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闭上嘴?吵死了!”梁钰人受不了地大吼。
一边要专心开车,一面还要想对策,梁钰人根本没空理这个八婆。
瞧这个女人的花痴样,连他都受不了,他很怀疑眼界甚高的穆丰会看上她,更怀疑自己押走她的判断是对是错?
多带一个女人会造成许多不便,更可能会为他带来危险,要不要将她丢到路边呢?
看来她的花痴女扮演得很成功。齐千夏不动声色地分析着自己的处境,她看到梁钰人已经把枪收进裤袋,专心应付路况。
枪的危机解除,现在最大的麻烦在于她的手被绑住,无法动弹。还好领带的材质是丝质的,滑滑的不容易绑牢,她又一直暗中活动手腕,死结有松动的现象了。
突然,她从车窗旁的后视镜看到一辆车紧追不舍,梁钰人也发现后面的车了。
“哈……穆丰追来了!”梁钰人的眼中闪着疯狂的亮光,得意地看着齐千夏。“差点被你给骗了!你不是说他不爱你吗?那又为什么要来追你?”
“你是说巴那思在那辆车里面?不可能!”齐千夏不敢置信地转头往后看,果真看到巴那思坐在副驾驶座上。“怎么可能?他自从出车祸后就不敢坐车了,怎么可能……”
“照你这么说的话,他绝对是爱惨你了!太好了,我可以给他迎面一击。”梁钰人眼中疯狂的精光越来越亮。
“你别想!”齐千夏手中的结顺利解开,说话的同时,右手也拿领带当武器,往他脸上甩。
“臭女人,你做什么?”齐千夏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梁钰人吓出一身冷汗,只见他惊险地转动方向盘,避开路边的护栏。“你没看到我在开车吗?你会害我没命!”
“我就是要让你死!”齐千夏靠过去拉扯方向盘,抬起双脚拚命往他身上踹,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
为了巴那思的安全,她一定要让梁钰人无法再作怪。
她伸长上半身,努力抢夺方向盘,用力打转,车子不稳地在路上蛇行。
“你疯啦!你会害我们都送命的……闪开……”他的右手惊惶地想拨开她,但她却死命抓着方向盘不放。
“我不会让你活着的!”就算要她陪葬,她也心甘情愿!
她奋力转动方向盘,车子失控地撞上山壁,猛烈的撞击,让车头全部凹陷。
“唔……Y”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巴那思终于安全了!
***
巴那思心惊胆跳地坐在车里,同样是三年前那段山路,坐在车内的他还是有些颤抖。
“咦?梁钰人到底会不会开车啊?车子怎么一直在蛇行,歪来斜去的?”尤命首先发现不对劲,他看到梁钰人驾驶的车辆严重蛇行。
“……不对,那是因为千夏在抢方向盘!”巴那思清楚看到前头车里的状况,心跳差点停了。“那个笨蛋!她在干什么?这种山路竟然抢方向盘,不要命了吗?”
“我怀疑千夏是故意的,她宁可没命,也要替你除去梁钰人。”尤命冷静地说出结论,而后反问:“现在你还怀疑她的爱吗?”
“我真是个傻瓜……”一滴男儿泪落下,滑过巴那思的左脸,滑过上头的疤痕,仿佛抚平了那道疤。
非要到生死关头,才愿意相信她的爱,他不是傻瓜,是什么?
他宁可让梁钰人顺利逃脱,也不要齐千夏发生意外!
“啊!”尤命突然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看到前头的车子猛地撞上山壁,“砰”地好大一声,然后就看到车头整个凹陷进去,车子黏在山壁上。
巴那思神魂俱裂,没办法呼吸,甚至感觉不到心跳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也动不了,全身僵住,头皮发麻,车子碰撞山壁的声音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
“千……夏……”这两个字沉重地卡在喉咙,几乎无法出声。
太迟了,他来不及说爱她!
不——
“巴那思……巴那思,你醒醒!别发呆了,我们要赶快去救她!”
“救……救她?”对上尤命沉稳的大眼后,巴那思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
“赶快下车!”尤命打开后车厢,拿出两个三角警告标志,分别放在路上,提醒后面来车小心,以免发生追撞。
巴那思努力摆动虚软无力的双脚,半拖半跑着,终于抵达五十分尺远、车头全毁的车旁,他期待又害怕地从破碎的车窗望进车内,看到齐千夏紧闭双眼,瘫靠在椅背上。
“千夏……千夏……”他用力拍打车门,叫喊着她的名字,但她还是没动静。
这时尤命拿着一把大铁锤走过来,用力往梁钰人那边的车窗敲,很多碎玻璃弹跳到梁钰人的脸上,留下血痕。
接着,尤命粗鲁地将梁钰人拖出车外,故意让他滑过尖锐的玻璃碎片,存心让他多受点伤。
谁叫梁钰人是个大坏蛋呢!
巴那思顾不得驾驶座满是碎玻璃,立即跨坐进去,小心地抱出齐千夏,慢慢蹲在安全的路边,让她坐在地面,头枕着他的大腿。
“千夏……千夏……”手指颤抖地摸着她动也不动的脸,巴那思哽咽地呼唤她的名字。
“你醒醒……千夏……”一滴滴泪水滴落,落在齐千夏的脸颊上,缓缓滚下。“你不可以走……我还没跟你说……我爱你……千夏……”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太死脑筋了……你为什么不醒过来骂我、打我……”泪湿的脸贴着她冰凉苍白的脸颊,哀声低泣。
都是他死抓着过去不放,让仇恨蒙蔽他的眼和他的心,无视于她的真心情意,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稍早,她沿着山路大声喊出对他的爱,那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做得出来,而他,竟然为了不值钱的自尊,践踏她的爱……
“我真是该死……”他多希望自己能代她受过。“上帝,求让她醒过来,她是无辜的……求求您……”
这一个月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快速在他脑里播放着,她的笑、她的恼、她的怒、她的泪,每一个表情都紧紧揪着他的心。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放得好重,没有她,他的生命不再完整了,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独自过完下半辈子。
“……千夏……不要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千夏——”吻着她动也不动的冰凉唇瓣,哀恸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狂流。
***
“巴那思,人家没事了,想要出院回家嘛,好不好?”嘴里吃着巴那思亲手喂到嘴边的香甜水梨,齐千夏一脸可怜兮兮地撒娇。
昨天车子撞击山壁后,她曾陷入短暂昏迷,只感觉到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连痛苦都没有,等她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她跟梁钰人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检查,幸运地,除了擦撞伤外,两人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梁钰人的脸上和脚上多了好几道被玻璃刮过的伤口,听说是尤命的杰作。
昨天,梁钰人就依杀人未遂被送到警局问讯了,而她这个伤势更轻的人,则硬是被留院查看,因为巴那思不放心,要求医院做全套的健康检查,就怕有没检测出来的内伤。
还好一切没事,阿弥陀佛,否则她可能被被绑在床上。
“好吧,你乖乖把水梨吃完,我去办出院手续。”禁不起她的撒娇攻势,巴那思投降了,反正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检验结果一切正常。
“耶!”她开心地吃着水梨,等着出院。
可能是山上住久了,她实在无法忍受封闭的空间。
嘴里吃着甜脆可口的水梨,脑里想的还是巴那思。
尤命偷偷告诉她,昨天巴那思以为她死了,哭得好凄惨,她半信半疑,才不相信他这个硬汉会为她哭咧,不过她明显地感受到他对待她的方式跟以前很不一样。
把她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甚至连深吻都不敢,只会在她额头轻轻碰一下,让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知道,那场车祸吓到他了。
好几次她闭眼休息时,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指悄悄放在她的鼻子下,感觉她的呼吸,像是想要确认她还活着。
可是,她要当一个可以跟他共患难的女人,而不是需要细心呵护的玻璃娃娃。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会闷死。
***
巴那思办完出院手续后,小心地开车带她回山上,将车停在登山口的产业道路上,然后不顾她的抗议,一路背着她上山,将她放在房间的床上。
“巴那思,我不是玻璃娃娃,没那么容易碎。”被迫躺在床上,她睁着清亮的凤眼,大声抱怨。
“我知道,可是我想宠你。”他好声好气地说,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准备晚餐。”
亲眼看见她出车祸,是一场不会醒的恶梦,一直在他脑海重复播放,常常吓出他一身冷汗。
只要她一闭上眼,他就害怕她的呼吸停了,非要感觉到她的鼻息,他才能放心。
他真的被吓坏了。
看着他轻轻带上门,就连“黑白无常”都不让牠们进来,两只狗抓着门板,哀哀叫着。
“他这哪是在宠我,根本是在惩罚我嘛!”齐千夏看着天花板猛翻白眼。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被闷出病来。”
她利落地翻身下床,打开门,带狗出去溜,第一个看的地方当然就是后院喽,因为呀……巴那思在那里嘛!
“好香喔……”顺手接过他刚炒好盛起的盘子,俏皮地用手偷捏起一块腊肉,塞进嘴里。“嗯……好吃。”
“你怎么跑出来吹风呢?”他担心地蹙起眉头,想要接过她手上的盘子,却被她闪开。
“拜托,再继续躺下去,我才真的会生病呢!”她娇嗔,端着盘子放在树下的小桌。
“我们今天晚饭就在这里吃吧!”
“风太大——”
“我喜欢吹风。”
“好吧。”他投降。
“这么快就投降?没意思。”她嘟着嘴抱怨。
他的刻意逢迎让她很不习惯,她很不喜欢委曲求全的他,让她看了难受。
巴那思转身快手快脚地炒好两盘青菜,而她已经将饭盛好,笑咪咪地等着他开饭。
例行的饭前祷告,他特别感谢天主让她平安归来。
“……阿门。”她双手合掌,学他说出祷告辞的最后两个字,而后绽开满脸的笑。“吃饭喽!”
虽然才两天,但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跟他一起吃饭好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
他可以一直看着她的笑脸,不腻。
打从看到她被梁钰人抓走的那一刻起,他就患了无法医治的以及病,不是突然揪一下,要不就是心跳加速,偶尔还会突然停止跳动,直到现在才回复正常的频率。
她的笑脸就是他的万灵药。
“你怎么啦?一直看我的脸,黏到饭粒吗?”她放下碗筷,胡乱摸着自己的脸。
“你的脸很美。”
“你是喝多蜂蜜,还是糖吃多了?”她好笑地瞅着他。“人家说,嘴甜必有诈,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坏事?”
“是我害你受伤,对不起。”他突然站起来,慎重地对她鞠躬道歉。
“喂喂!你在做什么啦?”她反而被他的慎重其事给吓到,手忙脚乱地乱挥手。“拜托,我是在开玩笑的耶!”
“我不是开玩笑的。”他认真地说。
“我知道,就因为你是认真的,我才害怕啊!”她轻声嘟囔。
她可不想跟一个正经八百、神经兮兮的男人过一辈子,她一定会疯掉啦!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让你看‘禁地’的。”若不是“禁地”风波,他也不会离家出走,害她被梁钰人抓去当人质。
“不,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擅自闯到你的领域。”她一向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是非不分。
“我还有一件事瞒着你。”他深吸一口气后才接着说:“我还是可以画画。”
之前她曾说只是他还要她,十年、二十年或一辈子她都愿意等。
现在呢?她还要他吗?
如果他的画可以重新赢得她,他愿意为她而画。
“你的左手不是受伤了吗?怎么画?”传闻说他是左撇子,受伤后才开始使用右手的,就算他可以画,画技也不可能跟以前相提并论吧?
“我左右手都可以使用,但我习惯用左手做事,右手画画。”他进一步地解释。“我画画从来不让人参观,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左撇子,就连梁钰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哇……太棒了!你还是保有上天给你的才能,真是太好了!”她是真心替他高兴,幸好那场车祸没有夺去他画画的手。
“我可以让你卖我的画。”如果这是她要的,他愿意给她。
“巴那思,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好了。”不把他的行为“导正”回来,她会先“花轰”。
“你不爱我了?”他突然害怕她要跟他摊牌,说她受不了他,说她已经不爱他了。
他怕她不要他,不再爱他,所以他努力表现出最友好的一面,凡事顺着她,以她为尊,难道这样不够吗?
“我当然爱你。”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对,我在生你的气,你如果再继续打断我的话,我会更生气!现在,你给我坐好!”她凶巴巴地张大眼瞪着他,看他一动也不动地乖乖坐好,她才满意地继续说:“我不是病人,我也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停!不准开口,很好。如果你要我继续跟你在一起,你就要用以前的态度对待我。你可以跟我吵架、跟我辩、对我大吼大叫,就是不能不理我,赶我下山。听懂了吗?”
“就这样?”她什么要求都没有。他还以为她会乘机勒索一些东西,比如说:她渴望的穆丰画作的代理权。
但是,她却什么要求都没有,轻易地饶了他!
她,真的是一个让人猜不透的女人。
“就这样。”她调侃地望着他。“你以为我会要求什么吗?”
“嗯。”他老实地点头。“我以为你会要求我给你穆丰画作的代理权。”
“你太看轻我了。”她无奈地摇摇头,真诚地说。“我虽然很想要画的代理权,但我不会拿爱情来换。”
“我愿意给你——”
“等一下,先让我说完。”她再次打断他急着给她的承诺。
“我知道你一直很担心我是因为‘穆丰’才喜欢你,还有我喜欢的并不是真正的你啦等等类似的疑惑。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不管我喜欢的是巴那思,或是穆丰,那并不冲突,因为他们都是你。”
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她紧接着解释。
“一个是拥有绘画才能的你,一个是自由自在的你,缺了任何一个,就不是完整的你。我不否认当初是为了寻找穆丰才会上山,但是到了山上后,我遇见的男人是巴那思,喜欢的也是巴那思,爱上的更是巴那思。我不会因为你具有‘穆丰’的身分而增加或减少对你的爱,因为你就是你,不管你是巴那思还是穆丰,了吗?”
“还有,不管你还能不能画画,我都一样爱你。可是我很高兴你还可以继续作画,不是因为我要你的画,而是我希望你可以自己选择是不是还要继续画画,我不希望你的选择权被那场车祸剥夺了。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听了她的解释后,巴那思像是被雷打开,茅塞顿开。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他真是一个大白痴,一直在作茧自缚,绑得自己喘不过气,也差点失去一生的挚爱。
不管是巴那思还是穆丰,不都是他吗?
只是他们彼此相爱,管她爱的是巴那思还是穆丰,只要爱他就好!
“哈哈……”他兴奋地大笑,冲过去抱起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