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信不信!”薛绍掳了掳头发,非常潇洒非常傲慢的样子,“朔州失陷之时我就已经命人将曹怀舜秘密拿下,押往了并州!——你们知道吗?”
军士们再度吃了一惊,又做惊喜状,“好!那个糊涂官就是该死、办得好!”
“我命苦啊!”薛绍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本待再去代州密察军情,不料正巧遇到代州陷落,于是就与一群逃难的难民与杂兵混杂在了一起,钻进丛林之中躲藏了好几天才捡回了一条xing命。原本以为找到了你们这一群有些胆气、敢取富贵的爷们儿,没想到你们个个比娘们儿还小心眼和没胆量!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们多说了!你们就继续当逃兵、当山匪,我还要去并州押送曹怀舜回长安,领我的富贵呢!”
说罢,薛绍撒腿就跑。
“站住、站住!”几个乱兵蜂拥而上再次将薛绍给拿住,这次还用绳子捆了起来。
“走,回去跟头儿商量!这小子兴许真是我们的保命符和大富贵,看好,别让他跑了!”
薛绍一边大力挣扎和叫骂,一边却在心里吁了一口气,好,总算是说中了这些人心中的利害——再要驱使他们就有希望了!
乱兵们将薛绍捆住了扔进一间民房派了三个人看管,然后几个头目凑在了一起商量了起来。
薛绍很嚣张的叫道:“我可是天后密使,是要带你们一起图富贵的!赶紧给我弄吃的来,把我饿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他故意叫得很大声,好让更多的乱兵知道这件事情,勾起他们“从良”的**。
负责看押他的小卒琢磨了一阵,还真的给薛绍弄来了吃的喝的,并一口一口的喂他。
有个家伙还谄媚的小声道:“我若将你伺候好了,等回了长安,你能帮我讨个小官儿吗?不用七品,九品就行!”
“等我回长安做了五品京官,那就是通贵!”薛绍一板一眼的道,“我有给朝廷举人自代的权力,保你做个七**品官,就像吃饭喝茶那么简单!——举人自代,你听说过吗?”
那人激动不已,毫不犹豫的就来给薛绍解绳子。旁边两人将他一把扒开,争先恐后的来给薛绍解绳子了。
“你们干什么!”一声大喝,走来了几个头目模样的人。这几个小卒慌忙住死,溜到了一边去。
当先一个牛高马大的家伙,满脸络腮胡子面相颇为凶悍,他二话不说拔出了刀来对着薛绍头上就砍了下来。
薛绍心头一凉,他妈的,我就这样交待了?!
刀尖在薛绍额头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哟,有点胆量,是像个干大事的人!”络腮胡子冷笑了一声,“搜他身!”
几个人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在薛绍身上搜了一阵,摸出他的军籍来交给了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拿起来看了一眼,冷笑不已,“右卫勋一府的越骑小卒子一个,也敢冒充天后密使?”
“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薛绍更是冷笑。
“你什么意思?”
薛绍叹息了一声,满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神sè,说道:“既然是密使,当然就要隐瞒身份,职位越低就越不显眼。如果让我做个随军大官儿,那不是摆明了引人关注、遭人防备吗?再说了,你见过像我这样英俊潇洒、学富五车、纵论古今、纵横捭阖、对朝堂大事了如指掌的越骑小卒吗?……狗眼看人低!”
“你!……”络腮胡子气得脸皮儿直颤,马上又堆出了一脸的媚笑,“给贵使松绑!”
“这才对嘛!”薛绍吁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此前官拜何职?”
“我乃是朔州军府步兵校尉,人称冯老七。”
“好。”薛绍道,“冯校尉,等你保护我回到了长安,我用举人自代的通贵权力,保你做个七品京官儿!”
按大唐府兵制,在很多州县都设置了“折冲府”来做为边境军事国防与地方治安防暴力量。大唐天下所有的折冲府都分别隶属于朝廷十二卫统领。冯老七身为朔州折冲府的校尉,是一名“地方”级的小军官,要是能够到京城做一名京官,那绝对是飞黄腾达了。
冯老七顿时眼睛发亮,但嘴上却说道:“七品京官不敢奢望,只求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洗脱罪名、回归故里与家人团聚!”
“这个绝对没问题!”薛绍说得斩钉截铁,“天后对于效忠她老人家的人,一向恩厚!”
两个小卒左右端上来马肉汤和大蒸饼,薛绍狼吞虎咽的猛吃起来。
“我说,贵使……”冯老七轰走了旁人,蹲到了薛绍身边,小声道:“既然裴元帅的大军到了并州,你押的人犯曹怀舜也在并州,我们这些人要是出现在并州,肯定马上被拿下治罪了,如何是好?”
“放心,不会!”薛绍说道,“我一到并州就亮明身份。裴元帅再胆大,也不敢擅动天后的密使!”
“那要是裴元帅不给你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拿下砍了呢?”冯老七说道,“河北军队现在都受裴元帅节制,军中处决逃兵,这是他的权力啊!”
薛绍心里一个激灵,这个冯老七看起来像个粗人,倒也有几分脑子。
但是,问得好!
“你说得,倒是有可能啊!”薛绍摆出一副很忧患的神sè,思考了片刻,突然做出一副“脑门大开计上心来”的欣喜神sè,说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前几天我和一群难民和溃兵一同逃难,大约有四五百人。其中有不少是代州的逃难百姓。”薛绍说道,“我们回并州的时候,必须把这些人带上一起走!”
“带他们做什么?”冯老七一下变了脸sè,“食物本就不多,还要分给那些难民;一路上都得是伺候着他们走得慢吞吞的,几时能到并州?”
“就说你不通谋略、不懂政治!”薛绍冷笑,“如果只是我们这些人一起回去,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衣甲都扔了摆明就是逃兵;如果是护送百姓一同回并州,那我们就是护民有功。裴行俭纵然明知道我们是逃兵,也难掩悠悠百姓之口,不敢擅自杀了我们呀!”
“嗬,是挺聪明啊!不愧是天后都能器重的jing细人!”冯老七眼睛一亮,“他们人在那里?”
“刚才还在村口对面的丛林里窝着。你派几个人与我一同前去,把他们招来好了!”薛绍说道,“他们就是我们的军功护身符啊,几口吃食而已,分予他们也是无妨。只消熬过了这两ri到了并州,还能愁了吃喝?每ri怀抱美姬吃香喝辣那都是小事一桩啊!”
“贵使请带路,这就把他们招来!”
薛绍暗吁了一口气,这虎口夺食的还真不容易啊,绝对是个高风险的技术活儿!
第220章 欲擒故纵
杜征等人吃了一惊,“薛将军,不可!如果他们真是丧心病狂的兵匪,那是什么道理都不讲、什么事情也能做得出来的啊!”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此去是有危险。但是如果不试一下,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将要病死、饿死——杜旅帅,稍后若是有人来查问我的身份,只说我是左奉卫千牛背身承誉,裴公门生切不可提!”
“薛将军何意?”杜征等人不解。
“不必多问,照做便是。叮嘱大家一定要严守口风,不然我们都要没命!一个时辰之内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继续带领大家向南走!”薛绍道,“切记,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切记,你们是大唐的卫士,要誓死撼卫我们的同袍!”
说罢,薛绍郑重的对杜征等人抱了一拳,转身就走。
“薛将军——”杜征等人大声惊叫。
“就我一个人去,你们全部藏好不许任何人跟来——这是军令!”
薛绍没有带任何兵器,头上的兜鍪也扔了,唯一拿着一个骑兵号角走进了村子。
现在,薛绍已经可以判断这些唐军是真正的“逃兵”和“兵匪”了。因为他们居然没有在村口布下明岗暗哨的监视与防御,完全没有一支军队该有的jing惕心与危机意识。他们只顾吃喝等死,显然已是浑浑噩噩的心理状态。
不是逃兵和兵匪,怎会变成这样的乌合之众?
薛绍走进村口,拿起号角吹响了唐军的集结号!
树林里的杜征等人吓了一大跳,这不是摆明了去找死吗?!
号角声一响,正窝在村里各处大吃大喝醉生梦死的唐军,条件反shè似的弹了起来。乍眼一看,骂咧了几声“哪儿来的乞丐野人”一多半人又都躺了回去懒得理睬。
倒是有几个人抄起刀枪跑了出来。
薛绍一见这些人有了反应,马上又用号角吹响了哀乐。来了大唐这么久,丧事总是见过。这曲调吹得不太地道,但是大抵是那么回事。
“真他娘的晦气!”
“哪来的短命鬼,活腻了!”
“做了他!”
几个乱兵骂骂咧咧的跑过来。
“什么人,不想活了!!”有人大声喝骂。
薛绍举起双手,指尖挂着那个号角,“你们看一看,我像是什么人?”
“牛犄号角?……你是越骑卫士?”
薛绍撇了撇嘴,放下双手来,“自己人嘛,别紧张!”
“别动!”乱兵们大喝,有人轮起一把横刀架到了薛绍的脖子上,“你小子活腻了,敢对我们吹哀乐!”
“你们这么多手拿刀枪的人,还犯得着如临大敌的对待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吗?”薛绍懒洋洋的哼道,手指扒着脖子上的那把横刀移开了自己的脖子,满不在乎的道,“我不光是给你们吹,也是给自己吹。眼看着都要活不成喽,相煎何太急呢?”
“你什么意思?”那人倒也真的收回了横刀,其他人也收了势。看得出来,他们多少还是对薛绍有那么一点“同命相怜”的,至少敌意不那么浓郁了。
“代州已破,突厥兵随时南下;王师北伐,裴元帅亲率三十万大军已抵并州。”薛绍甚至还伸了个懒腰,“这前后击夹,谁都不会放过我们。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先给自己吹个哀乐送终——你们说呢?”
众人都变了脸sè。
“代州陷落了?”
“裴元帅来了?”
“这……”
薛绍已经能够百分之百的确定,这是朔州一带的败兵了。
“咦,有吃的!”薛绍惊喜大叫一声朝一堆火跑去,那上面煮着一个瓦瓮,里面炖着肉,大概是马肉。
“站住,谁许你吃我们的肉了?”几个家伙一把揪住薛绍将他架了回来,“野人一样又脏又臭,滚远点!”
“喂喂喂,反正都要活不成了,还让我做个饱死鬼啊?”薛绍像个被捕了的小偷似的,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那关我们屁事!”乱兵们将他扔到一边,骂道,“我们不认识你,滚!”
“偏不滚!”薛绍拗上了,“我偏就赖在这里,一会儿死了黄泉路上能有伴儿!”
“不滚就砍了你!”
“随便,朝这儿砍!”薛绍拍了拍脖子,“反正你不砍我,我也得饿死累死或是被别人杀了,给个痛快早点去投胎也好!”
薛绍前世那些年的“伪装侦察”真没白练,现在他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市井无赖、老兵油子。
“这个无赖!不理他!”
“喂喂,别不理我啊!”薛绍死乞白赖的凑了上去,“好歹给口吃的!”
“真他娘的臭!”几个乱兵叫道,“瞎嚷嚷,把他扔到池塘里去!”
说罢他们就将薛绍抬了起来,薛绍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叫,扑通一声被扔进了小池塘里。
乱兵们哈哈的大笑,纯粹就是在恶作剧的穷找乐子。
“咱们喝酒去!”
乱兵们居然三三两两的散了去。可见,他们真是浑浑噩噩了,非但没了戒心,也没了指望。但求一时温饱与醉生梦死。
薛绍貌似非常狼狈的从水里钻了起来,心里却是暗吁了一口气,耍无赖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已经让他们把我当成了“同类”,这才对我没了戒心!
“洗刷刷、洗刷刷!”薛绍站在池塘里一边搓洗一边哼唱了起来。
几个乱兵坐在池塘的火堆边喝着酒哈哈的笑,“这个野人小子,还挺能傻乐呢!”
“喂,有关中来的兵吗?!”薛绍大声叫道。
没人理他。
“难道你们全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穷瘪三,土豹子?就没有一个关内来的?”薛绍大声叫骂。
唐人的门第意识与郡望意识特别浓厚,薛绍这等于就是在故意挑衅。
“闭上你的鸟嘴!”有个家伙捡起一个泥块就砸了过来。
薛绍一头扎进水里躲过了,冒出头来嘿嘿的笑,“这么说,你是关内的兵?”
“老子就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怎的,你个野人小子不服气?”那人大骂。
薛绍冲他招手,“过来,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一条富贵。”
“你个野人小子,还有富贵!”那人冷笑,“死了那条心,老子自己都不够吃的,哪会分给你!”
“野人?”薛绍把头扎进水里使劲的搓了几把脸上堆积的泥污,理了理发型,“你见过这么英俊、这么潇洒的野人?”
那人定睛一看,顿时眼冒jing光,“哟,臭小子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挺俊——让老子看看,屁股翘不翘!”
“滚,老子不好这一口!”薛绍骂道,“你也就这么点出息,给你十个绝sè美姬,你享受得来吗?”
“吹牛!”那人哈哈的大笑,“小子,你饿昏了!”
“跟你说了,让你上前来一点。被其他人听到,这条富贵就分不过来了。”薛绍很认真的说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将信将疑懒洋洋的上前了两步,“有屁就放。”
“其实,我是天后娘娘秘密派往朔代与定襄前线的监军密使,身负绝密重任。”薛绍说道,“现在朔州和代州相继沦陷了,我得尽快把这里打探到的绝密军情汇报给天后娘娘知道。你要是能护送我回长安,我分你黄金五十两、再送你美婢十人!”
那人哈哈的笑了两声,捡起一块泥块就朝薛绍砸了过来。
薛绍一头扎进水里躲过,冒出来就骂,“他娘的不干就不干,老子找别人!”
“骗子,还敢骂人!”那人又砸了一团泥石过来。
“不信拉倒!”薛绍一边躲闪一边叫骂,“老子自己到长安去,自己领了这条富贵!难不成还像你们一样当乱兵,等着被突厥人砍头或是被唐军捉到了正法?”
“你说什么!!”薛绍这话直接就捅到那人的痛处了,他捡起泥块一顿乱砸。旁边的几个人也一起过来捡起泥巴石头砸了过来。
薛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憋了很久没冒头。
“嗬,这小子的水xing可以啊!”乱兵们惊叹了几声,又窃窃私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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