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宠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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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宠妻日常-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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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雪中伸出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脚腕。

    她早已虚脱,受此惊吓,立时浑身疲软,跌坐在地上。那手却丝毫不放松,力道之大,逐渐令因酷寒而失去部分知觉的顾姮吃疼。她两手撑在雪地上,抓了一把冰冷的积雪在手,然后轻轻用手抚开那人手背上的雪。积雪散开,便露出了赤金色的罩甲衣袖。

    ——是那个锦衣卫。

    顾姮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身子一个前驱,用两手去扒覆盖在锦衣卫身上的雪。

    等到锦衣卫的脑袋露在了空气之中,顾姮的双手也被冻的失去了知觉。他全部的身子埋在雪中,只抬起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的脸看向顾姮。顾姮不知是该大哭一场,还是该大笑一场,于是,她冲着同样劫后余生的人露出一个不用想都知道很难看的笑。

    锦衣卫的佩剑就在他身旁,同样被大雪所掩埋。见到刀柄,费了好些劲,顾姮将佩剑从雪肚里抽了出来。锦衣卫佩剑被夺,逐渐清明的眼立即警惕而深沉地看着顾姮,仿佛只要她做些许威胁到他的动作,他就要变身蓄势待发的野兽一般猛扑出来,将眼前的她准确无误地咬断脖子。

    可顾姮没在意,甚至在经过了一夜的惊吓与无休无止的狂奔,她觉得眼前这个彻底看清了相貌的人,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她咬着唇,用没有知觉的手紧紧握住佩剑,去挥开压在他身上的雪。

    锦衣卫静静地看着顾姮吃力的模样,看着冰天雪地里,她的额前却冒出细细的一层薄汗。

    在她几乎一个不慎,握着佩剑,身子却是朝边上歪去的片刻,他大掌撑着雪地,骤然从积雪中出来。在顾姮连人带剑倒下的顷刻,一把接住了那柄泛着清光却也寻常不过的佩剑。

    顾姮一脑袋栽在雪里,有了之前的数次教训,这次摔下来倒是紧紧地闭住了嘴巴。饶是如此,两眼与鼻孔都进了不少干燥的雪,转瞬又因她的温度而化为冰水,她抬手正轻轻擦拭,忽觉脸上一阵湿暖,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在她的身边,锦衣卫提着剑,他的对面是那个失去一只胳膊的男人。男人双目圆瞪,脑袋渐渐垂了下来,软软地挂在脖子上,相连之处只有薄到透明的一层皮肤。至于他手中的刀再无砍下的可能……

    ——碰。

    皮肤扯断了,他的脑袋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随后身子也跟着倒下。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高大的锦衣卫校尉的一声笑。他看着尸体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件亲手打造的绝美瓷器。顾姮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颤,因雪谷的寒冷?因看到尸体的恶心?又或是再度苏醒的恐惧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雪中挖出了一只恶魔,或许比赵仓还可怕的恶魔。

    尸体很快就让他失去了兴趣,他终于想起了将他从雪中挖出来,此刻正倒在他脚旁的顾姮。四目相对,那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不知为何,顾姮想起那年樱桃红、芭蕉绿,张家姨姨坐在紫藤椅上,将她抱在怀里教她编着雨绳,而院子里扎着马步的张家哥哥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正与她的视线对上。十岁的少年,清澈的眼底满是笑意和温暖,就像那年从樱桃树的枝桠间隙流泻下的明光,芭蕉叶上凝结的露珠。

    她一定是太累了,看朱成碧。兴许也是这个只剩下她和眼前的可怕男人,或者还有一个恶徒,一具尸体的雪谷太绝望,所以那些为数不多的、珍藏在记忆深处的温暖才这般轻易浮上心头。

    他看了她一眼,就别开了目光,冷着一张脸,朝雪谷更深处走去。顾姮不敢留下来独自面对那具可怕的尸体,这锦衣卫虽然手段歹毒,却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暂时对她无害的人。于是,她别开心中愁绪,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紧紧地跟了上去。

    走的近了,她才发觉,锦衣卫的步伐有些奇怪,朝他罩甲下摆看去,才见到左边罩甲之下的深色布料紧紧地贴着他的膝盖。膝盖处还有一丝尚未化掉的白雪,泛着冰冷的殷红色。
第06章 一抔雪
    走的近了,她才发觉,锦衣卫的步伐有些奇怪,朝他罩甲下摆看去,才见到左边罩甲之下的深色布料紧紧地贴着他的膝盖。膝盖处还有一丝尚未化掉的白雪,泛着冰冷的殷红色。

    秦忘知道她在跟着自己。一个弱不禁风的高门千金。从她被劫持开始,她没有哭闹,甚至总是很快地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是他实在好奇,究竟她知不知道,雪谷一封,不论出得去出不去,她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一弯。他的前方是几块堆积在一处的岩石,他用佩剑粗粗扫去岩石表面的雪。然后一挥衣摆,就地坐了下去。

    顾姮见他忽然停下,又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来,一动不动,若非他白刃在手,眼底的阴霾与杀气还未散去,她大概会想去探一探他的呼吸。她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说话,看他对父亲的态度就能看出,他甚至很不屑他们。他对自己这么爱答不理,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去提醒他他的腿伤。

    顾姮没有像他一样坐着,她开始以秦忘为中心,将雪谷的各个方向都观察了一遍。她的体力不济,无法走的远,而且雪谷地势平缓,只要走出一段距离,就可以把附近三丈内的景物尽收眼底。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呼出的气化为浅浅的白雾,可是雪谷中除了雪还是雪。白茫茫的一片,令人心生畏惧与绝望。

    被赵仓抓走的时候,顾姮本在马车内休息,一路奔波,因为逃命和恐惧,她一时竟没察觉到自己不过是穿了一套兰色棉缎袄裙。此刻,心中无措更甚,便觉出刺骨冷意来。往回程走去,见疤脸锦衣卫仍岿然不动,脸上了也有了血色,仿佛这冰天雪地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顾姮咬了咬唇,心中升起一个念头,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转向不远处那王复的尸体。

    他身上是一件寻常藏蓝色棉布道袍,左臂昨晚被秦忘削去,道袍的左袖便也被齐齐削去。道袍常服外罩着一件银鼠对襟披风。披风常服,原不像是亡命之徒。此前听月菱说,锦衣卫是追着大同的叛将南下的,如果眼前这些人就是他们——赵仓的确像是得了消息的人,一身的劲装便服。那这个尸首分离的人,却仿佛是临时掺和进去的。

    顾姮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人已走到了尸体身边。

    她掩下心中恶心与恐怖,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再睁开眼睛已不见之前的情绪。

    秦忘稍稍侧了侧脑袋,因为他看到顾姮动手脱去了王复的银鼠披风。

    披风上还有男人生前的汗水与体味,顾姮心中虽有排斥,却仍是拿到了身边。她也没立即穿上,而是将男人的尸首拼凑回去,然后站在原地,又默念了一段什么话。虔诚地念完,顾姮犹豫了片刻,便拿起男人的大刀。这大刀上不知沾过多少人的鲜血,但此刻没有一点血污。清冷的刀身逆着光,顾姮用它将边上的雪推到男人的尸体上。

    埋好男人的尸体后,顾姮所有的体力都用完了,她穿上那件披风,犹豫了一会儿,并不丢开手里的大刀,踉踉跄跄地来到秦忘的身边。她靠着岩石坐下,说:“我和这个人,在昨天之前甚至不认识,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不得不你死我活。我如今为保命,又取他披风御寒,一段《往生咒》,一抔白雪做黄土,算是还他恩情。”

    她知道秦忘不会回答她,可是她就是想说话。说话了,就会忘记那冻僵的脑袋捧在手里的感觉,大概会暂时不那么软弱。可是,出乎她的预料,坐在岩石上的男人说话了,声音比冰雪还冷:“人都死了,何必惺惺作态?伪善之极。”

    莫说比这难听的话,顾姮都听过,就是此刻,有个人说话,她会觉得不那么茫然,那么,这么人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重要了。她也不做解释,人死万事空,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她会对不住自己的本心。

    “校尉大人,不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秦忘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顾姮,许是没料到受了自己那般的言语侮辱,她还能这么平静地和他说话。她就坐在自己身下的岩石底下,即便裹着那比她大出二倍有余的银鼠披风,仍是有弱不禁风之态,仿佛有不足之处。因昨夜赵仓挟持了她来已是夜深,她一头泼墨的长发并未如寻常日子里精细梳理过,只用一根碧绿色尾部雕成云纹的玉簪子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说话之时,便稍稍垂了脑袋,雪白的尖下巴稍稍抵在银鼠毛上,因这动作,也露出了脖子上一截兰色的棉缎袄子。一个言语间端正作态,通体清雅的大家闺秀。也是这样的女人,竟在看过自己的手段之后依旧能和自己侃侃而谈,为了保命,甚至壮着胆子去扒死人的披风。

    仿佛和他印象中的高门千金不同。

    “等。”

    等了许久,顾姮听到他开口。极浅的一个字,很快就随风而逝。等什么?顾姮很快明白,这个雪谷中,还有另外一个人——赵仓。如果说,这风雪对秦忘暂时造不成太大的威胁,那么,对同样是习武之人的赵仓来说,只怕也是如此。顾姮将手里的大刀握的更紧了一些,警惕地看着四周。

    秦忘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昨日劫持小女子的人可是昔日大同守将?”顾姮又问。

    秦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女子心思真是缜密,从一开始借着王复的事情和他说话,再问他接下来的计划,只听了一个字就猜出了他计划的第一步,很显然,她清楚凭她自身无法在这雪谷里生存下来,所以,她要潜移默化地将彼此化为同一阵营。一个帮助不到他,有可能还会拖累他的女人,却也是一个家世、修养与姿色皆上等的女人。秦忘嘴角一弯。

    顾姮知道秦忘在看她,从许久之前就在看,带着打量和审视。这让顾姮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这时得不到秦忘的回复,她却也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她的父亲是京中的文官,能认识他并且结怨的武人,很可能是朝中的人。而被锦衣卫追杀,又恰巧南下,只可能是大同的判将。

    两人同时沉默着,空阔的雪谷便又只剩下了呼啸的寒风。

    秦忘在等赵仓,而顾姮也在等,他们都知道不会等太久。虽然赵仓是习武之人,但体力到底有限,不可能长久地躲在大雪之下。

    果然,只听前方一道巨响,那赵仓凝着掌力击在顾姮二人面前的雪上,雪花四扬,一时竟迷了二人的视线。待雪花息下,两人眼前清明,那赵仓已不知了去向。秦忘并没有去追的意思,赵仓一走,他便站起来,朝雪谷更深处走去。

    他的腿原本就受了伤,因不曾及时包扎,此刻鲜红沿着小腿留下来,透入那双黑色的皂靴里,零星地渗在雪上。顾姮见那赵仓不在,方开口道:“校尉大人,小女子身上有治外伤的圣药。”

    秦忘瞥了她一眼,道:“先行找到避雪之处。”

    听他语气,显然是要带自己同行,顾姮松了一口气,道:“适才我在附近看过,并未见到可以避雪的地方。兴许要去更远一些的地方。”

    再远一些,就有几株躯干挺拔、枝叶却极少的树木。

    秦忘脚下的血越流越多,渐渐地,地上的血迹也越来越明显。顾姮见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受了腿伤的人并非是他,她略一思忖便也开口了:“校尉大人,可要小女子搀着你?”

    “好呀。”秦忘停下步子,随意展开双臂,眉眼带着不明的笑,剑眉星目,若非额前的疤痕随着极浅的笑意狰狞地动了一动,合该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顾姮轻蹙眉头,只因秦忘这番动作,她若是去搀扶了,仿佛是投怀送抱一般。然话已经说了,也没有理由看着秦忘一步一个血脚印。她敛去眼底不满,笑的恰到好处:“大人给小女子一只手臂即可。”

    说罢,也不等秦忘回答,上前稳稳地扶着他的小臂。

    秦忘也不客气,将绝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顾姮的手上。顾姮一手尚且拿着大刀,哪里经得起秦忘这刻意的依靠?脚下一软,险险地朝一旁倒去。只是人没有倒下,因为秦忘一手揽主了她的腰。

    “小娘子扶稳了。”

    他的手长,将人带起的时候,仿佛是抱了她在怀里一般。

    顾姮薄面一红,轻巧地退出了他的臂弯,温言道:“小女子曾搀扶家中祖母,自来稳妥,一时又只惦记着大人的伤势,反而忘记了大人的身份。倒是小女子不自量力了。不如,小女子为大人捡根木柴来?”

    “这里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个人,你一番解释,做给谁听?”
第07章 煮清雪
    “校尉大人说笑了。”顾姮面不改色,“不曾有误会,小女子为何要解释?”

    “倒是口齿伶俐的很。”秦忘敛去笑意,意味不明地看着顾姮的脸。

    顾姮仍笑:“校尉大人过奖。”言毕,顾姮径自去为秦忘寻粗大可以用作支撑的木柴用作拐杖。

    秦忘瞧着她提着裙摆,步履艰难却没有停下,转瞬小小的身影就成了雾蒙蒙的林子里一点黑色。脚下的地势十分平缓,但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如今都披上了大雪,宛若一条银白色的巨蛇横卧。秦忘眸色一沉,不等顾姮回来就强行运了轻功,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顾姮视线之中。

    待顾姮寻到合适的木柴,回头却不见了秦忘的人影,她心中正急,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拿着木柴,跌跌撞撞地朝之前两人来的地方走去。只想到,那锦衣卫校尉的腿受了伤,一时怎么会不见了人影?莫非是赵仓又回来了?若真是这样,那赵仓又蛰伏在何处?

    四下极目望去,都是白茫茫的雪,哪里都藏不住人。可愈发如此,顾姮的心就愈是渗的慌。她咬着唇,把木柴扔在脚下,紧紧握住刀柄,戒备地看着四周。她知道赵仓之所以劫持自己是为了当做人质,但如果追杀他的锦衣卫反而死在了他的手上,自己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废棋。他这样的亡命之徒,定然会害怕行踪泄露而将自己杀害,彼时茫茫雪谷,她就真的和那具不知名的尸体一样葬身于此。

    那人尚有自己给他以雪埋葬,而自己呢?

    她不敢想下去,开始朝着前方走去,一步三回头。

    走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赵仓的人,顾姮心中便又有些疑惑,心道,看刚才赵仓逃命的样子,想必很是忌惮这校尉,一时半会又怎么敢回来?莫非是那校尉嫌自己是拖累,抛下了自己?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顾姮咬了咬牙,本意自己找出路,但望着眼前绵延的雪山却有迟疑了。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体了,到目前为止都是死撑着。她又累又饿,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别说是翻过这雪山,就是走到那山麓下都十分为难。然她不能放弃,如果她死在这里,每年的九月二十,谁来祭奠她的亡母?每年的冬月十五,又有谁为张家父子烧香烛纸钱?

    正在顾姮心中思绪起起伏伏之时,秦忘踩着蓬松的积雪,从远处而来。

    顾姮心中一时不知是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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