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啦!要打造『尊爵表』的事前准备太多,我怕我整个假期都要泡在公事里了。”又宁的视线仍紧盯着手上的企画书,脑中列满了待办事项,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德睿不爽了,抄起她手上企画书就往脑后一丢,抗议道:“喂,别把瑞士跟台湾混为一谈好不好?我是不知道台湾人在新年假期间加不加班,但咱们瑞士人可不兴这一套!别说公司或工厂了,就是餐厅或商店也全部打佯,你一个人要怎么加班?”
“我知道我联络不上工厂或师傅,但至少我可以多准备一些资料,事先做好功课,等到假期过了,就可以减少准备的时间……唔唔,别闹……”
又宁要去捡回企画书,却被德睿拉回腿上坐,用一记长吻融化她。
好不容易,他终于松开她,又宁已面红耳赤,娇喘不已。
“德睿!”她嗔恼地瞪他一眼。
“你真不浪漫!”德睿垮着俊脸抱怨着:“人家提议去滑雪,你满脑子只想着工作,这工作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汤尼、珍恩、雷诺、露莎他们也是这个Team的一员,你何必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做了那么多,别人也不会感激。”
又宁太单纯,只知道埋头做事,不知道自己的认真在别人眼中被如何解读。要不是碍着他的面,只怕那些流言蜚语会传得更难听。
“可是,总裁亲自勉励我,要我好好努力,不要让他失望……”
德睿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又宁想了想,“我记得是……颁奖典礼后两天。”
动作真快!那几天他正忙着接受采访和开记者会,难怪不知情。
德睿面色不善地想:好你个阴险的老头子!居然背着我找上又宁,八成也听见公司流言,想从又宁这边下手,好进一步控制我!你的行事作风,我还会不知道吗?
“亲爱的,你已经够努力了。”德睿安抚怀中的又宁:“我爸既然提出那种计画,就表示公司有长期抗战的打算,资金充裕得很,你也不必替公司节省了。我反倒担心你,你身子弱,瑞士的冬季又冷,万一你染上感冒,又得咳上好几天。”
他的关怀,使又宁眼色柔了,“别担心,我爸妈已经寄给我几大盒感冒药……”
“不准再乱吃成药!”德睿拉长了脸瞪她,“你就是老吃那种东西,越吃抵抗力越差,只要天气一变,马上就伤风感冒。”
“德睿……”又宁还想辩解,德睿却早一步伸指点住她的唇办。
“不要跟我辩,好不好?为了你的身体着想,适度的放松是需要的,除了滑雪,我们还可以去达沃斯泡温泉……嘿,你不知道瑞士也有温泉吧?我保证你一定喜欢。还有琉森的沉睡石狮也值得一看,大文豪马克?吐温还说那是世界上最哀伤、最感人的石雕……”
德睿鼓动如簧巧舌,非要说动又宁点头,乖乖把耶诞、新年连假都交给他安排。
又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奇怪,别的老板巴不得员工把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全奉献给公司,哪有人像你这样,急着把员工拐出去玩?”
“工作永远是那么多,你今天少做一点也不会跑掉。”他实在服了又宁的敬业精神,“再说……我也舍不得你这么辛苦啊!如果可以,我真想带你远走高飞,把公司的一切都抛下!”
又宁笑叹道:“你呀!净说些孩子气的话……”
“不管!假期的安排就这样拍板定案。我们先去滑雪,然后去泡温泉,再去看石雕!待会儿我就打电话去订机票,至于现在嘛……”德睿笑得坏坏的,一个翻身,将又宁压在身下,惹来她一声惊呼,“我想到更好的计画来打发这无聊的雪夜。”
又宁知道德睿又起了什么坏念头,不由得羞红了脸。
“不行啦!那份企画书我还没看完……”
“那份企画书有比我重要吗?”德睿跨坐在她腿间,双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
“但是……明天开会的提案我部还没想出来……”
“管他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叠上她娇柔的身躯,声音变得呢哝。
“可是,德睿……”
“亲爱的,你的话真多。”说完,他堵住她的小嘴,一劳永逸地解决耳边干扰。
最后,又宁也只能叹一口气,无奈地被他扯进蓄意挑起的狂情中。
夜漫漫,壁炉前,火光中,相恋的人儿情意正浓……
终于,连假过去,该上班的人一切如常,乖乖返回原位,做一颗尽责的螺丝钉。
回到工作岗位的又宁,意外发现同事们居然已经自行分配好各自负责的部分,只将最轻松、最不费力、最不需动脑的部分交给她。
“负责报帐与请款的工作,我会照做,但我能不能也参加设计……”
当又宁鼓起勇气向同事们争取时,汤尼为难地打断她:“抱歉,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再重新分配大家恐怕会搞混。”
“可是我也想参与设计,我有好多构想……”
雷诺翻了个白眼,“每个人都想在钟表界崭露头角,既然你已经一战成名,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何不给别人一个机会?”
又宁一再重申:“雷诺,我从不觉得『鱼戏。蝶舞』是我一个人的作品,那是我们团队合作产生的心血结晶!”
“蕾贝卡,”年纪最长的露莎道:“我知道你不是个争功的人,但做这一行很现实,倘若拿不出像样的作品,很快就会被淘汰,所以,你何妨给大家一个机会?”
又宁震住。难道,大家认为她是最大的阻碍?
“露莎,我没想过和谁竞争,只希望能快乐的做设计……”
“你当然能,”充满敌意的珍恩插进来,冷冷嘲讽,“看你这么努力巴住『少爷』,让他站在你那一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能不快乐吗?”
这番话,说得又宁脸色一白。
露莎看不过去了,拉着珍恩的手臂,“珍恩,这话说得太过分了,你少说两句!”
“难道我还说错了?”珍恩素来耿直,不来拐弯抹角那一套,她推开露莎,傲慢地站在又宁面前,双手叉在腰问,居高临下的睥睨她,“蕾贝卡,既然我敢说,就不怕你去告状!反正你已经逮住了一张长期饭票,未来的富贵荣华享用不尽,请你在得意之余,也高抬贵手留条小径给别人走,这样大家都好过!”
说完,珍恩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大男生道:“汤尼、雷诺,我已经借了会议室,我们去讨论这一周的进度。露莎,与研发部和工厂协调的工作就麻烦你了。”
就这样,除了又宁,办公室同仁顿时走得一个也不剩。
又宁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背脊挺得好直。面对寂然无声的空旷办公室,她的脸色惨白,眼圈儿泛红,视线因泪雾而模糊不清。
算了!被排挤又怎样?如果她真想画设计图,就算不参与讨论也能画!
又宁努力眨回泪意,拉开抽屉,拿出自己惯用的簿本与蓝铅笔放在桌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作画。
办公室外,一双窥探的蓝眸闪动着骄傲的神采,同时诣满怜爱。
那抹身影往前踏了一步,原想趋前安慰。却在门边顿了一下,踌躇片刻,最后选择转身走开。
第五章
三月的苏黎世,冰雪渐融,带来另一波更刺骨的冰寒。
又宁仿佛成了打杂小妹,设计工作与她再无关系。
这一切,德睿全看在眼里,但是只要又宁没向他诉苦,他就不准备出面摆平。
一方面,他尊重她的决定,相信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职场上必然的勾心斗角,而另一方面,他的心中已做好盘算,他知道他将不会在莫林企业待太久,至于又宁,他还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与他一起走。
义式餐厅里,流泄着轻松的爵士乐,这里不是很正式很昂贵的餐厅,但这里的义式风味特餐,又宁和德睿都很喜欢。
又宁点的牛肉千层面和过去一样美味,但她拿着叉子翻弄着盘里的食物,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的举动落在德睿眼中,他知道又宁的烦恼,但不主动点破,而是故意夸张地问:“怎么了?这里的千层面有这么难吃吗?”
又宁勉强微笑了一下,“当然不是,我只是……吃不下。”
“心烦吗?要不要说出来,让我帮你设法?”
德睿这句话,直直问进又宁的心坎里。
没错,他知道又宁正被其他急欲表现的同事排挤,他是可以以“上司”的身分介入,强制重新分配职掌,但是,他相信这绝不是又宁想要的解决方式,再说,日后他若离开莫林企业,又有谁能为她撑腰?
他知道了?
那一瞬间,又宁忽然明白,其实自己的烦恼,德睿全看在眼里,即使她从没说出口,他也不会以“关心”为名,强迫她非要说出来不可,更不会不顾她的感觉,擅自介入。
他关心她,同时也用他的方式尊重她。
又宁心头一暖,压在心坎上沉甸甸的心事不复存在了。
“我想,我自己可以解决。”又宁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说道。
“那就好。”他伸出大掌,亲昵地揉揉她的发。
翌日,除了又宁以外的四位同事围在德睿的办公室里,交出一份他们引以为傲的设计稿。
“经理,这份设计图是我和汤尼、雷诺,露莎讨论出来,与『尊爵』念最契合的样稿,请经理帮我们做初步的修正。”珍恩落落大方的站在德睿身边,嘴边擒着自信的笑弧,一双漂亮的金铜色双眸透过专案经理室的透明玻璃,示威似的看着独自在座位上处理请款单的又宁。
德睿看见珍恩的表情,再看看两份样稿,状似无心的问:“为什么这次又宁没有参与设计?”
珍恩抢着回答:“蕾贝卡说她刚主导完『鱼戏。蝶舞』的案子,想要沉淀一阵子,以免做出风格太接近的设计。”
德睿噙着讽笑:“是吗?”
“是的。难道经理不相信我吗?”珍恩根本不伯德睿看穿她的意图,就算他知道她存心排挤又宁又怎样?他总不能为了女友没有参与这次的案子,就否定了其他人的努力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代表你对这次的设计有绝对的自信,我这个经理总不能不给机会,你们说是不是?”
面对德睿的问话,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判断不出他的用意为何。
德睿将样稿递还给珍恩,“放手去做吧!不要让我失望。”
珍恩感到很意外。就这样?他不为难、不挑剔,反而支持他们的设计?
他甚至没有追究他们排挤蕾贝卡的事,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这让珍恩有种说不上的奇怪感觉。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德睿冷然挑眉,那神情,竟隐约有其父的威严。
“不,没有了!”
“我们去忙了!”
一行人丢下这些话,飞快地夺门而出,前往会议室进行下一步骤的讨论。
等所有闲杂人都退开后,德睿晃出他的办公室,来到又宁身边,在她发心印下一吻。
“可以下班了吗?今晚我妈弄了起士锅,要我邀你一起去吃。”
又宁垮着小脸道:“可是,我还有几张汤尼和珍恩的请款单据还没处理,我怕今天不交到会计那边,他们这个月底前请不到款。”
“你不记恨他们这样对你?”
德睿真服了她!别人都已经欺到她头上来了,她还卖命为他们加班。
又宁笑了,“我当然记恨!但是公归公,私归私,我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害他们领不到出差费或加班费。”
德睿笑着调侃她:“你不想拿出你的设计,然后藉我的力量付诸实行,再一举打败他们?”
“老实说,我想过,我甚至连图都画好了。可是要打造一只尊爵表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就算公司负担得起费用,我一个人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既然如此,我何不退出这次的案子,将所有的资源留给他们?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大展身手的机会呀!”又宁安然回答。
来日……方长吗?那一瞬,德睿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与又宁能像这样讨论工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最终是会离开莫林企业,踏上自己所选择的道路的,而又宁和他不同,因为,她已经走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她的梦想在莫林企业可以擭得实现,他如何忍心强迫她在他和她所向往的工作问选边站?那未免太过残忍。
而他,在自己的梦想和又宁之问,又该如何抉择?
简报室里,气氛比终年白雪皑皑的少女峰更低迷。
“花了六个月的时间,结果你们要给我看的,就是这种俗艳设计?”赫门将厚厚的报告书与设计稿拍在桌案上,愤怒之情,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包括向来自负其能的珍恩。
没有人见过赫门在公司动怒,全公司的人都说赫门向来以赏代罚,使得员工都乐于和他共事,过去就算赫门再不悦,也只是轻轻皱眉而已,但是今天他却首度在员工面前失控。
“这设计是谁的主意?是那个主导『鱼戏。蝶舞』的东方女孩吗?”简直不敢相信,这两次的设计风格未免相差太多!
“是我!”珍恩排众站出,鼓起勇气向赫门解释:“总裁,这次的设计较回归正统,我们会这样设计,是希望重回MP表一贯的经典风格,所以舍弃了太前卫创新的点子……”
赫门却连听也不愿,迳自转向打从进门就把手插在口袋、站在离出口处最近的儿子,不悦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让那女孩来负责设计?”
德睿似笑非笑地瞥了以珍恩为首的四名部属一眼,只见他们全低着头,不敢搭腔,过去对又宁盛气凌人的态度,在大老板面前全都化为诚惶诚恐。
所有人都敬畏赫门,只有德睿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您怎能断定是我不让她负责?”德睿反问。
“还用问吗?你向来以和我做对……”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赫门只得硬生生忍住,大手一挥,道:“我要和我儿子单独谈话,其他人全出去!”
赫门下令清场,顷刻问,偌大的简报室只留他们父子俩对峙。
“我听说那个东方女孩现在只负责和设计无关的杂务,甚至有传闻说,让她负责杂务是你授意的,这样你们才有更多时间独处,是不是有这回事?”
那一瞬,有种愤怒的情绪从心头涌出,使德睿几乎要当场拍桌离去,但,他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听说?传闻?什么时候开始,爸也相信起那些没有根据的八卦了?”德睿淡嘲道。
“有没有根据,你自己心里有数!”儿子不愿正面承认,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我问过老家的佣人,佣人部说你三天两头的就带那个东方女孩回家!”
“容我提醒您,她的名字叫祈又宁。”
“我知道她叫什么!”赫门火大低咆:“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话!”
德睿耸耸肩,“我的回答有用吗?爸不是早就先入为主的相信那些传闻了吗?”
“我就是要听你解释!”
德睿冷目注视着赫门,那股凌厉的气势,竟让他心下一震。
从未惧怕任何人、任何事的赫门,竞在儿子冷厉的注视下,有种无以名状的心虚。
“我没有不让她接触设计。至于您的第二个问题,我想那是我和又宁间的私事,我有权选择不回答。”说完,德睿漠然转身,走向简报室大门。
“站住!”被漠视得这么彻底,赫门气得发抖,“德睿,我再重申一次,不管是不是你授意,我要你马上让那个东方女孩来主导尊爵表的专案设计,否则我就开除她!”
“总裁要我负责尊爵表的专案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