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重大认识他的人都会叫他林帅,少了个哥字,干脆而又亲切。
“嗯……他们在宿舍打游戏,这里比较安静。”林亦霖抬起头来微笑回答。
“听说上回和谢教授去昆明开会了?这么好的机会有又没有给我带礼物啊?”学姐逗他。
“……我不会给女孩子买东西,要不一会儿请你吃饭好了。”
“哈哈,开个玩笑啦,和林帅去吃饭不被大家用目光杀死才怪,”她接了杯水笑嘻嘻的做到对面,问:“你真没谈过恋爱?”
“……没有。”
“浪费~不过也好,男人越老越值钱啊,哪像我们,过了二十就完了。”学姐摇头叹气,开始修改大一送上来的策划。
林亦霖淡淡的瞅着她心想,也许自己不能算是……越老越值钱的男人吧。
不进公共浴室,不和别人一起上厕所,不和别人一起换衣服,更是从来没有打打闹闹和同性或者异性肢体接触的时候。
他觉得那样很不自然,也很肮脏。
真是被某人弄得彻底变态了。
“……喂!”学姐在对面叫了他一声,见林亦霖回神,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事。”林亦霖摇头:“你说什么?”
“我说礼拜天几个部长要去程老师的工作室参观,你也要去啊。”
“为什么?”
“谁让林帅魅力大啊,程老师特地说要我们带上那天献花的孩子。”
“什么孩子……”
“你不是吗,亲爱的,你可是咱们系年龄最嫩的,是不是?”
林亦霖笑着没回答,学姐以为是不好意思了。
其实没有。
他只是忽然被这个陌生女孩的称呼弄得彻底走了神。
什么时候亲爱的也成了流行词了呢,这三个他当年鼓足勇气才说出来的字。
相爱时,我们将自己置身于或痛苦,或幸福的两种可能中,但那是彼此已经忘记了自我的存在,而身属另一个宇宙,在这里,诗歌环绕,生活一片充满激情的疆域,痛苦或是幸福正是在此时或多或少地向我们走近。
——普鲁斯特《斯万的爱情》
程然的工作室在解放碑的某个高层建筑里,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是个文化公司,占据了大厦整层的空间,从落地窗向外看去,能鸟瞰到重庆最繁华的夜景。
林亦霖从电梯出来,便站在占了整面墙的LOGO前驻足观看。
法语名称旁是一朵抽象的玫瑰花,黑底白字,很干净很大气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有个女孩儿指着巨大的Des Souvenirs问道。
林亦霖轻声回答:“回忆。”
“你认识哦,好厉害,那这个广告语是什么?”她惊奇。
“不知道,我只认识这个词而已,从前……我有张一样名字的CD。”他停顿了一下。
其实是陈路众多原版唱片中的一张,法国老情歌的精选碟。
他们还不熟悉的时候,陈路便经常于寝室里沉默的翻它的歌页。
后来,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中,陈路总是抱着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中,一起静静的聆听蓝调般优美的陈旧誓言。
一个成熟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沉思:“Je me souviendrai toujours de toi,我会永远记得你。”
是程然,他和那天年轻的打扮不一样,穿着高级外套和围巾,还是背上沉重摄影器材,白净的脸庞上一双眼眸弯弯的很温和。
“程老师好。”大家顿时热情的打招呼。
“你们好,来得很早嘛,我刚拍完外景回来。”他笑笑,示意后面的助手:“带孩子们参观参观,我先处理一下照片。”
说完笑着摆摆手。
林亦霖默默的看着他们。
程然朝他笑了一下。
不刻意的纯属问好的笑容。
评心而论程然真的是个很有天赋的摄影师,林亦霖从前对他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这个人总上媒体,擅长建筑和人物摄影,负责过很多国际时尚杂志的主题拍摄工作,多半是年轻人特别喜欢他。
助手小姐很周道的把他们带到了作品展览室,还让人送来饮料,几个女生发现了些明星的最新照片,兴奋的叽叽喳喳。
林亦霖因为家庭的原因对艺术的感情的很复杂,他宁愿把程然当作成功的商人,因为精明而不像父母那么失败罢了。
他随意的围着雪白的墙壁边走边看,最终在一张熟悉的照片前停了下来。
那晚程然传来的星空照的原样,竟然这么巨大,灿烂银河灿然了满眼。
“很美吧,这是我自己在西藏拍出来的,还没卖个好价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摄影师本人站在了他的身边,程然递给林亦霖一杯刚买的星巴克,还很温热。
“恩,我在家从来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你是B城来的?”
“恩。”
“我在那呆了七年。”程然喝了口咖啡说道。
七年,七年前林亦霖还只有十岁,他没办法理解这个数字,于是转而问道:“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差不多,前两年全世界到处飞,你能想到的都跑遍了了吧。”
林亦霖听了笑笑,又说:“我好像哪里都没去过。”
“长大了就有机会了,听你同学说你很优秀。”
“……也没有。”林亦霖腼腆的翘起嘴角,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真是个小孩儿。”程然感慨道,侧头望向照片,轻声道:“那时候我刚失恋,负气一个人跑到了拉萨,背个包到处乱晃自生自灭,后来拍了这到照片就回来了。”
“为什么?”
“你不觉得在这样的景色面前,我们都很渺小吗?失个恋算什么。”
“你一定谈过很多次恋爱。”林亦霖断言。
程然笑起来:“大概是吧,我记不清了。”
“那他是谁?”
“什么他?”
林亦霖指了指照片挂牌上Je me souviendrai toujours de toi的字样。
“哦……也没刻意指谁。”程然耸耸肩:“觉得这句话很美。”
林亦霖有点不懂了,怪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谈过恋爱吗?”程然忽然问道。
“……没有。”
就当勉强接受这个不诚实的答案,程然长舒了口气,说:“半年前我结束了一段三年前的感情,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林亦霖和程然说话很轻松,便直接问,不明白如何忘却。
程然拿着杯子的手伸出食指往林亦霖身后指了指,他回头,很吃惊的看到一张当红男艺人的艺术照,那明明就是个不断的和无数女人传绯闻的家伙。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喜欢了,自然就忘了。”程然轻松的说。
林亦霖觉得他的人生质量太大,一时间没能消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看到我的短信了吧,我一直等着当面问你的答复。”程然说。
林亦霖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有点语结,其实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好半天,他才准备说出拒绝的话,没想后面忽然被学长拍了下:“嗨,你们谈什么呢?”
一个吃惊咖啡就撒了,烫得他手松开,流的满身都是。
程然刚慌忙的想帮他擦手,却疑惑的看到林亦霖似乎更紧张自己的围巾,脸色顷刻变了,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便摘下被弄脏的围巾,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温水不断的冲进雪白的池子。
林亦霖小心翼翼的用洗手液清洗着围巾,终于把污渍弄下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又烫又搓弄得通红的手。
“是喜欢的人送的吧?”
程然的声音从门口悠然传来,林亦霖抬头,透过镜子看见他正悠然的望着自己。
“……不是。”林亦霖不自然的低头,拧干围巾上的水,把它放到干手器下面烘干。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只想到曾经陈路胡闹着和自己一起去卖披萨,为自己挡下麻烦,用所有的薪水买下这个围巾,笑着为他带上的模样。
虽然离开了,但他不忍心失去它,那种感觉就像硬生生的把陈路美丽的笑容打碎了一样。
已经痛苦过一次,根本不想再重复。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只靠逃避的眼神想埋藏过去的样子实在是太单纯了,连睫毛都颤抖的样子不禁让程然又笑出来。
“你笑什么。”林亦霖干巴巴的问。
“小孩儿,你知道吗,一百毫升水可以装满一个玻璃杯,但放到大海里,就什么都不是了。”程然支着下巴说道。
林亦霖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就是那个玻璃杯。”程然点点头。
他没说的半句话是,你曾经的感情就像一百毫升水,林亦霖明白了意思,忽然气呼呼的大声说:“你又不懂我!”
说完愤愤的拿着湿围巾走掉了,林亦霖感到很委屈。
程然却觉得更好玩,原来这个表面精致的少年,也有可爱的一面。
不易察觉,却很有味道。
市中心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正是热闹,虽已进入十一月的天,还是有很多姑娘穿着短裙飘然而过。
可惜林亦霖无心欣赏,他急匆匆地往车站走去,连撞到人都不理会。
“别闹别扭,把你同学都吓到了。”程然终于追了上来,拉住他的手腕。
林亦霖皱着眉不吭声。
“对不起,我不应该去评判你,以后也不会了。”
“没有以后。”
程然没接下句,拉着他往回走:“好啦,高兴点,一会让你们看棚摄,晚上我请客。”
“我不喜欢你。”林亦霖猛地抽回手。
程然回头微笑着看他:“我喜欢你,所以我追求你,不行吗小孩儿?”
林亦霖低头:“不需要。”
“像我们这种人,生活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很寂寞的,”程然带着笑意看他:“找个伴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你要放松。”
“我没紧张。”
“好好,你和我回去吧,你的同学还在等你,要甩手跑掉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林亦霖深吸了口气,也自嘲起莫名奇妙的激动来。
他扭头很平静的看着程然的双眼:“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我也没有寂寞到需要人陪。”
程然沉默片刻,而后弯起眼眸:“你说了算,晚上想吃什么?”
马塞尔?普鲁斯特 Marcel Proust(1871~1922年)
19世纪末,20世纪初法国伟大的作家。在法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他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特别是1987年以来,法国好几家有影响的出版社,竞相重新出版普鲁斯特的名作《追忆似水年华》,普鲁斯特这股热潮的重新出现,充分显示出普鲁斯特这部巨著的价值及其影响。《追忆似水年华》以独特的艺术手段,借助超越时空的潜在意识,不时交叉的重现已逝去的岁月,从中抒发对故人,对往事的无限怀念和难以排遣的惆怅。普鲁斯特的这种写作技巧,不仅对当时小说写作的传统模式是一种突破,而且对日后形形色色新小说流派的出现,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被爱的对象既是病又是药,这种药使疾病缓解或加剧。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宽敞的包厢里淡蓝色的灯光轻轻柔柔,桌子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红酒瓶,美丽的女孩在舞台上闭目唱着陈绮贞的歌曲,嗓音干净。
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难免有些话想说,他们家教良好,即使在KTV也是浅谈低笑。
如果说有谁不太一样,可能就是被大家刻意安排,坐在沙发中央的那个人了吧。
他也在微笑,但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精心打理的发型和优雅干净的衣服,在那张苍白的美丽脸庞的衬托下,都像是易碎的梦境,轻轻的碰到就会顷刻消失。
“路路,来,给我们唱首歌嘛。”赵紫薇拿着话筒坐在吉他椅上朝他眨眨眼。
夏天她进了北广,还是保持着短发,也没小时候那么爱画些稀奇古怪的妆了,得体的衣服让这个女孩儿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陈路回神,端着红酒杯轻轻摇头,反问她:“你觉得我还没唱够吗?”
都知道他当初就不愿意当艺人,大家一时沉默。
“我来,我来!”杜威就爱尴尬时起哄。
“得了吧,”赵紫薇赶紧把话筒藏在身后跳下来,拿大眼睛瞪他:“你让不让我们活啊?”
杜威斜眼瞅她:“没品味的男人婆。”
赵紫薇刚想抽他,陈路却在一旁嗤笑出来:“你俩能不能和谐一点儿?”
她道:“您可终于不装深沉了。”
“跟你们装什么,我累了而已。”陈路喝了一小口红酒,挑挑眉。
旁边坐着玩手机的长发女孩问道:“我说,你一天都干什么啊?民工都没这么萎靡。”
她叫夏澜天,是赵紫薇北广的同学,传说家里是开传媒公司的,但她并没有怎么介绍过自己,话不多,白皙的脸漆黑的杏眼,齐留海让她看起来就很沉默,但并不腼腆。
“上课,通告,睡觉。”陈路简短回答。
“有意思吗?”
“没意思。”
“也是,干什么能有意思。”她深吸了口气,拿着酒杯敬他:“听紫薇说你好几个月没回来了,我代表首都人民欢迎你。”
陈路笑出来,和她浅浅的喝了一口。
“我就不明白了。”赵紫薇皱着眉头说道:“你干吗非去川音,一来不是特好的学校,二来又那么远,何必呢?”
“它那时特招,我觉得省事。”陈路一脸若无其事。
“切——”杜威在边儿上鄙夷的感慨:“你干脆去重庆得了,做作。”
陈路没说话,垂着蓝眼睛不看他。
赵紫薇飞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杜威全不理会,还很愤愤不平的说道:“你就是鬼迷心窍。”
“没有大学上的人没有资格评论。”赵紫薇忍不住接他老底。
“那是大爷我不稀罕。”
“你是谁大爷啊?”
“谁问就是谁。”
“我才没你这种忪大爷。”
夏澜天摇着头朝陈路无奈的笑,陈路耸耸肩,倒落个轻松,省得谈话矛头总是对着他不放。
说真的他对自己都无话可说,又如何回答别人。
去那里,只是不放心某个人的生活。
想知道他会吃怎样的饭,天气是太冷还是太热,能不能听懂陌生的方言。
可这一切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包厢里正被两个天生的冤家弄得有点小热闹,忽然有服务生敲门。
大约是条件反射,陈路被酒呛了下,忙装醉倒在杜威身上遮挡住自己的脸。
被追星群众围攻的滋味他可彻底受够了,有回自己溜达到超市,竟然被一群女人抢了衣服抢了包,身上还掐的一块青一块紫,果然什么事都架不住人多。
装了好一会儿鸵鸟,他才小心翼翼侧过脸,看到郑洛莱正饶有兴致的瞅着他笑,身后还带了个挺漂亮的男孩儿。
杜威趁乱伸出魔爪,拍了拍大少爷的脸:“可爱的路路,真乖。”
陈路顿时眯起蓝色的眼眸,很暧昧的瞅着他说道:“我觉得你更可爱……”
搞得杜威一阵恶寒,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全身僵硬了。
陈路这才哼了声,起了身整平衬衫。
郑洛莱回B城的party杜威由于被关禁闭而没去成,他便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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