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及时签字。”
“好的,谢谢医生!我是病人的女儿,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病人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最好不要进去,因为病人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哦,好,那麻烦您了,谢谢!”童菲菲只能点点头,看着医生的背影走远,再慢慢地回到急救室外面的凳子上,缓缓地坐了下来,孟洵看了一眼神色黯然的童菲菲,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孟洵拎着一个塑料袋回到童菲菲身边:“我刚打了电话给这个医院的脑外科主任,他说阿姨这种情况现在的确只能先观察,你送医很及时,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另外他明天早上也会抽空过来一趟,看看阿姨到时候情况怎样了。”
“哦,好!真是太谢谢了!”童菲菲之前还以为孟洵已经走了,没想到他是去打电话了,连忙对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和我客气什么?”孟洵打开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拿出一个面包,一盒牛奶,“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吃一点儿?”
童菲菲摇摇头:“你吃吧,我现在吃不下。”
“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不过还是试着多少吃一点儿。阿姨醒了还要你照顾的,你把自己熬垮了怎么行?”孟洵把面包和牛奶放进童菲菲的手里,东西竟然都是热的。童菲菲仔细地看了看包装袋,才意识到这些吃食不是随便在医院小卖部买的,而是在专门的面包店买的,难怪孟洵希望她趁热吃。她捧着牛奶,浓浓的暖意从手心沁进去,顺着血液缓缓地蔓延到全身。她拿起面包,轻轻地咬了一口,刚出炉的面包浓香酥软,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饿的。她缓缓地把面包吃完,再把微微地还有些烫口的牛奶喝下去,冰凉的胃顿时温暖起来,她抬起头,诚挚地对孟洵说道:“谢谢!”
孟洵淡淡地笑了笑,坐直了身体:“要不要休息会儿?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随便靠,不收钱。”
童菲菲看着难得开个玩笑的孟洵,浅浅地扯了扯唇角。五年多了吧,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撑着。她没有退路,也没有依靠,她不能被压垮,也不能选择放弃。所以再苦再累再难,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咬牙挺着,已经很久了,没人对她说,你可以靠着我,歇会儿吧。
垂下眼眸,童菲菲将涌上心头的那股酸楚缓缓地压了下去。宋萍还在观察室里生死未卜,她不能纵容自己这样脆弱,她没有脆弱的资格。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她坐直了身体,抬起头对孟洵浅浅地笑了,“谢谢!我没事,能撑得住。”
孟洵看着童菲菲平静的眼神,突然想起许久前的那个停电的夜晚,他心慌地跑进漆黑一片的办公室,却发现她竟然安稳地睡着了。他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隐忍而坚强,和她同龄的女孩这会儿应该正是需要男朋友呵护和关爱的时候,而她,却仿佛已经习惯了独自去面对和承担,哪怕面对的是再艰难的局面,就算她其实也害怕也担忧,却还是能让自己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去应付和处理。这样的镇定和平静,是经过了多少次的困境和艰辛才能磨炼出来的?这样的独立和坚强,又是经过了怎样的痛苦和无助才得以成全?
那个晚上,孟洵就陪着童菲菲在观察室外坐了一夜,当童菲菲终于体力不支睡过去的时候,孟洵将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看着童菲菲眼眶下那片淡淡的乌青,孟洵第一次明白了,所谓心疼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5
次日上午,孟洵说的那个脑外科主任来到了医院。童菲菲对主任详细地讲了一下宋萍的病史,主任又亲自去观察室看了一下宋萍的情况,就和值班医生打了个招呼,将宋萍转去了重症监护室,并嘱咐主治医生让宋萍在重症监护室多住几天。
“真的很感谢您!”童菲菲弯下腰诚恳地对主任道谢。她知道这或许对主任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她来说,却是很重要的。她记得上次宋萍住院时,她求了医生很久,还是没能多住上一天监护室,早早地就被打发到了普通病房,结果后来宋萍出现并发症时,差点儿就延误了最佳救治时间。
“没什么。其实病人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而且现在病情也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在监护室里多住几天也只是为了更保险点儿。这里的设备是肯定要比普通病房好,还有24小时值班的护士,你就不用太担心了。”主任和蔼地对童菲菲说道,“我听说你们在这里守了一整晚?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病人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而且监护室有护士值班,有什么情况都会随时给你们打电话的,你们不用一直守在这里。”
“哦,那我能探视吗?还有送饭什么的,需要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可以探视,但还是要尽量让病人安静休息,送饭什么的这几天应该都没有必要。病人在脑出血的情况下会有很晚的眩晕感,基本上是无法进食的,就算勉强吃进去也很容易吐出来,所以这几天病人都要暂时靠营养液来维持。你们现在不用做太多事,休息好,养好体力更加重要,后续病人的恢复期才是真正需要你们出力照顾的时候。”
童菲菲连连点头,对主任耐心细致的解释感激万分。主任走后,童菲菲进监护室看了一下宋萍,不过没待多久就被护士赶了出来。孟洵看见童菲菲出来,关切地问道:“阿姨情况怎么样?”
“应该是睡着了。护士说各项监控指标都正常,然后就让我出来了。”
孟洵松了口气:“那就好。忙了一上午,你连口水都还没顾上喝,去吃点儿东西吧?”
童菲菲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她想起刚才主任对她说的那番话,想着宋萍醒了还需要也照顾,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和孟洵一起走出了医院。
两人找了家医院附近的餐馆,才11点多,还没到用餐的高峰期,再加上过年的关系,餐馆里安静得都显得有些冷清了。童菲菲见孟洵点的菜色都很清淡,便开口说道:“我没什么食欲,你不用太迁就我的,点你喜欢吃的吧。”
孟洵摇摇头,让服务员下了单,自然地说道:“我现在也喜欢吃清淡的。”
童菲菲看着孟洵布满青茬的下巴,垂下了眼眸。她想起自己早上醒来时,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头靠在他的肩上,而他却抱紧了胳膊,微微地缩着身体抵着椅背。她把衣服还给他时,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她掌心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夜,她原本该辗转反侧,却因为身边有了这样一个支撑,而睡得温暖安稳。
“在想什么呢?还在担心阿姨吗?”孟洵的声音让童菲菲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在想这次真是你了。对了,那个主任跟你很熟吗?”
“还行吧。怎么,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尽管说没关系。”
“哦,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能在医院有个熟人,真是方便很多的。”
“在哪里都一样。”孟洵淡淡地笑了笑,突然想起童菲菲对主任说的病史,便随口问道:“你妈五年前做过心脏搭桥?”
“嗯。当时是心梗,情况比现在要更危急一些,还好及时地做了手术,才抢救过来。”童菲菲说得很简洁,甚至有些平淡,可孟洵却未曾忘记,五年前,当他第一次碰到童菲菲时,她那个濒临崩溃的样子。
“当年,也是你一个人在照顾你妈?”
童菲菲点了点头,声音很轻:“那时我男朋友去世不久,我妈一直都很伤心,天天以泪洗面,后来就发病了。我把她送到医院时,医生都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顿时就懵了,扑通一下就给医生跪下了,不停地给他磕头,结果把医生吓了一跳。他拽我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气急败坏了,对我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当然会尽全力救治病人,你这么做别人还以为我见死不救呢!’”
“是啊,一般医生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医生或许不会,可是医院,会的。”童菲菲的话语听起来很平静,但孟洵还是在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那一丝掩饰不住的痛楚和悲伤。“就在我妈发病的前一周,我奶奶去世了,胃癌。”
“胃癌?”孟洵愣了一下,当年童菲菲对他说过她奶奶是因病去世的,但他没想到是胃癌。
“是啊,胃癌。”童菲菲握着桌上的茶杯,指尖有些微微地颤抖,“胃癌,死亡率并不高,而且我奶奶进医院时,她并没到晚期。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钱,于是医院没有立刻安排医生给我奶奶做手术。结果等我赚到钱,赚到足够多的钱,终于可以让奶奶做手术的时候,她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完全扩散了。”
“这不能怪你……”孟洵几乎有些艰难地开口。可童菲菲只是惨淡地笑了笑,摇摇头:“无论我多么痛,多么悔,奶奶都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当我妈被送进医院时,我给医生跪下,因为我实在没法承受那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我记得当时我就跪在急诊室的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我给医生磕头,那个时候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想着我不能让我妈走,我那会儿就只剩下她了。不知道是不是我那个快崩溃的样子吓到了医生,反正他真把我妈救过来了,而且后来他看我实在可怜,还去收费处帮我说情,让我可以晚一点儿结清费用,所以,我真是挺感谢他的。”
童菲菲带着一缕清浅得几近于无的笑意,淡淡地述说着那段曾不堪回首的过往。没有怨怼也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激烈的情绪,只余淡然。仿佛过往的一切真的都已经水过无痕,轻如尘烟。仿佛那些曾刻入骨髓的疼痛,悔恨和自责,也都已经真的埋在了岁月的尽头,没入到了灵魂的最深处。
孟洵默默地听着童菲菲的讲述,看着她那淡然得近乎空茫的神色,垂下了目光,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能这么独立和坚强,五年前,当她喊出“是我错了,我早就该出来卖的”那句话时,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痛无可痛,失无可失,那一年,她才22岁。
6
宋萍一共在生病监护室住了五天,病情日趋好转,她住院的第四天,就能稍微吃一些流食了。童菲菲每天在家给她煮了粥送过去,孟洵也差不多隔天就来医院看一看宋萍的情况。临上班的前一天,孟洵来到医院,对童菲菲说道:“明天你不用急着去上班,就好好地照顾你妈,你的工作我会先安排给别人的。”
“哦,谢谢!”童菲菲这两天还正在发愁她上班了怎么给宋萍送饭,没想到孟洵能主动提出来给她假期,她心里真是十分感激,不过还是迟疑地说道:“我妈这个情况,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没关系。”孟洵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就安心照顾你妈,她什么时候好了,你再什么时候上班。我明天就去人力资源部那边打招呼,就说是我让你休假的,你就放心休吧。”
童菲菲感激地看着孟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宋萍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孟洵又来到了医院,他陪着童菲菲一起把转病房的事情办好,就开车送她回去拿陪床的用品。他将车开到宋萍家的楼下,交代道:“我就在下面等着,东西要是太多不好拿就给我打电话,我上去接你。”
“嗯,不用了。”童菲菲连忙婉拒,“我还得做中饭给我妈送去。你别等我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一个人怎么拿那么多东西。”孟洵像是在安抚一个硬要装大人的孩子,对童菲菲宠溺地笑了笑,“行了,别磨蹭了,快上去吧。我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当我是在‘日行一善’吧!”
童菲菲有些无语地看着孟洵执著的表情,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那,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去吧,不介意地话,可以顺便喝碗粥。”
孟洵的笑容缓缓地在脸上荡漾开,他果断地熄火拨钥匙,开心得好像童菲菲要请他吃大餐一样,大声地感叹道:“太好了,终于又能够一饱口福了!”
童菲菲看着孟洵夸张的样子,原本沉重的心思不免也松弛了几分,脸上隐约地浮现出一丝笑意。孟洵跟着童菲菲走下车,看着她那绷得僵直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
宋萍家是偏小的一居室,童菲菲进门后脱下羽绒服扔在沙发上,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孟洵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件羽绒服胳膊肘的地方都磨得有些褪色了,里面的内袋也是重新缝补过的,这才明白她一直没拉上羽绒服的拉链一不是因为粗心,而是因为这衣服实在穿得太久了,拉链已经不好用了。他扭过头,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童菲菲,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底下是卡其色的灯芯绒裤子,好像她穿来穿去都是这几件衣服,平时也不像公司其他女孩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他难得几次见她化妆还都是在她“相亲”的时候。
孟洵再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屋里的摆设,竟然大多数都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种老家具,就连电视也不是现在早已普及的液晶屏。他垂下头揉了揉眉心,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捱过苦日子,小时候他妈带着他到处找工打,他甚至还住过那种最简陋的工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此刻自己不能接受童菲菲过这样的日子,不会有谁比她更明白菲菲是怎样一个重视家人甚过于关爱自己的人,如果连她妈这儿都是这样的情况,那她自己那里,又是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童菲菲煮上粥,把菜洗净切好就走了出来,正好看到孟洵坐在沙发上揉眉心。
“没有。”孟洵抬起头,看着童菲菲挽起袖子露出的细瘦手腕,心里不由地觉得更加酸涩,于是站起身说道:“你坐会儿吧,有什么要收拾的让我来帮你收拾吧。”
“你哪里会知道要收拾什么。”童菲菲不在意地笑了笑,她放下袖子,正准备去宋萍的卧室,又拆了回来,给孟洵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不好意思啊,刚才急着进厨房,都没顾上给你倒杯水。你要是无聊的话就把电视打开吧,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孟洵看童菲菲倒水还以为是她自己渴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倒给他的,顿时有些尴尬:“你别管我了,你自己喝吧!折腾了半天,你稍微歇歇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没事,刚才不是在你车上歇了半天嘛。”童菲菲边说边走进了宋萍的卧室。孟洵端着水杯跟在她身后,站在房门口看她有条不紊又干净利落地收拾衣物,不禁叹道:“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经常住院呢。”
“咳,毕竟有过经验,手足无措一次就够了。”童菲菲边说边收拾,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收拾好了,这才走回到客厅,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孟洵笑了笑:“你坐会儿吧,我这就去炒菜,马上就能吃了。”
“我来做吧,不就是炒个青菜吗,这个我也会的!”孟洵放下杯子,正准备往厨房走,童菲菲却拉住了他,“你坐着吧。我妈高血压,做菜得少油少盐,你不知道分量的。”
说完,她就把孟洵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又快步走向了厨房。孟洵看着童菲菲一刻不停地忙得像个陀螺,不禁深深地懊恼起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着在外面给她们买个中餐?不就是少油少盐吗,大不了他盯着厨师做就行了。
童菲菲家里用的是高压锅,倒是一下子就煮好了粥,她三下两下炒好了两个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