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头粉面,笑得极为下流的中年男子道:“今日我们醉红楼有大买卖。”
一听到“买卖”两个字,钱朵朵好奇地拉长了耳朵。
“又是哪家贵公子要栽在你家头牌身上?”
两声俗气的狂笑后,男人神秘兮兮地道:“今日塞北商行的鱼老板在醉红楼设宴款待榆林侯朱守镇,侯爷不但是天生贵胄,人又生得俊俏,就是倒贴钱,我家那几个花娘也心甘情愿。”
“侯爷不是第一次上醉红楼,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急什么?”
“我不急,可我家那些浪蹄子急。”醉红楼的花娘一听榆林侯今晚造访,连忙推他出来买上等迷药,想勾引财色兼备的榆林侯。
“难道,他们今夜想……”
醉红楼的龟奴下流又淫荡地笑了,用意相当明显。
“喂!姑娘你哪里不舒服?怎么就走了?回来啊,我这就给你看诊。”大夫这才发现一个纤细的身影急急忙忙冲出医馆,还撞倒了一个药柜。
钱朵朵怒不可遏地冲出去,留下蛤蟆和大夫尴尬的对望。
醉红楼富丽堂皇,楼顶上薄纱似云,轻垂绣楼,是男人寻花问柳的绝佳胜地,帝京的达官贵人宁可不养侍妾,也要来醉红楼走一遭。
朱守镇气定神闲地坐在罩纱暖阁内,与塞北来的鱼老板谈笑风生,共商“钱途”。开席之前,妖艳婀娜的花娘们纷纷簇拥到朱守镇面前搔首弄姿,只求他能多看她们一眼。
朱守镇不直接拒绝,在外人眼中,还以为他正享受美人在抱,但其实他此时想到的,只有他那圆润可爱的小笼包。
“侯爷,你对奴家好无情……一年前,你说会常来看奴家,原来只是说说而已。”一名玉肌赛雪的花娘酥胸半露,贴在他耳边娇嗔道。
“本侯是怕耽误你的生意。”啜了一口浓茶,朱守镇不为所动,他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每次应酬总是这样。
“侯爷——你根本不是为了奴家,你完全没将奴家放在心里,害奴家还每日每夜的牵挂着你。”娇艳动人的女子楚楚可怜地伏在朱守镇的怀里,低声饮泣。
这些花娘们除了逢场作戏,对朱守镇其实多少带有几分情谊,毕竟帝京是长得好看的通常是穷光蛋,家财万贯的却又脑满肠肥,唯有他可以满足她们这些花娘对夫君的想像。
“玉盈,鱼老板千里迢迢来到帝京,你是不是该替本侯好好伺候他,尽尽地主之谊?”他淡淡的说道,不着痕迹的推开她不断钻入他怀中的身子。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侯爷对玉盈来说,便是。”
此等纠缠不清,坏了朱守镇喝酒听琴的雅兴不说,茶中的迷药更是倒尽他的胃口,席间他还得调运内力,以抵挡药效发作。
才开席不久,他便对这此莺莺燕燕感到厌烦,要不是为了和鱼老板谈生意,他早就回家抱他清新可人的小娘子了。
“哈!应是黄金白银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吧!”
上天仿佛感受到他的思念,他再熟悉不过的娇嫩嗓音自罩纱外传了进来。
“谁?谁在那里?”突然传出的人声,让阁内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
霎时,一个黑影身顶上翻身而下,冲破罩纱,飞身入屋,一脚踩在布满了酒菜的桌上。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玉盈回过神,不悦的指责,认为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我知道,反正不是好人该来的地方。”钱朵朵双手擦腰,辣劲十足的吼回去。
“这里可是男人们梦寐以求想要进来的温柔乡,能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无论相貌、才艺无一不是上选之流,小丫头还是快点回家,别坏了我们醉红楼的名声。”
玉盈哪会把她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冷冷地嘲笑她的外表。
“朵朵,你虽已是侯爷夫人,也不必如此居高临下,下来说话。”听见玉盈的嘲讽,朱守镇挂起一抹冷笑,愠怒的眼神直瞪着她。
“啊?她就是皇上指给侯爷的新娘?”醉红楼的花娘们不敢相信,这个乳臭未干又粗鲁的小丫头,居然是侯爷的正妻?
玉盈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有哪一点比不过这个小丫头?她不甘心!
“你不必这么嚣张,以侯爷的身份,三妻四妾并不过分,你迟早会被其他女人取代。”玉盈被嫉妒冲昏了头,没有注意到朱守镇隐藏起来的厉色。
“哈!是吗?你是想说取代我的人就是你吧!你是想入侯府想疯了,让我送你一点小礼物吧!”钱朵朵从桌上跳下来的同时,顺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些小虫子,她很不客气的把小虫丢到这引起打扮夸张的女人身上。
色彩斑斓的虫子如同雨丝落下,吓死人的鬼叫此起彼落。
“对了,我还找了几只蝎子当赠品,好好享受!”她平常很少这么恶劣的整人,就连小时候东水村的张二强抢走她的小黄狗她都没这么生气过。
笑弯了眼的朱守镇安稳地坐在椅上,宠溺的看着导致一切乱源的钱朵朵,一边顺手拍掉那些不长眼睛乱飞的毛毛虫。
花娘们不顾得仪态,纷纷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始终镇定喝着酒的鱼老板与朱守镇交换了个视线,便心领神会的掩笑而去。看来侯爷和他的夫人,不只是皇上指婚那么简单。
众人离去后,原本浓艳的脂粉味也慢慢散开,此时阵阵晚风,从破了的罩纱拂进屋内,清新芳甜的青草香中带着淡淡水气,夜,突然变得悠闲。
“哼!”一见人都吓跑了,钱朵朵才气呼呼地趴在地上,把毛毛虫一条条塞回袖袋里。
“原来是面粉做成的虫,谁这么好手艺?”朱守镇好心情的逗着她。
“恶心!”她气愤的咬着牙,完全不想搭理他。
“啧!藐视皇族,这可是大不敬哦!”
“敬你个头,你跑来寻花问柳,还说我大不敬?要人尊敬,你好歹也要做个样子吧!”
“本侯到此,全是为了生意。”
“哼!男人都一样。”钱朵朵迈步转身,准备离去。
“头好晕……好热……”撑守镇未上前阻拦,反而假装不舒服的撑着头。
一听到他不舒服,她不自觉在门槛前停下脚步,踌躇半晌,才又转身回到他面前,扶住他摇晃晃的身子。
“你也有今天?她们对你下药,不要被人吞了都还不知道。”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他,绝不允许其他女人碰他。
“你怎么知道?”他早就用内力把大部分的迷药逼出体外,此时吹着凉风,已无大碍。
“路过医馆听到龟奴在买药,你还好吗?要不要躺一会?”钱朵朵越过他的肩,看见屏风后有一张软榻。
“本侯果然不胜药力,还是暂时歇会儿再回去吧……”朱守镇故意将身体重量全压在她的肩上,暗自好笑地看着她认真守护他的模样。
“慢一点,头是不是还很晕?”她一心只想让他舒服些,根本没发现他是装的。
“朵朵,我不太舒服……”软玉温香在抱,再加上她无限的关怀和担忧,他整个人晕晕的,既然如此,他就再装一下吧!
“在这里躺好。”钱朵朵小心的让他躺在软榻上,再用冰凉的小手放在他的额际。“你的额头好烫。”
她发现他体温高得吓人,连忙起身找了条布巾,打湿盖在他的额头上。
“朵朵,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他可怜兮兮的恳求道。
“与其担心我生气,你还不如快点恢复。”
“她们下了什么迷药?”他继续装傻。
“我没仔细听,不过我听蛤蟆哥说,只要是迷药,都会损人身子,这些可恶的女人!”她最气的就是这个,以往她爹也会上青楼谈买卖,她早就见怪不怪,可对人下迷药,就真的太过分了!
“迷药让我的身体变得好奇怪。”
“相公?你怎么了?”
“朵朵,你别管我了,先出去……”朱守镇冒着火花的眼神,露骨地扫过她娇俏的容颜。
“你……”钱朵朵有些懂了,他这种热切的眼神,在两人欢好时常常出现。
“朵朵,你快走!我怕我会伤了你。”朱守镇忍住笑意,看着她瞬间了然的表情。
钱朵朵僵在榻旁,双颊透着红晕。
“我……”他看起来好痛苦,她是不是该留下来,为他“解毒”一下?虽然早有肌肤之亲,可她还是难掩别扭。
“哈哈哈哈!”朱守镇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突然爆出一阵开朗的大笑,随即将她整个人拉上软榻,翻身压住她。
钱朵朵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气得火冒三丈。
“你这个大骗子,走开!别压着我!你根本就没有中迷药,讨厌!”又羞又气的钱朵朵,不停的用粉拳捶打他的脸膛。
“嘘!小声点,要不然人家会以为我们在这里做坏事……”他含笑轻吻她鲜嫩甜美的双唇,想到她方才担心的模样,让他心情大好。
“走开!不许你这个大骗子压着我。”钱朵朵想推开他,却没能得逞。
“你知道吗,此时的你,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娇羞动人。”他控制自己的力量,刚好可以阻止她的抵抗,却又伤不到她。
“要你管、要你管!”钱朵朵双颊烫得可以,觉得自己窘态毕露又羞又怒。
“我就爱看你倔强又别扭的模样。”朱守镇眸光一闪,宠爱的笑道。听着他的低语,钱朵朵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迷恋似乎都有迹可循。
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的气质柔中带刚,明明就是矛盾的两种特质,在他身上却融合得天衣无缝。
时间越久,她对他的迷恋就越深,她发誓,此生绝不与任何人分享他的好!
“在想什么?”朱守镇摇摇她小小的身子,好整以瑕地看着她失神。
“不告诉你。”
“你担心我,我都听见了。”
“瞎说。”她虽然嘴巴这么说,心跳却不受控制,早已乱了调。
“我真的听到了,从这里。”他眸色深浓,长指毫不避讳地指指她丰盈的胸口。
钱朵朵还想挣扎,一不留神,他早已把耳朵靠在她左胸上,听着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若不紧张我,又怎么会大闹醉红楼?”他轻声责怪她的不诚实。
交叠的身体,有说不出的炙热,她闭上眼睛,嗅着属于他的气息。她好像开始明白,为何自己听到他要来醉红楼会这么生气了。
原来……她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不管怎样,我今天真的很开心!”他半眯着眼,直盯着她红嫩的唇瓣,低声忘情呢喃。
“我该怎么办?”这是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她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也感受到她的情意。
“把心交给我。”
钱朵朵还想再说些什么,双唇却早已被他掳获,朦胧间,她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他的吻不断加深,而且越来越霸道,直到吞噬掉她的意识。
第5章(1)
正当一切看似太平时,朝中一场盛大的典礼正在火热筹备中。初来帝京的钱朵朵以为只不过是场寻常的祭祖大典,也没放在心上,她暗自打算到时就偷溜走人,和蛤蟆哥出京游玩一番。
朱守镇知道她对进宫没兴趣,也就随她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祭祖大典的前一天,几个太监宫女趁着朱守镇到宫中主持大典时,来到侯府,不由分说地把钱朵朵拎上马车,直奔皇城。
她起初还以为是怀灵帝的命令,等下了马车,才发现她被带到皇宫西北角一个没什么人烟的院落。
“还不快跪下拜见珍太妃。”
搞不清楚状况的钱朵朵莫名其妙被太监吼着,心情坏透了,口气不佳的回道:“谁是珍太妃?”听都没听过!
“怎么会是你这个小丫头嫁给我的守镇?”一个雍容威严的贵妇自屏风后缓步而出,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她。
“你是侯爷的娘?”这位贵妇竟然是朱守镇的娘亲?她眨眨眼睛,仔细看了看珍太妃,她虽然已经五十开外,但容貌脱俗,气质高雅。
果然,也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生出像朱守镇这么俊美的男子。
“你倒挺机灵的,哀家长年住在青宵殿内,极少去榆林侯府。”珍太妃由一老宫女搀扶入座,她紧拧着眉,愠怒的直盯着钱朵朵不放。
“这就是你平日在府中的穿着?”先不说别的,钱朵朵那一身五颜六色的罗衫绣裙,就让珍老太妃按捺不住火气。
“怎么了?不好看吗?”钱朵朵先低头看看大红的丝裙,瞧了瞧臂间缠着的黑色看帛,再瞄了一眼足上滚着兔毛的长靴,颇为意外地回道。
她自觉这身打份挺不错的啊!
“守镇怎么能忍受如此低俗的女子。”珍太妃毫不掩饰自己厌恶,抚着额头,难掩气怒。
她很低俗吗?钱朵朵敏感地打量着周围的宫女,每个人的衣裳看起来都很……
单调,哪像她的那么有趣。
“听说你爹是南方首屈一指的富商?”
“嗯。”
“家中可有人做官?”
“没有。”
“你可是出身书香门第?”
“不是。”
“你是钱家正室所出?”
“我娘是丫鬟。”
“混账!这等身世,你是如何让皇上指婚的?”明明不是大家闺秀,居然攀上皇亲?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上见我聪明伶俐,与侯爷非常匹配,他就指婚了。”她她讨厌珍太妃盛气凌人的态度。
世人都是爹娘生的,生来平等,她凭什么把她贬得好像很低贱似的。
“胡来!皇上一定是看守镇不顺眼,才用你来羞辱他。”珍太妃很清楚,皇上早就视榆林侯为眼中钉,想必这门亲事是没安好心。
“你的嘴也太毒了吧!”
“你竟敢如此对珍太妃说话。”随侍在旁的太监喝斥着,欲上前教训跪在地上的钱朵朵。
“慢。”珍太妃冷笑一声,“你叫钱朵朵是吧,别怪哀家如此瞧不起你。”她收起愤怒的心情,冷傲地走到她面前。
她在宫中生活多年,周旋在后宫众妃的尔虞我诈之间,论心机深沉,没有人斗得过她,怎么可能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不然她这几十年的历练不就白费了。
“哼!”兰钱朵朵看在朱守镇的面子上,忍不住没有回嘴。
“榆林侯乃是太祖最小的儿子,也是当时宫中最得宠的一个。他身体里流的是纯正的皇族之血,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试问又有几个?”珍太妃冷眼看着钱朵朵道:“他自小聪慧,深得先皇垂爱,视这个皇弟为宝贝,而守镇也相当争先,不到十岁便能熟读经书,更懂得察言观色,在诸多皇子中,太祖对他百般呵护,要不是我儿推让,他早该是个王爷。”
朱守镇是皇族之后,而她呢?钱朵朵有些自卑地将头垂得更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两人这间如云泥之别,那鄙夷的语气,更像狠狠甩在她脸上的巴掌。
“你看看你,出生暴富之家,言行粗鄙,你拿什么与榆林侯匹配?嗯?侯府随便一个小小侍书丫鬟都比你强十倍。她们穿着得体,进退得宜,你会吗?你只会丢侯府的脸,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丑恶的本性。”
钱朵朵咬牙忍着泪,珍太妃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恶狠狠的刺进她心窝,自卑的她,根本无法反驳。
“我要是你,根本没脸继续待在侯府。”
“你说够了没?我不奉陪了。”她强忍难堪地站起身,提裙就要往外走。
“你走不了的。”
“你还想干什么?”
“你现在还不能走,每个皇室成员都要参加祭祖大典,你想让守镇丢脸吗?”
珍太妃冷着一张脸,心中早有打算。
“我不去!”
“能加祭祖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