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可你闹,你不乖,也不要你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不见了!”他紧紧地抱住她,“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虎儿,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相信我?今生今世,我尉荀也只爱一个人,只与一个人长相厮守。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了,我……虎儿厂她的手,滑下他的背,无力地垂至地上。
“虎儿?!”
她淡淡地笑了,凝视着他。
“来世,为猪为狗……再不……为人。”
泪水滑落,渗入土中。一双澄金的眸子,缓缓合上。
良久,他轻轻地唤她:
“虎儿乖,和我说说话。虎儿……求你……”
一些什么模糊了视线,使他看不清她熟睡的脸,一颗一颗地落在她渐冷的躯体上。
“不要……”
不要这么残酷,他才刚找到她,才刚抱住她,他还来不及说“对不起”。她为什么闭上眼睛?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他没说谎,他爱她!好爱好爱她!他谁也不要!只要她!
“还我,把她还我……”这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不再让她受到伤害了。是他的错,那日出门前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为什么要任郡主那么放肆?她以为他不要她了吗?
明知她有多傻气,再大的委屈都往肚里吞,他为什么不更细心一点?非要等到失去时才来追悔莫及?他只错了一次,上天是不是能将她还给他,不要这样来惩罚他,他不要她带着怨恨地走!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就请救救她!
思绪只是一刹,一道白光瞬时笼罩住他,将整个洞壁映得通亮。
半晌,光茫渐渐散去,只剩尉荀一脸漠然地抱着琥珀的身体。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淡淡一笑,似无奈,似宠溺。
“你这畜牲啊……”
执念太强,是幸,亦是祸。连仅剩的最后一丝灵力都用来救尉荀了,她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前世,他因她而尘封,今生,她因他而死去,因果循环,自有定理。
但……
他看着她苍白的容颜,眼中竟有几分爱怜。
她是他的劫难。
轻叹一声,他抱起她,再次登上干山之顶。
当尉荀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琥珀就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虎儿……虎儿?!”他猛地坐起身来。
“别动,伤还没全好。”
这声音,这模样,这叮咛的语气,真的是琥珀!她还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他蓦地紧抱住她,一刻也不松。
“不是做梦!还好,还好……”
“你刚刚做梦了吗?”
“……嗯,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是梦,不怕哦。”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傻丫头,我又不是小娃儿了。”又能这样的叫她了。只是这样,他竟就红了眼眶。
“可是,虎儿还是要对你好。”
“不再离开我了?”
她轻轻地摇头。
“永远也不?”
“嗯。永远也不离开了。”
“我们回家。”他在她的撑扶下站起身来。
“回家?”
“我们自己的家。”他已有了自己的府邸,即使父亲不赞同,也不会伤到虎儿了。这一次,他会好好地呵护她,再也不让她离开。
“嗯。”她笑着点头。
离开洞口时,琥珀仍是回头深深地看了洞内一眼。
她知道,谁有来过。而那人的名字会深深地刻上心版,却只剩感激。
谢谢你,使我成为真正的人类。
流丰。
以后的数十年内,尉荀在每年清明时都会携同妻儿来千山祭神。而干山也由此受到朝中重视,被奉为佛,道两教圣地。
尾声
东海神岛
“公主,该休息了。”
祈雨坐在灵池前,深情地凝望着池中一团紫色的烟雾。
“不,我要再陪陪向天。”
“公主,你修复这飘渺的灵体己耗费了几千年的修为,不能再这么劳累下去了。”
“我不累。”
“公主!雷神大人已经元神俱散了!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求求您醒醒吧,公主!”
“你胡说!我一定可以将向天化为人形的!即使要花费上千年上万年还是更久,我也绝不放弃!我会让他忘了前世……只爱我一个……”
“公主……”看到原本那么端庄高贵的祈雨竟变成如今这般,贴心的婢女们无不伤心落泪。
“向天。等等,你再等等。”祈雨将那团烟雾捧在胸前,许诺般地低喃道:“我一定会让你复原的……”痴傻的人哪,总在执着。
番外篇
“公主!公主!圣宁又偷跑到人界去了!”
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冲进祈雨的寝宫,面色仓皇。
谁都知道,最近身体日渐虚弱的祈雨已不管任何事了,但惟独对于圣宁,是决不能出差错的。那是公主的命,是公主还能撑下去的惟一心力。
另一名侍女责备地上前止住她,“公主一连熬了好几夜,咳嗽个不停,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睡了,有事待会再说。”
“可是……”若是此刻不说,出了大乱子可怎么办?公主是信任她,才将圣宁交托给她,可她却总是做不好。圣宁太皮了,又有与生俱来的灵力,怎是她一个小小婢女制得住的?
“圣宁……怎么了?”一声虚弱的低吟由床塌上传出,祈雨强撑着坐了起来,一脸惨白。
“公主!”延馨忙上前扶她,“没什么大事,别太担心了。”
“由香,告诉我。”祈雨伸出手,示意由香进来。
有些颤抖地握住了祈雨拈瘦的手,由香愧疚地道:“公主,奴婢大意,又让圣宁溜到人界去了。”
“你的头……”沂雨注意到她红肿的额,关心地间,“是他伤的吧?”
“只是小伤,不碍事的。圣宁还小,大些了就会懂事的。”她不敢说,像这样的伤害事件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圣宁绝对是那种无法仅用“不懂事”来形容的孩子。
“他……没有什么不好吧?长得和以前很像吗?”她轻声地问,眼中犹有泪光:
“公主放心,就是调皮了些,身体可是健康得很呢!长得就像是小小的雷神大人,可俊着呢:公主要快些好起来,才能见见他,也不枉费您耗费了这几万年的元神之气,”
“是吗?是……这样就好……就好了……”她欠他的怎么也还不了,这已是极限,她只能为他做到这样了。虽然还是没能让他恢复到以前一样,她也不愿。爱得太深,就会令人扭曲、自私,她不想为自己的狭隘找寻借口,她就是渴望得到他,即使是要束缚住他高飞的翅膀,只把他圈在她触之能及的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让他见仟何人。
她做到了,几乎耗尽元神,还是今他重生了。从一缕轻薄的烟雾,慢慢地幻化为有形的轮廓。可是,她却无缘亲见他的成长。这副狼狈的模样,不想被他看见,她在害怕,怕会被他不眉一顾。即使已遗忘了前生的记忆,但他还是他,对她的恨,是否还是那样的深重?她放逐了他爱的人,令他被囚于灵塔幽境,最后差点神魂俱散、她最爱的是他,伤得最深的也是他、淮说爱就是要看着他幸福?她做不到!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属于别人,她想要碰触他、得到他!
“公主……”延馨想出声劝她,却发现自己什么电说不出来。她们是看着祈雨一路走来的,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支持,说什么都是空话。私藏一级神的魂魄是重罪,即使贵为公主也是不能免责,何况还是背叛天界的雷神大人。如若他的力量苏醒,将是足以颠覆整个天界、当初他将公主打成重伤,玉帝半是诱骗半是处罚地才将雷神大人囚禁起来,而他竟然还能在灵力被抽空的情况之下渡到人界,并将自己的最后一缕游魂锁在琥珀的休内,可见其力量有多惊人。虽然他现在还小,并不能将本身的能力运用自如,但巳能独自穿梭于天、人,冥三界?上回他下列人界时就被上级神感应到了强烈的灵力波动,差点发现了他的存在,公主是费了好大的力才控制了局面,也因此,现在她的身体才会虚脱成这样。而他却丝毫不领情,也完全不知道公主为他所做的一切,依旧我行我素,谁也不看在眼里。
祈雨摇了摇头,示意地不要多言。
“由香,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这个……奴婢不知,只晓得他击昏丁奴婢的头,醒来后就感觉不到他的气了,应该是到了人界,但不知是哪朝哪代。”
她也没再多问,淡淡地吩咐道:“拿我的水镜来,”
“公主,不可以!再用水镜的话,身体会受不住的!”延馨急忙说。
“拿来。”
“可是,公主……”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难道不知道他对我的重要性?!”祈雨眼眶一红,“没有他,我又要这身体做什么?还不拿来?!”
“……是。”延馨拼命忍住脱眶而出的泪水,取宋水镜递给她。
这水镜是天界七大宝物之一,能通晓古今,看破三界,但使用起来需耗用大量的灵力。以往为了祈雨的身体着想才没有多用,这也是祈雨之所以还没有见过圣宁的原因之一。
单手接过水镜,祈雨忧伤地注视着镜面映出她憔悴的脸。变了,真的变了。这张脸,已消瘦苍白得不像是她。这副模样。要她怎样面对他?如果连她最艳丽的时候都无法吸引他的目光,那么现在又会如何?
“公主……”
“我没事。”收起飘忽的心绪,她回避开侍女们关切的目光,使自己专注于镜面施法。
纤细的指尖直指上空,一缕飘忽的烟雾开始在空中聚集,烟雾渐渐地扩大,如幕帐般笼罩住祈雨的整个身形。一切像是泡在了水中,身影缓缓淡去,只余下两双担忧的泪眼。
延馨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哽咽地低喃:“公主,一定会为了他死掉的……”
初夏,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偷懒时光。
圣宁一派悠闲地将自己挂在高高的树叉上,双手枕头,任由长长的黑发被微风抚乱。
谁要像个白痴似的待在那不愠不火的老什子岛上?!看到那些千年不换的老女人脸就不爽!
还是人界好,没有冥界那么阴暗潮湿,又比天界有活力。那些人类真是蠢到家了,只要他随便施个小法术,就会将他们吓得半死,不留在这里恶作剧还真对不起他自己。算了,反正他是不想回到那岛上,每天都被同一个女人看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行地唠叨着,烦都烦死了!
想着他就气!那女人到底把他当什么?!居然用那种责难的眼神看他,他有碍着她吗?不但对他的身世什么的都含糊不清,还总说些个莫名其妙的话!去!下回见到她,他非再整她不可!
犯他者死!他才不管什么应不应该!没有人照顾根本就无关紧要,他难不成自己一个人还活不下去了?反正他没有亲人,被欺负了也是受责备的那一个!什么东海神岛,他才不回那狗屁地方!
“砰”的一声,一棵就近的大树骤然倒下。
只见圣宁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锐气,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他喜欢这样做,看到原本旺盛的生命在自己的摧残下毁灭,令他有种解脱的快感,
“娘,树……娘,娘!有个小哥哥在树仁吊着!娘,你快看!”杏儿摇着琥珀的于,惊讶地大叫、
“嗯。”她敷衍地拍了拍女儿的小手,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树顶的人影。
不可能的,为什么她感觉到的是那个人的气息?他应该已经神散了才对。而树梢上挂着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儿。
可是,这的的确确是他的气!
雷神向天!
“娘,我们赶快去叫爹爹来救他,不然他会掉下来的!”杏儿急急地说。
“杏儿,爹爹出关了,又忘了吗?”他昨日才走,她今日就已觉得快因思念而窒息,这才带着五岁的女儿出来走走,没想到又遇到这事。
“那……怎么办?娘,我们快救他吧!”
挂在树上正准备睡一觉的圣宁不悦地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眉头皱得死紧。他最恨有人在他要睡觉时打扰了,简直罪无可恕!
指尖一弹,一束青紫的历光闪过,直直地往琥珀她们的方向射去。正当她措手不及之时,淡黄的祥云由空中浮现,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护屏挡下了迅猛的光刃。
圣宁顿时怒不可遏地从树上站起,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拦他!
高空的祥云中旋人了浅浅的旋涡,几束柔光从云中射出,缓缓降下一抹优雅的身影。
圣宁眼中落入了一张布满着泪痕的笑脸。
他从没有看过有人笑得这么奇怪,好像在哭似的。有没搞错啊!生气的应该是他才对吧,她干吗一副受到期侮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他已没有方才那么气了,可能是因为她哭了。但以前带他的由香也经常会被他气哭,他就不但不会消气,反而还觉得她活该。
这女人,虽然一副很端庄的样子,似乎也有很强的灵力,但看起来却单薄得不像话,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掉。
“圣宁……”地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意,伸出想抚触他的手,在半空中又颤抖地收了回来。
好像,真的好像。
如瀑的黑发,野兽般倔强而挑衅的眼神。恍如时光倒转,又回到她初见他的那刻。众神仰望,惟有他,仿如蔑视一切般张狂。
“你是谁?”他防备地盯着她。
“我……”轻咬了下血色全无的下唇,她迟疑地道,“是由香的姐姐。”还没有完全做好见他的准备,她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
“由香?东海神岛的走狗!”圣宁火大地腾空而起,长发闲怒火而飞扬,“你休想带我回去!”好不容易又溜
了下来,他才不要回去!
“你不想回去吗?”听到这话,她不禁有些着了慌。来之前已预想过各种情况,她已做好了被他厌恶的准备,谁知他并没有认出她来,好像也没有恨她。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不想回去?难道人界会比天界还好吗?以往听他总是溜往人界,她也只当是他孩子气重,没往深处想,难道是他在东海神岛上过得不好?还是因为见到了琥珀?
她别开余光,略过琥珀的方向。她是她心口永远的痛。如果当时她没有一时冲动地将琥珀幻化为人,那么今天的一切就都不可能发生了。对于琥珀,她其实是喜欢的。除了向天,她最愧对的就是她。她一直都想为当年的事向她道歉,可她也知道,琥珀不是会接受道歉的人。她们其实如此相似,都是赌上了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女人。可她知道,现在的琥珀已是幸福的了,而她,却仍在苦苦地挣扎。
难道圣宁是忘了她,却还没有忘了琥珀?当她从水镜中看到这一幕,就再也抑制不住地过来了。她不能任何失去他的危险!为什么他会选择这个朝代?为什么又会遇见她?她好害怕!再一次,她一定会活不下去!可直到现在她却还没有感觉到圣宁传出的任何感情波动,而他刚才还魄力十足地朝琥珀攻击。这是说明他对以往的事已忘得干干净净,再也不会想起了吗?那又是为什么不想回去?完全没有理由的不是吗?
“我才不要回那鬼地方!你们又想囚禁我了是不是?我才不要受你摆布!每天被圈在一小块地方,什么人都看不见,不许做这不许做那的,就只会责备我!我又不是你们养的玩偶!我死也不要回去!”
“由香……这么对你吗?”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都以为他过得很好,即使由香老抱怨说他调皮得欠处罚,她也没怎么在意。囚禁?责备?他竟然这么说!由香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