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不好啦!反正二哥疼你,会护着你,再说我们也都站在你这边,管她公主还是郡主,总不能随意欺负人吧?”
“欺负淮?”
“啊?”晴娟见她一脸的迷惑,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有啦!反正不是欺负二哥。”
琥珀这才放宽了心,不再多问。
最近身边的人都有点奇怪,尉荀是,晴娟是,连张嬷嬷的态度也与以往不同,对她格外地小心翼翼。但她一点也不想多问。只要与尉荀无关,她并不想知道别人的事。
“琥儿姐。”
“嗯?”
“你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一点也不会犹豫?”
“为什么要犹豫?”
“因为。怕会有不好的结果,怕受伤。”
“不要想太多,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去做,再不好的结果又能不好到哪里去?不怕!”错过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又何尝不想那么率性?但有太多的放不开。父母,家族,还有别人异样的眼光。
“爱还不简单。”于她来说,如果很爱的话,没有什么选择是不简单的。
“啊?不,不是的。”晴娟失神般地摇了摇头,“是明知不适合。”
琥珀不语。
“琥儿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哦。对人和善多了。”
晴娟释然一笑,而后又垂下了头,黯然道,“我也不一样了。”为了某人。
空荡荡的屋宇,东厢竟没有几个人走动。
琥珀静静地坐在房里,绣着那件未完的披风。刺绣是晴娟教给她的,她还不甚熟练,但仍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今天好像很忙,听张嬷嬷她们说是有什么贵客来访,排场才会大一些。而尉荀自早朝后便不见回来,只
叮咛她不要随意出屋走动。
可是她很想见他。
她能听见主屋那边热闹的声音,也嗅到了一丝他的气息。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见她呢?她想看他,想趴在他的腿上入睡。他一不在,她就睡不着觉。
那她就去找找看他吧。只小心地偷看他一眼,不被他发现就好了。看完再回来继续等,那样才会觉得踏实,
放下手中的针线,琥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再有一子。”
“将军。”
尉府的延华亭内灯火通明,几名婢女服侍在侧,琴声悠扬入耳。但沉心于对弈的两人,丝毫不为周围所累。
“郡主好棋艺。”尉荀轻啜一口香茗,淡道。
“那还不是输你了。五尝败绩,我可从没这么惨过。”李芳芸小嘴一嘟,绕到尉荀身边,撒娇道,“我们玩别的吧?”
“改日吧,今天太迟了。”他怕琥珀一个人在房中等
太久。
“想你那宝贝的小妾啦?”她娇媚一笑,旁若无人地
坐在他的腿上,如蛇般润滑的手臂绕至他的颈后,挑逗地轻轻抚摸,“传说她美得不似凡间女子,那比起我又如何?”
“郡主不是不屑与平民女子相提并论吗?”他漫不经心地挑起她一丝碎发,眼神冷淡。
“那不一样。”她轻吻他的唇角,呢喃道,“她是你喜欢的人。告诉我,荀,你都是怎样抱她的,轻轻的?还是与对我一样那么粗暴厂她轻笑起来,一只手探人他的衣襟内,”真是的,我就喜欢你这张冷冰冰的脸。“
“我没心情。”他一把拉下她的手,“这不是你家王府。”
“怕被她知道?”
“与你无关。”
“她可是我以后的姐妹,怎会与我无关?”她轻抚他冷俊的脸,“你知道,娶我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七公主的气焰太高,你不怕她受委屈吗?我们早有婚约,于情于理都该在一起的。荀,不要迷失了自己。你是天,她是地,你们有着云泥之别,这样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呢?她会懂你吗?她能与你品茶对弈吗?她能了解你对书画的赏析吗?荀,只有我才是能站在你身边的人,别让我失去你。”
“是吗?”从未拥有过,又何来的失去?他根本就不屑与她深谈,若非她是郡主,而他们又曾有过几夜之情,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会。了解?他才不会懦弱到去女人的怀里寻找知音。他想要的,自会索取;而他不要的,再好也没有价值。
“别这么冷淡嘛!听说你很宠她,在她面前也从来都不笑吗?还是只这样对我?”她跨坐在他身上,柔媚万分地睇着他,“我不信你会对我没兴趣。”
“郡主,请自重。”
“自重?尉大人说笑了,令父让我们‘独处’,难道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自重’才好呢,谁都希望我们成其好事,你难道不这么想吗?总不至于娶你那小妾为正室吧?那在家族里是不可能的。”她轻蔑一笑。
“好好对她。”他倏然紧握住她的手腕,冷道,“否则,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知道他等于是已同意成婚了,她欣喜地笑开了颜,偎入他的怀中,道:“明日我来煮你爱喝的香腊粥?”
“随便。”他现在对她要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敢兴趣,只想早早摆脱这个黏人的麻烦,好回房去抱抱虎儿,,
“不早了,郡主请回。”他不着痕迹地拉开她,站起身来。
“好,都依你。”她不以为意他的冷淡,笑眯眯地吻了一记他的脸颊,“夫君?”
正待她要带着婢女离开,忽然听到了几声吵嚷o
“琥珀?大晚上你站这儿干……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一名婢女的声音。
尉荀心下一沉,走近声源处,只见琥珀一脸茫然地站在回廊的转角。
“虎儿?”她看见了吗?看见他与李芳芸那么亲密地在一起。明知她迟早都要接受这一切,明知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看见她这模样,他还是好心痛!
“就是她了吗?”李芳芸高傲地走了过来,“果然倾国倾城,不愧是苟看中的东西。”
“滚。”他收紧了拳头,目光森冷。
“听见了吗?叫你回去呢!别在晚上到处逛哦!”李芳芸一脸炫耀地对着琥珀道。
尉荀一把拉过琥珀来抱在怀里,侧过头对李芳芸道:“滚回去!”语毕,头也不回地抱着琥珀回房去了。
“你在想什么?”他冷声问道。
琥珀坐在床沿,目光平淡地注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说话!”
她仍没有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骂我!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这样!你听到没?!”
他发狠似的一拳砸上床柱,震得床摇晃不止,“该死的!不许这样对我!”
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有话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在生气吗?在怨我吗?你以为我想这样?!你来历不明,又是异国人,是不可能立为正室的!看着我!”他猛地扳正她,令她面对他,“你是我的人。我会疼你、宠你,但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我有我该背负的责任!
别任性!“
她张口欲言,最终仍是无力地合上。
“你要什么?”她越是不说话,他的心就越慌,说出来的话就越过分,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说过些什么了,“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假装认错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以为我对你动心后便什么都手到擒来了吗?结果还不是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一样引你真的爱我吗?关心我的感受吗?说过要相信我,结果也只是说说而已吗?!为什么不愿体谅我!除了正室的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甚至可以不去碰她!只要你开口……和我说说话……”
他无力地倒在她身上,一手轻柔地抚她的发,低喃道:“虎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怎会不知她是哪种人?她甚至不知道何谓妾室,是慌乱,是太怕失去她,才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她身上。
“不要……难过。”她幽幽地道。
“虎儿……”她终于肯说话了,却还是只在乎他的感受!他不禁眼眶濡湿,紧紧地抱住她,沙哑道:“傻瓜,难过的是你啊。”从来不知道他能在乎一个人到这种程度。她只是不理他,就像活生生把心都撕裂了一样。
“告诉我,你要什么?”他只在乎她的感受。
她只是摇头。心里空荡荡的,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了。
“爱我吗?”他轻问。
她像是麻木般地点了点头。
“我也爱你。”他叹息,小心翼翼地抱她上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尉荀。”
“嗯?”
“香腊粥很好喝吗?”
“……还好。”他揉揉她的头,安抚道,“别多想。”
“虎儿不会煮。”也从木知道他喜欢喝。
“没关系。”他轻柔地吻她。
“尉荀。”
“嗯?”
“虎儿是你的。虎儿会乖。会一直一直地等下去……”
“傻丫头。不用等,我在这儿啊。”他爱怜地抱紧她。
“好久……”她埋人他怀中,模糊地喃道,“真的好久……”
她是等累了、等怕了,才又能够再感受到他的体温。这漫长的等待,难到还要再继续下去吗?
“什么‘好久’?”他不解。
“有一种鸟,”她已不记得那鸟叫什么名字了,“只在一种树上栖息。如果找不到那棵树,它便累死在天上,直至坠落。”
“虎儿?”他发觉到她的语调有些不对,但低头一看,却发现她已闭上了眼睛,像是已睡着了,他只得在她额间烙下一吻,也沉沉地睡去。
黑暗中,一双瞳眸悄悄地睁开,散发出不属于人类的、诡异的绿光。
她,不是人。
第九章
“姑娘!快别做了,这已是第七锅了!”张嬷嬷着急地劝道,“要喝香腊粥,嬷嬷我煮就行了啊!瞧瞧,都伤到手了!”
花生,腊肉……没错啊,为什么她就是煮不好?
琥珀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双眸死死地盯着那锅未成的粥。她不断地试,方法已记在脑中了,可越是心急就越是手忙脚乱,煮出来的东西一锅比一锅难看。直到一个手滑,连粥带锅,一起摔在了地上。宣告第八次的失败。她煮不好香腊粥。她做不好人类。
尽管她那么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本性,不生气,不伤人,她学着像晴娟她们那样笑,逼着自己要多说些话,讨他高兴。可是——
她会懂你吗?
她能与你品茶对弈吗?
她能了解你对书画的赏析吗?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那女人的笑容像一把刀,就那样插入她的心口,好痛好痛!她抱他,她吻他,她那么贴近他!她不懂那女人说什么,可是她懂那笑容!多少年前,也有一个女人,扬着那样的笑容,使她不愿再活下去了。
那时,她只是只虎,他和人类女子在一起是那么自然。所以她要为人。
现在她是人了,却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接纳别人!
够了!够了!这样的痛,烧得她无法呼吸!他是她的!是她才能碰,是她才能爱!
但他不是。
即使她已是人的样貌,却还只能像远古的那只母虎一样,偷偷地在角落看着他,看着他属于另一个人。
人心是无法掌控的。她不会勉强他。这次,她已没有怨火。能再见他,被他疼爱,已是对她莫大的恩宠,
他不属于她。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真的是从来不曾属于过她。无论她是变成人,还是变得像那女人一样,他也永远不可能属于她。
他说他爱她。但却在她不在时抱着别的女人。这样的爱,她不要!光只有疼爱是不够的,他必须要完完全全地属于她!虎类的占有欲是很强的,一旦遭到背叛,
即会毫不留情地将对方彻底撕裂!只有他死,她才能真正地拥有他。
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只爱一个人。这对人类而言是不可能的。他们的想法,她永远也不懂。
不舍伤害他,就只有伤害她自己。
“姑娘,别哭呀!嬷嬷给你煮锅好的哦!”
她直直地站在那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不再扭曲自己的本性,不再强求。她还是那只孤注一掷的母虎。
若他不是她的,那她便不在这一世活着。不纯粹的东西,她不要!
不再让他为难,不再搅乱他的生活。从头至尾,她带给他的就只有痛苦而已!
呵,不要了……
她这“一世”已拖得太长。
不要了……
这漫长的等待,这空洞的人的躯壳。
不要。她再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痛!无法留在他身边了,留下来也只会伤害他!更伤害那女人而已。
她要回到原本的地方。死去,喝孟婆汤,下世做猪做狗也绝不为人!
晨曦微显。
尉荀已整装待发地站在床沿。
“这个。”琥珀取下佩剑递向他。
“傻瓜,早朝不带剑的。”他正欲将剑挂回墙上,却见她一脸固执地看着他。
“平安。”她坚持地将剑塞到他手上,那个绛红的锦囊挂在剑鞘上,轻轻地摇晃。
他接过剑,动情地拥紧她,“等我回来,嗯?”
她不语,只柔顺地依在他的怀里,深深地吸取他身上的气息。真想就此不走,就像以往的每一天,点点头,答应会等他回家。可她不能。再见到他与那女人接近,她绝对会控制不住自己,绝对会撕裂那女人的笑脸。所以,该到此为止了。再拖下去,只会让他厌恶。
“虎儿,相信我。”他放开她,并不执着于她的回答,“我走了。”
当他转身,门外的亮光使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遥不可及。这一走,他仿佛就要消失在那无尽的光影之中,从此,再也见不到。
永生永世……
“尉荀厂她突地叫住他,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他脚步一顿,却始终没有回头,只仰头轻笑道:“傻丫头,等我回来,让你笑着叫我‘夫君’!”语毕,他跨步远走。
为什么?
回头啊!只要他看看她,再抱住她,或许她便会什
么也不坚持地留下来,伤害到谁都无所谓,被他厌恶也无所谓,她好爱好爱他!只想待在他的身边,被他抱着,被他哄着,被他那样深刻地疼爱着。但是,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如果要,就要全部。人类只要这样的满足了吗?她不会!畜牲是很单纯的,很单纯……不懂得迂回与容忍。
她是畜牲。
就像是那种鸟一样的畜牲。那么固执。即使累死,也绝不接受瑕疵的施舍!
“大才子也有烧坏脑筋的时候啊!”先前的太子,如今的皇上,正坐在龙椅上一脸兴味地看着单膝点地的尉荀。
“请皇上成全!”
皇上打了个手势,将所有的奴才都退下后,才松下了紧绷的脸,笑嘻嘻地道:“快起来说话,没外人了,别这么拘谨嘛!”
“当守君臣之礼。”这是他一惯的处事原则。凡事不可锋头太健,特别在皇上面前。
“什么君臣,那是别人说的!论理,你还是我结拜的义兄,是不是也让我给你下跪啊?”
“微臣不敢。”
“那就坐。咱们也好久没这么说过话了。”皇上从龙椅上下来,像个孩子似的搬了张椅子坐在尉苟身边。
尉荀无奈一笑,只得从命。谁让皇上年少稚气?在某些事上真是比牛还拗。
“你刚才不会是说真的吧?”
“哪敢欺君?还清皇上成全。”他主意已定,不会再更改了。所谓的男人,齐家,治国,平天下,若连心爱之人部无法保护好,要再多的荣耀也只不过是掩饰虚弱的幌子罢了。
“七妹不要?那个什么芳芸的也不要?是不是太可惜了?好好的齐人之福不享。哎,害我想升你官都要再找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