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李仙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静静的站在魏元忠一起;一同看着那个老医郎给李崇义扎针。
良久。
";噗……";
躺在床上的李崇义突然一下仰起头来喷出一股污血;喷得满床都是!
";好了;活了!";老医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天大的运气;八十岁的老人家就剩半口气了;居然还能活过来!";
";唉——啊!!";李崇义从喉咙里发出这一声长长的呻吟与哀号;仿佛一口气把所有的痛苦与难受全都给吐了出来。这声音;听到的人都会感觉有些yin森森;仿佛就像是地狱传来的鬼哭之声;有够凄厉。
";祖父大人!";李仙童欢喜的上前;双膝下跪在病床前。
";别吵!";
老医郎仍是很不耐烦;小心翼翼的扶李崇义躺下了;说道:";老夫去开药;你们都出去!李老令公刚刚死里逃生;不宜言语;不宜费神;谁也不见!";
";是……";
医生的话没人敢不听;李仙童乖乖的应了诺;冲魏元忠摆一摆手示意二人一起离开。
正要走;二人身后传来一个无力且模糊的声音;";魏御史;请留步。";
魏元忠眉宇一沉;停步转身;";下官在。";
";仙童;你也过来。";李崇义道。
二人一起走到病榻近前。魏元忠定睛一看;李崇义面色青灰;的确像是大病了一场或是刚刚死里逃生的样子。
老医郎又来阻止;李崇义吃力的摆了摆手;说道:";老夫都八十了;要不是因为陛下错爱委予老夫重任;老夫早就想入土为安了。现在正当危急之时;老夫强留这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处理眼前的问题。";
老医郎叹了一声;带着童儿到另一间房去写医了。余下的四个婢女也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魏元忠一直在静静的观察;心中仍有诸多的疑点;一时梳理不清。
";魏御史;老夫就是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崇义。";这是李崇义的正式的开场白。
魏元忠拱了下手;";下官;监察御史魏元忠。";
";现在你是代表朝廷的律法;在查问今ri大都督府里发生的案件。";李崇义很是虚弱的躺在床上;侧脸看着魏元忠;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慢慢说道:";我们;一切公事公事。";
";好。";魏元忠简单道;";那么;就请李长史先把你遭遇的情况;对本宫详细一说。";
";好。";李崇义答应了一声;说道:";下午的时候;我孙儿李仙童进来告诉我说;有朝廷御史来纠查一起军中逃兵的案件。事后;又强烈要求面见老夫;说有重要的军机与老夫面谈。";
";没错。";魏元忠道;";要见你的那个人;就是我。";
";可是韦巨源不让老夫与你相见。";李崇义说道。
";为什么?";魏元忠问。
李崇义叹息了一声;说道:";因为他在老夫病重的期间;仰仗着老夫对他的信任和暂时委托的各项权力;干出了很多败坏律法朝纲的事情。一但你我二人当面对质;他就要原形毕露;死无葬身之地。";
魏元忠眉头一拧;";既然如此;李长史为何不早做应对?";
";老夫也是死过一次之后;方才知晓。";李崇义断断续续的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看他韦巨源平常很是道貌岸然;也颇为jing明能干。不料;却是这样的一个卑劣小人!";
";李长史;且先不要妄加品评;只说事实。";魏元忠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据我所知;在李长史卧病之时;你的嫡孙;也就是并州大都督府的法曹参军李仙童;一直都在和韦巨源一起;主理并州大都督府的各项军政要务。在此期间;他还娶了韦巨源的女儿为妻。李长史;难道韦巨源的一切所做所为;李仙童。';!'都能不知晓吗?";
";我的确是不知道。";李仙童答道;";我只是一个法曹参军;有自己的责职所在。在我职权之外的事情;韦巨源大可不必告诉我;我也不敢僭越打听。至于娶他的女儿;则完全是我的私事。两情相悦而已;与公事无关!";
魏元忠微然一笑;说道:";那么李参军;你总该是稍稍有所查觉韦巨源在滥用你祖父暂时委托给他的权力?他最后动手要谋害你的祖父;难道你事先就没有半点的查觉?";
";魏御史;你好像问得有点过了。";李崇义出言打断;说道;";现在应该是讨论老夫与韦巨源的问题;你为何要将矛头对准了李仙童?";
";不;本官的矛头不指向任何人;只指向事实的真相!";魏元忠义正辞言的道;";李参军是李长史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如果韦巨源屡行不轨他却没有向李长史做出任何的汇报;那么李仙童的动机和行为也就很值得怀疑。因此;本官有理由怀疑李仙童也是韦巨源的同党!";
";胡说!我岂会有谋害自己祖父的道理?";李仙童厉斥了一声;";再者说了;在私人的立场上我是韦司马的女婿;是晚辈;在公事的立场上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他要做任何事情都大可不必向我有任何的交待。再加上我初来乍道对并州大都督府里的情况一概不熟;韦司马要对我瞒天过海独自发号施令;非常的容易!直到现在;我也仍然不相信韦司马会出手谋害我祖父。因为此前我看到;他对我祖父的尊敬与爱戴甚至胜过了我的父亲;我也一直把韦司马看作是我的亲叔叔一般——若非如此;我又岂会和他的女儿有所亲近;并最后娶了他女儿?";
";你少说两句。";李崇义斥了一声;说道;";魏御史;咱们就事论事;韦巨源谋害我;确是事实。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走进老夫的卧房说有重要的军务商谈;摒退了老夫身边的医官;童儿与仆婢;然后伸出双手掐老夫的脖子。你看;淤痕犹在!";
李崇义扬起脖子给魏元忠看;的确是有几道乌黑的淤痕。
魏元忠不置可否;要伪装出这么一点小细节;未免太过容易。
";当时老夫被他掐得晕死过去;有一名婢女心细耳尖;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于是闯了进来;当场撞破。然后;老夫的仆婢们一拥而入;将韦巨源抓了个现行。";李崇义说道;";不管魏御史是要人证还是物证;一应俱全。";
";好。";魏元忠点了点头;心想李崇义为官多年;肯定是深知一切法律程序。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纵然办案之人心里有一万个怀疑;也大不过摆在眼前的证据。眼下就算我明知道李崇义脖子上的伤痕和那些证人都是造假;但是在证明这些证据是造假之前——只能采信!
魏元忠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熟知门道;老jiān巨滑!
";这就是老夫能对你说的。";李崇义说道;";至于在老夫病重的期间韦巨源干了一些什么;魏御史自己去查!该是老夫承担的责任;绝不推脱;该是算到韦巨源头上的;老夫也绝对不会代他受过。";
";好;本官现在就去提审韦巨源。";魏元忠报了一下拳;";告辞。";
";仙童;陪魏御史同去。";
";是。祖父大人安歇静养;孙儿先请告辞了!";
二人离开了李崇义的房间;魏元忠心里就在想;李崇义一口咬定韦巨源是要亲手掐死他灭口;那就等于是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韦巨源一个人的身上。
那韦巨源又该怎么说呢?
";魏御史;请跟我来。";李仙童依旧在前引路;";事发突然;韦巨源被擒之后就地关在了大都督府里;离此不远。";
";好。";
二人在大都督府里穿行了一阵;到了一个待客的别院;有一些军士在这里严密看守。
";打开房门。";李仙童指使军士;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铜锁。
门刚刚一推开;魏元忠就看到一双……悬空的脚!
再一仰头;有个人身穿绯色官袍的人双脚离地的悬在梁上;歪着头脖子已断;一脸酱黑色;舌头吐了出来。
";岳父大人!!……来人;来人哪!";李仙童凄惨的大叫了一声;慌忙招呼军士上前;将悬在梁上的那人抱了下来。
";韦司马;断气了!";
";适才看他还好好的……";
";这是畏罪自杀了?";
军士们在议论纷纷。
";岳父大人!";李仙童扑在韦巨源的尸体上只是哭号;哭得很是伤心。
魏元忠对眼前这一切根本就在预料之中;因此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只在心中说道;死无对证……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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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计中计;毒中毒
听薛绍说完那邪;月奴都有一点绝望了;焦急的道:“公子;现在我们怎么办哪?!”
“慌什么!”薛绍斥了她一声。
“噢;我不慌……”月奴用深呼吸来镇定心神;劝自己说只要公子在;就没什么可慌的!
“我想不通——李崇义为什么要搞出这些事情?”薛楚玉是既不解又愤懑。
“如果李崇义的野心够大;那么在接手了李谨行麾下的二十几万大军之后;他大可以就地起兵谋反;自立为王!”薛绍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唐的天下都要乱了!”
薛楚玉咬了咬牙;“如果李崇义不是为了要谋反呢?毕竟上面还有裴元帅;这很有难度!”
“如果不谋反;那么李崇义做这一切事情的目的也很明确;为了打击和对付程务挺与李谨行;以免他们在这一次北伐得胜之后功劳太大;从而威胁到并州长史李崇义;与左羽林将军李尚旦的地位。”薛绍说道;“首先;这两位大将都是并州大都督府辖下的军镇统帅;是李崇义的下属。属下的风头盖过了上峰、让上峰无力控制与管束;打压是必然。其次;重点是天后与宰相裴炎早就看上了程务挺;希望他能回朝执掌御林军兵权;那么到时候必然要拿掉现在的御林军大将李尚旦。另外;老将军李谨行因为是靺韍族出身;在朝堂之上没有什么沾亲带故与盘根错节;底子很干净;他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御林军大将人选。如果李尚旦被此二人所取代从羽林卫将军的位置上退了下来;那么他的死期就到了。他有没有仇家来落井下石的报仇姑且不论;光是他以前屡次严重的冒犯天后;天后能饶得了他?李尚旦如果死期到了;那李崇义和李仙童的死期还远吗?他们一家祖孙三代;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原来如此!”薛楚玉很惊讶;“难怪老将军那一刀砍下去;砍得那么果断!他根本就信不过李崇义甚至巴不得李崇义去死!他很是怀疑和担心自己一但奉命入城;就有可能会落入圈套被陷害;或是被夺去兵权——那么;无论那一封调他入城的军令是真是假;他都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听从并州大都督府的调谴。我的那邪一说;老将军再顺势将那个宋将军当成发动兵变的乱臣贼子一刀砍掉;反倒能让自己获得主动;至少再要出兵并州去平叛;他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了!”
“没错。”薛绍说道;“所以;我才要去找老将军李谨行。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时候;他绝对会跟我们站在一起!”
“好玄哪!”薛楚玉想起来都有一点后怕;当时那一刀几乎就是抹着自己的喉尖过了;吓出一身冷汗;这世上莫非还会有谁真的不怕死?……看似偶然与惊险;原来早在必然之中;李谨行的刀子绝对不会砍在我的脖子上;只会砍在李崇义的心腹、宋将军的脖子上!
偶然?必然!
玄之又玄!!
薛楚玉都不再细想;政治真是太凶险了!远比明晃晃的杀人刀;要凶险得多!
“李氏祖孙专把亲近的人拿来当枪使唤;用完了就派去当替死鬼;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再者计中有计;环环相扣;我们的对手真的很强大!”薛绍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轻敌过一次;不想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所以;我已经把事情想到了最严峻、最糟糕的境地。”
“如果真相就是这样;那我们还能如何应对?”薛楚玉说道;“李多祚将军和好些兄弟都被当成韦巨源的党匪抓了;危在旦夕。眼看就要天亮了;一但大都督府在天亮之后开榜放文昭告军民;那我们这些人都要变成乱臣贼子;有口难辩。还有老将军李谨行;他已经一刀杀了前来传令的大唐将官;同样也是犯下了大罪!——我们所有人;眼看都将完败!”
听到这邪;月奴的脸都有点发白了;“公子;我们逃吧!隐姓埋名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逃?”薛绍忍不住大笑了两声;“眼看着这一幕扑朔迷离的大戏就要揭开压轴的真相;这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役就要分出最终的胜负;而这一切都将是由我来亲手经手——我;为什么要逃?”
……
并州大都督府正堂旁边的茶室里;在几十名铁甲卫士虎视眈眈的集体围观之下;魏元忠和四名三刀旅的卫士在尽情的吃喝;还相互敬酒。
非但是安之若素;他们还挺享受。仿佛他们现在不是阶下之囚;而是揣着真金白银进了酒肆来挥霍潇洒的大爷。
负责看守他们的军士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在心里那个生气呀;我们累死累活的拼命完了;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你们这几个囚徒倒是先享受上了!
“最好饭菜里面全是剧毒;毒死你们这几个酒囊饭袋!”有个小校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
魏元忠哈哈的大笑;“本官现在就是想要一头撞死在这墙上;你们也会拼命拦着。所以呢;本官也就不操那个瞎心了——兄弟们;只管大吃大喝;不要钱的不吃白不吃!”
四名卫士一起大笑;心想这个魏御史真是大智大勇;他早早的让薛楚玉逃出去;真是太英明了!
看守的小校气得直发抖;真想拔出刀子来砍了这几个酒囊饭袋!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众军士让开一条道儿;李仙童来了。
“魏御史;真是报歉;突生变故让你受惊了!”李仙童上了前来;弯腰拱手就拜;拜完之后一挥手;“你们误会了;魏御史可不是什么嫌犯——还不退下?”
众军士满头雾水;什么情况?
怀疑归怀疑;他们还是都乖乖的退了出去。
魏元忠等人看在眼里心里都已明白;这些军士;全是李仙童的心腹部曲!
五个人都没理睬李仙童;依旧大吃大喝;而且吃相一个比一个难看。
李仙童笑眯眯的走到他们身边;轻言细语的问道:“魏御史;四位兄弟;饭菜合胃口吗?”
“不要钱的;当然好吃!”
“不吃白不吃!”
“给大爷上酒!”
四名军士七嘴八舌的回道。
李仙童笑呵呵一点不生气;挥手;“来人;好酒好肉多多取来;好生招待这几位。”
“喂!”四个军士当中有一个叫道;“断头饭得有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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