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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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鱼-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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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石伯乐开心大笑。
  “你早就知道了?”非鱼问道。
  “是猜的啦!瞧瞧你们俩,一样的圆脸蛋,一样的大眼睛,还有一样的黑头发,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妹。可我老婆说,这叫做夫妻脸,就像我跟她,成亲久了,天天对看,久而久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就一模一样了。”
  “我们像吗?”非鱼望向小惜,而她也同时望向他。
  四目相对,他大眼灼灼,她眸光羞涩,又不约而同移开目光。
  石伯乐见状,又是笑道:“还有的人哪,是天生一对,就像非鱼老弟和小观音,本来就长得像,好象是月下老人捏好的金童玉女,送到人间的两处地方,等到时候到了,就会碰头,然后……”
  “石大哥。”非鱼搔搔头,很难得的打断石伯乐的话。“上回县衙拿来的二十两酬金,不知道大哥办好了吗?”
  “办好了!”石伯乐拍胸脯道:“有你石大哥办事,非鱼老弟尽管放心,我自己再添上八十两,以孝女娘娘之名,到乡下布施白米,分放冬被,赈济贫苦百姓,他们都很感动,保证赶明儿一堆人来这儿上香致谢喽。”
  “多谢石大哥善心。”非鱼和小惜齐声答谢。
  “不用谢我啦,是你们厉害,帮衙门赶走厉鬼。可是……”石伯乐的笑容不见了,换成凝重脸色。“非鱼老弟啊,我不是叫你别管衙门的其它事吗?这下子可好了,你帮李甲的家人伸冤、找证据,上告到知府那儿,正巧巡抚来查案,刚刚我接到消息,今早二府会审,当场无罪开释李甲。”
  “这好啊!”非鱼喜出望外。
  “是很好,可是包子炳就不好了。他当初为了尽快断案,草草了事,硬是把罪证不足的李甲判成冤狱。巡抚审案时,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很多老百姓都看到了,面子实在挂不住。”
  “他判冤狱时,就已经挂不住面子了。”
  “唉!我是怕包子炳小心眼儿,将来找到机会,挟怨报复非鱼老弟你,这个民与官斗,吃亏的总是小老百姓啊。”
  “比起人家的冤狱,我非鱼堂堂正正做人,不怕跟他斗。”
  “还是非鱼老弟胆识过人。”石伯乐说这话时,已经冒出一身冷汗。“我这个贪生怕死的,就算要帮人家救冤狱,也只敢隐姓埋名,托人出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考虑,石大哥顾及家人和事业,做事谨慎些,这没什么不对。再看看我,一只鱼游来游去,一人吃饱全家吃饱,一人做事一人担,要是出了事,也不怕牵连别人。”非鱼豪气地道。
  “可你也有小观音妹子啊!”
  小惜正在逗弄小喜儿玩耍,抬起头,眼眸清亮亮地道:“二哥做的,一定是好事,小惜不怕出事。”
  非鱼哎呀一声,他怎能忘了小惜呢。
  然而小惜的话,贴心而坚定,彷佛让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就像他在前头冲锋陷阵,她则在后头默默支持他……
  “非鱼天师!感谢你救了我们一家啊!”门口挤进一堆人。
  “是李甲和他的家人。哇!还有拿了白米的穷人家……”石伯乐的随从认出这群人,忙着维持秩序。“别挤别挤!非鱼天师就在这儿。”
  “天师!感谢你呀!”众人劈哩啪啦跪了一地。
  非鱼赶忙跳开,笑咪咪地指着墙上的孝女娘娘圣像。“这都是孝女娘娘的功劳,大家要谢天、谢地、谢神明,可千万别谢我啊!”
  “感谢老天!感谢孝女娘娘!”
  小惜见来人众多,忙将黏人的小喜儿交还他爹,拿出香束点燃,一支支分送,让这群善男信女虔心敬拜。
  正在忙时,突然看到人群后面一个熟悉的脸孔,神色迷茫地看她。
  “啊?”她心头一紧,几个月不见,爹似乎更苍老了。
  年又魁见到小惜看到了他,脸色一变,转身就跑。
  “爹……”小惜哽咽追到门外,却是叫不出声音。
  非鱼穿起道袍,准备开坛祈福,见到小惜有异,也跟着跑到门外。
  “怎么了?”他也瞧见那个擅于“逃走”的背影,一溜烟儿就转过屋角,逃逸无踪。“是你爹?”
  “爹来了……”小惜流下眼泪。
  “你爹会来看你,可见心里仍是挂念着你,他一定还会再来。”非鱼心疼地拍拍她的肩头。“里头有人需要我们祈福,等忙完了,二哥再帮你找爹。”
  “好。”小惜抹抹泪,嘴角有了一丝微笑。
  依靠着二哥,有二哥了解她的心事,她再也不会伤心难过了。
  “非鱼天师,当初请你到衙门赶鬼,千拜托万拜托叫你保密,怎么现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叫我们大人面子往哪儿摆?”
  “又是面子?”非鱼瞧了李师爷那张狭长窄小的“面子”,摇头道:“当天赶鬼,你们衙门一堆衙役、捕快在那儿,每人脸上一张嘴,我也控制不住,怎知不是他们说的?”
  “大人警告过他们了,他们不敢说的。”李师爷郑重地道。
  “你们也警告我了,我也没说啊。”
  “可是,城里传言,衙门就是贪污腐败才会闹鬼,然后又什么非鱼天师法力无边,收妖降魔,连包大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不就是你为了招揽孝女庙分坛的信徒,故意拿我们包大人做话题?”李师爷质问。
  “市井传言你也信?这种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一只小虫可以变猛虎;我没说的话,也变成我说的了。”非鱼故意唉声叹气。
  “非鱼天师,这些事我们大人都不跟你计较。”李师爷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十两银子,包大人想请你再到衙门做场法事,以孝女娘娘之名昭告百姓,咱们大人乃是宋朝包龙图转世,公正不阿,铁面无私……”
  非鱼打个呵欠,将信封推了回去。“我又没系啥铃子,不知如何解开。”
  李师爷忍着气道:“非鱼天师,包大人是看得起你,这才再请你做法事。”
  “哇!外面看得起我的人更多。”非鱼站起身,摆出送客的手势。“我妹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出去帮忙。李师爷,来来,这边走,我送你到门口。”
  “这是十两银子耶!”李师爷被非鱼半推半送地带离小房间,一眼看到神坛前的功德箱,轻蔑地道:“他们一个角子、一点碎银的丢,你要多久才能积到十两纹银?非鱼天师,你得好好想一想。”
  “他们有诚意,就算投一把青菜、一颗芋头下去,孝女娘娘也会欣然笑纳。”一边说着,非鱼送客到门口,再把信封推回李师爷的怀里。“你这十两银,也不知道去哪儿搜括来的,我承受不起啊。”
  李师爷悻悻然收起信封,脸色灰败,无功而返。
  非鱼咧开大笑容,进到屋子;小惜正拿起符水,喂了一个受惊的小儿。
  “小朋友不要怕,孝女娘娘保佑你,大鬼小鬼都不见,让你平安快长大。”
  她声音软腻腻的,轻握小儿的小手,又摸摸他的额头,几个轻巧温柔的动作揉抚下来,那小儿已酣然闭上眼睛。
  妹子得到他的真传了!非鱼颇为得意,突然又有个念头,若他是那个受惊啼哭的小儿,让妹子摸来摸去,这该有多好啊。
  送走感激涕零的娘亲和小儿之后,小惜收拾东西,心神不宁地问道:“二哥,刚才你好象拒绝李师爷的要求?”
  “叫我以孝女娘娘的名义帮包大人说话,门儿都没有!”
  “他们会不会生气?”
  “生气就生气喽,还能拿我怎么办?”
  “嗯!”小惜用力点头,绽出微笑。
  怕什么呢?就算有事,二哥也会保护她啊。
  丝丝寒风从窗格子吹进来,轻轻摇晃了插在香案上的青翠竹叶。
  “喂!别走啊!”非鱼的叫声从外头传来。“年伯伯……”
  小惜焦急地跑了出去,只见非鱼追到了街头,左顾右盼,搔了搔头,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我爹……又来了?”她平静地问。
  “应该是他。”非鱼将手上的一包药材递给小惜。“我去药材行回来,远远地看到他在门外张望,都怪我太早喊他,让他给跑了。”
  “二哥,不要紧的,我知道爹来看我,心里很欢喜;或许哪一天他想通了,或是机缘到了,我们就会相认。”
  “下次我一定帮你盯牢你爹。”非鱼怜爱地揉揉小惜的软帽。
  妹子的头发愈来愈长了,可她还是喜欢戴这顶帽子,拖着他的两条长辫子,有空还会拆开来仔细洗干净,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彷佛是擦拭什么珍贵的珠宝,也像此刻他摸在她头上,那种又怜又疼又惜的呵护感觉。
  “二哥……”小惜不再让他摸头,不好意思地挣开身子,打开药包。“我怎么帮你处理药材?”
  “喔。”非鱼大掌空空的,若有所失,随即不自在地握握拳头。“画圆圈的是伤风药,没画圈的是咳嗽药,你先磨粉,二哥再教你调符水。”
  “好。”小惜坐下来,准备她的工作。
  “说起今天到药材行,老板娘本来要帮你作媒,对象是她的侄子,都说得差不多了,他侄子也想过来看你,谁知道谈到你的脚,他侄子就不肯谈了,真是气死我了!娶的是人,不是脚啊。”
  小惜低头微笑,好象没听到非鱼的话。
  “小惜,你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小惜眼眸清朗,笑容恬美。“我天生的长短脚,怎么拉也拉不齐整,人家计较这件事,就算娶进门了,他们心里也是一块疙瘩,不如谈不成婚事,大家都自在。”
  “那是别人没眼光,不懂得我们小惜的好处。”非鱼坐下来喝口茶。
  “二哥,别为我花这么多心力,小惜只要跟着二哥,也是挺好的。”
  “不行啦!当初结拜时,二哥答应帮你找到爹爹,现在不只要找到你爹,还得为你挑个好姻缘,我当二哥的才算是仁至义尽,鞠躬尽粹。”
  小惜又笑了。“二哥,别再挑了,小惜不嫁就是不嫁。”
  “是因为……呃,有喜欢的人了吗?”
  非鱼憋了好几个月,终于问了出来,否则老是瞧她偷笑、傻笑,握着毛笔或桃木剑发呆,他可是会变成被敲得头痛的木鱼啊。
  “是这个。”小惜第一次坦然地伸出双手手掌。
  “是什么?”妹子的手掌有很多硬茧,他伸出指头去碰。
  那轻柔的触感让小惜心跳加剧。她一双断掌这么明显,二哥怎会看不见?
  她索性以右手食指划过左手掌心的横线。“这个。”
  “你的指头?该剪指甲了。”
  “二哥!”
  小惜噗哧一笑,再以左手食指划过右手掌心,轻轻地说道:“断掌。”
  “断掌?”非鱼扳起她的手掌,左看右看,上瞧下瞧,翻来覆去。“你断掉的掌纹可多了。瞧这条,我猜是你第一次见到老哥哥,拿树枝划破掌心,留下了一条白纹;还有这条,应该是被镰刀割伤的肉疤;你的手心一大堆高山和河流,切来切去,断得可乱七八糟喽。”
  “高山和河流?”
  “这个是山。”非鱼按了按硬茧,再划过几道掌纹,笑容爽朗地道:“这个是河流。就像人的一生,高低起伏,嗯……”他的指头从“高山”爬下来,再顺着“河流”滑过去。“据本非鱼天师的观察,你已经爬过最辛苦的那座高山,此时的运势正是顺流而下,一帆风顺,一日千里,鹏程万里啊。”
  “就知道二哥会说好话。”小惜巧笑倩兮,那只大指头划得她掌心好痒,可她又不想抽手。“真正的手相不是这么说的。”
  “是没错。你一定要说,断掌命薄喽?”非鱼微笑看她。
  “相书这么说,别人也这么说,断掌的人命太硬,克父,克母,克……克夫,终其一生,都不会幸福,所以……”
  “你为了不克夫、不害人,所以不嫁?”
  “啊……”被非鱼点出心事,小惜脸一红,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你很喜欢那个人,对不对?”非鱼继续问道。
  唉!他是一定要关心妹子啦,可怎么这句话一问出来,他好象掉进了一坛黄醋里,酸得他想流泪呢?
  小惜的手这么好摸,他怎舍得让别人来摸她、捏她呢?万一把她捏出瘀痕,让她疼了,他铁定立刻提着桃木剑赶去砍人。
  急死他了!到底小惜喜欢的那个人懂不懂得珍惜她呀?
  再见小惜双眸如醉,就像平时痴痴发呆的模样,难道又想到情郎了?
  他急道:“小惜,咳……二哥年纪较大,不免要说几句话。你才还俗没多久,涉世未深,只见过几个男子,那人是好人也就罢了,就怕只知其面,不知其心,你可别一下子陷下去,快告诉二哥那人是谁,我好帮你瞧瞧他是好是坏。”
  小惜低头道:“他是好的。”
  糟了!她已经沉迷不悟了。非鱼更着急,一一数着眼中钉:“不是赵书生,也不是钱少爷,难道是对门磨米的孙大少?还是街尾卖古董的李老板?咦?莫非是石大哥的大儿子?他也老是瞧着你,不对不对!他才十三岁,太小了……奇怪,怎么这么多人对你有意思?”
  “二哥,别猜了,都不是。”小惜眼眸湛亮,直直瞧着非鱼,又不好意思地脸红低头。“我只能说,我和他无缘,所以二哥也别为我担心。”
  “为何无缘?”
  “嗯……”她怎能说,妹妹喜欢上哥哥了?
  “他知道你的心意吗?”非鱼又问。
  “大概不知道……”
  “若是如此,他怎能算是好的?!”非鱼跳了起来。“到底是哪个楞小子?他怎能不懂你的心意?快跟二哥说,我去揪他出来,叫他过来提亲!”
  “二哥,不要!”
  “怎能不要呢?我不能见你害单相思,更不容许他因为你断掌、长短脚就不想娶你。哼!如果他因此嫌弃你,你不要也罢,二哥再帮你找一个更好的。”
  “他不会的,他不会嫌弃我……”
  “我不相信!有谁比你二哥更懂得疼你……”
  此话一出,非鱼张大嘴,为自己的话而感到无比惊讶。
  是啊!有谁比他更懂得疼惜、呵护小惜?他是多么想把她带在身边,好好宠她,看她娇羞的微笑,听她好听的念经声音;他收妖,她画符;他作法,她助念;夫唱妇随,降龙伏虎,消灾解厄,自己快乐,别人也快乐!
  夫唱妇随?!天哪!
  他已经把小惜从尼姑庵拐出来,再拐她当道姑,如今又要拐她当老婆?
  转了好大一圈,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恁谁当哥哥的,都会疼妹子,他却疼到想整天看着她的脸、牵着她的手、抱着她的小身子,就像师父爱师娘,想要尽早娶回家,相亲相爱过一生。
  可她喜欢别人呀!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他咄咄逼问。
  “我……”小惜被非鱼瞧得无地自容。
  “可以告诉二哥他是谁吗?”
  “他……”
  “他待你,有比二哥好吗?”
  “没有人比二哥更好了。”小惜的脸红似火。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气死了!他不相信别人会比他更好。
  “他很好,真的很好,对我很好……我……”
  “我看不见哪个男人对你好啊?好啦!老哥哥和石大哥是对你很好,可你不会喜欢他们吧?那几个偷瞄你的,什么时候又对你好了?你身边真正对你很好的,也只有你二哥……”
  非鱼平时的脸皮很厚,自吹自擂,毫无愧色,此刻的脸皮却胀红了。
  对她好的,只有他:而她喜欢的,正是那个对她很好的男人……
  哇哇哇!那个害他恨得牙痒痒的可恶小子呼之欲出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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