倏地收回手,看着手背上新鲜的牙印和他气鼓鼓的脸,无限溺爱的心情溢满于心。
用力地把他抱在怀中,却听见怀里他瓮声瓮气地抗议着要窒息了。
真想就这个样子抱一辈子啊。心底突然有了这样危险的想法,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弥生问她的话——
“这么说你已经认定就是他了?”
是啊是啊,如果不是他的话,那还会有谁呢?
可以让她有心情想要一辈子厮守的人,可以让她在他身边完全放松的人,可以牵动她所有情绪的人——如果不是他,那还会有谁呢?
“我去给你买衣服,要什么样式的?”她终于作出了决定,“你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刚才还那么亲密的样子,她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澄的身体一僵,一时间也消化不了她的想法,只是呆呆地问出:“你不要我了?”
是啊,袅歌永远都那么忙,能够挤出三天来陪他已经很辛苦了。她……毕竟还是别人的妻子,他不该有太多要求的。
但是真的是好不甘心,明明是他心爱的女子,明明她也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在一起呢?
只是这么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本不是爱哭的人,只是待在她的身边,人就软弱了起来。这样幸福了三天以后,突然说要分开,任谁都受不了。
“我真是弄不懂你的想法。”袅歌叹了口气,拿过面纸递给他,“一般人的话不是该很高兴吗?我把你困在这里,你应该恨我,你应该反抗才对啊,怎么弄得像度假一样了?你说要衣服,我答应给你买衣服,你居然哭了。难道你都不打算回家了吗?”
“我……我只是……不想你……赶我走嘛。”真澄抽泣着。
“谁赶你了?你住在这里三天多了,你知不知道你家里的人闹到了警察局,你再不回去只怕会被列为失踪人口了。”本来她是不在乎这些的,但是没必要把他一家子都得罪光,还是先把他还回去,反正最后他还是她的人。
“不是不要我?”从面纸中抬头,揉得发红的鼻头,湿湿的大眼,把冷酷美少年的形象破坏得一干二净。
“不是不要你。”越来越像哄孩子,想要拍拍他的头,但一看到因为哭泣而早散开的毯子底下露出的少年的身体,心就慌乱起来。
她也还是有矜持的。
尽量把视线停在他的脸,不去看引人犯罪的身体,她继续安慰他道:“我说了你是我的人,那就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了。”用左手拭去他脸颊上的泪痕,轻轻地,无限的温柔。
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哭泣中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来,双手握住她的左手。
“戒指呢?”他明明记得她戴着结婚戒指的。
“嗯……已经没有用处……就还给某人了。”她支吾着回答。
“你离婚了?!”少年突然大叫着跳了起来。
“嗯。离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还……还骗了人家这么多……
这么多眼泪。“真澄猛地就抱住她的腰。她可以感觉到他头靠着的地方一阵湿热。
这人,又哭了。
想要回过头去安慰他,发现他抱得太用力,她根本转不了身。
“早说这种事情干什么?”她不是都跟他说她搬出来住了吗?这么明显的暗示还不够?要她主动说“我离婚了,我们在一起吧”,以她的自尊怎么可能?
“喂,你不要哭了,再哭我就走了哦。”装作要往前走的样子,没想到他死死地抱着她的腰,一用力,两人都跌到了沙发上。
这次毯子已经完全没作用了。
身体完全地贴合,她可以感觉到他因为哭得太厉害而发热的体温。
“是你诱惑我的。”说完这句话后以唇封唇,无限的旖旎风光在室内蔓延开来。
即使已经亲吻过千万次的唇,即使已经抚弄过千万次的肌肤,即使已经听过千万次的呻吟,只要是属于那个人的,永远都不会觉得腻呢。
这个样子,也许已经可以证明他们是相爱的吧。
他是属于她的——作为交换,她也是属于他的好了。
袅歌终于找到了可以去实习的学校。
因为读的是三流的师范学校,她一开始就没有对实习的学校有太高的期待。她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人脉,只好去拜托弥生。弥生却马上就告诉了春人。
所以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正常的吧。
看到桌面上放的通知书,袅歌苦笑着摇了摇头。
实习地是东中——简直就是玩命嘛,那可是全市最恶最混的学校啊。没办法,谁让她的前夫不是某某公司的董事,也不是某某商社的社长,而是黑道的大哥呢。
其实已经不能再抱怨了。说了要脱离鬼组又承鬼组的情,大概也只有她这样脸皮厚的人吧。
但总算是独立出来了。上了两天班,她发现其实在东中工作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而且校长从一开始就有让她继续留在那里的意思,至少不怕毕业找不到工作了。
会让她觉得伤脑筋的,还是那个名叫绪方真澄的少年的事情。
应承了同居的事情,兴高采烈回去收拾行李的少年,自分别那一天后就再没出现在她面前过。
之前有收到他的电话,说是因为家里反对,暂时出不来了之类的话。这个样子也是正常的吧。像她这样离过婚又长得美艳的女人,不会是任何家长心中好媳妇的样子,绪方家反对儿子和她来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能够囚禁住真澄的地方也不是一般的地方就是了。她应该可以想象,一般的有钱人家的小孩是不会有像真澄那样表里不一又超级爱撒娇的性格的。要追究原因的话,那个家应该要负大半的责任吧。
最先的几天还有电话,到了后来,连电话也没有了。
真的是好麻烦!难道她还要扮演把公主从巫婆的高塔里救出来的王子的角色吗?怎么算也该是她扮演公主的哩。
虽然这么烦恼着,袅歌也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
既然已经脱离鬼组了,她就应该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能去“抢”人。而且,真澄总是口口声声说她没把他当成男人,如果是她去把他“救”出来的话,他一定也会觉得没面子吧。
她相信绪方家的人也不会一直把真澄囚禁起来的。
但绪方家也够狠啊,已经开学一个多星期了,居然还扣着人不去上课。再这么下去也许会让他休学也说不定。
一边悄悄地侦察着囚禁真澄的别墅,一边思考着计划,袅歌在这一天遇到了不速之客。
该来的始终会来的。只是本以为最先来找她的该是绪方家的人,甩下一张支票让她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云云。没想到出现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女人。
说不相干其实太残忍了一点,毕竟友野奈美也和真澄相过一次亲,后来也去绪方家拜访了若干次,虽然真澄没有对这个女人表示出热情,但绪方家对这样身份高贵的媳妇人选是很满意的。
如果奈美不提咖啡馆相亲的事情,袅歌是绝对想不起眼前这个自称“绪方家承认的真澄哥哥的新娘候选”
是什么人的。
不管怎么说,她一个柔弱女子——虽然她声称已经练了近两个月的空手道——能够独自一人在东中的校园里找到她,那说明她肯定有过人之处。
和真澄一样,袅歌也一眼就看穿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厉害的地方,所以她没有立刻赶她走。
“其实你来找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袅歌起身倒了一杯茶给她,“还是在真澄身上下功夫比较快。”
那个意思就是说,要我主动放弃真澄,你们是想都别想了。
“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奈美完全没有要喝她的茶的意思,径直就把杯子放在了一边,“绪方家不会承认你这样的媳妇的,而且还是离过婚的背景不干净的女人。”
“你们想得太远了,连我本人都还没有考虑过要再婚的事情呢。”袅歌皮皮地笑笑。开什么玩笑,她和他的事凭什么要这些不相关的人承认,日本的法律可没有规定要家长允许子女才能结婚。
“北条小姐!你知不知道不管是绪方家还是友野家都有不止一种方法会让你在都内的学校待不下去的。”
威胁她?而且是这种最没创意的威胁?袅歌忍着笑说:“看来你对我的调查还不够仔细啊。友野小姐!”
她学着她说话的口气,“你知不知道我也有不止一种方法会让你今天就走不出这学校?”想了一下,觉得效果还不够好,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现在东京治安不太好,每天都有很多失踪的人口呢。”
看到奈美双手紧握LV的手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心里就有一阵快意——对于情敌,即使是她有那么点儿令人欣赏的地方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并不爱真澄哥哥,何苦跟我争呢?”奈美垂下头,摆出弱者的姿态。
“我很喜欢真澄啊。”袅歌挑眉。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为什么周围的人包括真澄本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你是把真澄哥哥当成你的玩物吧。”奈美指责她。
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怎么连“玩物”
这样的词都冒出来了!袅歌看着眼前这个一口一个真澄哥哥的女人,只能拼命压抑着笑意 又听奈美继续说道:“你根本就不了解真澄哥哥,也不是真正关心他。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吗?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食物吗?这次真澄哥哥为你被关在家里,你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你……“
剩下的话被袅歌嚣张的大笑打断。
她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女人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什么叫“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们还等着她的行动吗?
“对不起,对不起。”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但是看到奈美气得脸发绿,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的想法确实有点……奇怪。”
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要憋笑也是很痛苦的。深呼吸一下,袅歌正色道:“我不明白你们要我做什么,总之要我主动离开真澄是不可能的,最好也不要想把真澄从我身边夺走。”顿了一下,她又说,“还有,友野小姐,我想你可能什么地方想岔了。我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东西就行了。女人也要有志气才行哪。”
沉默……沉默……
过了半晌,不知是被她说服了,还是完全被她这番理论打击到,一直低着头的奈美突然抬起头来,“你知道吗?真澄哥哥为了你,已经绝食三天了。”
她确实不知道。因为没有借助鬼组的力量而自己去侦察,除了地形根本查不出什么。她也觉得奇怪,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束手待毙,没想到又是用这么笨的办法。不过面对空手道世家出生的母亲和黑带的哥哥,也只有这样的办法吧。
那个人啊,除了伤害自己,就不会想到点儿别的吗?
“没关系,三天的话还不至于死人。你们放心,真正要自杀的人,绝对不会用绝食的。”气恼他不爱惜自己,说出来的话让奈美吃了一惊。
“我确实看不出来你是爱真澄哥哥的。”奈美最后只能这样说。
“好了,说了这么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试探我对他的感情也好,告诉我他在绝食也好,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以为呢?”奈美看着她的眼睛。
沉默了一下,袅歌缓缓开口:“说到去拯救公主的话,我其实并不擅长呢。”
从鬼组脱离出来,她现在只是很一般的老百姓。虽然偶尔也会和学校里的不良少年起冲突,偶尔也会有以前道上的人来找她,但都是偶尔——她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所以,要她找人去把真澄救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剩下的也是就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星期天上午——算起来应该是他绝食的第六天,袅歌按响了绪方家的门铃。
注意到铁门边上有监视器的存在,她一开始就没想过会受到礼遇。所以当有佣人来开门,并请她去主屋的时候,她还吃了一惊。
站在自己的角度,当然是不希望被赶走的,但是完全没有阻力地进去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在鬼组见多了什么名所豪宅,所以进到绪方家,她也不会显出畏手畏脚的小家子气。小小的一个商社算什么,比起黑社会来,在气势上还差了那么一截。
保持着平和的心情跟着佣人走到主宅,接待她的是上次在咖啡馆见过的中年妇女。
见面的地方好像是茶室,跪坐在木头地板上,并不好受。
“北条小姐,我是真澄的母亲,绪方幸子。”妇人一开始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啊,就是空手道很厉害的那个。这么简单就放我进来不会是想要用空手道来修理我吧?但这个地方——怎么看都是茶室而非道场啊。
看到佣人送来的茶具,袅歌的心又一沉。如果是空手道倒还好,茶道的话就……
于是她抢在幸子前面开口:“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上茶艺班的。”想当然耳,她对茶道绝对是一窍不通。
“粗鄙。”幸子评价。
“没办法,出身贫寒人家,没钱弄这些奢侈的东西。”袅歌自嘲。其实和贫寒与否无关,她学的东西不少,但说出来怕吓到眼前的贵妇人。其实幸子要羞辱她,完全可以找一屋子的小姐来表演茶道,只是她并不会因为不会茶道而觉得羞耻就是了。
不再理会她,幸子径自做着抹茶的动作。标准与否就不是袅歌可以理解的了。等幸子的动作完了,把茶碗递过来,喝的动作她倒是会的。但要说出“本非”和“水品”,对她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袅歌喝了以后也只能静默着对幸子行礼,没有再乱说话。心里纳闷的是为什么这里的茶道没有甜点什么的。
她不指望怀石料理什么的,至少也该有甜点搭配啊。
幸子只看到她一直不说话,完全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想法。回礼后两人只是静静地坐着,都没有再开口。
这是试验吗?袅歌心想,在鬼组别的没学会,静坐倒很在行。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有个奶妈模样的人推开茶室的门进来,在幸子耳边说了什么,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她一下,又很快退了出去。
“孝也回来了,你跟他谈好了。”幸子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等在外面的奶妈立刻跟了过来。
“那就是小少爷要的女人吗?”奶妈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千枝,你没注意吗?整整半小时,那孩子的背一直挺得很直呢。”也许不懂得茶道,但最基本的教养那个女孩子是有的。虽然她并不赞同儿子同离过婚的女人来往,但儿子选的女人……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就是。
主仆两人走远,又另外有人来领袅歌过去。
跪坐到发麻的腿终于得到了解放,只是接下来才是真正为难人的地方吧,她早就听说,绪方家真正做主的,早已是大少爷孝也 这次见面的地方是书房,典型的西式装修风格,红木书桌素色壁灯,至少不用再跪着,那就很好了。
绪方家的大少爷还穿着西装,感觉上是刚刚赶回来的样子。他比真澄高大许多,同样也继承了绪方家的优良血统,相貌出众。
“请坐。”女佣关上门后,他示意袅歌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见袅歌坐下,他打开抽屉,拿出一盒烟来,点了一根。
是个不懂得尊重女性的人。袅歌得出初步的印象。
“北条小姐。”和真澄的声音不一样,孝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