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G县的警察会说宾馆没有任何异常了。一级警督听见叫声,神色一急,喊道:“你们把我儿子怎样了?”
那几个穿西装的中年人也着急地挤过来,纷纷出言威胁。
“我是G县委书记,你们凭什么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马上给我把人放了!否则我会代表G县政协提出上诉!”
“你们那支部队的?我要控告你们!”
……我静静地欣赏着这群人民的“父母官”出色的表演。队长丝毫没有受他们狗吠的影响,也没有任何理睬他们的打算。欧雅已经被放在了简易担架上,卫生员正在为她清理伤口,两个队友平端着枪守卫在两边。
满头大汗的卫生员突然抬起头大叫起来:“队长!她进入休克状态了!需要马上抢救!”
站在一边的队长朝我大吼:“‘疯子’开路!马上去医院!”
我猛地一拉枪栓,抬起枪口,向堵在大门的“人民公仆们”大吼:“马上给老子让开!否则以妨碍军务论处!”
一级警督拔出手枪,疯狂地大叫道:“不要怕他!我就不信他敢开枪!不把人留下别想离开这里!”随着他的动作,堵在门口的警察也纷纷拔出了手枪,对着我们。
我那抓着枪把的手在颤抖着,真的不知道这里的政府人员会猖狂到这种地步!队长看到这种情景也一时没有了办法,真的杀出去吗?
就在此时,一队解放军卡轰鸣着刹在宾馆大门前,端着81杠的步兵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一个接一个地迅速将堵在大门的警察摁倒在地。当地的驻军来了!带队的中校急步走过来向队长敬礼:“对不住!我们来晚了!”
“‘疯子’!大队长马上就到,你带几个人留下来!”队长没心思客套,急忙带着其他人把欧雅送去医院。
足足一个连的驻军把那些人民公仆围在了大厅的角落里,那些G县的头头脑脑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在步兵们的枪口下发抖,再也没有之前的猖狂。围观的人群也被挡在了外面,场面被控制住了。
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我急忙带着手下跑到大门的小广场。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小广场上,大队长和政委首先跳下机舱,几个队友搀扶着两个五旬老人走出机舱,本来护送欧州遗体的陈冬这时却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从来没见过大队长这样的脸色,连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政委也寒着脸,大队长直接走过来劈头就问:“人在哪?”
“送医院了,陆军中队长在那里。”
政委没说话,带着几个队员和欧州的家人上了在一边等候的解放军卡,直接奔医院去了。
我凑到大队长跟前刚要说话,大队长摆了摆手:“我都知道了,事态的发展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军区和G省政府的人马上就到,把人看好就行。”
那晚,G省政府的头头脑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赶到了G县,C军区和G军区的几个首长也直接搭乘直升机赶到了这个县城。附近的驻军迅速开到G县凯悦宾馆周边,拉起了一道道严密的警戒线。
一场奇怪的审判大会就地展开,对G县所有涉及此事件的头脑们进行当场宣判。而情绪激动的群众证明了这个G县民愤是如何的深厚。
当那些披着父母官皮的干豺狼之事的“人民公仆”们被押解上囚车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欢喜的叫声,那种场景不应该出现在21世纪的中国。
最后的空降兵 第二章(下)(35)
贪官污吏被送进了监狱,G县人民盼来了希望,可是我的欧雅妹妹呢?凭什么要成为牺牲品?凭什么?
这也是一次卫生清洁行动,清除政府部门中的垃圾,保持卫生。
……滑轮与铁轨摩擦的尖锐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列车缓缓靠上这个破旧小站的站台。眼前这个普通的小站为什么会让我没来由得一阵心慌?天空上的云朵为什么那么像欧雅那双麻木又无神的眼睛?
“爸,妈,儿没给你们丢脸,弟,妹,好好读书,好好替哥哥孝顺爸妈。”
欧州的遗书就这么一句话。欧州,我的兄弟,你安心走吧,一切有我。
欧州从来没有说起他的家在贫困山区,那个穷得只能在春节吃一顿猪肉的山村,那个改革开放的春风无法触及的小村落。他从来没有说起他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他从来没有说起弟弟妹妹是依靠他那微薄的二级士官工资和津贴勉强维持学业的,他从来没有说起他的妈妈患有严重的胃病,他从来没有说起……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关于他家的任何事。
兄弟,你真傻!
走出小站,我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爸,你在G县吗?”
老头的公司在G县有一个工程。
“老子在G县,你不专心当你的兵,问老子的行踪干什么?”老头始终对我入伍当兵怀恨在心。要是在别的时候,我肯定跟他顶上几句,但是现在我没有心情,我有求于他。
我犹犹豫豫地开口了,“我现在在G县,有事找你。”
“什么?你怎么跑到G县了?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了!”老头在那边暴跳如雷,桌子被拍翻的巨响声清晰可闻。
“你听把话说完行不行?我休探亲假!领导批准了的!”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从小到大跟老头说话就没有能好好说上三句的,“我在火车站,等你半个小时,爱来不来!”
说完我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蹲在地上抽着烟等着。老头一定会来的,从小到大每一次他都被我吃得死死的!
只过了二十分钟,老头的路虎越野车便刹在了我面前。给他当了二十多年司机的刘叔下车看着我笑,四十多岁的大叔壮得跟头牛似的,他板着跟大队长一样操性的臭脸走过来,“赶紧说什么事?老子那边忙着呢!”
我走过去递上一支烟,“爸,你尝尝这个,军供软中华,外面没得卖的。”然后给旁边的刘叔递上一支,“刘叔,你也尝尝。”
老头明显一愣,大概想不到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看的我会来这么一出。他瞪了我一眼,还是接过烟,吐了一个烟圈,斜着眼看着我,“你小子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赶紧说,找老子什么事?”
我艰难地开口了:“给我点钱。”
老头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我,“哟嗬,原来是跟我要钱来了?你小子上次怎么说的?不会在老子手上拿一分钱?是不是这样?”
我涨红了脸站在那里不说话,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反驳我说过的话。
一边的刘叔看见我的窘相,他知道我们爷俩谁也不会低头的,他问道:“小风,你要多少钱?”
“二十万。”
老头摔下烟头,“什么?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刘叔也着急地问道,“小风你是不是惹什么祸了?”
我再也憋不住了,哽咽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爸,你是当过兵打过越战的,你会不会看着战友的家有困难还袖手旁观呢?你要不给,我回家找妈要去!”说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抽我的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最后的空降兵 第二章(下)(36)
“你个小王八蛋还讹上老子了?赶紧给我滚上车,丢不丢人啊你?哭哭啼啼的!”老头说着钻进了车。
刘叔把我拉起来,“快起来,这么大个人儿了也不怕人笑话,你爸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帮忙的。”
我拽起背包,钻进来车厢,正好听见老头在打电话:“你马上准备一辆车,别弄什么小车,开辆依维柯过来,到那个……那个界炮镇山内村,嗯对,你直接到那等着。”
挂了电话他对我说,“正好公司在G县新建的住宅区的传达室欠人,保卫处也欠一个做饭的,我安排你战友的父母到那干活,你没意见吧?”
我忙道:“没、没意见,不过这住的地方……他母亲有严重的胃病……还有弟弟妹妹要读书……”
老头挥手打断我的话,“你别操心,那么大一个住宅区还没一套房子给他们住?小孩子上学的学费、手续什么的我会给你办妥当,我出钱把他母亲的病治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了,谢谢爸。”我从口袋里掏出队友们凑的钱递过去,“这是其他战友凑的钱。”
老头瞥了我手上的纸包,“这些钱你还是亲手交给烈士家属吧,老子这么大一个公司不缺这几个钱。”
我无声地重新把钱收好,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老头点燃一支烟,用从来没有过的缓和口气道:“小风,虽然我答应帮你,但是并不代表我赞同你的做法。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别把自己当救世主。一个国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毫不客气地打断老头的话,“我不是救世主,我没有忧国忧民的伟大抱负,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战友,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谊!战友浴血奋战在战场上倒下,而他的家属就必须得到我们这些存活的人的照顾。如果我的战友暂时得不到国家的帮助,那么我就要尽力给予帮助,同样因为我们曾一起浴血奋战。”
沉默良久,老头突然笑道,“嘿,那你凭你的能力去帮助啊!怎么找老子帮忙?”
我憋出一句:“谁让你是我老子?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这不无赖么……”
随着路虎越野车的颠簸,远处的小村庄慢慢清晰起来。一辆白色的依维柯停在村口,两个西装男子站在旁边抽着烟,几个穿着厚厚衣裳的小孩子围着依维柯耍闹着。
看见我们的车开近,那两个西装男子忙不迭地丢掉烟头迎上来。我抱着背包跳下车,直接向村里走去。拉住一个正在嬉闹的小孩子询问欧州家的位置,然后就是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扯着我的衣角往村里拉,不时还亮起稚嫩的童声喊道:“大欧家来客人了。”
几个在屋角边抽水烟的老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人拉住我:“我是村长,你找谁?”
“我找欧州家。”
白胡子的村长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一下明白了村长的担心,掏出军官证,“我是欧州的班长,来看看他的家属。”
“你是大欧在部队上的领导哇!”村长接过去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激动地说,他把军官证塞还给我转身小跑进村,“老欧哇,部队上来人了,赶紧出来。”
这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在很多山区农村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土坯房。一个瘦弱的老人扶着一个同样瘦弱的老人走出来,那是欧州的父母,他的父母才五十多岁啊,可已经衰老如古稀老人一般。看见我,老人慌忙拉出一把凳子,用衣袖使劲地擦拭着上面莫须有的灰尘,然后拉着我坐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神色紧张地倚在门边看着我,那种戒备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年纪的孩子的眼中。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最后的空降兵 第二章(下)(37)
鼻子猛然一酸,我受不了了,向欧州父母说出了我的来意。两位老人坚持不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小村庄,说是不愿意给部队添麻烦,直到我在他们面前跪下,他们才勉强被我拉上车。
把欧州的家人接到G县城,安置在老头公司开发的住宅区里,我独自一人到G县人民医院看望在那住院治疗的欧雅。
躺在病床上的欧雅目光呆滞,依然是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医生告诉我,欧雅身体上的伤基本愈合了,但是她心理上的创伤却是这个县城医院无法治疗的。
征得欧州父母的同意,我决定即刻返回C市,把欧雅带到C军区总院进行治疗。嘱咐老头一定替我照顾好欧州的家人,我带着欧雅踏上了返回C市的列车。
32 兄弟的价值弥漫的阴霾渐渐散去,露出天空湛蓝的本质,从东南方向吹拂而来的柔风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地面的积雪飞快化去,慢慢渗进泥土,宣告着小草将破茧而出。
在后勤兄弟的带领下,我们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驻地的猪圈和菜园整修好。轰鸣着的解放军卡把一头头小猪从集市拉回了驻地,然后送进新猪圈好生喂养,为未来某天的满嘴猪油而提前打下基础。一种又一种的种子被撒下田地,若干天后菜园重新恢复了绿色,这预示着我们给自己预备了足够的维生素。
驻地迅速挣脱了冬日的困扰,有了春日的生机。而此刻放眼望去,这个像足了后勤基地的后勤基地,根本就不像我们伞特大队B中队的常驻基地,而不时在猪圈菜园劳作的我们则是一群很像后勤兵的特种兵。
这天,B中队其他小组的兄弟提着各种包装精美的礼物鱼贯地进出我的寝室。当我的床铺再也放不下任何一件礼物的时候,我不得不将突然间变得啰啰唆唆的像即将面临丈夫出远门的小妻子一般的伞兵精锐们踹出去,然后用后背死死抵住房门。
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之后,我不得不召集手下的兄弟商量对策,如何把小山般的礼物带到军区总院交到欧雅手中?最后大家一直认为,队长的吉普车能解决问题,而我,很不幸地被赋予了借车的苦差事。
当欧雅被接到军区总院接受治疗的消息传开之后,伞兵精锐们用自己长满老茧的大手在极短的时间里制作了各种精美的礼物,当然也包括我的C组。而我则很自然地当选为搬运工人,把这些大兵们制作的小礼物送到我们的妹妹手上,嗯,一点没错,欧雅是B中队所有人的妹妹。
好吧,我去借车,用队长的吉普车运送小山般的礼物,相信队长一定会感到很荣幸。
如我所料,只是稍微说上那么一句“队长,目前堆积如山的礼物是个麻烦”,队长立马从抽屉里抓出钥匙向我砸过来,顺带着飞来一个同样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有情况马上报告,滚蛋。”
鉴于礼物的数量太多,我决定叫上苏联。
大家都慢慢地在欧州牺牲的阴霾中恢复过来了,唯独苏联,这个全中队最多口水的人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从围剿境外毒贩基地回来之后,他一直这样。
对于一个旁人,永远无法体会狙击手痛失他的观察手的滋味。自从作为搭档的那天起,狙击手与观察手注定要融为一体,狙击手和观察手的默契配合能胜任任何狙杀任务。
我深知一点,我对苏联的现状无能为力,一切都要倚靠他自己,因为他是一名狙击手。
街道上骤然增多的学生群告诉我,新学期开始的日子就在眼前。我开始为欧雅的学业担心,如果她不能尽快地恢复过来,她将落下很多功课。老头前两天打来的电话让我安心不少,欧州的父亲有了一份传达室值班人的工作,他母亲也接受了治疗,只要平时注意休养很快就会康复过来,小弟弟也顺利地在G县城小学获得了一个以前不敢想象的位置,嗯,老头还是有点能力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最后的空降兵 第二章(下)(38)
目前让我失眠的只有欧雅了,我承认我很自私,梦中欧州血肉模糊的身体和快速失去血色的脸庞让我无法释怀,我始终在责怪自己把欧州编到了突击手的位置。照顾好他的家人,是唯一让我弥补愧疚的方法,虽然队长说任何人,无论在什么位置都有可能在战场上失去自己的生命。
但愿我那拥有心理学硕士学位的女朋友陆小琳能给我带来惊喜。
直接把车停在住院部大门口,我拽住一名小护士找来了一个手推车,然后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将车后座的礼物悉数搬到手推车里。手推车仍然无法装下众多的礼物,只能让有苏联推着手推车先走,我把剩余的礼物揽到怀里。
我不明白陆小琳为什么把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