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跃个人立场来看,上次对待茉莉的事情,他已经错了一次,他可不想让历史的悲剧在百里冰身上重演一次。
所以,他决定即刻就率军越过永熙河,支援北川,只是派谁前去,还需要进一步磋商。
却没想到,众人一进来就将他推到椅子上,然后不由分说给他披上一件金光灿灿的衣服,然后又齐齐退下去山呼万岁。
余跃吓了一跳:这是陈桥兵变啊,真没想到这一切会生在自己身上,一切就像梦境一样,只是这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就不得而知了。
怔了片刻,余跃立刻将那“皇袍”扔在地上,似乎为了解气,还狠狠地踩上两脚,然后愤愤地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想造反吗?”
废话!
众人有些意外,都被镇住了,噤若寒蝉。
倒是汪古,似乎这一切都是意料中事一般,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这实在是形势所迫,也是众望所归,现在我们的疆域已经无限广阔,在整个大6,恐怕仅次于吉蛮了,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还要继续北伐,动力何在?出师理由又是什么?谁都知道加兰已经名存实亡了,代表加兰讨伐吉蛮,实在是说不过去,加兰自己尚且陷入一滩烂泥,我们凭什么打着它的旗号去讨伐别人?”
汪古还没说完,林赛就站出来,一拱手,接道:“的确如此,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这样东征西讨,不但不能让对手信服,就连我们自家兄弟,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因为莫名其妙,会变得无所适从,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如何能成大事。”
多伦也一拱手,说道:“因此,您必须称帝,称帝,是为了告诉弟兄们,我们是为什么而战,是为了激励全军齐心协力生死与共,向着我们既定的目标,浴血奋战勇往直前。”
大家越说越起劲,相继言,就连本这件事情毫不相干的柳飞都忍不住出来参合:“好啊,称帝好啊,到时候老头儿我也给你做个太医。”
余跃哭笑不得,连连挥手,很艰难地才压住了众人的骚动,说道:“你们只看到了积极的一面,可是你们却没有看到这样做之后,所带来的严重负面影响,我们现在之所以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地去讨伐吉蛮,就是因为我们后面有一摊烂泥,若是试图甩掉这摊烂泥,恐怕事实恰好相反,这摊烂泥会趁机上来缠上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进退两难了。”
顿了一下,铿锵有力地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正是加兰的困难时刻,如果此时我们另起炉灶,实有难脱趁火打劫趁人之危之嫌,也实在不是正大光明之人该做的事情,如果我们可以这么做的话,将来我要是陷入了什么危机,你们的部下又将皇袍加到你们身上,你们会何以处之?”
其实在这之前,余跃还以为自己在面对江山在握的时刻,肯定也会毫不客气伸手去接,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他根本无心逐鹿天下。
如果有心逐鹿,这些杯酒释兵权的话,就不会提前说了出来。
相反,当年赵匡胤之所以在得了天下之后才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便说明当日皇袍加身之时,他那一番推脱的言行,实在是违心之论。
众人被说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料想当年石守信等人也是这样的反应。
只不过不同的是,余跃无心解除他们的兵权,相反,还希望他们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份勇猛和智谋跟随自己南征北战。
然而这一番极度打消积极性的话语提前说了出来,他们已经没有了盼头,还会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吗?
余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都坐下吧,你们要的富贵和荣华,我不能保证可以悉数给予你们,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在南征北战的一路上,无论如何,我会与你们一道,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汪古前所未有地变得严肃:“唉,什么富贵荣华?这只不过是我们审时度势,从大局着想而做出的一个想法而已,既然你不同意,那我们也不强求。说什么荣华富贵,我们哪有那么在乎过,其实我们真正在乎的,正是老大你所说的,无论胜败、荣辱、贫富,我们兄弟都能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众人拱手,齐声应道:“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好,”余跃欣然地露出笑容,“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我们未完的旅程,此时吉蛮陷入内乱,正是我们长驱直入的最佳时机,众将听令!”
“卑职在。”众将轰然应诺。
“着林赛、多伦、罗春,领十万大军过永熙河,出红河谷,从左路进军吉蛮,着汪古、穆林卡、贺兰缺,领十万大军过永熙河,出天蓝山,从中路进军吉蛮,做罗伦、方明、方亮,领十万大军过永熙河,出卢连山,从右路进军吉蛮,三路兵马一路向北,会师研津边境的通天城。”余跃说道。
“遵令。”众将齐声应道。
“那么你干什么?”片刻之后,汪古一脸迷茫地说道。
“我率五千铁骑驰援北川。”余跃淡然说道。
“就五千?”众将都吃了一惊,“五千有用吗?”
“五千就够了,”余跃信心满满地说道,“其实北川自己就有力量应对吉蛮,只不过他们没有缓过气来而已,只要我们前去让他们有机会缓过这口气来,他们便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吉蛮。而且,我如果带过多的人马前去北川,恐怕北川也没有那么容易放我们过关,到时候延误了战机,也达不到救援的目的。”
“可是,”林赛有些急切地说道,“在这紧要关头,在吉蛮人恨不得一鼓作气将对手一网打尽的时候,余都统带着这么少的人前往……”
余跃从容地一笑:“我知道,但是此时此刻,我们的主要战场在研津,还是应该把更多的兵力放在研津,而北川,我们将他们当做盟友,他们会为我们提供对抗吉蛮的更多兵力的,好了,你们都各自下去准备吧,明日出征。”
众将退下。
于是按照部署,众将各自率兵远征,而余跃也率领五千兵马直驱北川。
出征之前,兰馨像往常一样,强烈要求随行,被余跃强行阻拦下来:“娘子,此次远征不同以往,前路坎坷,危险重重,我不想在艰难征战的时候,还要分心来照顾你,分心倒也无所谓,我怕无力照顾你啊。”
兰馨死缠烂打,最后还是没能让余跃心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带兵走了。
临走之时,余跃嘱咐余娜,要好好照顾兰馨,余娜本来也是强烈要求要随余跃征战的,没想到在余跃的嘱咐下,她竟然奇迹般地答应了下来。
而柳飞是坚决要跟随余跃征战的,所以,按照约定,林紫和司徒燕理所当然地跟随余跃征战北川了。
有柳飞随行,林紫和司徒燕的安危,可以得到非常可靠的保障,所以,即便是只有五千铁骑,他也可以放下一百个心。
五千铁骑,很快到了洛商城下,余跃道明来意,要求过关,卡西认识余跃,又见他们人数不多,便直接放他们过去了。
其实此时此刻,北川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州郡的几座城池了,所以进入北川地界之后,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北川与吉蛮的交锋地,月影城。
这个时候,月影城在路德大军的强攻猛打下已经岌岌可危了,百里冰率领几万大军已经在城中苦守十几天,城中粮草短缺,老弱病残,已经再也经不起摧残和猛攻了。
百里冰也曾考虑过让洛商城的卡西派兵前来支援,又想到一旦洛商空虚,他们又会转而攻打洛商城,攻下了洛商城,这里很快成了孤城,最后一样难逃城破的厄运。
想来想去,倒不如就让卡西守着洛商城,即便自己失了月影城,还可以退守洛商城,洛商城易守难攻,即便孤立无援,应该也能苦苦支撑很久很久的。
在与此城相隔一百多里以外的鼓浪城,正承受丹泽大军的猛烈攻击,也已经摇摇欲坠了,只不过,在聂行之的鼓动之下,全军将士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誓与鼓浪城共存亡,誓与吉蛮贼寇拼到最后一刻。
月影城,幸亏此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否则恐怕早就被城破了,但此时此刻,外城也很不幸地被攻破了,连日的攻击,内城墙都已经破烂不堪,斑斑驳驳,满目疮痍。
路德也已经卯足了劲,下定了决心要在今天攻下月影城,于是将全部火力挥到极致,投石机、利箭、弓弩、火药密密麻麻排山倒海地打向城头。
城头的百里冰率军极力抵抗,却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绝望了,刚开始只是打算抵挡一阵,如果挡不住对手的猛烈攻击,就率领残兵败将撤到洛商城,然而一旦打起来,渐渐地就忘了撤退的事情,直到在某一刻想起来要撤退的时候,又已经来不及了,四面八方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敌兵,黑压压地堵在城墙四周,别说突出重围了,就算阳光,都很难看到。
百里冰眼见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如蚂蚁一般,涌动着向城头涌来,涌上去之后,便如猛兽一般地扑向北川兵马,将北川兵杀得落花流水。
铁摩柯一边挥剑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流矢和箭雨,一边竭尽全力地保护着百里冰,口里还不停滴苦劝:“公主,快撤回城中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不安全,现在哪有安全的地方?”百里冰有些无奈地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流转着一双妙目,脸上洋溢着忧郁,还带着些许绝望:真没想到,今天要死在这里,自己一死不要紧,这整个北川的天下,恐怕就此沦陷了。
这一切的厄运,看似来自于吉蛮贼寇,而实际上,追本溯源,这些厄运,这些下场,都是来自于几年前自家兄弟的自相残杀,自那一场厮杀之后,自己倒是侥幸地博得了一个很高的地位,但整个北川,却因此被弄得极其衰弱,再也禁不起像吉蛮贼寇这样的雄狮饿狼的猛烈撕咬。
这些日子,见识了吉蛮人的凶残成性,才知道什么叫丧尽天良,而自己以前所谓的心狠手辣,相比之下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那个老是说自己心狠手辣的人,真应该让他来看看什么叫心狠手辣,可惜的是,他对自己说得天花乱坠,面对着这样的结局,面对着自己的生死,他竟然舍不得伸出援助之手。
………【第280章 迷雾】………
正伤心绝望之际,就听得人喊马嘶,一支人马从远处风驰电掣而来,势如长虹。
“援兵来了?”百里冰喜出望外,然而放眼之下,又见那支兵马不过寥寥数千人,又有些失望,“就这几个人,是来看戏的?”
继而又有些疑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帮人什么来头啊?看军服不像是北川人马,只是有点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余跃率军到了城下,吩咐全军齐喊:“北川的盟友们,加兰率十万人马前来支援。”
“是他来了,真的是他来了!”百里冰喜出望外,欣喜之余,几乎落下泪来。
余跃将手一挥,全军杀了进去,北川人听到这样的喊声,精神大振,像是缺油的机器突然之间注满了油,重新猛烈地发动起来,火力大增,一时有效地挡住了吉蛮人的攻击。
在余跃原来的预想中,这一支人马突然从天而降,就算人数不多,也必然给对手造成一个心理上的震慑,让他们在仓促之间变得阵脚大乱,那么自己这支军队便可趁机通杀他们一顿。一顿穷追猛打,加之城里的北川军配合得当,很有可能就此反败为胜。
然而却没料到,他们这支人马一头扎进去,就像一下子陷入了波澜壮阔的漩涡里,到处是奔流的激浪,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很显然,这一次的突然袭击,根本没有造成对敌方的冲击作用。
原来,这帮人打起仗来,根本就是没有章法。
他们虽然没有章法,然而却很有原则,目标明确,他们上了战场,拿起马刀,唯一的目标就是敌人,带着这个目标,他们便像野兽一般,一见到猎物就红着眼冲了过去,举刀一顿乱砍,直到将对手砍死为止。
他们基本上没有阵法,没有什么左中右之分,哪里有猎物就往哪里扑,以至于在屁股后面遭受袭击之时,一拨人很自然地转过身来,举刀迎了上去,这一部分人没有抵挡住,不幸倒下了,就近的吉蛮兵又自转过身来,举刀迎击,根本不需要变换战阵,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军令。
而前方的吉蛮人,仍旧发疯一般地向城头涌去,心里根本没有受丝毫影响,也似乎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仍是杀得那么从容,那么一如既往。
这样的无阵之阵,虽然在进攻上显得很笨拙,但在防守上,在某种程度上倒是形成了一种优势,那就是在人多的时候,绝不可能落败,因为无论对手怎么来,它不会阵脚大乱,总能形成一对一的局面,一对一的打,无论对上谁,吉蛮兵总能占上绝对优势。
如果前来支援的人马足够多,余跃还可以率军一如既往地杀进去,一层层地撕开他们的防卫,加上城里北川兵的反击,必然能将吉蛮人杀得大败。
然而他的人马带的太少了,不能冲乱对方的战阵,那便是要进入一个惨烈的厮杀场面,一对一的厮杀,自己这几千人,恐怕经不起多少时间的冲刷,就要死个精光,其结果是,自己全军覆没不说,还丝毫起不到救援的作用,反让城头的人陷入更加深沉的绝望之中。
一念及此,余跃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于是全军仓促撤出,就这转眼之间,就折损数十人。
余跃立刻改变战术,下令兵士就在外围环绕,时而以乱箭袭击,时而上去痛杀一阵,杀完策马而走,一时将吉蛮人搞得头昏脑胀。
想要硬拼,刚刚转过身来,对方像泥鳅一般地逃开了,如果要追,却又没有接到明确的军令,不敢贸然行事,一时左右为难。
路德在前军正指挥攻城,忽然接报,北川有援军到来,但对己方没有形成多大的冲击力。
“对方有多少人马?”路德追问。
“号称十万,但实际上只有数千人,但也许只是先头部队,还请将军明断。”士兵答道。
“明断个屁,给我探听清楚。”路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士兵应承一声,仓皇地出去了。
这个时候,月影城久攻不下,路德实在是有些急躁了,眼看着吞并北川在即,可偏偏到了最后时刻,却显得这么举步维艰呢?这要在平时,自己倒是有耐性跟他们慢慢玩,可现在的形势,自己根本拖不起啊。
先帝驾崩,吉蛮几个皇子都在想着要争夺皇位,这个时候谁先回去,谁便占了绝对先机,后一步,便是输了很大一截了。
因此,他很急切,恨不得千军万马在瞬息之间就冲进去,将整个城池踏为平地。
他虽然口中说得很清楚,让士兵下去探听仔细,但实际上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便是对方真的来了十万援兵,在背后捅*,我也打死不回头,攻下了月影城,我再杀出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叫你看看什么叫所向无敌。
他这一根筋的性格,配合着吉蛮人的残暴凶狠,倒是一次次无巧不巧地让得他的军队一路长驱直入所向无敌。
余跃率军在外骚扰一阵,射完了箭,又将兵执刀近身砍伐,杀一阵之后,吉蛮军损失不少,而月影城虽然斑斑驳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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