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余跃跟梁城要了一匹快马,便快马加鞭地往乌仑山驰去,弄得大军在后面拼命追赶,几乎跑断了腿,却也追之不及,因为这支军马还是以步兵为主,他们相互牵绊,不能像余跃一样,甩开了马鞭,纵马驰骋,于是不多时,众人就已经失去余跃的影踪了。
这时候雪里不化就开始向梁城抱怨了:“梁校尉啊,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他让你借马给他,你就借马给他,你看现在出事了吧,他肯定是借机逃跑了。”
“不会的。”梁城微笑摇头,“我肯定,他会在乌仑山等我们的。”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他要是跑了,你担当得起吗?”雪里不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梁城仍旧浅笑:“担当不起,也试着担一担吧,人家余将军也是靠着一副小肩膀担当了整个天下。”
“你……”雪里不化气急败坏,却又无言以对。
余跃风驰电掣地赶往乌仑山,只两天时间,疾驰了千里路程,赶到乌仑山的时候,元通的大军正陆续地通过乌仑要塞。
罗伦看了余跃的书信后,觉得余跃信中所言也的确属实,权衡之后,便将元通大军阻在乌仑山下。
刚开始元通还起了强攻,很快便败下阵去,这才现乌仑要塞真的是名不虚传的难以攻克。
罗伦将元通大军阻碍在山下两天,两天之后却还不见余跃现身,自我感觉已经仁至义尽,又觉得此事还是不宜将自己陷得太深,于是就撤去所有防御,放元通大军过关。
然而就在这时候余跃赶到了。
看到余跃,元通心里浑然不是滋味,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一番率军前来,是来抓捕余跃的,是来平叛的,现在余跃自动“投案”,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
虽名为平叛,但实际上,朝廷也没有将除余跃以外的其他任何人定性为“叛徒”,只要余跃“归案”,整件事情,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因此即便是白跑一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元通只好率军打道回府。
罗伦看到余跃只身前来,不由得对他的高风亮节和忠肝义胆重新审视了一番,从而肃然起敬,他礼貌地邀请余跃在乌仑山驻留片刻,说了一大堆的客套话,诸如:乌仑山是你带兵打下来的,你可以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主人;你也是我的直属上司,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余跃很清楚现在的形势,自己早一天到达帝都,便可以多一分地消除富察康心中的疑窦,故而面对着罗伦的盛情邀请,他只是婉言谢绝,前往看望了一下麦格,就匆匆地上路了。
麦格的腿基本上已经痊愈,恢复得很好,令人惊喜的是,他可以下床行走了,虽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颠颠簸簸的,但至少,他的下半辈子还可以纵马驰骋。
有鉴于此,他便带着轻松的心情上路了。
一路之上,除了雪里不化一行人偶尔在那里阴阳怪气之外,余跃跟所有人相处得都特别融洽。
一路跋山涉水,这时候士兵们就渐渐地领略到嘉和城那些老百姓所赠送的礼物的重要性了,有了这些东西,可以随时休息,随时饥餐渴饮,而不必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还要空着肚子到处找吃的。
一千多号人,住店是住不下的,只能白天赶路,晚上扎营歇息,这时候余跃又将他乐善好施的本性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一路之上,他总是愿意慷慨解囊,用于在一路上购买干粮和一应生活用品,所以到了后来,即便士兵们已经将百姓们赠送的东西挥霍一空,也根本不必担心伙食问题。
如此,禁卫兵与余跃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以至于到了后来,在走走停停之间需要决策时,包括梁城在内的所有禁卫兵都要征求余跃的意见,悄然间,他俨然成了这支兵马的领袖,而不是犯人。
这支兵马没有押送任何财宝,然而也会遇到山贼。
在经过柳山的时候,一行人遇到了一伙山贼,足有一千多人马,虎视眈眈地挡住了大家的去路。
梁城以为是来劫财的,有些紧张地说道:“我们不是押镖的,我们是官差,押送犯人上帝都,没有钱财,我看你们找错对象了吧。”
结果就听其中一个貌似老大的人很认真地说道:“我们不是劫财的,我们是来劫人的。”
“劫人?”梁城一脸错愕地望着他,“我们这里也没有女人啊?”
“靠!谁要劫女人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那老大怒道。
梁城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莫非这家伙对男人感兴趣?
梁城心里毛毛的,站在那里呆。
这时候那老大大喇喇地跳下马来,径直走到余跃跟前,很风度很大气地行了一个礼:“敢问阁下可是余都统?”
余跃倒是没往歪处想,略微愣了一下,便彬彬有礼地答道:“正是。”
那头领打了个哈哈,又自抱拳,脸上盈满了十足尊崇的神色说道:“久仰久仰,你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啊,你横扫千军所向无敌,率军跨越了前人不可逾越的乌仑要塞,收复了加兰失去三十年的领土,你的威名简直响彻云霄,震撼古今,甚至一不小心连我们土匪窝都撼动了。”
余跃不好意思地笑笑:“过奖了,过奖了。”
那头领干咳一声,说道:“余将军,我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叫洪天,是附近三阳山上的大王,嘿嘿,说白了就是土匪头子,呃,这是我二弟洪涛,二弟过来拜见余将军。”
言语中,一把将身旁的一个胖子拉过来,拍弯了腰,那胖子就顺势眉开眼笑地向余跃鞠了一躬:“见过余将军。”
余跃还没来得及回礼,洪天一把又将洪涛甩到身后,又一脸灿烂地望向余跃:“我敬仰将军你的为人,敬仰你的文韬武略大仁大义,所以此刻率领兄弟们前来邀请将军入伙,如蒙不弃,我宁愿让出老大的位置给你做,我屈居第二,然后我们所有弟兄都跟你干,我们一起走南闯北打天下,如何?”
洪天越说越兴奋,到后来眼睛都如星星一般闪起光芒来。
“你别逗了。”梁城嘲笑地望着他,就像看见一个疯子一般,“余都统是什么身份?会跟你入伙当强盗,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洪天瞪了他一眼,不置一词,又将目光转向余跃:“余都统,我知道你可能看不起我们这个行当,但实际上,我们这是一个非常光明和自由的行当,无拘无束,无法无天,不必理会风雨雷电,不必理会天塌地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们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管他皇帝君王姓甚名谁,管他国法军规条条款款,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盗亦有道,我们打劫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有时候财富充裕的时候,我们还会周济穷人,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义举。”
“而且,谁都知道,你此番去到帝都,那必然就是有去无回了,在我看来,你与其前往送死,不如就此停下来做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山大王。”
余跃很艰难地听他讲完,很善意地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觉得我可能没你说的那么衰吧,或许我又活着回来了呢?”
“可……”洪天还想苦劝,却显得有些接不上话茬。
余跃伸手想要挽住他的肩,一阵叮当作响,才现两只手还拷在一起呢,只好弯曲手臂,用手肘压在他肩上,笑道:“兄弟啊,不是我说你,强盗这个行当真的是落伍了,你说的是天不管地不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实际上,官兵三天两头来围剿,你们成天东躲西藏,抱头鼠窜,哪有什么清闲日子啊?还有你所谓的盗亦有道,你们抢劫的都是有钱人,那么你所谓的有钱人是什么标准?”
“这……”洪天正想对付一下,余跃又在他肩头压了一下,截口道,“你的标准就是,衣着光鲜的,就是有钱人,衣衫褴褛的,就是穷人,你不怕看走眼吗?其实这都是其次,最关键的问题是,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谁的钱又不是流血流汗辛苦挣来的,谁的钱又活该被你们强?”
说完,余跃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看他怎么答复自己。
“这……”这次洪天仍想对付一下,然而脑海里漩涡了半天,硬是没有挤出一句对付的话语。
“我看这样吧,兄弟,”半晌之后,余跃见他无言以对,又十足和善地说道,“你不是你愿意跟我混吗?我可以让你们跟我混,但前提是,这条路必须由我来带领。”
“你带我们走什么路?”洪天立刻问道。
“征战沙场,纵横天下,也有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只不过军令王法都是要遵从的。”余跃斜眼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呃……”洪天陷入了沉思,似乎正在心里左右权衡着什么。
“呵呵呵……”余跃大笑一声,将手臂从他肩头卸下,缓缓踱回队伍里,再回过头来望着他,“洪老大不必急于作答,你们可以回去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决断,反正我也不可能现在就带你们离开的,我此番回京复命,如果真如你所言一去不回,那只当我们无缘了,如果我还有幸活着回来,到时候一定拜访你们三阳山,到时候你再答复我如何?”
“好,”洪天爽快地答应一声,微一拱手,说道,“一切依余将军所言行事。”
………【第198章 一夜春梦】………
“哈哈哈,”余跃爽朗地笑着,环顾一圈自己背后的士兵们,说道,“我看不如把我们手里的鸡蛋分点给三阳山的兄弟吧,人家劳师动众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也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啊。”
士兵们听他一言,都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多不知所措,有些士兵则掏出了鸡蛋,慢慢腾腾地移动着脚步。
洪天干笑一声,说道:“余将军说哪里话?你这不是寒碜我们吗?”继而转头一挥手,“回山。”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掉头而去,只留下漫天的飞沙,久久激扬。
看他们远去,梁城十足景仰地看着余跃:“余将军你处理问题的方法真是太独特,太有个性了,就这么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帮强盗打走了,你,你是怎么想到用这个方法的呢?”
“你错了,”余跃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有心要让他们‘从良’的。”
梁城听得此言,不由得起愣来,余跃轻笑一下:“梁校尉,别愣了,赶路吧。”说完转身当先向前而行。
队伍继续前进,经过四五天,到达梁州城郊。
距离帝都彭阳只有三四百里的距离了,再有一天多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帝都。
这天是大陆历2284年12月25日,正是皇帝大婚的日子。
梁城最开始是打算在皇帝大婚之前赶回帝都的,一方面粘粘喜庆,一方面送给皇帝双喜临门,也好趁机邀功,还有一方面也希望皇帝在高兴之余,能饶过余跃的抗旨之罪。
然而队伍紧赶慢赶,最后到底是没能如期赶上,于是由雪里不化提议,大家就在梁州城外安营扎寨,而后派人进城买来美酒食物,大家海搓一顿,遥相庆祝皇帝大婚。
于是百十号人围成一圈,围了十几个圈,中间升起篝火,弄得郊外火光冲天,喧闹一片。
弄得梁州守府以为有匪患作乱,派兵出来围剿,雪里不化亮了军机处的牌子,又细细解说一番,才把他们挡了回去。
“真是扫兴!”梁州兵走了之后,梁城忍不住骂了一句。
“梁校尉,别生气了,喝酒喝酒!”雪里不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上来劝酒。
“喝,喝!”似乎要拿酒解气似的,梁城抱着酒壶一顿猛灌。
余跃想起此刻恐怕梅玄霜就要成为富察康的人了,一时心如刀割心乱如麻,似乎为了要借酒浇愁,于是抱着酒坛子也是一顿猛灌。
不多时就听见周围扑通扑通的声音响起,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醉倒在地,余跃大脑一阵晕眩,一阵头重脚轻,苦苦支撑片刻,终于不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人事不省,不过在昏迷之前,他隐隐地听到雪里不化在人群里放肆大笑的声音。
这时候余跃才知道,原来雪里不化是要在半路上除掉自己。
但很显然,这一切都不是来自富察康的命令,就算富察康有心要杀了自己,他也会三审过堂,寻个名正言顺的罪名,送自己上路,而现在未经审判,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堂堂正正地赶回来,自己若死在半路上,皇帝倒难脱残害忠良的嫌疑了。
既然不是皇帝的命令,那么极有可能就是雪里不化背后的人的命令,自己入京搞不好就是去送死的,此时此刻他们下此命令,那便是因为他们已经等不及让自己死了,为什么等不及了呢?莫非,他们准备起事了?
想到这里,余跃心里一阵惊恐,还有许多追悔莫及。
然而似乎已经为时已晚,仿佛这一切真相太过沉重,压得他摔倒在地,昏迷过去。
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脑又懵懵懂懂地开始活跃起来,仿佛已经清醒,又仿佛仍自昏沉,想要睁眼,眼皮沉重得要命,撑了半天的眼皮,撑开了朦胧的一片,于是就让那片朦胧始终笼罩着自己,身边有风,轻轻的吹,吹起身体在空气中飘飘悠悠的,仿佛腾云驾雾一般。
腾云驾雾,一路飞翔,仿佛飞过了崇山峻岭,飞过了汪洋大海,清新怡人的风,多情地在耳边吹拂,令他不觉在心里幻想着云下的风景迤逦,幻想着云里的仙气缭绕,他拼命的想要睁开眼来,却只能感觉到白茫茫的一片。
幽幽的香气始终在鼻端萦绕,撩起沉重的心,都不觉幽幽地飘荡起来,仿佛自由的飞鸟,在无比宽阔的天空里飞翔,又像是欢快的鱼儿,在无尽深邃的大海里畅游。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轻轻地放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
仿佛着陆一般,身体一阵轻松,一阵舒适,然而脑海却如一潭浑水一般汹涌地激荡起来,他努力地想要让它澄澈下来,它却仍自激荡不休。
朦胧中,又有人声嘈杂,有男有女,仿佛为了某件事情在争吵不休,意识里一团模糊,他努力地想要听清那阵嘈杂的内容,却自始至终,它就是一段嘈杂,之后又是一段沉默,之后,又是一片茫然。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身着大红衣袍,与一个美若天仙凤冠霞帔的女子,在鼓乐齐鸣中,在欢天喜地中,在男男女女的簇拥下,走入一个张灯结彩富丽堂皇的厅堂里,行拜堂之礼。
那时刻,宾客满座,鞭炮齐鸣,喜气洋洋欢声一堂。
男男女女脸上无不洋溢着喜庆的笑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响亮,仿佛蜜糖一般,轻轻地流进人的心田,叫人沉醉,叫人痴迷。
大红的盖头,遮住了新娘的脸,遮住了新娘的一脸娇羞,然而却遮不住她玲珑的曲线,和优雅的举止,还有她掩饰不住的流淌在他心中的无尽美丽。
是的,那一刻她是世上最完美的新娘,那么沉静,那么惹人怜爱,那么引人遐想。
若不是沉鱼落雁,自己心中为何那般沉醉痴迷,若不是两情相悦,自己为何那般从容和坚决,若不是天长地久,自己为何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这一切是那么和谐,是那么的幸福,仿佛自己追逐一辈子的梦想终于得以实现,仿佛漂泊已久的帆船终于驶入温暖的港湾,仿佛满天星辰只为自己闪闪光,仿佛漫天掌声只为自己喝彩。
仿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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