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坠崖】………
短暂的空气凝固,公主的眼中,竟然泛起似有似无的杀意:“他们如狼似虎又怎样,你怕我挡不住他们吗?卡西你别忘了,父王给我令牌,让你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你想抗旨不成?”
凭心而论,这一场防卫战的胜利,与公主的出谋划策和精心布局是分不开的,由此,卡西不得不对这个少不更事的公主刮目相看,然而,她毕竟年轻,临场指挥经验欠缺,随机应变能力不足,他不可能放心地将整个乌仑要塞交付于她。
然而,她已经将君主都搬了出来,据理力争又有什么用呢?
卡西叹息一声,说声:“属下遵命。”带领一队亲信人马,追赶余跃而去。
余跃勉强逃了一阵,身体几乎要散架,而脚步偏又越来越沉重,后面穷追不舍的北川军像年糕一样黏住他,时不时的上来对他构成包夹,然后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猛烈攻击。
他现在势单力孤,加之已是伤痕累累,如果力战潮涌而来的敌人,势必难逃一死,因此,即便脚步已沉重得仿佛戴上了一副枷锁,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坚定不移地选择突围,然后用他沉重的脚步亡命奔逃。
或许就这么侥幸逃脱了也未可知,他这样想。
然而不幸的是,几次三番之后,慌不择路之下,他被*到一个绝境,一个悬崖边缘,退无可退。
他望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只有苍茫的云雾在半山腰缭绕,偶有飞鸟吱呀一声,穿过云雾,也只能给心底增添无尽悲凉。
而前面是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敌人,恨不得扒他皮喝他血,他现在几乎连握马刀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能与之抗衡?
他惨笑一声,如今所能做的,是像琅琊山五壮士一样,轰轰烈烈地悲壮一次。
他扭摆着身体,在比量着到底要以怎样优美的姿势、怎样的难度系数跳下去,到底应该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也确实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如果头先着地,下去之后肯定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如果脚先着地,搞不好摔个四肢躯体粉碎,只剩一个头颅在那里滚动,届时要死死不去,想活活不成,多么恐怖!
对面的北川士兵见他在摆着各种造型,似乎想自行了断,也就不再紧*,只是那么麻木不仁却又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卡西带着他的亲信人马匆匆而来。
看着身陷绝境的余跃,卡西惊呆了:全身上下一团血肉模糊,几乎已经失去了人的形状,但他仍然那么坚毅地矗立着,像石雕一般地矗立着,极尽庄严。他从箭雨乱石中走过,又用自己血肉之躯无数次阻挡巨木的冲撞,还能突破重重围困到达这里,除了具有与众不同的身体条件之外,必然拥有世所罕见的惊人毅力和坚强决心。
这种人才,如果能留为己用,实在是北川之福,卡西爱才之心陡起,望着余跃,尽量平和地说道:“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条是你面前的悬崖,是条死路,另一条是归顺我们,我可以给你在加兰军相同甚至更高的军职,不但是条生路,而且从此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应该作何选择,你自己掂量。”
“你是什么职务?”余跃张着血口,平静地问道。
“本人不才,官居都尉。”卡西略显自豪地答道。
“那么我想做都尉,你能成全我吗?”余跃仍是那么平静的口吻。
“这……”卡西张口结舌,他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狮子大开口。
他既然敢这样狮子大开口,那么他要么是个白痴,要么根本就不想投降,很显然,他是属于后者。
“其实你不用为难,”余跃淡然一笑,笑得脸上的鲜血都顺颊而下,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魂,极度可怖,“对于我来说,其实两条都是死路,没有什么区别,而区别在于,一条路活得不安,一条路死得泰然,如果要我选择,我还是选择后者。”
听他说出这番话,卡西更是爱才心切:“你还年轻,而且你身上有着乎常人的品质和能力,如此轻生,实在可惜。”
“哈哈哈……”余跃仰天狂笑,在别人眼中,他从来就是一堆只能用来烧火的废柴,然而今天,居然有人说他优秀!只可惜,这个说他优秀的人,这个现千里马的伯乐,是他的敌人。
实在是太讽刺了。
卡西和他的部下见余跃大笑,几近疯狂,有些不明所以,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在他自己的狂笑声中,余跃决然转身,纵身跳下悬崖。
此番不但完成任务,还让人另眼相看,不再视为废柴,实在是不虚此行,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于是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山穷水尽,也许还有柳暗花明呢,闭目的同时,他也在幻想着,这样跳下去,会不会侥幸不死,还会因祸得福?——古小说里所有主人公在跌落悬崖之后,都会遇到一个绝世高人,或者找到稀世宝藏,再不济都会捡到一本武功秘籍。
然而人越是临死,头脑就越是理智,仔细一想,这一生和前一世,天上掉馅饼就从来没往自己头上砸过,相反一直就是霉运当头,今天也不可能就这么突然撞上好运了,算了,别胡思乱想了,安心受死吧。
只是便宜了梅玄霜,这回,她赢了。
卡西回过神来,本能地扑到悬崖边,想要抓住余跃,却连他影子都没碰着,只有茫茫云雾,在眼前飘荡。
“长官,要不要去谷底搜索一番,看看他到底死没死?”校尉雷斯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呃,不用了,”卡西干咳一声,说道,“这么高摔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条,我们不用浪费时间去寻找他的尸体,回去吧。”
其实,他担心加兰军卷土重来,而公主以她稚嫩的手段恐怕应付不了,真的是归心似箭,片刻也不想耽误。
“可是没有看到他的尸体,要是冰公主问起来……”雷斯特有些迟疑地问道。
“就说我们亲眼看到他已经死了,她如果一定要尸体,我们就给她弄一个,现在遍地都是。”卡西瞪他一眼,厉声说道。
深夜,北湘军大营,都尉营中,灯火微明,梅玄霜独坐营中,遐思迩想。
她想到了今日的败仗,想到了加兰三十年之耻,想到了父亲未了的心愿,想到了鬼马余旗长和他创作的那歌,只不知他已经英魂长眠还是成了阶下囚。
她一向认为,作为一个军人,死在战场,是他死得其所,没有什么好伤心和怀念的,然而今天,她却异乎寻常地牵挂着一个士兵的生死。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时,她自我解释为:因为那个赌约,所以特别希望他死。
继而她又为自己的心狠手辣开脱:作为一个统领全军的将领,有一副铁石心肠,不足为奇。
正神游之际,忽地耳边响起一个咳嗽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定睛看去,只见许岩都使站在面前。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说话?”梅玄霜掩饰不住心中怒意,叱道。
“我进来半天了,”许岩满面笑容,“只是看你那么专注的想事情,没敢打扰你。”
整个北湘军,恐怕也只有这个许岩,站在她面前,才会这么自然,这么随便。
梅玄霜瞪了他一眼:“说吧,侦察到什么了。”
………【第十六章 你是仙女吗】………
“呃,”许岩清了清嗓门,说道,“那个白衣女子,是北川公主,百里河的女儿百里冰,但她只是因为个人爱好,又得到百里河的肯,而参与到乌仑守卫中来,并不是乌仑山真正的指挥,听说此人一贯作风就是笑里藏刀,表面热情随和,骨子里极其心狠手辣,比之梅将军有过之……咳咳,另外,”许岩神情忽然变得凝重,“我们派出去的敢死队,除一人被俘虏以外,其余全部壮烈……”
梅玄霜深心急冷却,顷刻凉了半截,没等许岩说完,她便急切问道:“被俘虏的人是谁?”
“这个,暂时还没有探听清楚。”许岩干笑,语声变得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继续探听?”梅玄霜盯他半晌,叱道。
许岩仍是干笑,拱手说声“遵命,”转身准备退出。
忽听梅玄霜叫道:“回来。”
许岩立刻转回,似是得到意外收获一般,脸上挂着惊喜:“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梅玄霜压低嗓门,郑重其事地说道:“打听确切之后,不管是谁,一定要守口如瓶。”
许岩有些失望:“遵命。”
※※※※※※※※※※※※※※※※※※穿过茫茫云雾,穿过漫长空间,许久的等待,只听“啪”的一声,仿佛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之后,全身麻木,如一团烂泥,瘫在地上。
但他意识还很清晰,他使劲睁眼,想要看清自己所处之地,然而鲜血凝固了满脸,完全遮住了视线,眼前一片黑暗。
他试着用手去抹脸上血痕,然而却一丝也不能动弹,他甚至感觉不到还有手脚存在,似乎除了头部,真的已经粉身碎骨了。
余跃开始懊恼万分,早知如此,就应该选择头部先着地,尽管脑浆迸裂惨不忍睹,但至少死得痛快,而现在呢,真的是想死死不去,想活活不成!
最要命的是,下身如果真的粉身碎骨了,那些五脏六腑、骨肉残肢、血液脏物交融在一起,花花绿绿乱七八糟,其惨烈程度,不会比脑浆迸裂逊色多少,想到这些,他使劲瞪眼,恨不得将眼珠瞪出来,然后用它看看自己的惨烈光景,然而一切皆是徒劳,他始终什么也没看见。
带着些许恐惧和绝望,渐渐的失去了知觉,也不知是昏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反正在记忆里,又是一段空白。
许久,余跃缓缓睁眼,从空白里挣脱出来,一个娇美的面容映入眼帘,与其说是面容,不如说是一副完美的图画,眼睛、鼻子、眉毛、嘴唇,无不透露着灵俏,让人窒息,所谓绝世容颜,也不过如此吧。
仙女?莫非阴差阳错上了天堂?看来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余跃痴痴地看着她:“你是仙女吗?”
女子没有回答他,却露出惊喜的笑容,回头喊道:“爷爷,他醒了。”
下一刻,响起一阵车轮声,由远而近。
余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由于手脚酸软,显得力不从心,女子立刻伸出玉手,扶住他的背,帮他坐起来。
粗糙的床榻,硬实的棉被,比起军营中那僵硬的床板和薄的棉被,要温暖舒适得多,然而这也证实了一个事实:这不是天堂,她不是仙女。
那么,自己还没有死。
没死本来是件好事,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知不觉将心悬了起来——他最恐惧的事情,就是下身的粉身碎骨。
他慌忙骨碌着眼神打量一圈自己的身体四肢,还好,虽然到处扎着绷带,暂时也不知道还好不好使,但幸亏没有残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余跃已经坐了起来,那女子似乎怕他坐不稳,仍旧将一只白嫩的纤手轻轻贴在他后背,那柔若无骨,那温软柔滑,犹如一块美玉,不时荡起暖暖的温度流进他的血液,又有令人心醉的幽兰香气,不时飘进鼻端,悠悠荡荡地在心底徜徉,让得他一颗平静的心,不安地悸动起来。
心跳急加剧,脸颊一阵燥热,一片潮红旋即跃上额际,生怕女子现他的窘态,他立时扭过头,往那车轮声处望去。
只见一个白须眉的老者,驾着轮椅,正从门口进来。
老人脸上洋溢着几分欣喜,几分惊讶:“这可真是奇迹啊,外面体无完肤,里面五劳七伤,却还能挺过来,我行医几十年,没见过这么顽强的生命。”
“原来是老先生救我一命,请受晚辈一拜。”余跃肃然起敬,立时就要下床叩拜。
老者连忙摇手,笑道:“免了,免了,你伤还没痊愈,悠着点吧。”
女子也双手齐出,按住他肩膀,轻启朱唇说道:“你不要乱动,否则又要多躺几天了。”
那声音如珠落玉盘,如黄莺轻啼,悠悠飘来,像是清风拂耳,给人无限清凉感觉。
余跃又自陶醉,只听老者说道:“我孙女上山采药,无意现你跌落山崖,奄奄一息人事不省,就将你救了回来,我是行医的,见你还有的救,就开了几副药,略施医术,把你救醒了。”
整件事情,让老者说得轻描淡写,但余跃知道,这其中曲折,恐怕一言难尽。至少,这女子要将自己从野外背回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许不是用背的,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轻松。
“大恩不言谢,”余跃也不再坚持,尽量将注意力从女子身上离开,望向老者,“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者笑道:“老朽秋天正,民间行医无名小卒一个,不值一提。”继而一指床边女子,“这是我孙女秋寒。”
余跃望向秋寒,秋寒报以浅浅一笑,算是回礼。
按照大陆礼俗,通常情况下,女子在被介绍的时候,应该欠身失礼,然而这秋寒却纹丝不动,不知道是高傲还是不懂礼俗。
然而大略推敲一下,应该是不懂礼俗的可能性居多。
从这小木屋里简陋的陈设,还有秋寒身上独有的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可以断定,他们一定是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偏远之地,涉世不深,自然不懂世间礼数。
想到礼数,余跃不觉心慌,自己的身份来历,该如何陈述?
这里可是北川地界,若是据实相告,必定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他开始在心里尽量地编造着一个善意的谎言。
“恕我直言,”秋天正眼中闪动着灵慧的光芒,意味深长地看着余跃,“你内心里似乎有很多秘密啊。”
“呃……”余跃被杀个措手不及,心下一阵慌乱,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应对。
“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介意的。”秋天正倒是善解人意,立刻就为他找台阶下。
余跃立时轻吁了一口气,笑道:“前辈豁达胸襟,令在下佩服之极。”
“只是有一件事情,很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也许正在为此而苦恼,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秋天正摇动着车轮,让自己尽量靠近床边,说道,“你知道你身上一直纠结着两种不同的力量吗?”
“两种不同的力量?”余跃吃惊不小。
“这就对了,”似乎对余跃这个表情很是满意,秋天正点了一下头,“我虽然不会武功,但凭我多年行医的经验可以猜测,你体内潜藏两种力量,相互纠结,相互遏制,但你却懵然不知,还强行突破,结果把自己弄得五劳七伤。”
余跃惊讶得无以复加,惊讶的同时,许多画面一一从眼前掠过,他猛然间如梦初醒:难怪无论怎么修炼,体内斗气就是停滞不前,也难怪在与海正擂台比武之时,会让龙绍看见一条白龙。
秋天正一席话让一些事情大白于心,然而与之同时,又有一团迷雾悄然间笼罩他心间:自己从来没有修炼过白龙魔法,这魔法是如何得来?莫非是原装的余跃打小修炼的?若果真如此,那余海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秋天正略显迷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照常理说,一个人的身体同时容纳两种功法,应该不会生冲突,然而你的身体仿佛异乎常人,仿佛分为里外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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