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打算降息,但是他也不会加息。”
这个声明很快被拉蒙特当作德国即将让步的信号提交给了媒体,尽管所有人都不会预料德国会提高利率。
这个有些滑稽的声明并没有打消市场的疑虑,英国政府承受的压力依然存在。
在随后的几天会议里,拉蒙特和他的同行们持续地要求德国央行,这激怒了施莱辛格。这位一生致力于维护央行政策独立性的强者觉得有必要向外界再强调这一点,于是他在九月八号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我不能保证未来利率的走向,德国的货币政府也不会轻易地改动以便宜其他国家的经济……”
“意大利的里拉的基础非常薄弱,可能超出市场的正常范围,由此可以看出欧洲汇率体系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我个人保持谨慎的乐观。”最后,他警告说。
在堂下,坐着一众企业领袖、银行总裁和基金经理等人,这些人对这几天在巴斯举行的会议尤为关注,纷纷从世界各地赶了过来,就等着这几天在德国利率上能够有个明确的结论。
在这群以西方面孔为主要的群体中,钟石这张略显青涩的东方面孔格外地引人注意,不过在场的几个记者交头接耳地打听了半天,也没探清这个东方人的底细。
“钟生,我们来这里干嘛啊?”在施莱辛格唾沫横飞的时候,台下的安德鲁悄声问道。对于这个台上的德国人,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在云里雾里地说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听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他倒是知道在上面的是个大人物,因为他看见好几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大人物,有的甚至还是英国女王亲自授勋过的贵族,都恭恭敬敬地坐在下面,表情严肃地认真听着。
他们的席位是英国的汇丰银行给安排的。在将大部分的资本转移到汇丰的经纪通道后,钟石立马成为他们全球尊贵客户的一员,基本上对于任何能够办到的要求,汇丰银行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帮钟石办好。
“嘘……仔细听讲!”钟石眉头一皱,打断了安德鲁的问话,他是听出点端倪了,这位德国央行行长的话里流露着不肯降息的味道。
这不算是正式的表态,毕竟与会的各个国家的财长和行长们的协商还没有完结,不过字里行间都是透露着这么一个味道。
“施莱辛格先生,请留步。”当会议到了尾声的时候,施莱辛格正准备离场,突然从下面的人群中站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喊道。
其中一道声音正是钟石,另一个出声的人则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他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身材也不算高大,但是精神很好,碧绿色的瞳孔中散发出睿智的光芒。
“请问你们……”施莱辛格就是一愣,他还没遇到过被这么一对奇怪的组合同时叫住的,他先是看了那位老者一眼,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青春正茂的钟石,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好,我是来自香港的钟石,施莱辛格先生。”钟石急走两步,飞快地赶到施莱辛格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
“不知道钟先生有什么指教吗?”施莱辛格脸上满是微笑,和他刚才在台面上的强硬形成鲜明的对比,或许是看钟石的年纪比较小,又或者是刚刚说完了正事。
“你好,索罗斯先生!”在钟石和施莱辛格寒暄的时候,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也走了过来,他刚一过来,就看见钟石伸出的右手。
“我们认识吗?”索罗斯就是一愣,和钟石机械地摇了摇手,脸上尽是疑惑的神色。
“我是你们基金的投资者,来自香港。”钟石略微地点了一句,对于这次的相遇,他并不知道会遇上索罗斯,事实上这位以后名震全球的对冲基金经理,现在的名气只限于在美国的资本市场和某些投资他基金的投资者之间。
“您是钟先生?你好,你好。”索罗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的对冲基金是离岸型的基金,注册在避税天堂,资金是来自美国外的投资者,因为这样能够规避美国当局的监管,所以在募集资金的时候客户也不算多,但个个都是大有来头的人。
钟石这么一提醒,索罗斯很快就记起来了,在两三年前,的确是有过一笔很大数目的资金来自香港,是一位姓钟的富商。自从这笔钱进了基金之后,基本上就没见这位客户怎么出现过,而且也没提出过赎回的要求。
在索罗斯和施莱辛格打了招呼之后,施莱辛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不知道二位有什么事呢?”
这样的谈话是非常有技巧性的,因为像施莱辛格这样的官员,地位基本上就等同于欧洲央行的行长,想要从这样的人口中套出一星半点的话,那就意味着成千上万的金钱利益。
而这位位高权重的人物,也自然明白自己的分量,因此在这种私下说话的时候肯定是小心又小心,极力避免重要的消息的外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就是想让施莱辛格先生你谈谈对欧洲货币单位(ecu)的看法。”钟石微微一笑,脸上是一副轻松惬意的表情,浑然没有半点打探消息的意思。
对于谈欧洲货币单位,这点施莱辛格并不抗拒,他是欧洲货币体系中占据主要地位的德国央行行长,对于这种问题自然可以侃侃而谈。
施莱辛格又看了看身边的索罗斯,见他并没有其他的意见,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官方的说辞。这些带有外交技巧的说辞表面上带了一大堆的内容,可实际上分析来,基本上等同于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我个人是非常喜欢欧洲货币这个概念的,不过我并不喜欢ecu这个名称,在我个人来看,我更愿意把它叫做马克。”
在讲了一大堆的废话后,施莱辛格末了又重新添上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说完之后,他对二人微微点了点头,就离开了会场。
“他到底说了什么?”在施莱辛格离开后,安德鲁悄悄地出现在钟石的身后,脸上尽是不解的神色,这种层次的对话对于他来说,基本上就等同于没说。
“他可是透露了不少的信息啊!”钟石望着施莱辛格远去的背影,随口感慨了一句。
“哦,钟先生,不知道他到底透露了什么信息,不知道能不能和我分享分享?”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在旁边的索罗斯的注意,他立刻追问了一句。
事实上,这位精明的基金经理也从施莱辛格的话中听出了不少的题外音,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看上去很青涩的年轻人居然也能听出来。
钟石的问题看似很宏大,但是实质上是在试探德国人致力维护欧洲和谐的决心。对此问话和说话还有听话的人都心知肚明,而施莱辛格的回答也很有意思,看上去是一通官话,可在最后一句却明确无误地表明了立场:德国央行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依然是以德国经济为第一考虑目标。
既然私底下能透露这个信息,那么在未来的几天内,施莱辛格肯定会向媒体明确无误地表达这个立场。
德国不会减息了!
这是钟石和索罗斯内心的想法。
“索罗斯先生,您现在想的就是我所想的,您说对吗?”对于索罗斯的试探,钟石打了个哈哈,就揭开了这一话题。
“钟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我再次重申,我们基金将会以客户收益最大化为操作策略,这点绝对不会变。”见试探不出什么东西后,索罗斯深深地看了钟石一眼,将这张面孔深深地烙印在心中后,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离开了。
“放心吧,我们将会在不同的战场上!”望着索罗斯的背影,钟石默默地说了一句。等索罗斯走远后,钟石对身边还是一头雾水的安德鲁说道:“你猜猜,这位先生这么着急离开,第一件事会去干什么?”
“他是谁啊?应该是去吃饭?”安德鲁顺着钟石的目光,看着这个不知道怎么出现,又不知道怎么离开的老人,有点不确定地回答道。
“你错了!错得非常离谱!这个老人是去赚钱,赚非常多的钱!”钟石收回目光,看了看摸着肚子的安德鲁,“饿了吧,咱们吃饭去。”说罢,也跟着人群往外走去。
“就他?”安德鲁摸了摸脑袋,又有点糊涂了,“他赚钱能比得上你吗?”见自己的问话没人回答,他转过头,这才发现钟石已经走远了。“别走得那么快啊,等等我……”
很快,到了九二年底,他就知道刚才出现在眼前的这个老年人即将干些什么。(感谢书友0763肥龙、防水的打赏!希望更多的朋友来支持本书,求三江票~每个人迈出一小步,就是本书前进的一大步,希望大家积极投票,谢谢了~)
第九章 信号来了
“斯坦利,是时候了!”当索罗斯第一时间赶出会场后,拨通了越洋的卫星电话,对着早就等在另一端的德鲁肯米勒肯定地说道。
他终于等到想要的信息,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做空英镑了。
话筒那端的德鲁肯米勒心领神会,默默地放下电话,对着一众早已经等在外面的交易员们喊道:“所有的事情都ok了!”
所有人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疯狂地叫喊起来,脸上全是狂热的表情。在短暂的兴奋过后,他们每个人就立刻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始执行早已经制定好的策略。
这些策略,就是在股市、汇市、债市等市场上做相关性的交易,尽可能从英镑下跌带来的连锁效应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一时间交易室内乱作一团。
和索罗斯一样,在一步出会场后,钟石就给汇丰那边下达了相关的指令。
他的资金已经通过汇丰的渠道,来到英国的市场。之所以在现在开始操作,是因为他只知道英镑会在未来的某个时段下跌,而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事情是诱因。
二十亿美元的资金量看上去很多,但是在外汇市场上,基本上连每天结算的零头都够不上。到了这种级别的交易,他不能够不慎重。
在电话里交代了几句后,钟石就和安德鲁找了个精致典雅的餐厅,两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大餐,商量起下一步到哪里去。
钟石之所以有这么长的空闲,是因为他已经通过美国在港的sat考试,在准备了一大堆的复杂的申请材料后,他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来自美国那边的消息。
如果offer下来的话,依照现在的时间,他也只能够入春季学期,也就是要到九三年的一月份,因此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
在学校方面,钟石申请的是普林斯顿大学、芝加哥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哥伦比亚大学,之所以没有选择前世的加州理工,是因为他自认为已经在那里度过了好几年,没有必要再继续去了。
而东海岸例如哈佛、mit等学校,虽然名气很大,但是钟石有自己的考虑,例如普林斯顿和伯克利在数学方面基本上是全美最强,芝大的经济学和宾大的沃特商学院全世界第一,哥大则是处于纽约州,离华尔街非常近。
……
三天后,华尔街日报登出了施莱辛格的专访,在访问中,德国央行行长这么形容欧洲货币当前的形势:“欧洲货币体系不稳定的问题只能通过部分国家货币的贬值来解决……德国不会减低利率……”
话虽然说得很含糊,而且也没有说清楚“某些国家”是谁,但是对于早就盯上里拉、英镑的金融投机者来说,暗示的对象简直是呼之欲出。
早在八月份,英镑的币值就出现了不寻常的波动,财政大臣拉蒙特甚至在八月底在财政部大楼前发表了措辞最为严厉的演讲,普遍被外界当作是对金融投机者的最后通牒:“为了明确英国的立场,我认为英镑不可能贬值,英国也不会退出汇率机制,我们对汇率机制负有绝对义务,这就是我们的政策的核心。”
除了拉蒙特,首相梅杰也多次在公开场合宣扬过类似的观点。除去这些鼓舞人心的讲话外,英国也的确在市场上做出了相应的措施,例如买入30亿英镑来干预市场,又像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这样的机构借入巨额的资金来继续干预外汇市场。
这些举动都和施莱辛格今天的观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在,所有参与的人都知道了,德国不会救英国。
现在只剩下英格兰银行自己了。
不,或者说剩下英格兰银行和同样处于国际金融投机客火力之下的意大利中央银行。
事实上,在九月八日,也就是施莱辛格召开记者会的那天,芬兰的马克宣布和德国马克脱离挂钩,容许其自由浮动,这个就已经给英国、法国、意大利这样的国家一个深刻的警醒。虽然芬兰不是欧共体的国家,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样一个国家在芬兰马克被抛售的狂潮中基本上毫无还手之力,这让英、法、意等几个国家领导人都倍感心寒。
英镑还好,里拉的跌势已经刻不容缓了!
早在九月七号,意大利政府就宣布提高银行的贴现率,结果市场的反应并不尽如人意,结果在一天之后的九号,意大利被迫再次宣布提高银行的贴现率,从12%提高到15%。同时在外汇市场上买入里拉,卖出法郎和马克等货币,结果堪堪将里拉停留在欧洲汇率体系之内。
贴现这个东西,是当个人、企业或者机构需要短期流动资金的时候,向银行抵押有价证券、地产、资本等有价值的东西,然后以一定的利率向银行借取金钱,其性质相当于短期的贷款。
国际金融投机客想要攻击里拉,他们手中是不可能持有里拉的,因为这在他们看来,是种即将贬值的货币,不值得持有。所以他们就将手中的美元、马克资产向意大利的银行做抵押,在短期内以贴现率的代价换为相应数额的里拉,然后在外汇市场上抛售,等到里拉贬值到了一定阶段的时候,再在市场买回来还给意大利的银行。
例如说,某人有一万美元的资产,可以换取里拉六百万,那么等到里拉贬值的时候,六百万里拉可能只需要九千美元,那么这个人在里拉贬值的过程中就赚了一千美元。
意大利中央银行能做的事,第一是不能让里拉有这么大幅度的贬值,这就需要在外汇市场上买入里拉,维持在一个特定的位置;第二就是抬高投机者的成本,使得他们很难借入到大量的里拉,具体的操作就是提高贴现率。
这就产生了两个问题,第一是中央银行是否有足够的外汇储备稳住货币的币值,第二个问题就是贴现率不可能无限地上升。
如果能够稳住货币的币值,然后提高贴现率,那么国际投机者的成本将大于收益,他们将不战自溃,但是不能够维持币值的话,收益大于成本,那么他们就会穷追猛打,直到有一方彻底战败。
现在看来,这一方极有可能是意大利中央银行。
九月十二日,当施莱辛格的话见诸报端后,里拉便一路急转直下,外汇市场上出现了大量的抛盘,价格一个比一个低。在这种情况下,意大利中央银行紧急调动资金,在市场上买入里拉,可依然顶不住来势汹汹的卖盘,到了这一天收盘的时候,已经逼近了欧洲货币体系规定的下限。
需要说明的是,外汇市场是一个全天候的市场,二十四小时都有波动。相对于其他币种,意大利里拉的最大市场是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