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 第9部分

　　第二天，他们没有联系，似乎刻意不去联系对方。在这一天里，他完全忘了苏小舒。而且过得特别的轻松自在。他对自己说，这充分证明了，没有女人，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这样的话他以后似乎说过多遍。不过，每次说过之后，他又很快发现，他还是需要一个女人的，也许比以往更需要。当然，一旦需要满足后，他立即又会对这个女人产生疏远，甚至厌恶的情绪。这似乎成了他生活中的一个规律。所以，一天过去以后，他发现自己有了想再度见到苏小舒的欲望。这欲望慢慢发酵，膨胀，折磨着他。他终于向这个欲望屈服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六节
他给苏小舒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忙什么？她声音低低地说，没忙什么。他有点诧异，难道她不方便说话？但还是问，晚上有空吗，一块儿出去走走。半天，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想，看来没戏了。谁想却又响起了她的声音，像是从海底浮上来的似的。她说，好吧。似乎有点勉强。他一下子没了见她的冲动。心想，你还不如直接拒绝我呢。

　　他们约了一个见面的地方。他说是不想去了，但还是早早地到了。

　　这是六月的一个晚上，燠热已慢慢退去，风中似乎还有一点凉意。他看到她穿着绿色背心，白色短裙，休闲鞋，简洁清爽，慢慢走向他，忽然又觉得这个电话是打对了，这个女人还是值得来往的，甚至值得追求的。他的心情竟然一下子又好起来，接电话时感到的不快也跑了个精光。　。　想看书来

第十七节
他说，青春气息十足啊，完全可以混在中学生里头。

　　是吗？她笑着，那你呢，可以混在哪儿？

　　我？完全可以混在中学生教师队伍里。

　　那我以后就叫你孙老师好了。

　　行的，只不过和你这么漂亮的学生在一起，做老师的可能会把持不住，跨越师生的界线，也要先请你原谅。

　　她却笑了。那不行，就像云婉说的，你在我们心目中是多么的德高望重。你可不能自毁形象。

　　他只好说，好吧，为了进一步巩固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我决定请你看个电影。

　　什么片子啊？

　　《地道战》！

　　你就别忽悠我了。

　　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学。那里简陋的电影院正天天免费放着“百部爱国主义影片”。

　　他没说假话，确实是《地道战》。看来他事前已做了一番侦察工作了。她瞅他一眼，说，要知道真是《地道战》，我说啥不来。你不知道我都看过多少遍了。他说，知道。她装作生气的样子说，知道还来？他说，温故知新嘛。再说，免费的，不看白不看。走吧。拉了她手进去。她挣了下没挣开，只好由着他。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八节
他其实是大着胆子来拉她的。她如果真生气不让他拉，那么，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拉她了，更不会接触她其他的部位了。他没敢看她，感觉她只是象征性地挣了挣，就跟着他进来了，不由得心中狂喜。

　　片子已经开始了好几分钟了，里面黑压压地全是人头，他们拿手机照着亮，终于拣了个座位坐下。她却趁势把手抽了出来。他望望她，看见她盯着前面的屏幕，脸色一片凝重，不敢再造次，可心里却又焦躁不安起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也许刚才进门时让我拉手是迫不得已？是的，应该是这样。她是自视甚高的人，她不会喜欢我的。这种念头咬啮着他，让她对身边的这个女人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立马起身离开她。

　　可他还是坐在那儿不动。他永远都不会做出那么决绝的事。特别是对于漂亮的姑娘。在这一点上，他似乎还有点“绅士风度”。当然，这点风度也仅限于这姑娘与他交往不深，且他还对这姑娘有着追求的兴趣。如果他们一旦熟悉，有了更为亲密的关系，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多半会推说有事起身离去的。

　　后来，游云婉多次提到，他伤害的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她推论道，如果不想受他的伤害，那么就不要成为他的朋友，不要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她的结论是，成为他的朋友是一种灾难，成为他的老婆，则是一种灭顶之灾。这是她在他们关系最为紧张时说的。在他死后，她不再提这话，却时时念着他的好，说他是一个特别善良，富有爱心的人。有人认为游云婉的说法时时改变，足以证明她的说法不足为信，却不知她这些话都是当时的心里话，是她最切实的感受。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节
那天的他也一样，对身边这个姑娘还有“探索”的兴趣，而且，尽管他处在一种由自卑而来的愤怒中，却依然还保留着一点“希望”，希望这些都不过是自己心理作祟。他知道他有胡思乱想的毛病，而这种毛病，有时会严重歪曲事实。而事实究竟是什么，他必须用行动来验证。

　　他的这点逻辑帮助了他，在电影演到中间，他把手又伸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结果，这次她没动，任他握着。看来她并不讨厌我。现在，他并没有多少的喜悦，只是有一种事实被证明后的放松。她也并不是那么高傲。他随即想到，其实他对这个姑娘是非常缺乏了解的。他对她的那点所谓了解，不过是他的所谓想像。我差点在想像中歪曲了她，甚至失去了她。

　　他说，看得这么认真？

　　她不屑似的瞥他一眼，说，谁像你呢，说是看电影，满肚子不知想的是什么！她一下把手抽了回去。这次他却不犹豫了，赶紧又抓住了她的手。她横他一眼，道，不要脸。

　　他笑说，我这是向这些革命前辈学习，学习他们大无畏的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精神。

　　她说，就你，要在革命年代，肯定是汉奸。

　　他问为什么。她回答道，你们这些所谓文化人，有几个有骨气的？一见敌人来了，不投降求饶才怪呢。

　　他笑说，你这是对我们文化人严重的诬蔑嘛。说着，他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甚至想去搂她的腰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告诫自己不能太心急。他用一句俗语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苏小舒是一块热豆腐吗？他望着她，觉得是，而且是一块香喷喷的热豆腐，作为一个男人，不想吃，那是假的。

第二十节
她却不理他，还是看电影，看到有些地方，就笑。他也笑。这些情节，从童年起就使他们大笑过，而现在，依然使他们大笑。而他的心思依然不在电影上。他想着应该去搂搂她的腰了。在革命工作这么如火如荼开展的时候，他却依然没有点实际的表示，那是很有点对不起这部给人带来那么多快乐的片子的。

　　而且，她任他握着手，无疑给了他勇气。这是一个暗示：你可以接触她的身体。如果你浪费了，连她都要骂你傻瓜的。这么想着，不由地看着她。是啊，身边坐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如果不去搂一搂，那简直是一种罪过。

　　他的手开始动了，她感到了，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她的脸侧过来，冷冷地道，放开。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他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她却不再理他，冷冷地看着电影。他感到尴尬。尽管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可好幻想的他总是往好处想，在搂她之前，都已想到上床的情节了，哪想到才动手，就会卡壳呢。想像啊想像，只能是想像。他只好继续装作看电影。她不吭声，他更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任时间静静地流逝着。

第二十一节
他慢慢地冷静下来了。真没想到，这还是一个“烈女”。他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么陈旧古老的一个词语。但不由地对她敬重增加了几分，尽管心中得到她的那种渴望更加强烈了。中国从古到今的男人，都对所谓“烈女”有一种敬重感，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想，也许是得不到她们肉体的缘故。一个男人得到了一个女人的肉体，再让他去敬重她，就如同让他敬重吃在嘴里的一块肉一样困难。

　　革命队伍和老乡们终于把日本鬼子包围了，那首熟悉的歌曲也响起来了。“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了人民千百万。嘿，埋伏了人民千百万。”他像初次看这部片子一样被感染了，一下子忘了身边的女人，忘了想去占有她的心思，不由地跟着也唱起来，不过，他发现苏小舒也轻声唱起来了，身边的那些大学生都唱起来了，等声音刚一落，全场突然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和苏小舒也激动的鼓着掌。他想，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一群理想主义者。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二节
他望望苏小舒，发现她似乎依然处于激动之中。他有点惊讶，说，没想到你竟是个爱国青年。她剐了他一眼，说，谁像你呢。一天光想着污七八糟的事。她似乎看透了他的心理。他只好说，你错了，我是满怀着革命理想，只恨自己没生在革命年代里，要是生在那时候，我肯定也是一个革命的积极分子，甚至是狂热分子。他说得是实话。可苏小舒以为他在开玩笑，说，拉倒吧你。你会革命？你这种人在啥时候都是循规蹈矩的小市民。

　　他不同意她对他的这种判断。可也懒得和她去讨论更别提去争论这个话题。他对这句话的态度是：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啊。她说，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他想，女人，有时候就想当然的理解男人。就像我想当然地理解女人一样。他望着苏小舒想，你太小瞧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了。在革命年代，他不但不会做汉奸，一定还会是个激进的革命者。一个真正的诗人在革命的年代不革命，就像在和平的年代不勾引女人一样，那是不可想象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三节
电影结束了，他们随着人群走出来。看着那些大学生成双成对的身影，他叹息了一声。她问，叹什么气啊。他说，我在大学时代，只知道读死书。你看人家，到底是时代进步了。她说，你别怨时代，那是你的问题。，好像你是五六十年代上的大学似的。

　　他只好苦笑。知道再说这个话题，肯定会受到更多的批判。只好转移话题说，《地道战》这歌我中学时唱过多次，几乎每年一二九歌咏比赛都唱呢。只有这次感觉最好。

　　她说，看来你是白唱了，一点都没受到点革命教育。思想境界怎么还是那么低啊。他说，主要还是学习抓得不够紧，思想未能彻底改造好。她笑了，说，你少在面前打官腔。你再这样说，看我今后还理你！

　　他只好笑。又听她说，我听云婉说，你唱歌总跑调，当年还敢参加比赛？他说，我是滥竽充数，混水摸鱼。不过，有一次还是让教师发现了。

　　她问，怎么发现的？他笑了，和那个南郭先生一样啊。老师说要一个一个听听，看看谁唱得不对。结果就发现了我这个人才。

　　老师说，原来是你不好好唱啊。我说，老师，我在好好唱。老师说，你还说你好好唱。你再唱唱让大家听听，看你是怎么好好唱的。我就又把这歌唱了几句，教师面露痛苦的表情说，停！

　　我望着老师，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诲人不倦的话。老师对同学们说，听见这个好好先生是怎么好好唱的了吧。还好好唱呢，你要不好好唱，我都不敢想像是什么结果。最后，他无奈地让我归队了。体谅地说，你在队伍里声音小点，最好别出声，跟着混吧。

　　这可好，下来后，同学们都叫我好好先生，让我恨死那老师了。比赛的时候，我扯着嗓子地吼，我旁边的一个同学扯我衣服，意思让我声音小点，我也没理。下来后，老师说，给你点颜色你就染大红啊。我说，我得为班集体做点贡献啊。

　　教师就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我小小年纪就这么虚伪。他说，好啊，你就是这么为班集体做贡献的。我点着头说，我是有一份热，就发一份光。老师说，你思想境界这么高，那就好好把教室打扫一个月吧。结果我就打扫了一个月的教室。

第二十四节
苏小舒说，可怜孩子啊，看来身体单薄多半也是那时打扫教室累的。

　　他扫她一眼，说，谢谢你，终于替我洗刷了冤情，我哥我姐他们都说我是不锻炼的缘故，只有你发现了这是锻炼过度的结果。

　　她说，你还有哥姐？

　　有啊，你看我这么吃苦耐劳，像独生子吗？

　　你吃苦耐劳？没发现。你家三个孩子？那你不是超生的吧？

　　说你聪明，还真聪明。当年我妈刚怀上我的时候，乡上搞计划生育的，像抓贼一样到处抓我妈。一次，把我*急了，就跳进我家附近的一条河里了，幸亏捞得快，不然，我妈就没命了，更别提我了。

　　她睁大了眼睛，像听天方夜谈。

　　听我爹妈说，快生我的时候，我妈怕乡上的再来抓她，就跑到我姨妈家去了。等生下了我，才抱着我回来了。她前脚刚进门，乡上的人后脚就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说，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有本事别回来，现在咋还是回来了！我妈说，我一没偷，二没抢，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跑啥呢；这是我的家，我凭啥不回来呢。那女人就说，你没偷没抢？比偷比抢还严重呢。你违反了国策，你知不知道？我妈就说，我咋个比偷比抢还严重？你让大家评评理，我不就是生个娃娃么，生个娃娃还犯法了？要犯也犯的是您妈的比的法。

　　后面的这句话当然他在给苏小舒说时省略了。无论是当妈的还是乡亲们在他懂事后为他讲一段历史时，都没有避讳这样的话语。他当时只觉得有趣，甚至有点好笑。可到后来，再回想这样的场面时，竟充满了对母亲的热爱和敬佩之心。她们对生活是多么富有激情啊。而我，比当年我的母亲要年轻，却已没有了这样的激情。他突然想到这一点，讲述的欲望一下没有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十五节
他问，还想听吗？她说，听啊。怎么不听？他只好接着说。两人就站在院子里对骂开了。那女人要我妈缴罚款。我妈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看，我妈要在革命年代，准也是一个刘胡兰式的女英雄。小舒说，听你这么一说，你妈比你强。他一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苦笑笑。接着说，那女人说，嘿，犯法了还有理了？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就跑回去给乡上汇报去了。

　　第二天，乡上就来了一帮人，加上跑进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黑压压地站了一院子。我妈却怯也不怯。还是那话，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这次带头的是一个男乡长，手向我妈一指，喊着我妈的名字，今天你不缴罚款，我们就不走了。我妈就说，这是我家的院子，还能由着你们了？给我滚。说着，拿了一把大扫帚，就往出赶这些人。乡长一看急了，一挥手，上去了两个男人从两边把我妈架住了。我妈就急了，哭着喊起来。当时我爹去干活去了，没在，只有哥哥姐姐在，也只有几岁，都哭。

　　他不知为什么，眼里来了泪水，赶紧背过脸去，擦去了。他笑笑，你看讲着讲着，我也陷进去了，好像亲眼目睹似的。她说，诗人嘛，都这样。他说，最后他们抬了几袋粮食去了，算是顶了罚款。后来我工作后下去检查，才知道这叫社会抚养费。你不知道，我妈现在讲起这事，不骂那个乡长，却骂那个女干部。其实那个女干部的家和我们家在一个大队里，后来还经常见面呢，那个女干部还想同我妈搭话，但我妈从来不理她，说，她差点把我们小楼的命给要了

第二十六节
她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