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滟耸耸肩,无言以对。
“滟滟小姐,小武有没有对你说过他家里的情况?”他带着试探性的语气。
“有哇!”她点点头。“他说他父亲的公司倒闭,还说负债了五千万。”
“什么!小武告诉你,他家有五千万的负债!”阿威惊叫出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是知道武胤乔每个月必须偿还银行的贷款,但却不知道是数字这么庞大的负债。
这个数字对他们每个人解读的币值都不同,武胤乔说的是日币,滟滟用的是新台币来解读,而阿威则用的是人民币,因此,这“五千万”的数字传到了阿威这里,便成了可怕而且惊人的庞大负债。
“是啊!”滟滟吐了吐舌尖。“听起来好像满多的。”
阿威无法置信地盯着她。
“这数字何止‘满多’,是‘惊人的多’好不好?”他纠正她的说法。
“唉,不管是怎么样的多,反正我都会帮他解决,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不以为意地耸肩。
“五千万,不是五百块耶!你、你居然说没什么了不起!”阿威差点被她的反应吓死。
“能用钱解决的事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呀!”她不懂阿威干嘛那样大惊小怪。
真酷!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超级富翁才会说的话,阿威对滟滟开始敬畏加崇拜了起来。
可是……
“小武的自尊心很强、很强,这点你知道吗?”他谨慎小心地提醒。
“知道啊!他从来不准我替他付任何一毛钱。”她又露出甜蜜的微笑,淡淡的粉红从她白玉般的肌肤下沁上来。
“你既然知道,那小武愿意让你替他偿还负债吗?”他很怀疑。
“我们还没有正式谈过这件事。”
阿威著有所思地看着她。“就我对小武的了解,他的自尊心那么强,骨头那么做,应该是不会肯的。”
“没关系,我回台湾叫老爸向武胤乔提亲,等我们结了婚,夫债妻偿,他就不会不肯了。”她自信满满地说。
阿威讶异地观了她一眼。“滟滟小姐,能不能请问一下,你今年几岁?”
“二十五岁。”滟滟奇怪的回答。
阿威张圆了嘴。“你……居然比十八岁的我想法还要天真。”
“怎么说?”她愣了愣。
“你这个方法用在别的男人身上有没有效果,我是不清楚,不过……如果用在小武身上的话,我可以肯定一定无效。”阿威慢条斯理地说。
滟滟咬着下唇遥望白皑皑的群山,没有接话。她心中其实也隐约能猜得到武胤乔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我知道他可能会暴跳如雷,但是……这样也总比他日日烦躁不安得好。”她轻轻叹口气。
阿威呆了半晌,见缆车快要到达目的地,只好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说:“滟滟小姐,这种事我帮不了忙,只能祝你一切顺利了。”
“谢谢。”
滟滟深呼吸一下,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解决武胤乔的烦恼了,不管他是不是会气得跳脚,她都决定要替他还清负债,决定要——
嫁给他!
^^
“救命啊——”
初次尝试中级雪道的滟滟,像坐云霄飞车般笔直而快速地往下疾冲,脑中一片空白,要如何煞车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用你的身体转弯,要利用转弯控制速度!”
武胤乔在她身后大喊,一路矫健地追上来。
滟滟试着转了弯,可是弯转了,速度还是眼云霄飞车一样快,眼见得就快冲撞进松树林里了。
武胤乔纵身跃起,用最快的速度滑向滟滟,就在她快冲进林子之前奋力将她抱住,两人跌倒在雪地上,一路翻滚至林子前停住。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武胤乔紧张地察看她的手脚。
“应该没有骨折,不过大概有点瘀伤。”她揉着刚才混乱间撞上石块的大腿,惊魂未定。
“你到底有没有滑雪的细胞?总有一天我会陪你一起摔断腿!”他用力用了下她的脑袋,绷着一张脸帮她拍掉头上的雪。
滟滟惭愧地抱住他,柔柔撒娇。
“不行,我们两个人不能一起摔断腿,万一你摔断腿,我得照顾你,而我摔断了腿,你就得照顾我。”
武胤乔颇为认真地点点头,下了结论。
“我决定选择不教你滑雪了,这样一来,两个人都不会有摔断腿的危险。”
“怎么可以,你已经被我包下来了耶。”她急急抗议。
“少废话。”抗议无效。
“好冷酷无情的男人。”她委屈地扁嘴。
“本人正是冷酷无情的男人,现在才知道太晚了。”他把她从雪地上拉起来。“为了宝贵的性命着想,我情愿冷酷无情一点。”
滟滟揽着他的脖子格格地笑。“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我都喜欢。”
他低下头,把脸贴在她的颊畔摩挲着,掩藏了他的微笑。
“惨了,滑到这里来,要走好远的路才回得去,不要不要,会累死——”滟滟看见远得只剩一小点的“风车山庄”,禁不住哀哀叫。
“这附近有个几年前废弃的招待所,先到那里休息,再从那里联络阿威想法子来接我们回去。”他说。
滟滟无异议地点头。
武胤乔带着她翻过一段小坡,就看见一幢结构古朴的木造房子。
一进屋,滟滟环顾四周,发现这招待所颇有居家风格。
“你没有睡过火炕吧?”武胤乔带着她转进西边小屋里。
“这就是火炕?”她好奇地爬上去,看见武胤乔走出小屋,再走进来时,怀中已经抱着一大捆干柴。
“再等一下,躺在上面就会非常暖和了。”他蹲在炕下,把干柴一根根丢进去烧。
渐渐的,冰冷的炕暖热了起来,空气也渐渐干燥,不再带着潮湿的气味了。
“真的耶!”滟滟躺在热炕上,感动地低喊:“这种感觉好舒服喔,快点,你也一起躺上来。”
武胤乔依言坐到炕上,脱下两人身上厚重潮湿的雪衣,然后拥着滟滟躺下。
“我们偷偷睡上一觉再走。”他吻了吻她的眉心。
“好。”她偎进他的怀里,感觉安适而且自在,与他躲在一方温暖的屋檐下,让幸福的感觉缓缓将她浸没。
爱上一个人真奇怪,这间破旧的木造小屋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张热炕,她竟也愿意就这么天长地久地和他过下去。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奇妙。
“武胤乔,”她从他怀中仰起头来,热烈地望着他。“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在这种破屋子里过一辈子,你愿不愿意?”
武胤乔闷闷沉沉地低笑着。
“不管在哪里,或是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忘记对我求婚。”
“可是你从来没有答应过呀!”她委屈地嘀咕。
武胤乔静静拥着她没有吭声。
“你又沉默了。”滟滟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委屈地催促着。“不要不说话嘛——你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嘛——”
她忽然顿住,低眸一看,双颊立刻飞上红云。“你看!”她故意用俏臀压向他身下坚硬灼热的部位,娇嗔地抗议。“明明就对我很有感觉,为什么还不答应我的求婚?”
低沉的笑声拼命在武胤乔的胸腔里滚动。
“我的顾虑很现实而且丑陋,你是不会懂的。”他感慨地压下她的头轻啄了一下。
“怎么不懂,不过就是钱的问题嘛。”突然间,她灵光一闪,将脖子上系的玉解下来给他。“这块玉辟邪先给你,听说值不少钱
“我已经说过不会拿你爸的任何一件古董!”他打断她,脸色沉了一沉。
“这是我的!”她用力强调。“我们家四个姐妹在十岁生日这天,都会收到我爸送的玉辟邪,这块玉是我的生日礼物,是我的。”
“是你的我也不要!”他低吼一声,翻身将她压倒,狂烈地吻住她。
滟滟又感觉到他的烦躁了。
他们愈亲密,她就愈能揣摩得到他的情绪,感受得到他愈来愈烦躁。
第九章
小武:
很抱歉没有告诉你就先回台湾,其实是因为怕你追根究底问我原因,一旦听到我的想法肯定又会阻止,所以只好来个先斩后奏。
昨天我打电话问过小妹,她说我这块玉辟邪最多只值个百来万,和你所说的五千万负债差距太远了。几经思量,还是决定回家一趟,你放心,我不是想叫老爸替你还钱,只是想和老爸谈谈我们结婚的事,如果我的嫁妆也比照大姐的嫁妆办理,相信一定会对你很有帮助。
我先把玉辟邪留给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想如何处理都由你决定。
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你被金钱困扰的神情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分彼此?你能不能抛开自尊心?让我帮你解决你的难题。
我只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脸上的笑容是简单、纯净的,是那种再也没有烦恼、焦躁和煎熬的笑容。
等我带来好消息喔。
——滟滟
武胤乔放下信,怔怔看着掌心中的玉辟邪,整个人深陷在难以厘清的思绪中。
她打算以五千万买他一个简单纯净的笑容!这么大的手笔,倒有点像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褒姒笑一场那样的大手笔。
他知道滟滟很爱他,用她的身、心和所有的一切一切来爱他,为这场她心中一生一世、独一无二的浪漫爱憎。
但是滟滟这么做,只是在挑战他的尊严、他的傲骨,他禁不起她全心全意、倾尽所有的付出,一旦收下她的钱,他就觉得自己被买断了。他不想让滟滟有那种金钱可以买到一切,甚至连爱情也买得到的观念。
虽然她是他此生唯一用过心、动过情的女人,但他却不想让他的爱住进她的空中楼阁里,他不要一个被金钱绑缚的关系,因为那样只会让她的空中楼阁可能随时颓塌,葬送两人之间的感情。
他必须让滟滟明白,其实有很多东西都是无价的,包括他的尊严、他的傲骨、他的责任感,以及他的爱情。
他把玉辟邪装进小盒子里,拿起电话投向饭店柜台。
“喂,心头,我是武胤乔,施滟滟是昨天退房的吗……请问她有没有留下联络地址……有吗?那么麻烦你把台湾的地址给我,谢谢。”
滟滟回到台湾,家里空无一人,漓漓也不在“镇宝斋”里,这才想起那天打电话给漓滴时,说她人在台东洗温泉,要玩好多天才回来。
在家闲晃了两天,闷得发慌,打电话给漓漓居然收讯不良,打给云云又是关机中,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找不到人,终于再也憋不住打给了瀛瀛,试探性地跟她说想和武胤乔结婚的事。
“什么!你要结婚?才跟人家认识不到半个月就要结婚?!你是不是疯啦!”
瀛瀛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他是我的真命天子,我迟早都要嫁给他的,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她悠哉地笑答,对瀛瀛的雷吼早就习以为常了。
“神经病坏会是阿路给你的刺激太大了吧?”
“阿路?噢,阿路呀!”她噗哧一笑,对这个名字都快失去记忆了。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声不响地跑到哈尔滨去找你的什么真命天子。才刚回来就嚷着要结婚,武胤乔到底是哪号人物,居然让你着迷成这样,快点跟我说清楚。”瀛瀛担心她又感情受骗。
“他是哈尔滨的滑雪教练啊,人很帅、很好、很温柔……哎呀,我不会说啦,反正他什么都好,我嫁他是嫁定了。”她边说边格格地笑。
“完了、完了,你这根本就是热恋中女人的症状,昏头转向,理智尽失,没得救了!”
瀛瀛发出难以置信的叹息声。“看来这个武胤乔段数更高,他要是存心欺骗你,你肯定尸骨无存。”
“他是我追来的,放心好了。”
滟滟声音中的愉悦连远在日本的瀛瀛都能感受得到,这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可见得这一回滟滟真的陷入了热恋。
“你追来的?你了解他多少?”
瀛瀛认真起来。
“尽在不言中。”
呵呵。
“拜托,别老是这样甜蜜蜜地笑,我的头皮都发麻了。”
发麻的原因是害怕万一又是假恋情,滟滟这四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爸给大姐多少嫁妆?”她忽然问。
“干嘛问这个?”
瀛瀛警觉地反问。
“嗯……你别管啦,告诉我就对了。”
她言语闪烁。
“不行,你会问一定有原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我再跟你说。”免得她又自行干出什么蠢事来。
“唉,什么都瞒不过你。”反正迟早大家都会知道的,她也就懒得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武胤乔他家有点负债要还,我想知道我可能会有多少嫁妆能帮他还清负债。”
“他家有负债?”瀛瀛惊呼。有鬼,有鬼,肯定有鬼。“有多少负债你问清楚了吗?”
“大概五千万吧!”她的语气还挺OK。
“五千万!”瀛瀛又是一阵暴吼。“你干脆把我们家的房子送给他好了!发什么神经!”
“老爸不可能把这幢房子给我当嫁妆的,好歹还有漓漓,这样好像不大公平。”滟滟自顾自地喃喃低语。
“施滟滟,你疯了不成?没人像你这样挥金如土的。”瀛瀛简直快昏倒了。
“未来的老公有难,我本来就该帮他解决困难呀!”她理所当然地说。
瀛瀛嘿嘿哈哈地冷笑几声。“你想帮他还清负债,就不怕咱们老爸破产吗?”
“破产?”滟滟倒抽一口气。“五千万就会让老爸破产?咱们老爸不是挺有钱的吗?”
瀛瀛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她忘了,滟滟是个告诉她一个苹果五百元,她不会觉得贵山真品皮包一百元,她也不会觉得便宜的人。从小到大,她完全对物质没有正确的价值观念。
这样更惨,如果武胤乔存心欺骗滟滟,那么这一招就真是太高了。
“你说武胤乔是哈尔滨亚布力滑雪中心的教练是吗?”瀛瀛用无比温和的声音轻轻问。
“是啊!”滟滟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很好!”瀛瀛温柔的嗓音顿时变得凶巴巴的。“我有点事想请教他一下,看看他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幻药,把你弄得如此神魂颠倒,就让我来好好领教、领教武胤乔魅力何在。”
“二姐,不要——”滟滟惊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瀛瀛“喀哒”一声挂上电话,不给她任何阻止的机会。
“惨了、惨了、惨了!”
滟滟连三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绕着客厅打转,她很清楚瀛瀛又要用那个老招数了。
她更清楚,武胤乔的个性不是一个能被戏耍的人,他要是误会她和瀛瀛联合起来测验他的真心,很可能暴跳如雷,说不定他们从此就完了。
就在她拿起电话想抢在瀛瀛之前打到亚布力,拦截武胤乔接到瀛瀛电话的机会时,门铃忽然响起。
她火速奔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联邦快递公司的快递员。
“这里有施滟滟小姐的包裹,请她签收。”
滟滟疑惑地收下包裹,一看见寄件人是武胤乔,一颗心登时蹦跳到喉咙口。
是什么东西?他寄了什么东西给她?
她飞快地打开包裹,看见了一封信笺和她的玉辟邪。当她迅速读完信笺的内容时,一颗飞升的心骤然跌坠谷底。
滟滟:
我不喜欢你总是拿金钱来诱惑我,即便这些金钱对你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我而言,代表的却是不同的意义。
能得到你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爱是我的荣幸,但我只要你的心,和一份单纯的感情,我必须告诉你,五千万并不能买到我脸上简单、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