竿,调转马头在薛楚玉的身后站成了一个锋矢冲锋阵的式样,准备迎击追来的敌军。
郭元振连忙在城头上喊道:“二竿子,不用打了,进城来吧!那群叛军没了粮草也没了攻城器械,咱们站在城头之上白白的用弓箭射他们多过瘾?别逞英雄了,快进城来!”
薛楚玉根本不予理会,倔强又傲慢的,静静的站在他的方天画戟旁边。
郭元振愣了一愣,喃喃的骂道:“这厮真是个二竿子,任务都已经完成了,他却非要把敌军打怕了才肯收手!”
“郭将军,啥叫二竿子?”旁边一名小卒,小声的问道。
郭元振嘿嘿一笑,“听说过长安的喝道五佰吗?”
“没有……小人是延州新入伍的府兵,还没去过长安上番。”
郭元振笑道:“长安的京兆尹出巡的时候,走在仪仗队伍最前面的两个小吏名唤‘喝道五佰’,职责是手执长竿驱赶路人回避。因为他们不近人情、脾气粗暴又喜欢惹非生非的欺负人,所以长安的百姓就给他们取了个绰号,叫二竿子!”
小卒好奇的轮了轮眼睛,“郭将军,薛将军欺负过你吗?”
郭元振顿时大怒,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头盔上,“你作死!”
小校顿时脑袋一缩,灰溜溜的闪了。
回援的叛军主力看到自己的营房变成了一片火海,地上遍布自己人的尸体皇帝老子也不见了踪影,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有侥幸逃生的白铁余近卫向领军的大将徐大功报告,说有一股唐军轻骑突袭大营劫走了皇帝陛下,奔城平县方向走了。徐大功不敢怠慢,连忙率军冲向城平县。
这个时候,叛军的军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动摇。很多受雇而来的胡人和被裹挟的百姓,趁着夜色纷纷开溜。
兵败如山倒,溃兵如狂潮。
战局不利时,一个逃兵能够卷走十个逃兵;十个逃兵,就能形成一股逃兵大浪潮!
徐大功率领人马冲向城平县,越冲发现身后的人马越少。原来的两万多人如同汪洋的一片,如今跟在他身后的居然寥寥可数!
徐大功大惊失色,带上心腹们勒转马头开始大声喝斥又挥刀砍杀,总算拉回了一些逃兵,勉强拉起了一只四五千人的人马。
“跟我杀回城平,夺回城池营救陛下!”
徐大功一声怒吼,挺着一竿马槊冲向城平县。
薛楚玉站在他的方天画戟旁边,不动如山。人也像一竿方天画戟那样的笔挺,刚硬。
他身后的骑兵整齐划一的将马槊对着斜下角四十五度的模样,连马匹的马头都是齐的,像是用一根线拉直了量过一样。
前方现出一片火把,如同火海滚滚而来,喊杀震天。
薛楚玉冷冷的看着眼前这副阵仗,翻身上马,提起方天画戟朝天一指。
“尽情,厮杀!!”
四个字一喊出来,所有的骑兵血管里的血液就像是汽油沾上了火星,嘭的一下就燃了起来。
铁骑狂奔,如同射出的箭一样冲向了数倍于己的叛军。
薛楚玉和那竿方天画戟,就是这一枚箭的箭头!
黑夜之中,徐大功一部人马举着火把,薛楚玉这一拨儿骑兵是摸着黑冲过来的。早在并州之时,薛楚玉就跟着恶来程务挺学习了骑战之法,后来青出于蓝成为了三十万北伐大军的精锐之王“跳荡军”的主将,是裴行俭手里最锋利的一把杀敌快刀。
后来,只要是薛楚玉带过的骑兵,没有一个不是以一挡百的精锐!
两军相撞,如同两列疾驰的火车头撞在了一起,轰然剧烈!
薛楚玉在暗,一早就瞅准了火把丛中的那一面敌军帅旗。只是头一个照面,敌军大将徐大功还没有看清薛楚玉的模样,一颗脑袋就被削得飞到了天上去!
虎入羊群,大开杀戒!
城平县的城头上,鸦雀无声静成了一片。从这里看过去,数千名叛军组成的火把大阵,很明显的被一枚箭头似的骑兵冲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在敌军队伍的边缘地带,又出现了大面积的逃兵现象。
郭元振和上千的唐军成了离战场最近的一批嘉宾观众,个个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擂鼓助威或是欢呼呐喊。
半晌后,郭元振狠狠的啐了一口,“二竿子,真不是人!”
正在这时,城头上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郭元振?郭元振呢!”
郭元振顿时心里一慌,连忙扯过来一个受伤的军士在他身上擦了很多的血,全都胡乱的抹在了自己脸上,然后就地一倒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嘴里却在咬牙切齿的哼道,“谁敢出卖我,我斩谁命根子!”
旁边人的全都呆若木鸡。脚步声响,众人回头一看,薛绍和吴铭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正举着火把大步走来。
“郭元振何在?还不滚出来见我!”
“少、少帅,郭将军受伤失血,已经晕倒了!”
第489章 马踏连营
“这将是朕,有生以来最开怀的一天!”
白铁余的声音很宏亮,拿来了一副形如小提琴、名叫“柯布孜”的胡族乐器,坐在了火堆边摆好了架式。
玄云子一身火红的凤冠霞帔映着熊熊的火焰,分外妖娆。白铁余身边的心腹和近卫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皇后,你是古往今来最美丽的女人!——朕要把这首动听的曲子献给你,朕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白铁余双手高举显示他的乐器。
玄云子淡淡一笑,扭过头,把眼眸投向了远处无边的黑夜之中……没有动静。
“你笑了,你笑了,哈哈!朕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皇后一笑!”白铁余放声的大笑,开始忘情的演奏乐器。
玄云子转过脸来看着白铁余,摇头,叹息。
白铁余正演奏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玄云子神色中的异样。
月奴看到了,不由得异讶的扬了一下眉梢,心中惊道:难不成玄云子还对白铁余动了心?……不会吧?怎么可能,这么丑的大黑猪!
“报——陛下!我军已将薛绍的人马全部包围了!”一名斥侯快骑飞奔而来。
白铁余停止演奏猛然站起,“确定是薛绍亲自领兵?”
“薛字大旗,千真万确!”斥侯答道,“另有营中救出的受伤袍泽来报,说薛绍穿花钿袍、骑汗血马、挥千牛御刀身先士卒杀进军营!”
“好!!”白铁余大声喝道,“传令下去,捉活的!一定要捉活的!”
“是!——”
月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会吧?……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公子的装束都说得丝毫不差,不会是真的吧!
“皇后,你听到没有?薛绍真的中计了!”白铁余放下乐器走到玄云子的身边,背剪着双手笑眯眯的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甚至不会难为他。之前说的那些,只是开一开玩笑罢了。朕立志做个明君,怎么可能干出那等荒淫无道之事呢?——朕,要重用薛绍!要让他当我的兵马大元帅,率军杀进长安!”
“你思虑太甚,高兴太早。”玄云子淡淡的一句话,像是一桶冰水泼到了白铁余的头上。
白铁余正兴高采烈,当场就把笑容僵住了,有点恼怒的道:“你就这么瞧不起朕?”
“我永远只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玄云子的表情平静得就像是在独自颂经一样,淡淡的道,“若逞口舌之争,匹夫皆能一统天下。”
白铁余差点被一口呛死,愣了半晌,突然大笑,“朕真是好福气,朕讨了一个睿智又明理的皇后——想那名垂青史的长孙皇后,也不过如此!”
“白铁余,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乐极,容易生悲。”玄云子淡淡的道。
“谢皇后提点。”白铁余不?余不以为然,笑眯眯的对玄云子拱手一拜,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长孙皇后。朕对你,言听计从。”
玄云子不惊不怒不喜不忧,如同自说自话淡淡的道:“当你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就是意外最容易发生的时候。”
“是么?”白铁余笑了一笑,“朕活了三四十年,从来不做没把握之事。皇后,我知道你看扁朕。朕不着急,朕也不争辩。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了解朕,也会爱上朕的。”
玄云子摇了摇头,再次叹息。
这一次白铁余看到了,他皱了皱眉,“皇后,何故长吁短叹?”
“抱歉了,白铁余。”玄云子冷不丁的说了这一句。
白铁余猛然一怔,“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一片滚滚惊雷之声从西南方向传来,冻得僵硬的大地仿佛都发出了颤抖。
“敌军!敌军骑兵!!”营外有士兵大叫,一片示警的锣声响起。
白铁余猛然醒悟当场跳叫起来,“皇后,你出卖朕?!……火,快灭火!!”
玄云子仍是那样云淡风清的看着白铁余,第三次摇头叹息,“到现在,你仍称我为皇后?”
“我!……”白铁余瞪大眼睛如同见鬼似的瞪着玄云子,猛然拔刀对准玄云子的头顶劈砍下去,“我杀了你!!”
玄云子居然没躲闪,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右手从宽大的嫁衣袖袍里伸出来,纤纤双指后发先至,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在白铁余执刀之手的手臂飞快一戳。
“啊——”白铁余惨叫一声,快刀脱手!
玄云子左手一扬执刀在手,看也不看回头一掷,那刀子像长了眼睛一样扎在了一根木桩上,月奴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白铁余踉跄后退两步,惊慌不已的看着玄云子,“你、你竟有如此武功?!”
不光是白铁余,就连月奴也有些惊呆了,真人不露相,绝好身手!
“我说过了,当你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就是意外最容易发生的时候。”玄云子仍是那样平静,微微皱眉的看着白铁余,说道:“你输了,受缚吧!”
“放屁!”白铁余后跳两步大喝起来,“杀了她,杀了她们!!”
白铁余的百名近卫大声咆哮,挥舞刀剑向玄云子和月奴杀来。其中有一人挥刀去砍司马承祯。
这时,一直被绑得严严实实从来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司马承祯,突起一脚踢中那名近卫的手腕,近卫惨叫横刀飞起。刚刚脱身的月奴正好欺身赶到,跳将起来捉住横刀刷刷两声将司马承祯身上的绳索斩断。
一排弓箭手满弦射来,月奴惊叫一声“小心”,司马承祯足尖点地如同飞鸢一般飞快跃起躲过箭矢,然后轻飘飘的单足立在了木桩上。
月奴挥刀砍去迎面而来的箭矢没有受伤,心中再度一惊,司马承祯也这么厉害!
玄云子和司马承祯、月奴三人,被白铁余的一百名近卫围在核心。三人被围得像铁桶一样各自施展武艺防身,竟然没人能够伤了他们分毫,倒是不断有近卫被他们打杀。
白铁余彻底傻了眼,而且有点后怕……此前我只知月奴会武,再顺手绑了一下看不顺眼的小白脸司马承祯。没想到玄云子的功夫这么厉害,这三人想取我性命曾有无数机会,为何一直隐忍不发?!
“报……报陛下!”营门口踉踉跄跄跑来一人,“敌军来势凶猛,抵挡不住了!”
白铁余大惊失色,“哪里来的兵马?有多少人?”
“黑夜之中不知多少!只、只知道为首一员大将使的方天画戟,如飞鹰一般连人带马跃过一人多高的拒鹿,见人就杀无法阻挡啊!”
白铁余浑身一记寒颤,薛楚玉!薛绍手下使方天画戟的,只有薛楚玉!!
“示警、示警!召回大军救驾!!”喊完这句,白铁余再也顾不上什么皇帝的尊严和兄弟的义气了,扯上几名心腹近卫扭身就逃!
十几名叛军慌慌张张的擂响了大鼓、吹响了号角。
玄云子被包围在刀光剑影之中,冷眸一闪瞟到了白铁余的后背,便从自己的头发上取下了一枚新娘发簪,纤指一弹将其当作暗器打出。
“啊——”白铁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单膝跪翻在地,左膝膝弯里被一枚发簪击中,尖尖的发簪簪头已经从前膝盖冒了出来!
“陛下!”近卫们惊声大叫,抬起白铁余仓皇逃遁。
“哪里走!——”一声霹雳怒喝震耳欲聋,一道疾影如闪电一般刺向白铁余!
“薛楚玉!!”月奴惊喜的大叫,“快捉了那厮!”
薛楚玉一人一骑一把方天画戟如入无人之境,人马飞跃而起直接从一群近卫的头顶跃过,当场吓瘫了好几个人。
“咔喀喀——”
方天画戟飞扬而起,衣甲平过声声脆响,瞬间倒翻了四个人,个个支离破碎。
正抬着白铁余仓皇逃遁的几名近卫当场腿都吓软了,再也顾不上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连滚带爬哇呜怪叫的自顾逃命了。
“逆贼,受死!!”薛楚玉一声爆喝,汗血宝马怒啸一声抬起前蹄朝白铁余踩去。
薛楚玉要用战场之上最残酷也最泄恨的马踏极刑,处死白铁余!
白铁余躺在地上如同魂已出窍,看到当头一个巨大的黑影压来,都忘了叫喊与动弹,眼睛一闭就准备受死。
蓦然一道快影飞闪而来,在汗血宝马踏下之前将白铁余拖走了。
薛楚玉吃了一惊,“玄云子?”
“薛将军,他还不能死。”玄云子用一只手擒住白铁余的后脖子,将他死死的压弯在地。
薛楚玉一皱眉,玄云子是天后派来的人,肯定自有主张!
“也罢,交给你了!”薛楚玉扬了一下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拧身,又杀了回去。
“皇、皇后……谢谢你救了朕一命!”白铁余哼哧哧的道。
玄云子一掌抚在了白铁余的后脑上,白铁余眼白一翻,当场晕瘫了过去。
“你终于不会再说废话了。”
白铁余的几名近卫,仍在拼命的擂鼓。薛楚玉和月奴等人非常默契的没有去“打扰”这几个擂鼓的家伙,让他们尽情的擂个痛快。
鼓声传到了远处的军营战场,战场上的叛军全都懵了——
“怎么回事?”
“陛下擂鼓求救!”
“坏了,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陛下遇袭了!!”
“速速撤军,回救陛下!!”
……
这个时候,薛绍醒来了。后脑和脖子这一片地方青疼,几乎动弹不得。
“公子,你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脑子里面本来还有一点迷糊的薛绍瞬时醒时,当场跳了起来大声怒骂:“郭元振,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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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烽火戏诸侯
薛绍慢慢的扭过头来,捂着后颈呲牙咧嘴的瞪着郭元振,“我……杀……了你!”
“不晕?!……我、我下手……太、太轻了吗?”郭元振一脸惶恐的看着薛绍,手都在抖了。
“砰当”一声,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