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翼汉等主战派……”
将岸将自己在鲜国的活动简单说了一遍,主要是介绍鲜国的情形。末了之后,他有些忧心地道:“此次与鲜国达成协议,每年以一万两银子的价钱,赎耽罗岛以牧马,又开仁川口以通商。只不过我观鲜国内争不止,主昏臣乱,建虏年底必有征伐之举,只怕到时会有变卦。”
“到年底的时候,他有变卦也是多的了。”俞国振笑了起来:“很好,将岸,你做得很好……不过恐怕你暂时不能回新襄了,过几天,你就去青‘岛口,我将此次京畿收获大半都留在了那里,我任命你为耽罗岛代总督,你去负责接收耽罗岛事宜。”
将岸应了一声,多少有些不情愿,俞国振嘿嘿笑道:“你娘子随着你一起去,最多就是半年吧,我会遣人换你回新襄,这总成了吧?”…;“好,好!”
两人开始细细谈起此行的收获来,将岸先是汇报了他在朝鲜的成果。他在朝鲜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耽罗岛,对于朝鲜朝廷来说,这只是一介外岛,上头居民数量并不算多,每年岛上的赋税也很有限,最大的作用就是马场。而对俞国振来说,这是他第一处可靠的马场,整个耽罗岛,放牧数万匹马不成问题,有数万匹马的马场,便可以支撑起一个纯粹的骑兵团,这对于与建虏交战意义非常重大。
可以说俞国振此次北上,原本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借助明廷对朝鲜的影响力,获取这座后世被称为济洲岛的原属于华夏的土地。
耽罗岛除了可以牧马之外,它的地理位置也极为重要,从这里发船可以在两日之内抵达朝鲜本土,也可以在三日之内靠近倭国。在俞国振的计划之中,这是未来东北亚的一个节点,必须由华夏牢牢控制。
他当然也可以选择直接从朝鲜手中夺来耽罗,但那样的话,就必须派驻大量家卫驻守,而且还会使得与朝鲜的贸易线路中断,象现在,每年一万两银子的“赎金”并不多,至少他有把握通过向朝鲜倾销商品,来赚回十倍于这一万两银子的财富。
羊毛出自羊身上。
俞国振京畿之战的收获是巨大的,不唯是一个南海伯的爵位、督抚南海诸国的权力,还有接近一万的人口、近百万两的金银宝货,以及大明朝廷每年五千枝虎卫乙型火枪的订单,而且这订单数量还在不停增加,因为各镇总兵看到了这种火枪比起朝廷工部自己生产的火枪的优势,纷纷解囊为自己的家丁换装。
另外刀剑、甲胄,也有两千套之多,火枪最为便宜,三两一枝,朝廷与总兵加起来共是一万一千枝的订货量,利润是二万两。刀剑的价格也便宜,但甲胄的价格就贵了,俞国振卖出两千套二十五斤重的板甲套装,每套在新襄的生产成本约是六两银子,但他卖出的价格是二百两银子——这还是人情价便宜价!
一套防御力相当但重量更重的山文甲,就需要三百两银子,因此二百两银子的报价出来后,那些总兵官个个都惊呼便宜,两千套卖出,赚取的利润就近四十万两!
京畿之战,可以说是新襄武器装备的一次最好广告,俞国振可以肯定。来自大明朝廷和各镇总兵的订单将会源源不断,仅凭这个。他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了。
当然。无论是火枪还是铠甲,拿出来卖的都是外销版,比起大明如今的质量要好,可比起新襄虎卫正式列装的则要弱。
“也就是说。小官人这次是带了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回来了?”将岸也不禁咂着舌头:“这么多银子……抵得上咱们新襄三年多的收入了!”
崇祯八年底的时候,俞国振令将岸负责、胡静水等人相助。计算新襄一年财政收入,同时预计九年的收入会是多少。花费了近一个月时间,算出来崇祯八年产业收入是四十一万五千七百六十二两四分一厘七忽。支出则高达五十五万有余。其中赤字部分,只能用崇祯八年从流寇那儿夺来的战利品弥补。而崇祯九年打了两仗,对高迎祥时收入近百万两,此战又是百余万两,当真是大获丰收。
“还有一大笔值钱的没算呢,俘获的建虏马匹。足有三千余匹好的,如今都在青‘岛口。你此去后,将它们运到耽罗,在那里建立马场。有三百多名叶赫部女真投靠我们,这三百多人便是牧奴,其首领是莫尔庚额与席特库,到时你好生使用他们。”…;那些战场上投降的叶赫等部女真人,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成为了俞国振的“牧奴”,专门负责牧马事宜。现在被俞国振暂时安置在山‘东即‘墨,只等将岸将他们带到耽罗岛去。
“小官人接下来可是直接回新襄?”将岸听完俞国振的安排之后又恭声问道。
“正是,我在这边就是等你。”俞国振道:“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去一趟金陵,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置。”
“那我立刻乘连波号北返?”
“哪有这个道理,你也随我去金陵。”俞国振笑道:“你家娘子不是没有到过金陵嘛,让她也见见南‘京城的风华,不过你可得当心了,哈哈。”
被俞国振调侃了一句,将岸也笑了起来:“小官人要我去金陵,有别的事情吩咐?”
“倒是没有别的事情,不过此次金陵城中要为虎卫操办一个凯旋仪式,这等盛事,你如何能缺阵。”
“可是……浴血奋战之时,我却不在……”
提到这个,将岸心里就有些遗憾,他更愿意当一个纯粹的军人,但只因为他在语言上的天赋,生生被俞国振派到了外交使者的位置上来。在朝鲜时听到冷口关大捷的消息,方才又从俞国振口里得知战争的一些细节经过,他心中的遗憾就更加强烈了。
“战争岂只在战场,你此去朝鲜,能说服他们主动交出耽罗,便省却了我多少功夫与事后的口水,也省得多少将士流血!”俞国振说到这,情绪稍稍有些低落:“此次北上京畿之战,虽然收获巨大,但损失也不小,咱们新襄虎卫,老兵新丁一共是两千二百一十七人北上,在山‘东杀刘泽清,在京畿与建虏交战,先后折损人手三百二十九人,伤残者两百四十四人,损失近三分之一……”
“小官人不必太感怀,咱们身受小官人重恩,若无小官人,早就路死沟埋。况且大伙都知道,朝廷这般无能,迟早要出大事,到时不是流寇就是建虏,咱们终归要和他们交手,早日称称他们的斤两,也好为今后做准备。”
俞国振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还是很遗憾,但慈不掌兵,既然在这个即将大乱的时代里,就必须狠下心来。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他说的伤亡数据,特别是受伤者,就意味以后将彻底退出虎卫的行列,有关这些人的安抚,在新襄已经行成了一套制度,因此他并不担心。伤亡加起来少掉的五百七十三人,在京畿时就得到了补足——那十余万百姓中可有的是十二三岁失去父母亲人的孩童和十六七岁的青年,俞国振一声招募,这些见识到虎卫雄风的顿时纷纷应募,数量六倍于此,让俞国振不得不将招募的名额从最初的六百人增加到一千名,即使是这样,仍然淘汰了许多。
这一千名孩童少年,也随着漕船,自北而南顺运河向金陵赶来,只不过俞国振乘枕霞号走海路,比起他们要早些时日罢了。
三六三、归去秦淮夸彤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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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依旧纸醉金迷——1——
旧院咿咿吖吖的南曲,秦淮河中流淌着的胭脂,鲜衣怒马的公子,宽袍大袖的书生,北方的大战离得太远了,远得不真实不真切,若不是今年这次大战中牵涉到了那位秦淮河畔第一风流人,若不是《民生速报》中不遗余力地鼓吹宣传,这才将金陵上下百姓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北方的战事之上。
张溥一只手托着酒杯,站在画楼的窗前,看着外边辉煌的灯火,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他如今也已经从史可法身边离开,回到了金陵城中,以他的身份,自然是席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象手中的这套名为“夜光”的玻璃酒杯,还有口感醇绵的“西域”的葡萄美酒,如今在秦淮河也是顶级的奢侈品,可是对他来说却是常见的。
“听闻张天如与这位新近的南海伯有旧?”
在他身后,一人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张溥回身放下酒杯道:“确实有旧,当初他办秦淮八艳大会之时,伯爷不是也见过他么?”
被张溥尊称为“伯爷”的,乃是诚意伯刘孔昭。作为刘基的后人,他这个家族留守金陵,至今已十四世了。
刘孔昭并不喜欢张溥,虽然两从在出身上颇有相通之处,但对于这个夸夸其谈的士林领袖,刘孔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只不过如今要此人有用,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罢了。
“一介布衣,忽而平步青云,竟至封侯,国朝爵位,何意泛滥至此!”刘孔昭叹了口气道。
“与诚意伯世代勋戚,自是不可相比。”张溥心里不以为然,口中却如此道。
诚意伯世居金陵,富甲一城,张溥此次前来,便是想向刘孔昭“化缘”的。在经历过文震孟的失败之后,张溥再次确认,要想对付温体仁,唯有周延儒,周延儒起复乃是他实现政治报复的唯一途径,也是解除温体仁一党对复社压制的唯一途径。
“哈哈……听闻这位南海伯可是巨富,财神转生,你为何不去寻他化些善缘?”
刘孔昭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眯细着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两道毒蛇一般的光芒。
“他虽是财神转生,却不明大义,不知事理,乃青铜琉璃铁公鸡,一毛不拔。哪有诚意伯这般高瞻远瞩,愿意为国输财!”
“过奖,过奖啊。”刘孔昭又哈哈笑了起来。
背地里攻击俞国振几句,对刘孔昭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国朝原本就不希望勋戚们相互关系太过亲近,但他当然也没有蠢到会去真正得罪俞国振——别的不说,单这厮手中养着的死士,就让他心中警惕。
“我那侄儿已经去筹钱了,数额巨大,非旦夕可至,张天如,你在金陵再等些时日,到时我会遣人传讯给你。”刘孔昭又道。
这便是逐客了,张溥拱手告辞,心中细细想着自己今天所获。
走了没多远,他见到一群人沿街而来,心中一动,便闪到路旁。那群人为首者,正是俞国振,若换了往常,张溥早就上前招呼,但现在,他心中颇有些异样。
三月份时,还在金陵见过一面,当时称兄道弟,而现在,俞国振已经是朝廷邸报中明发天下的南海伯。张溥方才见诚意伯时可是施了大礼的,那么见了这位南海伯,是不是也要施大礼?…;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嫉妒。国朝自太祖立基和成祖靖难以来,因军功封伯爵者虽有,却不多见。前一个鼎鼎大名的是新建伯王守仁,那是多少儒生士子的景仰对象!
“便是此处?”他听得俞国振的声音道。
“就是此处,呵呵,李大娘倒是有心。”另一个人的声音想起,却是张溥不认识的。
“也要多亏了仲渊兄运作。”
与俞国振在一起的,是徐林徐仲渊,这个最早与俞国振相善的商人,他们徐氏的家业,在这短短的四年时间内不仅旧貌尽复,而且还翻了十倍不只,这都多亏了俞国振的指点与支持。徐林如今在新襄也有千亩田地,还修了宅院,只是不舍得故土,这才没有彻底迁过去罢了。
“伯爷这话说……”
“仲渊兄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提什么伯爷了。”俞国振笑着向徐林摆了摆手:“我方才看了彩棚、得胜门,仲渊兄当真是有心,我替将士先行谢过。”
“这算什么,《民生速报》里说得好,若无前线浴血,安得后方梦甜。我家的生意从京师做到广‘州,若任那建虏肆虐,我家今年生意必大受其累!”徐林道:“而且我只是一提议,李大娘便立刻响应,便是香君姑娘,也慷然出资,欲助军饷。此为美谈,我不敢不尽力。”
张溥这时才注意到,这里是李大娘的媚香楼(注,原是1644年得名,今提前)。李大娘李丽贞与陈贞慧素来交好,陈贞慧极为迷恋她,而张溥又是陈贞慧好友,故此这座媚香楼,他也没有少上过。
张溥心知这必是为了明日的庆功仪式了,这几天金陵城里传得纷纷扬扬,无为幼虎的一千五百家丁自京畿得胜归来,城中一些豪商与秦淮河畔的名媛,有意为这些未能入京师献俘的好汉办一个庆功之会。张溥对此极不以为然,那些家丁再如何立功,也不过是俞府的走狗罢了,哪里上得了台面,但想到办此应功会的也只是些商贾娼优,又觉得心中得平:就象是那个言语一向刻薄的萧光所说,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样的鸟儿。
他无意与俞国振照面,若是被俞国振看到了,明日的仪式不到场就不好,因此稍等了片刻,待俞国振进了媚香楼之后,他才贴着墙角,准备慢慢离开。但就在这时,迎面又看到一群人走了过来,张溥见到为首那人时,再度愣了一下。
这为首之人,正是诚意伯刘孔昭的族侄刘奥之。
严格来说,刘奥之与诚意伯府的血缘关系极远,只能算是族人,但他深得刘孔昭信用,替刘孔昭打理着不少刘府的田庄和生意,相当于一个外管家。张溥与他打过交道,此人在刘孔昭面前倒是毕恭毕敬,但面对外人时却趾高气扬。
刘奥之正与一伙无赖少年模样的人大声谈笑,径直入了媚香楼。
“今日就要请诸位兄弟见识一下秦淮河畔的风韵,这边便是媚香楼,楼中李大娘可是秦淮河首屈一指的名伎,年轻的李香君,也是……”
刘奥之一边说着一边点评,见到迎面来的龟公,这才转口道:“你这老龟,倒是勤快,快引我这些兄弟们上去!”
那龟公面有难色:“刘管家今日来的实在不巧,楼上正有贵客。”
“贵客?还能贵得过我们诚意伯府?莫非是魏国公徐家?”刘奥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向着那龟公喝斥道。…;“那倒不是……”
“既不是徐家,就让楼上的走了吧,今日我们刘家要包下媚香楼,请大娘与香君作陪。”
他这边正嚷嚷着,突然间,楼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刘奥之还在和龟公说话,他身边的无赖少年却是看到了那人,不由得吸了口冷气,拍了拍刘奥之的胳膊:“刘大哥,你看那厮,倒生得一副好身子!”
刘奥之这才向那边看去,见着一个大汉须发如猬,正沉着脸向这边望来。他心里一愣,这大汉气势倒是雄壮,看上去有几分不凡。
“休要在此聒噪,立刻离开!”
那汉子沉声一喝,原本因为看到他雄壮而心中生出犹豫的刘奥之顿时大怒,自从诚意伯刘孔昭重用他以来,他在金陵城中也算得是个人物,当初随着他胡闹的一批兄弟,难得聚在一处要饮酒作乐,若是被这人一喝就打了退堂鼓,该让他多没面子!
而且这汉子的腔调口音,既非京师,也非金陵,更不是中都,想来是哪处乡下来的土老财,家中便是有个五六品的官员,又如何敢得罪诚意伯府?
因此他一指那汉子,大声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汉子原本只是微怒,被他一指,目光顿时冷凝,只盯了刘奥之片刻,刘奥之就觉得浑身发冷两股战战。
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