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 第7部分

　　她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说，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她笑着说，那就好。又说，既然到你这儿，也不请我们上去参观一下你的家？

　　他有点为难的样子，说，参观倒是可以，只不过参观之后不准批评。

　　他看见小区门口摊上有卖水果的，便买了一些水果，提了一块儿进去。这是一个老居民小区，并不大，几分钟就到了他所在的楼房。这些楼房都是几十年前建造的，显得稍稍有点旧。她说，没想到你住这儿。他说，有点失望了吧，是不是以为我住的地方有多*呢！她们俩都笑了笑，算是默认。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四节
他开了所在单元的门。里面黑洞洞的。他跑进去把灯按开了，然后领着她们说说笑笑地往上爬。可上到第二层时，灯却是坏的。他们便扶着楼梯慢慢上去。他说，现在知道我们享受的是什么待遇了吧。苏小舒问，你为什么不租个好一点的房子？他说，我觉得这房子就挺好啊。她便说，你先别说好，我们进去一看就知。

　　到了他所在房门前，他掏出一长串钥匙。她挖苦地说，看看人家有钱人，光钥匙就是一大串。他便说，这是车钥匙。苏小舒问，你有车？她说，是自行车吧！他说，还是你了解我。这是保险柜钥匙。她说，装的多半都是你消费的发票，等着将来当官了好报销吧？苏小舒就望着他笑。他说，真是我的红颜知己，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进了屋，她们发现这儿并没有什么客厅。只有二间小小的屋子，他与好友李中元合租的。他把她们让进了屋子里，只见左边摆着一个小桌子，上面纸张、签字笔、扑克牌、喝水的杯子、剃须刀等乱七八糟地躺着。靠墙的地方摞着一摞书籍，长短不一，一看就知道，没认真整理过。右边是一张床，被子还乱堆在床上，一个枕头歪歪地躺在最里边，脑袋压下去的印子清晰可见。枕头边也摞着一摞书，东倒西歪的。地上呢，似乎从来没有扫过，瓜子皮、水果皮虽不是满地都是，却也是随处可见。皮鞋、运动鞋、拖鞋更是东一只西一个的，简直不知道该往那儿落脚。。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十五节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忙把水果放在摆满杂物的桌子上，草草叠了被子，把它压在了枕头上，归拢了一下鞋子，让着她们坐在床上。他自己却站在地上，不好意思地笑着。

　　但她随即又发现，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并没有一般人的惭愧。他明明知道他的屋子乱成这样，还让我们上来，看来，他并不在乎我们的看法。本来她想损他几句，这样一想，还是算了。再看看苏小舒一脸惊讶的样子，就说，这就是单身男人啊。我男朋友以前也这样。但她知道，她想给他们撮合的努力是白费了。她多半不会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这简直就是自毁形象。难道，他这是故意的？想以这种方式让小舒讨厌他？可是，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啊。

　　他到隔壁洗水果去了。她们四处看着。她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竟然是一个她并没有听说过的诗人的诗集，才猛地想起他以前对她说过他写诗的话，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呢。看来多半是真实的。她便随便地翻着。

　　他端了一盘湿淋淋的水果进来了，问她们，你们想吃什么？她指了指一个黄灿灿的梨，我吃这个。他递给她，她咬了一口，说，这梨水分还真大，小舒你也吃一个。说着，她拿了一个递给苏小舒，她却说，先放着，我待会儿吃。她只好把这只梨递给了他，说，辛苦了。他笑笑说，为人民服务。接了过来。

第二十六节
她边吃边问，你真写诗啊？

　　他似乎更加不好意思了，说，那都是大学时的事了。

　　苏小舒也把那本诗集拿了过去翻着。说，这写的都是什么？

　　他只好说，胡写呢。其实那是他相当热爱的一个诗人的作品。

　　她忽然说，我喜欢宋词，还有纳兰容若的一些作品。

　　他便从桌子上的书堆里翻出了一本纳兰容若的《饮水词》，递给她，我也喜欢。只不过我更喜欢现代诗。他终于说了句实话。只是这句实话说过后，他随即就感到他的这句话不会得到什么反响。

　　苏小舒说，看来我今天遇到两个诗人了。一个古典诗人，一个现代诗人。

　　她却指着他说，他是真的，又指指自己，我是假的。

　　他知道她在开玩笑。心想，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只听她又说，没想到你这儿会有《饮水词》。他便笑笑，说，纳兰容若的有些词写得不错，只是现在我很少读了。你要喜欢，送给你。

　　真的？她有点不相信，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有点信了。你真送我？这么大方？听说你们这些文人最怕别人动他的藏书了，更不要提送人了。又说，要送也只送自己写的书。说着，她嘿嘿地笑起来。他说，我不是文人。我是契诃夫笔下的小公务员。这一句话是他想也没想就说出口的。说出以后，想起书中那些小公务员可怜的遭遇，他一下深切感到他的命运也不过是如此。于是，他说，我有时候盼着我是个文人。可惜不是。

　　她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只是，她眨了眨眼睛，你以后可不准问我要。他笑了，觉得她现在说话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七节
这是他送她的第一本书，也是唯一的一本。她把这本书一直珍藏着，上面有他龙飞凤舞的题字：某年某月某日购于某书店。还有他甲骨文般的签名。这是他的习惯。只不过，下面还有几行字。是当天写下的。

　　他说，那我得给你写个“请云婉同志斧正”呢。

　　他拿过这本书，从桌上拣了支笔，在上面那些文字下面写下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赠芸婉。”几个字，后面依然是某年某月某日。只是他没有再写自己的名字，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三个甲骨文已经占去了那么大的地方，足够让任何人知道是一个叫孙小楼的赠给一个叫云婉的了。等他们在历史的烟尘中湮灭无闻时，如果有一个人得到了这本书，他会想到这个叫孙小楼的和云婉的是什么关系吗？他会想到此时他们赠书的情形吗？

　　苏小舒看着她的朋友说，看看，到底都是诗人，赠的都是诗集。那你给我这个俗人什么啊？

　　他拿起了一只苹果，说，赠给你一个苹果。

　　苏小舒便道，送诗人的是精神食粮，送俗人的是物质食粮。你倒真会送！

　　他便笑了，我送你一本诗集你要吗？

　　苏小舒笑说，算了，我还是要苹果吧。

　　她却说，不行，你也得送小舒一本诗集，不然，以后她不知要怎么损我呢。肯定一见面就叫我诗人，一张嘴就要*神食粮。

　　苏小舒就笑，那是你自找的。

　　他便说，你挑吧，这儿的书你随便看上哪本我都送你。

　　“还是算了，那都是你的宝贝疙瘩，我们拿走了，你不知要咋心疼呢”

　　可他却执意要她选一本。说，在这儿，他一定要让她们享受同样的“待遇”。

　　“那你随便送我一本吧。反正我也看不懂。”

　　他望望苏小舒说，其实有些我也看不懂。

　　他送了她一本《李商隐诗集》，想了想，也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心有灵犀，不点自通。赠小舒。”，下面还是年月日，字数行数和题赠苏云婉的一模一样。　。　想看书来

第二十八节
她们走的时候，他送到了小区门口。并要执意送她们回去。

　　她说，你赶紧回去吧。你不放心我们，我们还不放心你呢。

　　他问，不放心我？

　　她笑说，就是，我还怕你吐我们一身呢。

　　他也笑了。说，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到家后给我发个短信。

　　她们嗯着，打了的走了。

　　在车上，她问苏小舒，感觉怎样？苏小舒问什么感觉？她说，你就别装了，我是问你对他的感觉。苏小舒摇摇头，半晌才说，没感觉。她说，看来我是白操了半天心了。小舒却说，我看你倒对他有意思。她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说她胡说。又说，说实在的，我开始挺讨厌他的。现在接触了几次，倒觉得他还可以。最起码不是那么讨厌。要不你先和他处着试试？说不定会有感觉呢？小舒就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吧。看着车外，俩人就再没说话。

　　到家后，她给他发了个短信：已到家，谢谢。随后，苏小舒的短信也到了，竟然也是：已到家，谢谢。他苦笑着，也给她们回了一个同样的短信：不用谢。晚安。

　　他知道，双方一句一个您好，谢谢，对不起的，肯定不是真正的朋友。他们的关系似乎一下又回到最初的那种陌生状态了。

　　他却企盼着她们的短信能来，随便说点什么，却又知道这是妄想。不过；他还是等了一会，手机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便无奈地叹口气，关了机，睡了。

　　只是却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来似乎睡着了，却又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梦见她拿着一张卡朝他脸上摔过来。他竟当着她的面哭了，像一个小孩子。而她，理都不理他。而随即，他们却又在一家饭店里，成了新郎新娘，似乎是在等待婚礼的开始。他发现她比平日要冷峻许多。客人们还没来，而他在暗暗企盼着客人一个都不要来。最后，他似乎在旷野里像一个逃犯一样逃跑，而她，手中举着一把长刀，拼命地追逐着他，似乎就要砍上他了。

　　他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来，翻开日记，在上面写了这么一句话“我梦见你了，你拿着刀在追我。”后来，她翻看他的日记，看到这句话时，却并不知道这个“你”是她，便问他，你梦见谁了？谁拿刀追你呢？他有点发愣，拿过了他的日记，想了想，说，我也想不起是谁了。她说，多半是你的老情人。他说，老情人能拿刀追我？她说，那不一定，多半是你抛弃了她，她才拿刀追你呢。他却没回答，看着她，想从这张脸上回想起当时那个梦中拿刀追他的她。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梦中持刀追他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节
以后的两三个月，他无论与她，还是苏小舒都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联系过。他似乎已忘了她们，而她们，也似乎忘了这个世上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但实际上，他却常常想起她们，甚至想给她们打个电话，有时候，电话都拨出去了，却又赶紧挂掉了。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去自找没趣。他相信他的直觉。对于游云婉，他当时的态度就是：“就当没认识她”。对于苏小舒，他当时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对恋人，但是，也许是当时他太寂寞了，想找个人聊聊，身边又没有其他可交流的对象，于是，某一天，在他参加完一个饭局，在回家的路上，他给苏小舒发了一个短信：最近好吗？

　　很快他收到了苏小舒的短信：马马虎虎。你呢？他本来是报着“骚扰”一下的心态，想着苏多半会应付一下自己，没想到她还会问到自己，似乎有想和自己进一步交流的意思，那颗“死了的心”不由地竟又跳动起来，赶紧回了过去：我也一样，还是老样子。想给她发过去，却又觉得这样干巴巴的，会让她以为他没有与她交流的愿望。便想了想，又写了这么几句：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回想一下，一片茫然。

　　这是他真实的感受。他没想到他会对苏小舒说这话，但又隐隐地觉得，这时候，只有说真话，他们之间的沟通才能进行下去。

第二节
他是对的。苏小舒回过来的话就证明了这一点。我也一样，整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眨眼，一两周，一两月甚至一两年就过去了。不知不觉我今天就整24岁了。想起来都害怕。

　　她今天整24岁？难道今天是她生日？他赶紧回了过去：今天你生日？

　　她回答：嗯。

　　他立即发了一个有关生日快乐的音乐彩信。这是一个朋友在他生日时发给他的，他觉得有趣，一直留着，没想到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他估摸着她看完了彩信，又给发了一个短信，你一个人？没和朋友一块儿过？

　　她回答，朋友都有她们的事呢。

　　他想了想，写了这么一句话：要不，出来我们一块坐坐？大着胆子发了过去，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没想到她却说，好的。去哪儿？

　　他简直有种惊喜的感觉，赶忙把电话打了过去，问她想去哪儿，她长长地嗯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最后说了一个地方。问他怎么样？这个店他知道。他说，行的。我们就在那儿见面好了。

　　他挂了电话。又给这家店打了一个电话，订了一个雅间和一个蛋糕，还有24朵鲜花。对方问他要什么花时，他沉吟了一下，说，百合吧。然后给她发了个短信，告诉她雅间的房号，便拦了一辆车，直奔这个地方去了。　。。

第三节
真巧啊。在车上他不由地感叹着，如果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如果她今天不是一个人孤独无依，我的这个短信说不定会得到的是一个礼貌的外交式的回答呢。可不管怎么说，他有事可干了，最起码这一晚上他不会寂寞了。

　　到了这家店，他直接去了雅间，她还没来，他点了几个比较清淡一点的菜，要了一瓶红酒。然后让服务员把蛋糕和鲜花送上来。可又一想，只让把蛋糕送来，并写了一个纸条，让把这个纸条放在鲜花里，待会儿客人来了，再送过来。

　　服务员答应着，给他倒了茶，出去了。他就坐在那儿边喝茶边想着，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挺没意思的。苏小舒绝对不会因为和他一块过了个生日，就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即使她真的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甚至喜欢上了他，他能接受她吗？自看见她的第一眼时，他就感到这个女人是那种心比天高的人，他不喜欢这样的女人。而现在，他只是寂寞，她多半也只是寂寞。他们互相需要这么一个人来抵抗这种寂寞的感觉。。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节
苏小舒来了，他发觉她似乎更漂亮了。他愿意与漂亮的女性来往，最起码现在是这样的。于是，什么喜欢不喜欢，什么适合不适合，那种理智上的判断一扫而空了。他现在有的，只是欢喜，愉悦，还有全身心的放松。

　　他们彼此笑笑。她说他比以前胖了。他说她越变越漂亮了。她看见桌上的蛋糕，说，这么大，怎么吃得了！他说，吃不了兜着走。他拿了菜单过去，说自己已点了几个，说了菜名，让她再点几个。她却说，点这么多干嘛，吃不了岂不都浪费了？但他坚持让她再点几个，她只好又点了一个菜一个汤。

　　这时，一个小姑娘抱着束花进来，问她，请问您是苏小舒小姐吗，有位孙先生送您的鲜花。她愣了一下，露出一点惊讶的样子望望他，随即满脸泛红，对那个姑娘说着谢谢，将花接了过来。小姑娘出去了。她坐下来，鼻子搭在花上面，长长地吸了一下，道，好香啊。他只是看着他微笑着。她忽然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伸手拿出一个小纸条，问，这是什么？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说，说不定是这位孙先生给你的情书呢。她愣了愣。慢慢把纸条展开，却见上面写着：赠人以花，手留余香；生日快乐，万寿无疆。便笑了，说，真够酸的，还万寿无疆呢！那不成了老妖精了么！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