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黄小蝉则是温柔的笑望着心思单纯的丈夫,再一次提醒道:“要让一个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甘愿低头,可不是只有愧疚就可以的,懂吗?”
“不懂。”熊家康承认自己的愚昧,直接问道:“如果不是愧疚,那是什么?”
“大概是你熊家康遇到我黄小蝉时,产生的那点什么吧!”在旋身走出厨房时,黄小蝉卖关子的说。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熊家康直觉的说完,这才突然像是惊醒般的叫嚷着,“原来那个浑小子不但是来认错的,他根本就是看上我们家的水练了?这可不行,我马上去把他给赶走!”
就知道这个傻大个一定是没听清楚她刚才所暗示他的话语,“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看上我们家的水练,所以才会说什么让他补偿的话!”黄小蝉假装惊讶的说。
“怎么可以把爱情当作是补偿?”熊家康立刻焦急的、不能认同的吼道:“我们家的水练又不是没人要,干嘛要他拿爱情来当作补偿?”
失笑的摇头,“是谁说他要拿爱情来当作补偿的?”
不就是小蝉你说的吗?“你说他不但是来认错的?”熊家康的思绪一下子就变得好混乱。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不会因为愧疚而低头,更不会因为愧疚而爱上,所以又怎么会那爱情来弥补愧疚呢?”
“小蝉,可不可换成我听得懂的话来说?”熊家康不耻下问。
“可以,我以为他多半是看见水练异于常人的特殊之处,所以动心了,如此而已。”否则单只有愧疚,是无法让骄傲得如此残忍的一个人甘心屈膝下跪的,“只是如果他以为求到了这个机会,从此以后就可以一帆风顺,那他就真的太过自以为是兼自作多情了。”
因为水练在秦家所失去的,都将变成他秦朗日日后的难关和折磨。
所以尽管她是真的不想看见一场因认错后就可以被圆满搞大欢喜结局,她还是……唉!果真是人心多变,且天意难测啊!
“水练并不笨,我们为人父母的,其实不需要太过担心。”
不需要担心?才怪!“那个秦朗日看起来很固执,全然是一副不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因为同样身为男人的熊佳康很了解那种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骄傲感,所以如果那个秦朗日不但是因为愧疚而来下跪认错,那么他喜欢上他们家水练的心意就绝对是难以动摇的,他怎会饮一时心软而引狼入室呢?
他,还没做好嫁女儿的心理准备啊!
***当他在地下室找到她时,她正埋首于一堆金属机械,抓你选哪的拆组着。
他站在距离她一尺之遥的地方,看看她卷起衣袖的手臂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在日光灯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种丑陋到接进阴森的感觉,让他立刻就联想到在二十分钟前,黄小蝉递交给他看的医疗照片,于是他再次沉痛到干呕不已。
尽管他一日想过一日的就是想要见到她却还是在亲眼看见自己的残忍行径后……举步维艰了!
因为当看见的人都已经觉得够恐怖了,那么曾亲身经历的她,又怎么能够轻易遗忘,并且原谅呢?
也因此,二叔曾经说过的话,那些有关于美好到只得折腰的心动瞬间,心跳砰然,与电流流过四肢百骸的激切……全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是他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多少泄露出他有多么不想承认,更不想被人发现的紧张。
原来,他早就心动不能被她拒绝了!
但是他一直记得她对他的无视和无动于衷,甚至就连她不喜欢被他触碰与靠近的话语,他也都还言犹在耳……所以对于他亲吻过她有如樱花般粉嫩般唇瓣的亲昵感觉,那个会一直记挂着年年不忘的人,就只有他了。
就只有他一个人陷落在心动的瞬间,孤独的感受着这样的心动,“严水练!”
他只能自己走向她,去改变她对他的无视与无动于衷。
当她听见他的叫唤,仅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再度低下头去继续组装那些冷冰冰的机械。
他只能整个人蹲低,把自己的影像倒映在她的瞳孔里,霸道的要求着她的注意,“在你替我挨受那一枪之后,我不想看到你无动于衷的样子,懂吗?”
然而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冷凉颊肤的动作已经带着些许的温柔。
只不过,严水练侧头避开的拒绝之意还是打击到他。
这让他刻进骨血里的骄傲天性是不能忍受,也不想承受的!
偏偏他被她那不能摧折的坚韧感给吸引住,在二叔把所有事情说开之后,他终于开始一点一滴的对自己承认——她留在他胸前的鲜红血迹的确炽热了他寒酷的心。
所以他在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还是来到了这里,跪求这个唯一的机会。
而直到黄小蝉让他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残忍,他才真的硬生生折断了自己的骄傲,心甘情愿的承接了她的拒绝,“你可以直接说你不喜欢,你也可以干脆把我推开、打闹,或是教训我一顿,但是我一样会一直碰触你,直到你习惯并记住我为止。”
所以他再次伸出手,执着的、颤抖的轻抚过她曾经破碎的颊肤。
她却真的如他所言的把他推开,让他饥饿到虚弱的身,因站立不住而倒坐在地上。“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
秦朗日藏起一点苦涩,疲惫的说道。
“我没出力推你。”严水练笔直的看着他跌靠在墙侧的暗影,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工具,平静的说道:“我也没有讨厌你。”
她只是不能在他开口说话之前认出他,她只是不能习惯他总是带着颤抖的碰触,因为……“但是你不喜欢我碰触你。”回望她毫无波澜的直视,秦朗日再也没有丝毫的傲气的直接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触碰我?”收回与他交缠的视线,严水练席地而坐的回应了他。
“那么是不是只要给你原因了,你就会接受我的靠近?”
“我不是这个意思。”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严水练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又试着开口说明自己的想法,“我很少与人交谈,所以没办法把一件事或者一个疑问说得很好,我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一直碰触我而已。”
“至少你说的话变多了。”他微喜的再次靠近她,小心翼翼的将她仰望的脸捧住,转向自己,“是什么原因让你的话变多了?”
“因为你一直都在发抖。”尤其是她被子弹贯穿右肩的那一次,他的颤抖更是激烈到让她产生了疑惑,“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呢?”
冷或害怕?
秦朗日微带苦涩的笑着,“你真的是一个笨蛋对吧?”笨到让他想起黄小蝉说过的话——说她才新生八年的性格异于常人的那些话,所以他立刻就痛到发寒般的战栗了。
如果……“我可以提供你一个‘学习’的机会,你要吗?”
“不要。”未加思索的,她立刻摇头拒绝了,“因为我一直都在学习。”
“所以你也不想问我是要学习什么呢?”他难掩失落的轻抚过她少有波动的脸庞,“所以你也不想知道我每次碰触你时,都会忍不住颤抖的原因了吗?”和她纤细脖颈的细碎痕迹。
她不习惯的瑟缩起脖子,“是什么原因?”迷惘的眨动着眼睛。
第4章(2)
他情难自禁的吻上她樱花般粉嫩的唇瓣,“你是真的不想知道在我的战栗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可以让你学习的事吗?”细细密密的传递着他因她而缠身搞得心动与心痛。
她不明白为何她的心会因他的触碰而变的紊乱,“什么事?”然后,再次躲过他绵密的啄吻。
他贴靠在她的额心处,看着她的双眼,难掩期待的问:“或许你比较想知道的是,你刚才没有拒绝我的原因?”
“你要说的是爱吗?”是小蝉妈妈和熊爸给予她的那种爱吗?还是只存在于小蝉妈妈和熊爸之间的那种爱呢?
“你说呢?”他温存的、细腻的爱抚过她裸露在衣服外面的伤疤,“现在,你还是要拒绝我提供的这个机会吗?”
“是的,”她避开他的视线与抚摸,平静的点头:“我拒绝。”
当她不能辨识他与其他人形貌有何不同,当她不能在他开口之前将他认出来,她……只能拒绝。
就算他的颤抖让她感受到了,让她疑惑了,她仍然……只能拒绝。
“但是,我不接受拒绝!”他气怒的牢牢抓着她的臂膀,让她再次感受到他激烈的颤抖——那是一种带着痛楚的颤抖,“除非你能收回你在我心里引起的骚动,否则我会一直纠缠着你,知道你答应为止,你听懂了吗?”
骚动?“我在你心里造成的骚动是什么?又该如何收回?”
“你自己听听看吧!”他直接将她拥抱在怀里,“那些骚动就藏在我的心跳里,你如果收得回去,我自然会放手,不再纠缠你;但是,你可以吗?”
她摇摇头,挣脱出他的怀抱,“我常常抬头望这个天空,看着晴朗的蓝天、乌云密布的阴天,和倾盆大雨的雨天……天有许多种面貌,我看得见,也看得懂;但是你心里的骚动是什么,我看不见,也看不懂。”
“所以?”他等着她的下文。
“我不知道要怎么收回。”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应他的提议。
“那你就不能拒绝我和我所提供的机会。”他再次抵靠着她的额心,亲昵的说道:“因为被情潮骚动折磨的人是我,也因为在我心里中下情潮是你,所以你不能拒绝我提供的‘学习’机会,”来学习并习惯他,甚至到最后能接受他,“我再问一次,你、要、吗?”
她依旧摇头,却在开口欲言之时,立刻就被他给吻住!
“你只能说,要!”
“我……”她如何能要?他……又是真的想要像她这样无法在人群中将他辨识出的自己吗?
“说!你要。”对她一吻、再吻。
她只能直接闭嘴不语。
他挫败到将她紧紧囚锁在怀里,“我没办法说服你对吗?因为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的存在,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你,对吗?”秦朗日终于无计可施的自嘲起自己。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挫败与痛苦,轻易挣脱了他的拥抱。
他慌乱到不顾一切的低吼,“你要什么?要什么?虽然我在结束婚姻时让出了前半生所累积财富,但如果金钱可以买下你的答应;你说,你要的是钱吗?如果不是钱,那是什么?是什么?”
“什么条件才能让你心动?让你为我而心动?”紧握的拳头重击着地面,“只要你开口,我都会试着去做到。”他情难自禁到忘却手对他的重要性。
直到她抓住他的手,“你流血了!”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心软到答应我,”他不禁苦笑,“我不在乎。”
疑惑的将自己的脸颊停靠在他紧绷的拳头,她嗅闻着血的气味,“我不能答应你。”
可不知为何,她左心处的窒闷感却让她的声音变得艰涩了。
如果他可以在他开口之前就将她认出来,那她或许……会答应,偏偏她早就失去,或是从一开始就没能拥有一双与常人一般的眼睛啊!“我不能答应你。”
她再次告诉他,也是告诉她自己。
他只能摊开手掌,承接下她的拒绝,“如果可以,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难看。”
然后慢慢的退离她清冷的脸庞,自我唾弃着,“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把有关你的一切全都抹杀的一干二净,重新当回以前的那个秦朗日,因为就算是残忍到被全世界都唾弃,也好过被我自己唾弃,你懂吗?”
“我不懂。”而她更不懂的是,她的左心处为什么会窒闷到这么疼呢?
“你当然不懂。”因为她不是动心的那一个,更不是有罪的那一个,“你总是可以摆脱得很轻易,让我……”一个人陷落的很孤独。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爱上她!
***“爱,是什么?”
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听见的人全都跌破眼镜般的惊诧,然后无言以对。
知道熊家康暴吼出第一句回答:“爱情是成年以后的事,你现在不必懂。”
众人这才跟着清醒过来——“成年以后?”陆十一很不以为然的撇嘴说道:“有必要这么严厉吗?”
“可怜。”雷雨紧接着赋予无限的同情。
只有陆十四不知死活的直接戳破为人老爸的不甘心,“未成年时,说成年后才可以交男朋友;等满二十岁成年时,又会说出社会后才可以交男朋……”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串,才终于被恼羞成怒的某个爸爸给“巴”断他的话语。
“陆十四!我还没忘记你上次办事不利的结果,你……”
陆十四立刻做出拉上拉链的动作,“我,闭嘴。”
熊家康撇下手中的工作,跑到严水练身边继续开导,“那个什么爱情,全都是男人拿来骗女人用的,水练,你千万不要相信,懂吗?水练要接送,找熊爸;水练要礼物,找熊爸;水练想要什么,统统找熊爸,记得了吗?”
“但是难道熊爸对小蝉妈妈的爱也是骗人的吗?”严水练一边打开车盖检查里面的引擎,一边平静的问。
“当然不是。”熊家康焦急的想要辩驳。
却被刚下楼的黄小蝉逮个正着,“原来你所谓的爱,都只是男人拿来欺骗女人用的?”
“不是!”这下子,熊家康哪里还记得严水练的问题,“我说的是别人,是别的男人,不是我!”早就急到满脑子都是浆糊了。
偏偏黄小蝉还要再问:“所以如果水练想要的是爱情,也要找你吗?”
“不要乱说!”熊家康立刻像是被雷打到似的,惊怒交加的吼叫,“我是水练的熊爸,是像爸爸一样的熊爸而已。”
“我知道。”眼看丈夫依然明白自己的角色,黄小蝉这才微笑道:“所以你这个像爸爸一样的熊爸,才会最不舍得女儿被别的男人给抢走,是不是?”
“是。”被老婆戳破谎言,只能乖乖的承认了。
“但是我这个像妈妈一样的小蝉妈妈,却很想看到女儿把别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呢!”
这下子,“我知道了。”熊家康颓丧的转身离去。
黄小蝉转向宝贝女儿问道:“水练想要问是‘爱是什么’?还是‘爱情是什么’?”
“他们不一样吗?小蝉妈妈。”
“是的,爱比较像我和大熊对你的感情,爱情则是比较像存在于我和大熊之间的感情,所以水练想问的到底是哪一种?”
“是那种只存在于小蝉妈妈和熊爸的爱情。”
“爱情是很自私的,所以小蝉妈妈只能告诉你有关于我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黄小蝉走进女儿,抚摸她已然看不见疤痕的小巧脸蛋,“对我来说,爱情是一种舍不得,因为舍不得看见他因我而生的挫败与伤痛,所以选择留下,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
“我不懂。”严水练安心的栖息在她的小蝉妈妈身边,迷茫的承认道:“我没有舍不得的感觉,是因为我分辨不出人们的长相,所以连带也没有了人们应有的情绪吗?但是我却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在碰触我的时候,颤抖得好像他很害怕一样!”
“这是别人不能代替他回答得问题。”黄小蝉温柔的拍抚着她的发,再看一眼她佩戴在手腕上的表,然后才极其疼爱的说:“或者是,就算他回答了,水练也不一定能懂得的问题,但是不管懂或不懂,水练一定不可以忘记要爱自己现在的样子,好吗?”
“就算我一直不能在人群里认出小蝉妈妈和熊爸,也没关系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