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尉成言有些不平地想出声辩解,但最终仍是垂下了头,脸色涨红,“娘,这事虽是孩儿挑起的,但是荀弟他不对在先厂
“荀儿?他怎会……”
“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我?厂尉成言眼眶一红,一记重拳砸上桌子,低吼道,”为什么荀弟就不会犯错?!我受够了!从小到大,我什么也不如他!爹娘的目光也只盯着他看!小妹也只崇敬他!那你们又何必生下我?!我无能为力,我认了,我本身就没有什么能力去与荀弟争!但放眼长安、放眼大唐,又有几人能与荀弟一争高下?!我错就错在生为‘尉荀’的兄弟!“
“成儿厂尉夫人一口气提上去,挥手便是一巴掌,道:”你怎么能这样想?!荀儿是你亲弟弟啊!“
“娘——”尉成言猛地跪倒在她脚边,“成儿不孝,让娘伤心了。可是,我先爱上她的……不是荀弟,是我……娘,把她给我,我一定会好好……”
“你找死!”修长的利剑瞬间抵住他的咽喉,尉荀一脸酷寒地逼视他,冷道:“再提这事,就别怪我无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夫人一脸快昏厥的表情,手忙脚乱地想推开尉荀,“荀儿,你先放下剑!”
“娘,你自己问他,他是干了什么好事厂一想到尉成言或许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碰触到了琥珀的身体,他就嫉妒得要发狂!若是别人,他才不管什么律法,早就一剑刺了下去,哪还容得对方苟延残喘引
“成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尉成言看了满脸焦急的母亲一眼,低道:“我已喜欢琥珀姑娘许久了。从她还未进府,站在对街淋雨开始。可是,她就像是众人们传言的那样,除了荀弟,谁也不亲近。知道她已心有所属,我虽然难受,却也只有默默退出。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荀弟受伤后,我放心不下,经常……偷偷来东厢看她,知道她每天都过得很不好,但她又拒绝接受我的帮助。直到,前些天,”他看了尉荀一眼后,继续说:“我陪妹妹找她,当时她似乎人不太舒服,脸色很不好,又像是急于摆脱我们,想匆匆离去。我心一急,便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这举动是我不对。可是,娘,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这才终于
让我下定了决心要将琥珀姑娘抢过来!娘,琥珀姑娘的手臂上全是淤伤!她不能再待在荀弟的身边了!“
室内刹时一片静寂。
尉夫人像是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激,一时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直到尉荀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尉成言怒道。
“我说大哥,你是不是还未经人事啊?”尉荀收回了剑,神情暧昧。
“你、你说什么?!”尉成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淤伤?什么样的淤伤?是不是花办大小、一串串的呀?”尉荀忽而凑近他,低哑道,“我说过她是我的女人。这样你还不明白吗?要我更详尽地替你介绍制造那‘淤伤’的过程吗?”
“尉荀!你!”
“给我检点些!”尉荀神情一变,紧抓住他的前襟,冷道,“这次就这么算了,你若再敢接近她,我绝不放过你!”语毕,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出。
良久,尉夫人才回过神来,一脸痛心地看着尉成言。
“成儿,你令娘太失望了。”她已无力再多说些什么,只有转身离开。
只剩下尉成言,独自面对这空荡荡的屋宇,连心也变得空荡荡了。
“红枣,花生,莲子,嗯……还少了桂圆!”张嬷嬷悉心地张罗着煮粥,边忙乎边喜气洋洋地笑道,“这桂圆可少不得呀!早生‘贵’子嘛!姑娘多福寿哦!”
“这个……尉荀吃吗?”琥珀站在一侧,无事可干地看着张嬷嬷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方才尉荀示意她出来,无处可去之下竟来到了这里。张嬷嬷,总是笑着,和婆婆一点也不像。可每当她来到她身边,看到她一脸和善的笑意,就像是又回到了婆婆身边。那苍老枯瘦的手抚摸她的触感,至今还记得。但张嬷嬷仍不是婆婆,是不是也没有关系,感到亲近便好。
“咦?二爷?”张嬷嬷听了她的话之后连忙摆手,“二爷怎能吃这个?这是给姑娘你补身子的呢!你最近脸色可不好!”
“给我?”琥珀好奇地探身上前看那窝煮得黏乎乎的东西,正想回头对张嬷嬷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
“姑娘!”
“虎儿!”随后出来找她的尉苟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尉……”刚一开口,一股腥甜味便急涌而出,呕出一大口血来,染红了她的前襟。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声质问一旁的张嬷嬷。
“奴才该死!没照料好姑娘!”张嬷嬷立刻惊恐地跪
下,一脸担忧地看着琥珀。
“该死的奴才!”尉荀挥手便要给张嬷嬷一巴掌。
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住他。琥珀轻轻地摇头,道:“别生气。”她不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虎儿……”他看着她,眉峰蹙得死紧,深吸了口气后才将她抱起,旋身快步往东厢而去。
诊治,服药,清理完毕。琥珀被抱坐在床头,苍白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金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一脸紧绷的尉荀。
“手伸出来。”她依言将小手摊出来给他看。
“手臂。”她满脸不解,但仍是乖乖地将捋高了袖子,露出两截青青紫紫的手臂来。
“该死的!”猛地一拳砸上床沿,他挫败地将脸别开。
她一愣,忙取过身旁的医药包,捧起他的手,预备替他砸红的地方上药。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怒问,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她是他的女人,天天在他身边打转,而他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伤!在尉成言面前那些暧昧的言词根本就是瞎编的,天晓得他根本不知道!
“伤厂她疑惑地瞧了瞧自己的手,而后略带迷糊地憨气一笑,”没关系,不疼的。“最近时常会感到不支乏力,小小的碰撞都会导致青红淤血,或许是滥用内丹的次数太多,身体有些承受不了了吧?
“别瞒我!”一想到她刚才吐血晕倒的模样他的心口就是一阵绞痛。他不能承受一丁点失去她的风险!
他在为她难过吗?他在担心害怕吗?
她柔柔地笑了,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偎在他的怀中,轻道:“你心疼虎儿了吗?”真奇怪,明明在笑,明明心里好高兴,她为什么会想哭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沾湿他厚实的臂弯。
“虎儿,你别吓我!”他有些颤抖地捧住她满是泪痕的脸,俊脸上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
“如果虎儿死了,也会难过吗?”
“虎儿!”
他的声音那么焦急,叫着她远古的名字。她心里有一道伤口,很深很深,从未好过,也无法快乐。即使是在笑,那伤口仍扯着痛,仍流着血。
一切都乾坤倒转了,她再也不会听到他那句冰凉的话,“虎儿不行了”。仿佛她的死去,只像是破了一件不新不旧的衣服般无足轻重。爱上人类,是孽,扑杀人类,是罪。她的罪孽太深太重,所以该被乱刀砍死,所以生生世世不得为人。
而他,救了她。
他说他叫尉荀。
琥珀含泪一笑,从他的怀中站起来,立于床上高高地看着他,道:“虎儿很好,不会死,要陪尉荀很久很久!”
他动情地一把抱住她,将头埋人她的胸前,动容道:“傻虎儿,就算是为了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他不善于关心人,总是无法知道她是否高兴,而她又话少。如果不是尉成言提起,他也许根本就不会知道她身体不适。御医竟说她是积劳成疾,过分体虚!若非亲见,她也一定不会说出自己晕倒吐血的事,他一想到就不寒而栗。
“嗯厂她笑着点头。
“真的没事厂他心惊地扶起她刚被他握住的手腕,上面又多了一圈淤痕,”你的身体……“他刚才并没用多大力,怎会淤青了呢?
“体质是这样,不痛的。”她不会再让他担心了,她想让他快乐!
“是吗?”他俯身轻吻她腕上的淤伤,细密而缠绵,而后紧抱住她,喃道,“不要让我失去你!”
“虎儿会留在尉荀身边。”再也感觉不到被厌恶,他的身边透明而清晰,让她觉得好安全好舒服。
“乖。”他将她抱上床,温柔地吻她,“虎儿,我爱你。”
“虎儿也爱尉荀。”他的臂膀好大,他的气息好热,像是可以容纳她所有的依恋。
“现在可以吗?身上疼吗?”他一手轻轻撩开她的衣襟,同样也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看到了深浅不一的淤青。以前都是在夜里要她,什么也看不见,而她从来不会叫一声疼。不知道她的肌肤这么脆弱,她常常能令他失控,而她的柔顺又使他根本没想到要克制一下自己的力道。他可是习武之人,她怎堪折腾啊!
这女人,贴心得让他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他边说边轻柔地亲吻她的青淤,连抱住她的力道也是小小的,“我会轻轻的……”
他的脸,脱去了锐气,变得柔和而深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七章
先皇辞世,太子继位,举国上下一片沸腾。朝中又有某些耍弄权术之人,妄想乘机添乱,但政党之争才刚起个头,便被全盘扑灭,不少朝中重臣牵连进来,由此末路。
然尉荀此时正在家中休养,尉行刚又暂时无心于朝政,所以并未与任何一方多有消息,免去了争端。
不久,尉荀伤好,面见新蒂,官升二品为正,更觅器
重。
诸事如此。
尘埃落定。
“荀儿。”尉行刚看着挺拔俊朗如昔的爱子,不禁红了老眼,边点头边重重地拍了拍尉荀的肩膀,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原本,他已是做好了失去这个儿子的准备了。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势,那样撕心裂的哀嚎,他以为他会就此真的废了。他毕生的心血、最大的骄傲也由此而灰飞烟灭了。可是……不愧足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男子汉大丈夫,熬过痛苦,非但不怯懦畏缩,反倒还比往日更添一份英武和坚毅。
“是啊!荀儿。”尉夫人也欣慰—·笑。
“二哥……”尉晴娟含着泪,注视着尉荀,忽地跪了下去,哭道,“二哥你原谅我!”
“娟儿?”尉夫人不解地想拉起她,却被她躲开,“娟儿,有事起来好好说,苟儿哪能真怪你?”
“二哥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她哽咽着扯住他的衣袍下摆,“娟儿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昏倒,二哥你别不理我……”在这个家里,她最在乎的便是尉荀。他什么都会,才能卓绝,他不仅是她的兄长,更是她的憧憬!那时她是太惊讶,才会昏了过去,可是她不想被二哥讨厌!
“起来。”尉荀从她手中拉出衣袍,淡道。
“二哥?”她泪眼模糊地抬起脸。
“还要我扶你吗?”
淡淡的语气,像是不带一丝感情,却感动得尉晴娟又笑又哭地站了起来。她知道他是不介怀了,但她以后一定要更小心,绝不再做惹他生气的事了。
尉成言坐在一旁,看了看尉夫人,又看了看晴娟,最后不太自然地将视线转向尉荀,几次欲言又止,才开口道:“苟弟,我……”
“我先回房了。”尉荀冷着张脸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离开。
这算什么?觐见回来,一家人坐在大厅等他,然后鼓励的鼓励,道歉的道歉,像是开庆功宴一样。而他也不过是伤势复原又升了官职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怪他与家人格格不入,他们竟然能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弃之不顾,又凭什么在他伤好后说些感人肺腑的话呢?
感情,不是靠言语来传递的。有时只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双扶持的手,便让人感到了无尽的温馨。或者,回避痛苦,迎接欣喜,就是人的本性。他无权苛责他们。在这家中,并没有谁亏欠他。是男人,就要有独自面对一切的勇气。包括幸福与痛苦。但只有尉成言,他不想听他说话,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他碰了他最宝贝的人,他无法原谅他!
当所有人都难忍他暴躁的脾气,弃他而去时,只有地,还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走,像只忠心不二的小狗一样,怎么也不离去。当时他看似愤怒,但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厌恶,她让他安心。每天痛苦难捺时都看见她一脸忧心地站在旁边,如果她不在了,她一定会熬不过去。
那是一种信仰。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他在她面前格外地坏脾气,一点也不知节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他已开始依赖于她的存在。这依赖一点一点地累加起来,盖过了最初对她原始的冲动,终于在某一天化为了语言。
他,在乎她。
是的,他在乎,而且是很在乎。不是因为她那令人炫目的美,而是因为她那坚定固执的眼神。尉苟会心一笑,加快了脚步。
他想见到她,马上就见到!思念从出门的那一刻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他已迫不及待地想将她拥人怀里!
她的存在,令他有归属感!
东厢的门忽然开了,像是印证他的思念般,琥珀一脸笑意地自门内走出。
尉苟一伸手,狠狠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笑语盈然。
“上街?”琥珀一脸无趣地睇了意兴昂然的尉晴娟一眼,而后又自顾自地垂首绣着给尉荀的披风。
“喂!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嘛!逛街很好玩哦!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小吃、胭脂水粉,还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呢!再说今天可有庙会,街上热闹着,不去太可惜了!”尉晴娟见她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挫败道,“你难道就不想打扮得更漂亮一点来吸引二哥吗?别那么掉以轻心好不好?全长安城的美女都指望着二哥他哩厂
她仍是一副充耳未闻的样子。
“喂!喂!喂!你说你每天憋在屋里干吗?外面又……呀!小嫂子,你哪国人啊?今儿街上人多,看能不能找着同国的人嘛!喂喂!你怎么还不理我引”尉晴娟嗔怒地跺脚,“说说话嘛!”
琥珀不理她,心绪一片平静。
对于尉晴娟的频频来访她已经麻木了。原先还会发怒赶人,后来她索性来个相视不理,谁知尉晴娟丝毫不懂节制为何物,乘尉荀上朝之际,每天都在她耳边唠叨个没完。刚开始她是真的生气,可习惯之后,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她爱说,便让她说去罢,反正也不会妨碍到她。
“你就一点想买东西也没有吗?过一阵子就是二哥的生日了耶!你也不准备送他礼物?”她丧气地垂下头,
“也不让我陪陪你……”知道二哥他对琥珀特别,她可
是很积极地想和她交好,谁知她一点也不领情。
“收到礼物会很高兴吗?”琥珀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问。
尉晴娟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倏地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然会很高兴啦!二哥可都还没收过女人的礼物,他一定乐死的!”反正说夸张一点又没有害处,能诱骗她出门才重要嘛!
“是这样吗?”总觉得有些奇怪。
“是是是!听我的准没错!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晚了
可就……呃,没有合适的礼物买了哦!“
琥珀犹豫了下,而后点了点头。
“好,我去。”
东市靠临兴庆宫,是长安最繁荣的集市之一。恰逢庙会,往来人潮源源不绝,整个市集热闹不已。迫不得已琥珀只好让尉晴娟拉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