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不易。”高不胖道。
“总会有办法,二柱,你去带人将那几个还活着的都杀了,别走了一个,尸体全绑好石头带上船。”
高二柱应声跑了出去,俞国振与高不胖开始寻找肖四郎埋藏财货的地方,不一会儿,他们便将之翻了出来。
肖四郎倒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那些财货是分藏在四个地方,是一些金银细软,高不胖估算,全部折算出来也值千余两白银。
如今米价腾贵,千余两白银,只可以换米六百石,而且俞国振知道,粮价只会越来越贵。他准备收容三百少年,加上他们的家人,可能要超过千人这千两白银倒是可以养这些人大半年的。;
而且还有这些私盐,价值八千两银子的私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整个俞家全部现银收拢起来,估计也就是三四千两,而这个时代,在某些地方盐与现银拥有同等的流通价值!
“一战缴获价值加起来近万两……自己却是一人无伤,小官人当真是神机妙算!”高不胖这个沉默寡言的陕北汉子这时也禁不住兴奋得眉飞色舞:“小官人威武!”
“小官人威武!”跟在身边的几个少年也兴奋得叫了起来。
俞国振倒不算很兴奋,只是微微笑了笑,待他们安静下来,他吩咐道:“东西还未运回去,还算不得我们的……叶武崖!”
叶武崖立刻挺身站了出来:“在!”
“你带两个人去高处观察,看看周围是否有异样,若有人接近姥山岛,立刻向我通报,注意隐蔽些。”
“是!”叶武崖点了两个少年便飞快离开,走前还向着有些闷闷不乐的罗九河挤了挤眼。
罗九河垂着头,平时操练里,他非常努力,可是总被叶武崖压着一头,现在小官人点叶武崖的名,分明是要重要他了。这年纪的少年,哪有不争强好胜的,因此罗九河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了。
“我们把盐包都扛到水边去,罗九河,你带人去将大船划过来!”
除了三艘渔船之外,他们还带了一艘大船,这原本就是俞国振为了装俘虏和战利品用的。现在俘虏没有必要了,自然就是完全用来装战利品。一艘大船加三艘渔船,二万余斤盐再加二十多个人,回程的时候船吃水满当当的。
深夜时分,他们回到了襄安,将货卸下之后,俞国振又将人召集齐,看着一脸兴奋的诸少年,他严声道:“今日之事,关系重大,你们都是知道轻重的,记住,只说我们外出拉练,除此之外,不可多言一字,否则立刻逐出俞家,绝不宽赦!”
“是!”
对于这些少年来说,保密意识是从到俞国振这儿第一天开始就反复强调的,他们当初本是二十人,其中有四人就是因为违背了俞国振的命令被先后斥退。现在这四人看到他们,都是灰溜溜地抬不起头来,有这榜样在,自然众人都是凛然应命。
次日大早,俞国振刚刚起来,俞宜勤便出现在他面前:“国振,昨日之事如何了?”
他是知道俞国振昨天带队出去的,那伙水贼是俞家心腹之患,必须尽快除掉。
“二伯随我来。”俞国振领着他到了新建起的侧厢,这就在少年们的宿舍一端,原本是准备储存训练器械的,昨夜被临时腾出来充当库房。
“这是……盐?”俞宜勤一见着那一个个袋子便愣住了,他是族长,对这东西绝不陌生。
“嗯,昨日缴获了两万四千斤盐。”
“两万四千斤!”俞宜勤惊得目瞪口呆,他看着俞国振,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国振,这……这可了不得!”
“一共是两万四千斤盐,还有大约值一千余两的金银细软。”俞国振又将旁边的一个布包打开。
“太好了,太好了,了不得,了不得!”
俞宜勤是见过世面的,他们俞家的铺子能开到留都南京去,俞宜勤也没少跑过这繁华之地。但是,一次进账近万两的财富,还是让他心里喜滋滋的。
他打开一个袋子,看到粗大的白色盐粒,又捻了一点到嘴中尝了尝:“是淮盐,上好的淮盐!”
“应该是淮盐。”
“太好了……不对,不对,国振,有祸事了!”高兴了片刻,俞宜勤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水贼那里怎么会有淮盐?他们劫了盐商?”
“是盐枭与水贼勾连,大概是想借着水贼对水路的熟悉来贩卖私盐。”
“盐枭……那些家伙可是无法无天的货色!”俞宜勤脸上兴奋的红潮还没有退去,立刻又变成了苍白:“这可是大祸事!”
“水贼就不是无法无天的货色么,现在那伙水贼已经全部沉在巢湖底下,过个十天半月,就全喂了鱼鳖。”俞国振淡定地道:“二伯休要担心,未走一个活口,只要我们自己不说,盐枭哪里会知道!”
“丢了价值八千多两的私盐,盐枭如何会善罢干休,他们定然会查的,不如还给他们……”
“二伯,我审问了俘虏,这伙盐枭与水贼是初次合作,故此这一批盐并不算太多,他们也信不过水贼。现在水贼被我灭了口,所有的痕迹都被我掩盖了,盐枭第一个怀疑的,还是这伙水贼黑吃黑。”
听到这样的解释,俞宜勤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真的可好?”
“这伙盐枭的身份也有些特殊,是卫所的官兵,就算我们将盐还给他们,他们也会杀我俞家满门好灭活口除后患。”俞国振见他这模样,便给他下了一剂猛药:“二伯不会以为能和他们讲什么情面吧?”
这个消息果然让俞宜勤先是发愣,紧接着咬牙切齿起来:“这帮子狗贼,竟然做这样的勾当……既是如此,便依着国振的意思……”
“这些器物细软,二伯拿到大伯那儿去,借着当铺死当之名出手换起银钱,至于盐如何出手,等五叔回来之后咱们再商议商议。”俞国振道。
俞宜勤依言行事,将那些器物细软卷起用骡子载走,俞国振又照常操练少年们,不过到了己时一刻左右,俞宜勤又脸带不愉地来找他。
“国振,老六回来了,他嚷嚷着……四房的事情要报官!”
二一、引来祸水入萧墙
俞宜勤说的老六,就是他这一辈排行第六的俞宜今。
在俞国振父亲去世后,便是俞宜今打理族中在留都的南杂铺子,他今年三十出头,在俞氏兄弟中算是小的,或许是因为在留都南京呆了三年,见识不再拘于襄安这小地方,因此他的器量要远远胜过其兄俞宜古。
四房出事后,他并未赶回来,那时他恰好去了苏州,当他得到消息时,丧事已经办完了。他也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因此俞宜勤原本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却没有想到,事隔两个月后,他突然回到了襄安。
“周兄,今日之事,要靠你了。”在俞家宅院的大堂之中,俞宜今向着一人道。
“宜今贤弟只管放心,有阁老为你撑腰,就是官司打到南京去,也是你有理。”
说话的这人鼻孔朝天,脸上满是傲意,年纪已经是三十许的人了,却仍然打扮得如同轻佻少年一样。俞宜今陪着笑,待他倒是很恭敬:“那是,那是,其实用不着阁老出面,有周兄在,就足够了。”
“这幢宅院不错,等你当了俞家族长,这幢宅院可以献与阁老。”
他们所在的宅院,正是俞国振父亲遗留下的,原本俞国振将之送给了俞宜勤,但后来俞宜勤又还给了俞国振。
俞宜今陪着笑道:“阁老在苏州那繁华之地,哪里看得上这个,倒是周兄,今后要经常来这儿,没有个落足的地方不方便——我成了俞氏族长,这幢宅院自然是归周兄了。”
那周兄哈哈大笑起来,大约是觉得非常畅快,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少年变声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这幢宅院,是我的,谁想把它送人,先得问我同意不同意。”
随着话声,俞国振出现在门前。
俞宜今瞥了他一眼:“小畜牲,大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滚一边去,过会儿再与你算账!”
他神情是凶态毕露,看着俞国振的目光里完全没有一丝亲情,俞国振回看了他一眼,让他心中突的一跳。
现在俞国振可是手中沾了数人之血的,目光中自然有一种杀意。而跟在俞国振身后的俞宜勤,则露出轻蔑的冷笑。
他虽然见识限于襄安一隅不算很广,可是他明白一点,自己这个堂侄是个狠人,俞宜今这番谩骂,只会让俞国振下定决心。
“小畜牲?我姓俞,你也姓俞,我祖父与你的父亲是亲兄弟,我曾祖父便是你的祖父,你骂我是小畜牲,岂不是骂他们都是畜牲!他们是畜牲,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俞国振一步步走了过去,俞宜今对他的最大印象还是三年多前他扶丧回来时的情景,那时这小子不但木讷,而且神情恍惚,虽然这两个月来他也遣人回来打听过,得知俞国振在带着一群少年操演,甚至还击杀了一伙水贼,可俞宜今却一直认为,这只是自己二哥俞宜勤和五哥俞宜轩推出来的傀儡。
因此,俞国振那一瞥而来的眼神先是让他心中凛然,紧接着锋利的言辞,又让他面红耳赤。
“你,你!”他气得手足发颤,起身上前来抡起巴掌就要向俞国振抽去,却被俞国振一把抓住手腕。
这个时候他才惊觉,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俞国振,并不是三年前的少年。这三年来俞国振的个头明显拔高了,甚至比他还要略高一些,而力气不在他之下,反应的敏捷更是远胜过他。
“哼!”
俞国振一把将他推开,俞宜今踉跄了几步,险些撞在了墙壁上。
“反了,反了,好大的胆子,竟然对长辈动手!”俞宜今顿足大叫:“来人,来人!”
随着他的喝声,四个健仆从屋外抢了进来,这都是他从南京城中带来的人,俞宜勤一眼看去,冷笑了声:“好哇,老六,你可真是出息了,带着外人欺到自家头上!”
“把这小畜牲抓起来,给我打,狠狠地打!”俞宜今此次来就是撕破脸的,如果俞宜轩在,他有功名在身,俞宜今还有几分忌惮,可是现在俞宜轩不在,他自然是无所顾忌。;
至于族长俞宜勤,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嗯?”四个健仆向俞国振扑了过来,俞国振哼了一声:“大柱二柱!”
“砰!”
两个少年从屋外抢了进来,手中都拎着棍棒,他们早就得了俞国振示意,进来后毫不犹豫抡起棍子就砸了下去。
目标当然是那四个健仆,虽然对方人数多些,可是他二人手中有棍棒,而且跟着高不胖习武这么久,身手都极为灵活,转眼之间,就打得那四个健仆鬼哭狼嚎满屋子逃窜。
“这……这……”俞宜今气得手中足冰冷,他大叫道:“来人,来人!”
但却没有人理睬他,他从南京城带来的也只有这四人,其余人手,可都是跟着那位周兄来的!
“周兄,周兄!”他向着那位周兄拱手道:“你看,当着周兄的面,这不孝忤逆的小子尚敢如此!”
“哼,宜今,还是你镇不住啊。”那周兄抬着下巴哼了一声,然后大声道:“都给我住手!”
“啊啊啊!”惨叫声更响了,大柱二柱哪里会听他的,不但不住手,反而打得更凶,方才还只是皮肉伤,现在几下子打去,那是当真要打断那四名健仆的腿了。
“住手,我让你们住手,没有听到吗?”那周兄见自己的话也没有用,厉声大叫起来:“再不住手,我便将你们通通送官!”
俞国振笑了一下:“那就暂时住手吧。”
得了他的吩咐,大柱二柱这才收住手,而那四个健仆已经被打得哀哀痛呼,一个个鼻青脸肿,走起路来都是一拐一瘸。
那周兄看了俞国振一眼:“你这少年,心倒狠毒,将人打成这模样!”
俞国振没有理睬他,又向高家兄弟下令:“我只是说暂时住手。”
大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二柱却聪明得多,立刻抡起棍棒又是抽了过去。那四个健仆正在收拾伤口,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的,没有想到又开始了。
高家兄弟的棍棒打在这四个健仆的身上,抽的却是那个姓周的脸,那姓周的勃然大怒,尖声叫道:“来人,来人,给我打!”
随着他的大叫,十多个豪奴冲了进来,瞬间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就在这些豪奴准备动手,高大柱不慌不忙地吼道:“行动!”
屋外又冲进来一群少年,只不过这群少年的手中不再是棍棒,而是锋利的缨枪。那姓周的还要再叫,猛然间觉得耳畔生风,然后轰的一声响,仿佛被一个响雷砸中了脑门,他耳朵里就只剩余嗡嗡的声音。
紧接着,小腹又是剧痛,他嗷的一声响抱着小腹弯下腰去。
打击并未结束,背上又是一痛,这一次他的身体再也扛不住,直接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拖出去。”
动手的当然是俞国振自己,他下令道,而高家兄弟一人扯着这姓周的一只脚,直接拖出了大门。
旁边的俞宜今已经完全呆傻了,这骤然发生的变化,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知道俞家在操演家丁,但他打听的消息,那些家丁是由五哥俞宜轩控制的,而且他觉得便是几十个家丁,也不可能是跟着这位周兄来的豪奴的对手。
所以他是带着极度的自信来的,可结果却完全出乎他意料!
原本在他印象中木讷的堂侄,现在展示出的凶蛮,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等他回过神来,那个周兄已经被拖了出去,而他的十余个豪奴也个个面如土色。
因为十八个少年或执棍棒或拿刀枪正逼着他们,将他们也带到了门外!
“跪下,都跪下!”罗九河活蹦乱跳地下令,那些豪奴最初时是极不情愿的,结果这小子一刀便捅了过去,将一个豪奴臀部捅得鲜血淋漓惨叫不止。
“下一次就不是捅屁股,直接割你们蛋蛋。”罗九河吼道:“也不打听一下我们家小官人的威名,竟然敢跑到这来闹事……让你们跪下,还要小爷再重复吗?”
昨天杀水贼之中,他立了功,也受了俞国振的表扬,这个时候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做起事来当真是果决干脆。
这些豪奴脸色哭丧起来,他们知道十五六岁的少年是最难对付的,这年纪的小子都不知天高地厚,下起手来是又果决又狠辣,他们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去吃刀子。
而且这些家奴,原本就没有什么自尊与荣誉可言,因此一个一个,竟然真的全部跪了下去。
这个时候,俞宜今才跟出门来,看到这一幕,眼前猛然一黑:“祸事了!”
俞宜勤却冷笑:“祸事?老六你带着外人来,那便是祸事!”
“俞宜勤,你不要不知好歹,我难道未曾告诉你这位周兄的身份?他可是阁老的侄儿,你……你……你竟然放纵这小畜牲殴打阁老的侄儿!”
随着这声,少年们有些愣神,而被拖出来的那姓周的,这时终于缓过气,发出桀桀的惨笑。
“你们……你们敢打我?竟然敢打我!我伯父是阁老,你们都要死,我一纸名帖送到官府里,你们都要死!”
这声音凶残狰狞,带着满腔怨毒,证明这绝对是他的真实心意!
二二、愿去膏荒祛病根
大明朝的阁老,那可是相当于唐宋之时的宰相!
宰相门下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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