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明智之举。可是周季童为什么一见面就摆明了跟我为敌呢,难道是跟太平公主有关系?
薛绍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殿内传出宦官的高声,“宣,薛绍入丹墀面圣。”
帝王所居的宫殿门槛外一截台阶与空地,经常涂成丹朱sè,因此用丹墀代称帝王所在之地。
守在门口的两名千牛备身,仔细检查了薛绍的身上确定他没有带利器,然后让他坐在门槛上脱了鞋才许进去。
薛绍步入丹墀转过两道御堂屏风,见到御陛之上坐着李治,太平公主坐在一旁捧着一本书像模像样的在认真拜读,挺像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注学子。
薛绍看到她这副样子就好笑,装腔作势!
周季童一手叉腰另一手握着刀柄就站在御陛之侧,离李治很近。另有四名花钿锈服的千牛备身披甲带刀的立于殿中的梁柱之下,离得稍远。
“臣薛绍,拜见陛下!”薛绍上前礼拜。
“免礼,赐座。”李治的声音很平常,既不亲昵也不生疏。
“谢陛下。”
宦官取来一副坐榻,薛绍跪坐上去。虽然不习惯这样的坐姿,但这不是在家里,只能入境随俗了。
“薛绍,你今天走马上任千牛备身,成为朕的贴身护卫。”李治说道,“你可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陛下,臣知道。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薛绍拱手拜了一拜。不过是些过场的客套话,想必是不用长篇大论。
“好。那朕也就不多说了。”李治看来也没兴趣多说废话,他转头看了旁边的周季童一眼,说道,“千牛讲武的事情,你知道吧?”
薛绍心中略微一动,“臣,略知一二。”
李治轻抚须髯点了点头,“既然你是新来的千牛备身,按惯例卫府应该专程为你举行一次千牛讲武会。方才周季童也对朕说了,择ri不如撞ri,就在今天给你举行一场千牛讲武会。你意下如何?”
李治这话一说出来,假装在专心读书的太平公主便装不下去了。她将书本放下惊诧的看着李治,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表情明显是在表示置疑与反对。
李治对太平公主视而不见,只是平静的看着薛绍,等着他的答案。
周季童很是安静的站在李治身侧,一直都像并不存在的空气或是没有生机的土偶,保镖做得很专业。
薛绍抱了抱拳,“陛下金口已开又是卫府的成例,臣自当如命。”
“那行,周季童,你去安排。”李治随意的抬了一下手。
“是,陛下!”周季童抱了一下拳,斜睨了薛绍一眼,嘴角轻微往上挑了一挑露出一抹冷咧又透着杀机的微笑,然后大步朝外面走去。
周季童刚一走,太平公主急切的扯了一扯李治的衣袍,低声的道:“父皇,怎能让薛郎参加千牛讲武?”
“为何不能?”李治反问。
“这……”太平公主一时无言以对,焦急的眨了眨眼睛,表情当中透出许多的担忧与焦急。
薛绍平静的坐着,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李治拿起一本书来,说道:“凡朝廷用人皆要能者在其职。千牛备身这样的职事官是最容不得滥竽充数的,千牛讲武就是千牛备身进门后的一次检验,非常有必要。太平,莫非你认为朕的安危并不重要,因而千牛讲武不用举行?”
“儿臣并非此意……”太平公主无言以对,面露愧疚与焦急之sè,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委曲又担忧的看着薛绍。
薛绍视而不见,仍是平静的坐着。心想,李治这话是很在理的,他这么做也是对的。常言道“皇权不下县”,字面意思即指君王不能直接对县一级的衙门发号施令。诚然君王有着无上的权力,但是官场自有体制,各个系统各个衙门,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办事方法与规则。皇帝如果“越级”干涉下面的人办事,那破坏的就将是体制与规则,让下面的人无所适从。事无巨细连县一级的事情也去管,那帝王也将累得半死。
所以,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皇帝一般只需要管好身边的宰相、重臣,提纲契领的打理好朝廷的中枢衙门、制定国策、发布国家政令就行了。帝国的皇帝带着格格阿哥们三天两头的跑到民间到处折腾瞎打抱不平,这种狗血桥断一般只会出现在言情戏剧里。
“薛郎,这可怎么办?”太平公主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心里一急,可就忍不住了。
“太平,你不得多言。”李治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敢于举荐薛绍来做这个千牛备身,他自己也言辞凿凿的在皇后面前担保过自己能够胜任,那就必须是他自己来面对这一切,不能指望任何人去帮他开脱或是承担。”
“陛下所言极是。”薛绍拱了拱手,“臣,愿在千牛讲武会上慷慨一战!或胜或败,自食其果!”
太平公主的脸蛋儿都白了一白,身子也微微的颤了一颤,“薛郎,千牛备身这些人的武艺功夫很是了得,万一伤着你……”
“你住口。”李治有点不耐烦的打断她,“既然你对薛绍如此没有信心,又何何必举荐他来做这个千牛备身?”
“陛下说的是。”薛绍微微一笑,“公主殿下不必顾虑。臣,自有应对!”
听到“自有应对”这四个字,李治一直平静淡然的表情略微变了一变,抬头看着薛绍,说道:“朕倒是听说你懂得一些武艺。但是朕身边这些千牛近卫的身手,估计不是你能想像的。薛绍,你自求多福量力而行。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认个输。那些同僚,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薛绍仍是微微一笑,“陛下,臣,自有应对。”
“好,朕拭目以待。”李治也不多说了。
既然左奉宸卫里有“千牛讲武会”的成例,做为中郎将的周季童也正式提出了,那皇帝李治就没理由反对。否则,他破坏的就是左奉宸卫的规矩,损害的就是他的卫队长的权威与威信。那以后奉宸卫还怎么正常运作,周季童还会不会忠于他?
这种事情在帝王看来,是最得不尝失的。
再加上薛绍是李治的外甥和准驸马,李治如果拒绝讲武会无非就是向别人宣布“薛绍不行,我怕他受辱或是受伤”,这便是任人唯亲因私废公。这样的名声,也是帝王最不想承担的。所以,尽管李治一向很疼太平公主,也对薛绍颇有好感,但在千牛讲武会的这件事情上,他只能让周季童按例来办。
李治将手中的书本揭开一页,悠然道:“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太平,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太平公主在一旁苦着脸看着薛绍,对李治的话完全充耳不闻了。
薛绍不觉有些婉尔,太平公主还跑来找李治求学《礼记》了。
“太平,朕在跟你说话!”
“噢……”太平公主悻悻的拿起书,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男不言内,女不言外。非祭非丧,不相授器!”
薛绍顿时笑了,分明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她根本就没把李治的问题给听进去。
李治也有点哭笑不得,把书本往书几上一扔,“罢了,你自己读吧!有不懂的,再来问朕!”
薛绍暗自笑了笑,李治这样的老师和太平公主这样的学生,还真是配绝了。虽然李治的身上也有一些帝王的威严,但总体来说还是颇为宽和的。相比之下,武则天就要威厉得多了!
话说回来,李治今天的态度跟那天在御书房里大不一样,可能是四周有这些千牛备身的缘故。那些屏风后面也坐着记录帝王一言一行的起居郎,左史记言右史记行,就算李治是帝王也不敢乱说话、乱做事。否则不好的言行记录在了史书之上,臭名昭著受世代子孙的口诛笔伐。
所以,就算是大唐的帝王,他的行为也是受到诸般约束与监督的。除非他铁了心要做个不记名声的昏君和暴君,才不用顾忌这些。
周季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向李治回禀说他已经把千牛讲武会的事情安排妥当。午时过后左奉宸卫的人全体臣集结于北衙校场,连正在当职的也请右奉宸卫的同僚去顶替了。除了检校将军李孝逸,六把千牛御刀的持有者齐聚一堂。
“到时,任由薛绍挑选一位,来进行挑战!”周季童说道。
他这话一说出来,薛绍和李治同时皱了皱眉头,按例不是只有四把千牛御刀参与角逐的吗?中郎将是不接受挑战的!
周季童抱拳道:“陛下,其实臣一直都觉得,中郎将也应该参与到千牛讲武当中来。否则中将郎很容易骄傲自满不思jing进,或许哪天中郎将比属下的武艺都要更差了,自己却还不知情。这显然不足以服众,也容易犯下失职之罪!”
李治点了点头,“周爱卿所言,不无道理。既然是你卫府中的家事,就由你们自己去商议决定好了。”
“谢陛下!”周季童拱手拜道,“臣已经与李中郎商议过了,既然陛下允许,那就从今天起,中郎将也参与千牛讲武,将成为本卫府新的定制。”
一扭头,周季童目露寒芒的看向薛绍,“薛绍,你敢来挑战本将吗?”
薛绍全身的肌肉与韧带几乎在同时绷紧了一弹!
“薛某,恭敬不如从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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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怕他个鸟
nbsp;薛绍一听到“违抗军令”这四个字,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表情也就不那么和善了。<;冰火#中文
前世在军队里混了那么多年,薛绍太了解军队里的一些“潜规则”了。老兵欺负一下新兵,这是挺正常的事情。其实很多的团队或者说环境,比如一个班级、一支球队或者是一个办公室里,新来的人受几天孤立冷遇或者被前辈支使跑腿打杂穿一穿小鞋,都属于正常的范畴。
但是“违抗军令”这种话可就太上纲上线了,严重的都够得上军法砍头。这已经不是给冷遇穿小鞋了,周季童摆明了就是在仗势欺人、当众打脸!
所以,薛绍站着没有动。
今天要是掉头走了,身后唯一新收的亲随卢思义肯定会彻底看衰薛绍,以后在左奉宸卫里也就没有威信可言、没有好ri子可过了。
“我看你今天像是喝多了。”周季童也没有发怒,依旧是用他的鼻孔对着薛绍,冷哼了一声道,“冯长史,你没有告诉他奉宸卫的规矩么?”
“下、下官,还没来得及跟薛将军说。”冯长史连忙伸手来拉薛绍,“薛将军,先走吧!有什么回头再说!”
“冯长史,不着急。”薛绍就像是一竿插在石头里的铁枪,任凭冯长史用上暗力拽了几下根本就是纹丝不动,淡淡道,“你现在告诉我规矩,也不迟。”
“这……”冯长史松了手,脸一下就黑了,表情甚至透出几分恐惧来。
卢思义倒是站着没动也没什么惊慌的神sè。或许他很想亲眼见识一下,自己刚认的这个“新老大”究竟有几分成sè。
“我来告诉你。”周季童不急不忙脸皮却是绷得紧紧的,眼神也很是不善,“奉宸卫是军队,军队里从来都是按军规来办事。此外,军规管不到的事情,我周某人的话,就是规矩。”
薛绍“哧”的就笑了。
周季童双眼一下瞪圆,怒视薛绍,“你居然敢笑?”
冯长史噤若寒蝉,身体都有些筛糠起来。
卢思义则是悄悄的后退了一步。
“难道我笑一笑,也归周将军管吗?”薛绍很是淡然,面带微笑。
“我说过了,在左奉宸卫里凡是军规管不到的地方,都归我周某人管。”周季童上前一步几乎是和薛绍胸顶胸、脸对脸、鼻子顶着鼻子,一字一顿道,“现在,我命令你哭!”
薛绍不退不避,嘴角略微向上轻轻一扬,“我拒绝。”
“军令如山。你今天第二次违抗了军令。”周季童冷笑一声,“冯长史,违抗军令者该当何罪?”
“这、这……”冯长史已经有点慌了。
“不用问他了,我来告诉你。”薛绍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平静的说道,“《永徽律疏》有言,凡出征在外阵前当敌,或行伍阵列之中,或于巡禁哨岗之时,有抗官长命令者处以杖刑,因违令而诒误战机、泄露军秘失职者,削官去职贬为庶民判流放两千里,刑期一年以上。屡犯或后果恶劣者,斩。”
周季童眉梢一扬眼睛睁大了一圈,明显是惊讶了。
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一手按刀慢慢的绕着薛绍走了半圈,说道:“既然你熟知律法,不如就去大理寺做个刀笔吏更为合适。放心好了,我会呈达上峰的。”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也就只配舞文弄墨耍嘴皮子,滚回去做你的文职俗吏吧!
“周将军,请恕薛某直言,你怕是没那权力。”薛绍淡淡的道,“薛某的千牛备身一职,是陛下亲手下敕授封,五花判事中书拟旨、门下宰相会审决议、尚书吏部正式任命的大唐职事官。就算薛某犯下了死罪,也只能由陛下亲自下令制裁或由御史纠察弹劾,轮不到周将军来发落。除非大唐的朝延换作是周将军自家开的,否则,周将军就别幻想要把薛某扔到大理寺,去做什么刀笔吏了。”
“你!……”周季童一下就气煞了,你是在骂我谋反吗?
这话堪称诛心,可比“违抗军令”还要更加上纲上线了!
“薛绍,你先是两次违抗军令,现在又敢顶撞官长!”周季童面对面的怒瞪薛绍,“我看你是活腻了!”
“周将军,请注意你的措辞。”薛绍仍是平静,一板一眼的道:“首先,按律来说,我现在既没有在阵前临敌也没有在行伍军府之中,更没有在应职戍卫甚至没有正式上任。周将军的无理要求我当然可以不听,那算不得违抗军令。其次,周将军威胁我活腻了,无非就是想要以上欺下滥用军法。如果周将军这么做了,接受御史弹劾与审问的,必然是周将军,而不是我。”
周季童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的隆起,脸也涨红了,双眼之中如同喷火。
但是,无言以对!
冯长史张圆了嘴巴连连眨起眼睛惊叹不已,厉害、厉害!这唇枪舌战的功夫,周季童是明显不如薛绍!更为神奇的是,薛绍居然对本朝律法了如指掌、倒背如流!
卢思义仍是不动声sè,但是,他脚下刚刚退回的那一步又悄悄的迈了上来,站得离薛绍更近了。
“好,很好。”周季童拿手指点点戳戳的指着薛绍,慢慢往后面退走,“你要见陛下是吧?那就站在这里等着!”
说罢,周季童猛然一个转身,大步走了。
“呼……”冯长史与卢思义同时重吁了一口气。
薛绍呵呵的笑了两声,号称文武双全的周季童,战斗力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