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国振看来,飞檐斗拱,还有那些装饰用的龙子们,都是没有用处的余饰。但这个时代的工匠们在设计时却免不了向这个时代的审美观靠拢,加上这些余饰,使得整幢大楼与后世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有着极大的区别,倒也是别有韵味,至少不象后世建筑一样千篇一律了。
顾眉突然的话语,让宋思乙“啊”了一声,然后脸上飞起了红晕。
她有些不服气,可这个话题却不是她应该参与的,她是出家人。
“倒不是南海伯人不好,他就是太好了,见着美好的东西,便想保住。而且,他身份太高了,他身边女子,休想再抛头露面。”顾眉笑眯眯地看着宋思乙。
“主母方氏,还有小莲和如是,她们可都在抛头露面!”宋思乙忍不住了。
“方子仪到新襄这么久,你见她逛过街么?说起这个,据说接下来要在医院对门隔着大街再建一栋大楼,用之为商铺……为何不给我横波社建所新的戏台?”
顾眉将事情又拐到了自己身上,开始发起牢骚,她确实希望能给她建一个大剧院,能容纳三千人左右的,还专门请了雷家为她做了设计图纸。但这个剧院花费的钢筋混凝土太多,特别是需要海量的玻璃,她自己承担不起,想到新襄有一个政策,凡公益建筑一律由市政财政支出,她便缠上了俞国威,要求将那大剧院列入公益建筑。
但俞国威只有提案权,能做出最终决定的,唯有俞国振。
“南海伯自己,如今也只是住一幢小楼呢。”宋思乙轻声道。
“你呀,就知道帮他,他可连你的心思都不知道,他眼里,你还是那个舞刀弄剑的女剑客!”
她们之间的闺阁秘话,俞国振是丝毫不知道的,俞国振离开医院,是因为有件突然发生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倒是件好事,崇祯八年时载了俞国振预付款的路易斯?加西亚,终于回来了。
“哦,亲爱的伯爵大人,即使隔着四海,我也听到你赫赫的威名!”
这个四十多岁的西班牙人一看到俞国振,就恭敬地行礼,脸上确实充满着敬意。
在他离开的时候,俞国振还只是在新襄生产一些铁器制品和棉布,虽然是个极有潜力的伙伴,但路易斯?加西亚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太过特殊的地方。但现在不同了,路易斯?加西亚是先到了巴达维亚,在那里听说了一个明人领主控制了会安的消息,然后在会安得知这个明人领主就是他曾经熟悉的俞国振,并且这位领主还被明国的皇帝封为南海伯爵——在他的想象之中,也就意味着整个南中国海,都是这位领主的领地!
所有的岛屿、海洋、鱼类,这位领主有着天然的占有权利,因为这块广阔丰饶的海洋,是华夏先民用小舢板与生命探索出来的。当华夏的先民们用渔船在这里捕渔、用商船在这里贸易的时候,那些猴子们还只会抱着独木舟在溪水中玩飘流,他们有什么资格对这片海域提出要求?…;
当然,路易斯?加西亚心里也有些嘀咕,他们的教皇把整个非基督教世界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西班牙,一半给了葡萄牙。那么,明国……算不算葡萄牙的领地?
“很高兴又见到了你,加西亚先生。”俞国振说的是真心话:“你的收获怎么样,或许我能从你这得到我想要的好消息?”
“那是当然,但是在得到好消息之前,恐怕你得先听一听坏消息了。”路易斯?加西亚道。
“说吧,我有足够的耐心。”
“您所需要的两种植物,我都找到了,但其中那种会流泪的树,并不容易养活,它的种子根本无法长期保存。”
路易斯?加西亚叹了口气,说起他遇到的巨大的困难。他所说的会流泪的树就是橡胶树,这种树的种子落地后一个月内就会发芽,根本无法在漫长的航海途中保存。在南美洲发现这个问题之后,路易斯?加西亚不得不放弃原先的计划了。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俞国振也不知道橡胶种子竟然还有这个毛病。
“经过无数次试验之后,我决定直接给您带树苗回来。”路易斯?加西亚洋洋得意:“我用木板做成了一千五百个小木盒,将树苗种在这小木盒中,然后给您带了回来!”
一个小木盒里种一棵树苗,再加上浇树苗所需要的淡水,俞国振可想而知,这个过程是比较艰难的。
“成功带回了多少棵?”
“沿中自己死去的、被该死的蠢水手弄死的、搬运时不慎折断的,一共有三百一十九棵,所以我给您带到会安的,总共是一千一百八十一棵,并且有关它们种植需要注意的事情,我也交给了您在会安的政务官阁下。”
“会安?”
“是的,我在巴达维亚正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岛种下它们,但得知您已经控制了会安后,我就决定将它种在您的领地之上,再没有什么地方比您的领地更适合更安全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也很愿意在您的领地上开办一个种植园。”
原本俞国振是建议路易斯?加西亚将橡胶种在东南亚一带的小岛上,那个时候他担心新襄的气候还是不适合橡胶生长,因为后世并没有听说钦‘州一带能产橡胶。可现在他控制了气候与东南亚小岛更相似的会安,在会安附近择地种植,确实更为安全便捷。
只不过这批橡胶树只有一千余棵,就算全部种活,也不是短时间能够指望的。
“好吧,那金鸡纳树呢?”俞国振心中欢喜自是不提,紧接着便问到另一个重要的产品。
新襄和会安,因为对卫生方面强致到了近乎变态的要求,所以还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传染病,但虐疾的个例还是时有发生。这几年因为虐疾死亡的人数,加起来也超过了三百人。这让俞国振对于进一步开发会安,进而占据湄公河三角洲有所顾忌。
这三百余人中,倒有两百多是死在了会安,那边的虐疾情况比新襄要严重得多。
“这种树也一样,种子必须尽快种下,阁下,我这次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来回一趟,原因就在这里。您给我的银钱,都被巨额的花费消耗光了,我自己还不得不从微薄的积蓄中拿出部分来垫付……”
“钱的事情你只管放心。”俞国振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两个虎卫立刻走了过来,各将一个大箱子放在了路易斯?加西亚面前。两个箱子里闪闪发光,一边是银色的银币,另一边则是金色的金币。…;
路易斯?加西亚眼前一亮,忍不住各抓了一把,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银币和金币,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国家的货币!
“这是我自己发行的金币与银币,因为是圆形的,被称为金圆与银圆。”俞国振微微一笑:“目前还没有推上市场,但是很快,要想购买新襄的物产,就必需要用这类货币了。”
货币改革的问题,很早就是俞国振琢磨的大事。此时正是明季,银两的价值还算坚挺,而且因为窖藏和海外贸易萎缩等问题,导致大明朝廷出现了银荒。但随着新襄的发展,大量白银的流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海商用缺乏实际利用价值的贵金属,换取新襄生产的物资,其结果必然是推动新高的通货膨胀,甚至会象从美洲劫掠来大量金银的西班牙一样,造成产业的空心化!
因此,通过货币供应,来控制经济,是俞国振保障新襄经济安权的一个重要计划。但他自己对金融的这一套并不熟悉,手头上也没有合适的人才,只能不停地摸索,在摸索中进行验证了。
借这位西班牙冒险家的手,将自己的金银币推向欧洲殖民者,这是第一步。如果有什么问题,俞国振完全可以宣布取消这种货币的流通,这样造成的损失,除了新襄的信誉之外,主要就是在欧洲殖民者身上了。
“太好了,阁下!”路易斯?加西亚脸上的喜色是装出来的,因为仅仅是这两箱子的金银币,离他的期望值还很低。
“当然,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的,根据我们事先的约定,你可以选择是金银锭还是金银币。”俞国振又道:“每棵存活的树苗,你都能得到五两的黄金,那么一共是多少金鸡纳树苗?”
“也是一千一百棵,我的阁下!”
“两种加起来,我算你两千三百棵,这样你一共可以获得一千一百五十两的黄金,或者是与之等值的白银,如果你选择金银币的话,那么你将得到可以购买到与新一千二百两黄金同值丝绸的金银币。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急着选择用哪一种方式支付……”
“我选择金锭。”路易斯?加西亚毫不犹豫地说,然后他又一笑:“另外,还有一些东西,我想阁下您肯定会感兴趣。我这次总共来了四艘船,除了两船树苗之外,另外两船都是成品,您想要的那种树胶,还有金鸡纳树的树皮。”
“啊?那可就是太好了!”
这确实是个绝大的好消息,俞国振都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大运,要知道橡胶苗要长到能割胶的地步,需要七年的时间,而金鸡纳树成熟,则是要十一二年!
橡胶想要真正利用,还得进行一系列的试验,俞国振记忆最深的就是要进行硫化,这个好办,新襄不缺硫,只要时间即可。而金对纳树皮,现在就可以用来制金鸡纳霜,有了足够的金鸡纳霜,下一步向湄公河三角洲进发,就可以提上议事日程!
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新年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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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六、遥望冰火两重天(四)
海面上风起云涌,推动得“连波号”不停地摇晃,与之相比,“华清海军上将号”则要稳当得多,这与华清号本身的重量有关,毕竟其上可是安装了四十八门大炮的。
水中夹杂着小块的冰块,这是从汉江里飘出来的,黄台吉或许真有些气运在身,他在到临津江之前,临津江还是水流奔腾,让他无法渡江,但一夜之后,临津江便封冻,而且冰层坚实,让建虏大军可以轻易行过。
“现在黄台吉该知道你对他的爱妃有兴趣了吧?”俞大海看着不远处的江华岛,脸露微笑向将岸问道。
将岸的气色可不怎么好。
怎么好得起来呢,那日他让劳萨替他问候黄台吉后,回来不到五分钟,罗宜娘就气急败坏地和他厮打了一场,当时罗宜娘的叫骂,可是转眼间就传遍了全舰队。
“你爱招女人我可不管,可那脸上涂得和打了霜的驴粪蛋一般的建虏娘儿们,你竟然动了心思,你为何不回会安林子里抓一只母猴儿?老娘告诉你,不想半夜起来那活儿被剪掉,凡是想找的娘儿们,都得给老娘把关!”
谁都没有想到,平时里待将岸温存得紧的罗宜娘,竟然会露出如此剽悍泼辣的一面,而将岸当时也彻底傻了,甚至傻得还为黄台吉的庄妃布木布泰辩解,说她并非建虏,而是蒙古鞑子。
但在罗宜娘心中,建虏蒙古鞑子都一样。
说来也是奇怪,宜娘自己虽然称是汉伏波将军马援部下后裔,实际上应该算是峒人,可她们这些峒人对建虏鞑子等的痛恨,比起汉人更甚。这一场风波,最后以将岸被赶到了“华清海军上将号”而靠一段落,将岸对那个将自己嘲弄黄台吉的话传入罗宜娘耳中的人当真是咬牙切齿,但他找来找去。却找不出谁干的这样无聊之事。
其实想想也正常,象他这样带着媳妇在船上的,可是绝无仅有,必然有眼红者要给他找一些麻烦出来。挑得他们夫妻争吵,大伙看笑话,那可是难免的事情。
“老俞,你还不找个婆娘?你知道那日我是怎么脱身的么,我是和宜娘说。那是代你问候的,是你想将那个鞑子娘儿们弄来暖脚……然后宜娘说平时你倒还算正常,怎么口味如此独特。”
说到这,将岸干笑了两声。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远处冲天的烟。二人对望了一眼,这是安置在江华岛上的鲜人发出的信号。看来建虏真的攻击江华了。
自从朝鲜国主李倧用缓兵之计稳住了劳萨,自己带着大臣兵士逃入南汉山城后,劳萨就一直运气不好。被多铎训斥,被赶出来探察江华岛的情形,弟弟罗壁被杀,而将俞国振的消息传回去后,又是被黄台吉训斥。最后,他还是被打发来攻打江华岛,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江华岛离着岸边可是有两里水路!
“马福塔,你说我运气为何这么差,是不是回去要请萨满为我祈福?”
一边嘟哝着,劳萨一边用皮鞭狠狠抽打绑在树上的鲜人。那鲜人早就昏了过去,连呼喊哭嚎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有在皮鞭落下的时候,他露在寒风中的血肉抽搐一下,才证明他还有口气。
不过马福塔估计,他剩余的这口气也不久了。
对于鲜人。马福塔没有任何同情。他还想同情自己呢。这些时日先是孤军深入,接着又要侍候多铎这脾气大的。再接下来则是陪着劳萨这倒楣的一起来弄江华岛,他是真心想留在宫殿巍峨的汉阳城里,享受鲜国女人的温存啊。…;
与温暖的烧着炉火的宫殿中相比,这冰冷的海边……冰火两重天!
“你最重要的不是寻萨满,而是要弄明白,如今皇帝主子对多尔衮和多铎两位主子的意思!”马福塔压低声音:“阿济格主子与他们一母同胞,却只是郡王,这两位小爷却都封亲王各掌一旗……”
劳萨冷笑了一声,他是勇将,只想着率性而为,根本不愿意掺合到这些勾心斗角中来。不过他也知道,马福塔是一片好意,以他们二人的交情,马福塔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够热心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建虏服饰的人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二位爷,事情办妥了!”
“古尔马浑,干得好,我们会向皇帝帮你说说。”劳萨懒得理此人,马福塔却笑了起来:“你这个副笔帖式的顶戴,看起来是得换换了!”
“多谢,奴才多谢二位爷了!”
被称为古尔马浑的那人熟练地跪下行礼,满脸都是欢喜的笑容。
“虽然办妥了,但你还得盯紧些,船上的事情,若是这些鲜人弄鬼,咱们可就要出大纰漏,你先去吧。”马福塔又吩咐道。
那个古尔马浑快步离开,劳萨忍不住又道:“马福塔,你理这狗奴才做什么!”
“莫看这是一条狗,用好了的话,也和猎鹰差不多啊。”马福塔嘿然一笑:“咱们又不懂思密达的鲜话,总得用这条狗,才好支使那些鲜国水手。江华岛上就算没有多少鲜国士兵,可这浩浩海水,也总得靠着他们才能渡过。”
劳萨呸了一声,心中越发郁闷。这个古尔马浑本是鲜国人,很早就被建州捕获为奴,因为识得汉字,又学得了满语,便被用来翻译汉文书籍。此次征朝鲜,需要大量通译,他和一批与他相同的人都被带了过来。此人虽然出身鲜国,对鲜国却殊无情义,此次南来,更是变本加厉地乒他的鲜人同胞。
比如说被缚在这的鲜人,就是古尔马浑告密,说他对满族主子不敬。
“走吧,我们也准备上船。早些了结此间事情,早日便可以回汉阳城。”
“此时就是回汉阳城,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了。”劳萨愤愤地道。
黄台吉的大军已经亲至汉阳,但与多铎沉腼于汉阳的宫殿庙宇不同,黄台吉立刻又挥师南汉山城,将这座居于山峰之上的避难城团团围住。在尝试着攻了几回之后,黄台吉最终放弃了全面进攻的打算,那样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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