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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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厄1-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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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厄 

楔子 被深渊凝视


「…我都不敢看天花板呢,好可怕。蘅芷,妳有没有在听呀。」眼前的美少女推
了我一下,我大梦初醒的赶紧点头。

「有有有,我在听。妳刚说妳家的浴室问题。」

「甚么有问题而已。」雪紫哀伤的叹气,「闹得好凶呢。阴阳眼真的好麻烦…」

围在她身边的同学又好奇又同情的嗡嗡作响,谈着各式各样惊悚的经验。

我低下头,装作用心的抚平裙折。在这片稚嫩的声音之上,还有高亢的笑声飘荡
着。

「看看我啊,『灵异美少女』。」黑雾构成的人面大鸟又开始她的恶作剧,将美
丽的脸孔贴在雪紫的眼前,「先看到我再夸谈灵异吧,白痴!」

「…跟妳说话,妳都不回答。」雪紫在黑雾那头忽隐忽现,一脸不满,「妳不相
信我,是不是?」

在这样嚣闹中要听清楚她说什么也不容易,我真的尽力了。「没有的事,我当然
相信…只是我没什么经验可以分享。」

人面大鸟笑得更尖锐高亢了,害我只看得到雪紫的嘴一开一阖,根本不知道她在
说什么。

「算了雪紫,别理她啦。」其它的女同学将她拉走,「跟她有什么好讲的?」她
们成群结伴的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人面大鸟没跟上,只是飞回我的左肩栖息。「她们说妳是谎精、白痴,神经有毛
病。」非常恶意并且热切的想看我有什么反应。

但我只是掏出课本,开始复习刚刚没办法好好听讲的国文。

她非常失望,「妳一声令下,我就可以取她们的性命。她们才是说谎者,说谎者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的愚鲁之徒,却妄自虚话!」

「她们都还是小孩子,希望被注目。偶尔有些幻想又不伤大雅。」我在心底回答
,「别乱了,荒厄,走开点,妳的羽毛挡住我的课本了。」

但看起来惹怒她了。她将脸逼在我眼前,大吼大叫,「快发怒啊!快生气啊!让
我去杀人,杀成一片尸山血海!快下令啊!充什么圣人?!她们讨厌死妳了,那
个叫雪紫的白痴还故做姿态,说她不理妳的话,就没人要当妳朋友…如此虚伪、
如此凌驾而鄙视!妳若是个人就生气啊~」

我想赶开她,但旁人瞠目看着我朝空气胡乱挥手,我只好尴尬的一拍脖子,咕哝
着「有蚊子」,试图混过去。

已经够不正常了,不需要更多注目,真的。

「我让妳去杀谁妳就去杀谁?」我死盯着看不到半个字的课本,在心底问着。

「当然,当然!」她狂喜的脸孔离我非常非常的近,血红瞳孔里露出强烈的贪婪


「那好。」我叹了口气,「请妳去帮我杀掉一只戾鸟。名字好像叫做『荒厄』…


她凶猛的瞪着我,流露出强烈的恨意。一言不发的,她重重的重新栖息回我的左
肩,故意的重得让我沈了沈肩膀,锐利的爪几乎咬进肉里头。

我知道她乐意为我杀死任何人,为了满足她自己血腥的愿望。但这可不包含她自
己。

这就是我所处的「现实」。和一只种族为戾鸟的妖怪,绑在一起,

也所以,跟里世界,总是相隔得不够远。

身为一个人类,这真是太不幸了。

荒厄之一 因缘

因缘


对她或对我,都是一种不幸的因缘。

她原本是贪食婴儿或年轻男子血液的妖怪,拥有着女人般的胸脯和女人般的脸孔
,两者都极为妖美。自由自在,肆无忌惮

之所以会名为荒厄,也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其名。

至于我,我本来应该是个普通的人。既缺乏天赋,也没有灵感。若勉强要找出什
么不一样的地方…据说我是个好吃的食物,从异类的眼光而言。

就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小特点,让荒厄在屋外晒过夜的衣服上留下记号。不巧的
是,另一只戾鸟也几乎是同时的留下记号。

当时的我,才刚满七个月。我母亲十六岁就生下我,而我父亲已经三十三岁,是
补习班的老师。

英俊暴躁的导师和聪慧美丽的女学生相恋私奔还生下小孩,看起来实在非常漫画
情节,还是少女漫画。但现实往往很残酷。

我姓林,叫蘅芷。这个名字和生命就是母亲给我的所有,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据说,就在我满七个月的那一天,她就回家,和我父亲离婚,并且出国去了。

就在那一天,也发生了扭转我一生命运的奇异经历。


荒厄说,过了午夜,她前来收取属于她的「食物」。(据说是我)

但在摇篮边,已经有另一只戾鸟虎视眈眈了。戾鸟会名为戾鸟,就知道她们并非
是啥爱好和平的善良种族。两只戾鸟各自主张食物的所有权,平分和合作从来不
是她们种族的优点。

于是这两只戾鸟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对不起,受重伤的只有荒厄,另一只
戾鸟死掉了。

重伤的荒厄倒在我旁边,离死只有一线,连吃我的力气都没有。

伤到这种地步,她焦虑的等待我的母亲到来。现在的她只够解体然后潜伏在完熟
女子的子宫,等待女子的下一胎,成为虚妄的双胞胎之一,才够力气重获肉体和
自由。

但很不幸的,就在那天,我母亲决定和我父亲离婚,已经跑回娘家了。所以她只
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性命渐渐流失,和哇哇大哭的我大眼瞪小眼。

既没有力气离开,也没有力气叫我闭嘴。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祖母才边骂边进房,俯身抱起我。虽然有点过熟,并且年过
五十,但总比一点希望也没有来得好。

生命火花即将熄灭的荒厄,鼓起最后的力气,将自己解体成黑雾,想要侵入祖母
的子宫…

「但是她…她…她…」每次说到这里,荒厄就眼泪汪汪,不断抖着粉嫩的唇,「
她居然…」

「她居然没有子宫。」我无奈的帮她补充。据说我祖母因为生病,所以四十几岁
时切除了子宫。

听了几百万遍,我都会背了。

也如前几百万次相同,荒厄会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声震屋宇的。


于是,她极度不甘愿的,附身在我身上。因为当时的我实在太小了,所以她必须
用「誓」与「约」这样的形态,成了我另一种形态的保护者。

但她说得实在太难懂,这么多年我也没搞清楚过。我只知道就像某些人会自主性
的养小鬼,而我是非自主性的养大鬼。

但别人养小鬼为的是权势或财色,搞不好还有点搞头。我用生气和影子养荒厄,
却只让我的童年异常悲惨,直到现在,高职都快毕业了,还有人会骂我是「谎精
」或「灾神」。

不过,生命自会寻找出路。我终究学会怎样隐瞒她的存在,试图正常的过日子。

即使她的存在如此真确,不容质疑。

我的祖母并没有亲手养育我。她是个很忙的人,没空替儿子收拾残局。

于是我在各个保姆家流转,从来没有待太久。这种情形直到我周岁学会说话,越
演越烈。

在喋喋不休的荒厄耳濡目染下,我很早就学会了语言,却缺乏道德和自主意识了
解自己说了什么。而人类,总是有各式各样不怎么可爱的小秘密,是不希望别人
知道的。

满周岁不久的孩子实在不懂这些,只会呆呆的重复荒厄洞察人心的那些恶意,在
我还不知道「外遇」、「堕胎」这类话语之前,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听说造成很多家庭失和或溃散,实在很抱歉。但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没有失和和溃散的家庭坚信我说得都是谎言,认为我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谎精
」,不过没人觉得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用语如此成熟有什么奇怪,他们归咎于
电视,和各自的家庭教育。

祖母和父亲认为是保姆家的错,保姆们认为是家教不好。

至于当时的我,只觉得茫然。开口说话似乎是不好的行为…总会带来责打和辱骂
。我学会不讲话,只会摇头和点头,并且对荒厄的喋喋不休听若不闻,不再跟她
说什么。

这点让闷翻天的荒厄非常愤怒。她选择姓的忽视誓约,所以我常常看到各式各样
的异类,偶尔还会被伤害。

我就在这样动荡不安当中上了小学。我想,若不是这时候我老爸决定再婚,说不
定我会成为一个愤世嫉俗、痛恨世界的死小孩。

在后母嫁过来之前,荒厄不断的恐吓我,说后母会用开水烫小孩,切小孩子的手
指头,一定会把我虐待到死。

「所以最好让我把她杀掉。」她诱哄着,「这世界上只有我对妳最好,主人。妳
最好了解这点。」

但我不相信她。隔壁的小黑狗咬了我一口,我大哭的时候,荒厄说她可以帮我杀
掉小黑。

我答应了她。结果小黑在我面前爆炸,成了一滩烂肉。有些血迹还溅到我脸孔。

大人都说小黑狗是被车子碾过去,只有我知道事实的真相。而且荒厄狂喜而满意
的舔舐着烂肉和血迹,那原本是条活生生的小狗。

虽然还是个小学生,但我真实的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了。不像卡通演的那样
,爆炸还会灰头土脸的爬起来。

从那时候起,我就不相信荒厄了。

虽然害怕后妈,但我不想让任何人死掉。


后妈比我爸还大十岁。她并不美,胖胖的,和我同学的妈妈很像。荒厄尖酸的批
评,说我爸是因为想少十年奋斗才娶了一个年纪这么大、如此平庸的寡妇。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再次的相信荒厄说的话不可以相信。她或许不漂亮,但
她的心很漂亮。

她带着一种困惑但温柔的心情接近我,成为实质上的母亲。

「她有自闭症,不用管她。」我父亲说,「给她吃穿就好了,她自己会去上学。
对了,不用管她说什么,一嘴谎话,教都教不会!」然后恶狠狠的瞪我。

「…小心车子。」我怯怯的说。

「闭嘴!触霉头!」他一巴掌就要打过来。后妈拉住了他。

「孩子也是关心你,别这样。」她苦心劝着。

当天傍晚,父亲一跛一拐的走进家门。他被机车的支架压到脚,一进门就想揍我


我猜后妈也是害怕的,但她护在我前面,不让老爸打我。

她当了我五年的妈妈,让我安渡过整个小学时代。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荒厄的
存在,但她温柔却肯定的要我把这种天赋藏起来。

「像个一般的孩子长大,好吗?」她摸着我的头,「或许妳必须说谎才可以像个
正常人,我准妳说谎。说谎的罪过…由妈妈来就好了。」

我很难过,真的。我真的很喜欢她。

但她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只剩下五年的岁月。荒厄可能什么都会说谎,但预言
灾难和促寿总是那么热切的真实。

她临死前紧紧握着我的手,那么不放心。头七的时候回到家里,坐在床前哭了一
夜。

爸爸其实对她不好,我又是那样阴暗的小孩。

「妈妈,」我跟她说,「现在妳知道我没说谎了。」荒厄在我肩膀上发出惊人的
狂笑。

她点头,不断的哭。

「只要妳明白我就好了。」我坚定的跟她说,「妈妈,妳放心。我会努力说谎的
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并且好好的长大。」

我想,后妈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到好人家,她这样一个善良的好人。

虽然遇到很多挫折,但只有她相信我,我就觉得,还可以撑下去。我不会让她不
放心的。

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这么顺利的。

当时我还很小,对于伤害和死亡都很畏惧。我会忍不住开口提醒,灾祸成真我就
成了「乌鸦嘴」,没有成真就成了「谎精」。

渐渐的,我领悟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试图插手是不对的。身为一个人,
就不该跟里世界有因缘。荒厄会这样试图引我往血腥和疯狂的道路走去,实在是
她的天性所致。

困在我身边,她的天性完全得不到满足。她想重获自由,最好是我被血腥和疯狂
玷污,然后生下第一胎的孩子。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她想用预言让我被孤立,继而愤怒,然后疯狂。但这世界上有个人知道真相,即
使是个死去的人,对我而言就够了。

但这样的了悟,是在人际关系崩坏,无数愚蠢和孤立中学会的。我的国中生涯过
得非常糟糕,在荒厄和异类的搅扰下也很难念好书。更不要提同侪愚蠢的排斥和
孤立。

不过我熬过来了。虽然只考到高职,将来大约只能当个小会计…但我熬过了那段
青涩,早早的成熟了。

坦白说,异类,甚至荒厄都不能实质上的杀害我。可惜没有这种精确统计,不过
就我所知,被异类杀害的人,还远不如被人类所杀害的人。

恐怕一百万个死人里头,异类真的能动手的还没十个。

像荒厄这样可以直接食人的异类,很少,非常少。其它的异类顶多就影响你的心
灵,在脆弱的时候试图让你自己走向死亡。

但你若不要承认他们的存在,不要相信他们的诱引,多晒晒太阳,将头抬起来,
真的什么也伤不到你。


我高中的生涯,因此平静许多。当然荒厄非常不满,因此常常大吵大闹,更加恶
毒和讽刺。

但她顶多就能这样而已。

等我想通了以后,世界因此也不太一样。我比较能够容忍和宽厚的看待同学喜爱
恐怖和灵异的嗜好。

渴望与众不同,希望能够看到另一个诡丽的世界。这是另一种冒险的欲望,无可
苛责的。

如果我没有这种命运,说不定我也跟他们一样。

但我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的时候,只会苦笑,黯淡的。

我从镜里看到一个面黄肌瘦,个子不高、脸上有着痘疤的灰败女孩,戴着厚厚的
眼镜,左肩却有只奇异的、黑雾组成,老鹰大小的戾鸟。她有着妖美的脸孔和饱
实的胸脯,锐爪抓着我的肩膀,长长的漆黑尾羽及地。

看得到异类的就看得到她。但真正看得到异类的人…或说和里世界有因缘的人,
非常非常的少。

绝对不是雪紫,或者是聚在一起说怪谈的那些人。

相反的,他们会回避我的左肩,尽量不和人谈及这类异事,更多的将头埋在书里
头逃避这个世界。

我们不用说怪谈,因为就生活在怪谈中。

甚至,我们这些人也尽量避免交集。我猜是异类将我们都教育得彻底而且极好。

只有一回,就只有一次。即将毕业的学姊,迟疑的交给我一个护身符。我们几乎
没有交谈过。

「我不能拿,」我点头致谢,「但还是谢谢妳。」

「…说不定…或者妳愿意找人…」她的眼神回避我的左肩。

「没用的。」我温和的说,「但我真的感谢妳。」

「…不要去看,很快的就会不见。」她下定决心似的说,「我已经看不到了。」

「恭喜妳。」

她想笑,却反而嘴角下弯。我懂的。

「妳很快就会完全看不到了。」我温和的说。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是种温和的绝望。「或许吧。」

我知道她会断绝这种因缘。点滴之恩,必当涌泉以报,这是我的原则。

命令荒厄断绝她的「因缘」时,她非常非常的愤怒。但没办法,她还是得照做。

就像我不想要这种因缘,她也无法抗拒。

后来我听说原本阴沈内向的学姊,上了大学像是变了个人,神采飞扬,还被说是
阳光美人。说真话,我真的感到很安慰。

就算因此大病了两个月,也觉得太值得了。

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因缘完)

荒厄之二 符殃


我坐在玄关脱鞋子。

可以的话,我是不想回来的。可惜没有这么心想事成的好事儿。所以,那个女人
冷冷的睥睨着我,充满敌意的问,「妳回来干什么?」我也只能没好气的抬头看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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