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扔了抱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跑出房间。
入秋了,夜色如水,透着一股凉意。
我一直小跑着,越过站岗的哨位,直到看到他的身影。
这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好似已经痉挛。
应该,是冷的缘故吧!
出来的时候,应该多穿一件的。
他回了头,消瘦的脸颊让我一愣。
我看到,他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下一秒,他向我奔跑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逃离,但双脚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动不得丝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想,我是傻了,就那么呆呆地,一动不动。
可是,我心里又很清楚。
他捧着我的脸,呼出的气息在我鼻尖萦绕。
他瘦了,满脸胡渣,眼窝深陷,一脸憔悴。
然后,他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了我。
好大的力道,勒得我胸骨痛!
但,那种熟悉的味道,那种久违了的温暖,那种刻骨铭心的曾经,一下,涌入我的脑海,瞬间填满了我心里那莫名的空虚!
我用力地呼吸,想尽可能多的汲取曾经属于我现在已经远离了的爱情的味道。
然后,我挣扎。
“放开我。”我说。
我的声音,很严肃。
他更紧地拥着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邓善意,不想我恨你,那么,放手!”我双手下垂,努力使自己的肌肉僵硬起来。这样,他会发现我的愤怒吧!
“是找我吗?”离开了那个曾经带给我许多美好憧憬的胸膛,我的心里,不免一阵失落。但是,一切都要结束,不是吗?退后两步,我伸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晓君,你听我解释。”他着急地伸出手来。
“别动!”我摆手,然后,冲他笑,“邓善意,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次来见你,是想告诉你一声,以后呢,我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你也不用继续为这片土地站岗了。”
“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这个,可能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把额前的发拢到耳后,不去看他的眼睛,“毕竟,我们也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临走了,和你说声再见。”
“君儿……”
“还有,”我再次抬手打断他的话,努力带着笑容看他,“非常感谢你陪我玩了一次爱情游戏,本小姐玩得很尽兴,希望还有机会再品尝其中滋味。但很可惜的是,陪我玩的,将永远不会是你——邓善意先生。”
他的眼神幽深,“晓君,你别这样。我守在这里,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包括,我对你的爱。”
“再见吧。”原来真的想乞求我的原谅,以为我还会选择相信你吗?未免,把我看得太天真。“以前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吧。如果有缘再见,或许,我们还是朋友。”
他猛地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臂,声音嘶哑:“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你是这个态度?君儿,你不要这个样子好吗?给我机会让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一切发生之后,你从来没有给我这个当事人阐述的机会,不是吗?是,我,我父亲他是说过让我接近你,但是……”
我甩开他的手,不屑地笑,“邓善意,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你认为,你能挽回什么?你认为,我们还会在一起吗?你应该不是那么不理性的人,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哦对了,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再去参考一下谁家的小姐比较有利用价值,然后再拿来玩一下,不是更好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我。
“哦,还有,你刚才说我为什么不打你不骂你,我想问,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带给了我那么多快乐,爱情,真的是很令人享受的东西。我想,我会一直享受下去的,只是,换个男人而已。”越来越冷了,我抱住双臂,准备回去了。
他的眼光很冷,看得我心里发颤。
但那没有关系,等下回去多穿点衣服就不怕了,我勉强笑了笑:“好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挺冷的。”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淡然?”他轻声开口,“君儿,告诉我,你真的可以放下吗?如果我的欺骗对你没有造成伤害,那么,是不是说明,你对我的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
“我对你的爱?”我皱起眉头,顺便抬头去看明亮的路灯,“好像,我没有说过爱你吧?有吗?哎呀,邓善意,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我们是要分手的,怎么分不是分?哦,对了,我和其寒下个月结婚,你来不来?”
待眼里的酸意慢慢褪去,我才低下头,耸耸肩,“不好意思,可能,你来不了。我们准备去巴黎结婚,那么远,你不去只要给我们祝福就可以了。”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在颤抖,是愤怒吗?
“不是这样的!”五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没有再说什么,我转身离开。
许久,身后传来他的怒吼声:“不——”
009 办法可行
日子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开始无忧无虑起来。
我早就做好了新的打算,已经和学校申请了休学。秋天慢慢走开,我很少出去,就这样在弥漫着温暖和亲情的小楼里,迎来了又一个冬天。
今天,接到两个电话。
一个是项少伦的。
一个是包小伟的。
项少伦说:我想见你。
包小伟说:办法可行。
于是,我穿上双排扣高领呢子风衣,脚下登上咖啡色小牛皮长靴,心情愉快地出了门。
“漂亮!”包小伟看到我,吹了声口哨。
我把包包一甩,毫无淑女形象地坐在他身边:“嘻嘻,快告诉我,怎么样了?”
他摸摸下巴,绝色的眸子不怀好意地闪着光:“说吧,怎么谢我?”
“找七十二妃孝敬你一下,怎么样?”我开玩笑。
他摆手,“还三宫六院呢!你就知道拿这件事压我!我告诉你,如果不是顾忌爷爷,我才不怕那么多。同性恋怎么了?如果感情真挚,管它是同性还是异性做什么?他妈的,想到这事我就窝火,有时候,我路过民政局就想调架飞机来炸了它!”
我知道,他绝对有这个本事。曾经,他偷袭了一个国家领导人的专机,因为那个领导人看上了一个女人并采取了强硬措施,好死不死的,那女人是小伟的得意门生。于是,他空袭了那个人的飞机,美其名曰:为民除害。至今,联合国还未查出是何人所为,将其列为十大悬案之一。我苦笑了一下,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别,你不结婚还有那么多人想结呢!”
“你不是也不想吗?”他哼了一声。
“我不一样。”或许,我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来吧。曾经,我也幻想过会和心爱的男人携手走进教堂。但这一切,或许真的只能幻想:“好了,说正事。”
“我是这样想的,你重生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对你越安全。所以,我并没有报告给我的直接领导人,而是,我联系上了一号首长。”他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我不禁也挺直了脊背。首长,是我一直尊敬的人。
“他听了你的事情,很有兴趣,也能理解你的情况。他说,他会找一个适宜的机会,和你爷爷谈一谈,会尽量,让你到国外去。”
“真的?”幸福来得太快,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点头,“但是,领导有个条件。”
“说。”
“可能,要暗中派人保护你。”
我了解。首长肯定是这样想的,如果我的情况属实,那么我手里的信息无论放到哪个国家,都可以引起原子弹爆炸般的轰动。“首长考虑的很全面,我接受。”
“你放心,他们绝不会干扰你的私生活。”他又笑了,邪魅的面容绽放着惑人的美,“好了,回去以后,把明年一年的资料整理出来,交给我。”
“一年?”我皱眉。
“嘘!”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冲我抛个媚眼:“你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我睁大眼睛:“你欺骗首长?”
他摇头,“No!No!这不是欺骗,这是——自我保护!”
我的眼眶,似乎湿润了:“小伟,谢谢你。”
和他分开,我抬头看天。
天好蓝,云好白!
甚至,连风都是香的。
终于,可以享受自由的空气!
010 一封信
手指滑动,几个熟悉的数字跃然手机之上,只响了一声,那边传来一个带着欣喜的声音:“晓君?”
风吹过来,扬起我的发,拂在我的脸颊,我轻笑:“少伦,有空吗?”
十分钟后,他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依然帅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晓君,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之前,我打你电话都是关机的……”
“项少伦,我要走了。”我冲他一笑,有时候,有些人和事是要交代清楚的:“去很远的地方,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去哪里?”他靠近一步,眼神灼灼:“和邵其寒吗?”
“我一个人。”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并没有和邵其寒结婚,所以,我也不打算骗他:“想离开这个地方,去散心。”
“你不是已经去过了吗?现在回来为什么还要离开?”
我的手穿过长发,低头一笑,再抬头,看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恋:“陪我去剪头发吧。”
“不去!”他别扭地转过头去。
“其实,我想通了。”我迈开步子,走在初冬已经没有了落叶的小路上:“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接近我,也不管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一切,毕竟已经过去了,我心里,或许始终是把你当朋友的,否则,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可能还和你见面。或许,青春留给我的记忆太深刻了吧,深刻得让一切都定了型。是朋友,便永远是朋友。”
他走在我身侧,迈出的步子大且稳:“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什么,管你老爸是高官还是贫民,在我眼里,只有你。也许,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但晓君,我,问心无愧。我对你的感情,也如你所说,从一开始,就定了型的。我爱你,这份爱,也是从青春的记忆里就有的。”
我笑笑,不可否认心里的温暖多了一点点:“少伦,我们不说这些。既然我要走了,那么,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不要走!”他猛地停下脚步,握住我的手:“要走,也可以,让我和你一起走!”
我抽回手:“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不能舍弃那一份在我心里纯真的友谊所以才一次一次地原谅你,也正因为如此,才想在离别的时候告诉你一声。如果你依然如此固执,那么,当我离开的时候,或许,就是我们永别的时候!”
他眼睛睁大:“晓君,我……好,我不说什么,我也不做什么。但是,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要去哪里!”
“不一定,世界各地吧。”我伸开双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要去享受真正的自由!”
良久,耳边才传来他的声音:“好。我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跟着你,只要你保证,每到一个地方,就打电话告诉我你好不好,可以吗?”
我点头:“可以啊!”
在大街上分别的时候,看得出他眼里的依依不舍。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项少伦,我相信,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我们眼前的痛苦三年五年十年之后再来看,或者,不值一提。”
他定定看着我,许久才道:“也许吧。”
回到家,我集中精力整理资料,当把未来一年的讯息发给包小伟之后,我发现,我的收件箱里,有一封邓善意发给我的邮件。
我手一动,就想点上删除键。
但转念一想,终于还是没有动。
坐在电脑椅上,我愣了很久。
心里窜过一阵剧烈的痛,这是和他分手之后最熟悉的感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聆听着自己的心灵发出的哭泣之声。
没有办法,我可以骗所有的人,但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爱过,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忘记?
或许,再也不可能那么去爱一个人了吧?
只是,他会说些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看?
为什么要给他解释的机会?
但鬼使神差的,我还是打开了那封邮件。
看到第一句的时候,我的泪,已经悄然流下。
他写:我的君儿,或许,你永远不会打开这封邮件,但是,我还是写了。因为,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擦干泪水,我骂了自己一声:“没用!”
“君儿,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和你描述我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让你了解我的心里所想,或许,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对你的思念,对你的爱恋,一点一点的累积,累积,装到时间的盒子里,等到你终于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再一点一点拿出来,慢慢品味。”
甜言蜜语,果然是男人惯用的手段。但是,现在的我,还会相信吗?
“那天,你就那样离开了我。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连一个背影都没有让我看到。听说,你去了国外,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那样决绝地离开我。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你怎么舍得看到我伤心?所以,我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等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会听我的解释,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是,我似乎真的错了。你向我跑过来,我的心好像要跳出胸膛,我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一刻,我多想将你揉在我的怀里,永远永远不把你放开。但是,你推开我,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君儿,我深爱的君儿,你怎么可以,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怎么可以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气愤地把键盘推到一旁。恶人先告状是吗?是谁先伤害了谁?现在倒来责问我吗?
“好君儿,如果此刻你在我的身边,我会吻你,对你说对不起。因为我知道,你生气了。我情愿相信,你是生气了,总有一天,你的气会消,你还会回到我身边,是吗?又或许,我在做梦。我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爱,很明了自己的感情归属在哪里。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第一次见你的情景吗?那个夏天,我的父亲(如果不是为了妈妈,或许,我永远不会承认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交给我一个令我不屑却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那就是——去接近你,让你爱上我。君儿,你在恨我吧,虽然你嘴里说不恨,说谢谢我陪你玩了一场爱情游戏,但是,我看得出,你恨我。其实,我也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果断一点,拒绝他这个无理甚至有些龌龊的要求!后来,我见到了你。我不止一次地说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就是他说的那个女孩。但是,现在的你恐怕不相信吧。”
我为什么要相信?现在你说什么我都是不相信的。
“你是第一个出现在我梦里的女孩子,是第一个让我心心念念不忘的女孩子,是第一个让我有了想保护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冲动的女孩子。而且,你也知道,你也是第一个让我真正成了男人的女人,而且,将会是唯一的一个!但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害怕?虽然我的爱是真的,我的心是真的,但我不得不可悲地审视自己的人生。从爱上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开始害怕。甚至我想过,君儿,你别爱上我,别爱上我。但是,我越陷越深,沉迷在有你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