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对新襄有特殊的归属感。
“唉,没小官人指挥,这边的活干得都慢些!”想起新襄飞速的变化,再看看眼前已经弄了小半年的耽罗港口,将岸抱怨了一声。
“你就离不得你们小官人!”罗宜娘在旁嗔道:“下回与你们小官人去睡觉去!”
将岸顿时大红脸,因为旁边还有别人在呢!罗宜娘倒不是不敬俞国振,事实上她对俞国振的尊敬不比将岸少,她也是眼睁睁看着俞国振象仙法一样将新襄变成如今模样的。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俞国振坚持。将岸未必会和她好上。
都说汉人一个个三妻四妾好色如命,但是将岸到如今还只是她一位夫人。这其中,可也是有俞国振的命令在里头。
“我说宜娘,你就别胡说八道了!你又不懂个啥,跟我来工地做什么!”
听得将岸这样说,罗宜娘很有些不服气,正待再说什么,突然间觉得胸中一闷,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将岸见她这模样,忙将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了给她:“让你多穿些衣服,就是不听。瞧。冷着了吧!”
身体的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罗宜娘白了将岸一眼:“我回去加件衣裳,我不在的时候,你那眼睛不准往那些朝鲜大盘子身上看!”
所谓朝鲜大盘子,是因为罗宜娘发觉。朝鲜姑娘当中相当多的脸都特别大,故此取的绰号。见她回去之后,将岸笑着转过脸来,然后就听到了警报的铜锣声。
耽罗是大岛,以将岸手中的这点力量,不可能守得面面俱到。而此时耽罗岛上的百姓尚有近十万,仍然由朝鲜任命的大静、旌义二县县令管辖,只不过这两位县令也接到了朝国朝廷的敕文,知道他们同时还要受大明南海伯委任的耽罗总督管辖。因此。将岸上岛之后,便在当地朝鲜官员的帮助下,将新襄在此的首港放在了耽罗岛的东北角。
原本朝鲜人因为这里有山岩如城,所以取名为城山。将岸到此自然要改名,但改取什么名字,却不是他作主的。写信给俞国振,俞国振将之更为羿城。
从羿城港再向东,有一座名为“牛岛”的小岛隔海相望,距离不过三千余米,肉眼便可以清楚望见,而且有天然的港湾,利于避风。在其一侧,乃是高出海平面一百八十二米的日出峰,正好方便远眺。将岸在这里招募当地百姓为工,建起了一座巨大的灯塔,不过在钢筋水泥能够方便运来之前,这座灯塔的高度并不理想。…;
灯塔同时也是岗哨,铜锣声便是那岗哨传来的。
不一会儿,便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总督,发现不明船只!”
将岸心中一紧,就在今天早上,华清号与连波号都已出发,羿城的守备力量,除了目前已经宣誓向世子效忠的几百名鲜国兵之外,也就是三百海军陆战队、四百牧奴。
正是四百牧奴,这些人的身份有点特殊,用他们自己的观点来说,他们是南海伯个人的包衣奴才,所以他们忠于俞国振个人,但对着将岸,他们就不是那么听话了。好在他们的两个头目,席特库与莫尔庚额还算乖巧,将岸相信自己有三百虎卫陆战队在,就能够完全控制住这些人。
“让牧奴做好准备,武器发下去!”将岸命令道,但旋即又道:“等等,你说的不明船只……有多少?”
“一艘!”
“只有一艘,你确认?”
“确实只有一艘!”
得到确认之后,将岸松了口气,骂了一声:“下回别这样说话说一半,吓出了我一身汗,还以为建虏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明面上去攻皮岛,实际上是虚晃一枪来抢耽罗!”
将岸并不知道,虽然建虏也知道耽罗落入了俞国振手中,虽然俞国振也给建虏造成过一些麻烦,但直到现在,建虏仍然没有真正正视这股新生势力。或者说,建虏仍然觉得,俞国振只不过是大明又出现的一个杰出人物,却破不开大明的约束,这就意味着莫看俞国振现在如慧星般横空出世,最终也会象流星般消失。
再加上建虏根本没有什么全局观念,在他们看来,离朝鲜都有百余里的一座小岛,孤悬于海外,就算要惹麻烦,也是给朝鲜造成的,对他们影响不是很大。
“戒备,当心!”不是建虏,将岸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他下令道。
“戒备,当心!”与此同时,霍彦也大声喝道。
只不过霍彦的喝声要凌厉得多,他面临的局面也与将岸不同。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一艘船,而是百余只大小不一的鲜国战船,其中有一半多船上都有火炮!
经过几轮对射之后,新襄这种试验中的野战炮展示出比朝鲜舰炮更远的射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仅仅因为新襄的炼钢技术远胜过朝鲜,更是因为此时整个东亚战船的结构,都不适合安装重炮,所以出现了这种局面。这让原本指望利用火炮打开缺口的两位朝鲜主官不得不另做打算,开始派船抢滩,准备登陆。
大船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强行登陆,因此他们放出三十余艘舢板,每艘之上都有一二十人,若是给他们冲上岸边,抢占了码头,那么大船便可以靠岸,源源不断地将兵力投放上去。
岸上的火炮数量并不多,因此这三十余艘舢板,即使受到一两辆的打击,也最多损失几艘。李浚与李崇元虽然是来应付差使,可他二人也明白,若是应付得不好,他二人只怕要被当成替罪羊宰掉。
朴正泰便是这些抢滩者之一,他将盾牌高高举起,整个人尽可能缩在盾牌之后,心里已经将两位主官的祖宗八代都骂翻了。
他不喜欢明人,但更不喜欢建虏,明人多少还讲些仁义,皮岛的东江镇收刮朝鲜沿海时总不至于要人性命,可建虏则完全不同。现在要他为建虏去卖命,他如何甘心!…;“狗日的建虏,狗日的明人,都上,都上!”心里这样想着,朴正泰嘴里情不自禁就嚷了出来。
船撞在沙滩上狠狠地抖了抖,然后朴正泰就跳入水中。虽然已经是二月,但此时的海水还绝对谈不上温暖,齐膝深的海水让他身体抖了抖,双腿一软跌入水中。
然后他就听到了异样的火枪声。
说是异样的火枪声,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响的火枪声。
登莱兵相对新襄虎卫要穷很多,可那也只是相对,以孙临和俞国振的关系,以山‘东布政司张秉文与方家的关系,登莱兵在财力上还是得到了倾斜,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虎卫乙型火枪的换装上。俞国振在回新襄之前,已经决定全力研制虎卫丙型火枪,故此上回北上所携带的几千枝虎卫乙,全部折价卖给了登莱兵。再加上后来随着那四艘福船北上补充的两千枝,登莱兵尽管没有做到人手一枝虎卫乙,可也是拥有约五千枝火枪的火器部队。
霍彦对登莱兵的改造,并不仅限于军容军貌,火器运用上也进行了大量的练习,当然比不上虎卫那种烧银子似的训练,可也让登莱兵个个熟悉了火枪的使用。平均每分钟一发半左右的开火速度,再加上多达数千的数量,就能形成非常可观的火力网了。
从抢滩的舢板上跳下的朝鲜兵,象是秋天被收割的稻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水里泛起一汩汩红色的血,很快,这些血扩散开来,将岸边的海水都染成了红色。
跟着朴正泰一起跳下舢板的,有五六百朝鲜人,但当朴正泰从水里爬起来时,却发现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经再也爬不起来了。
朝鲜军队从来不是一支意志顽强的军队,仅仅是一次密集射击,就给他们造成了如此数量的损失,让其余朝鲜士兵立刻失去了斗志。他们纷纷转身,想要逃回舢板上去,但紧接着,身后再度响起火枪齐射的声音。
这一次,朴正泰的运气仍然很好,没被击中,可身边的几个同伴却倒下大半。而潮水也将舢板推离了他们身后,要想在齐膝深的海水中追上这舢板,再从涨潮的水中撤走,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情!
朴正泰绝望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他们方才乘舢本接近时,明人竟然不放一枪,这分明是不让他们提前意识到危险!(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九二、挽弓挽强用炮长(三)
周围是一片血腥、血海,身边是几个发抖的同伴,眼前再无希望。
“对了,明人比建虏宽容,我先降了再说!”朴正泰也算是急中生智:“投降,投降!”
他一边大叫,一边举起手,径真跪在齐膝深的水中,周围幸存的朝鲜兵有样学样,一个个跪了下来,转眼间,便在滩上跪了一排。
没有一个负隅顽抗者,指望朝鲜人对建虏忠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朴正泰见不再有枪声响起,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命是保住了。然而就在这时,在他背后,一个面目狰狞的建虏弯弓搭箭松弦,一枝利箭飞了过来,贯入他的后心,他踉跄了一下,便带着不解和困惑,趴在了水中。
为什么明人不杀他,背后却有人要杀他?
硕托以朝鲜人为先锋,自有他的主意,一来是消耗皮岛守御实力,二来是让明人与朝鲜人手上都沾上对方的血。建虏治国,没有别的秘诀与手段,无非就是挑起两派争斗,让两派间形成血海深仇,他好从中渔利。
这样的安排,他不可能不派建虏盯着,因此在朝鲜人的船上,就有建虏在。那射完一箭的建虏看也不看倒入水的朴正泰一眼,回头厉声喝道:“继续进攻,继续!”
投靠侵略者便是这种下场,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加入带路党,根本不会得到对方的真正尊重,些许变故,就会被对方牺牲掉,或者杀鸡骇猴。
“老爷,没船,没船啊。”带着哭腔。被那建虏盯着的朝鲜兵分辩道。
那建虏眼中凶芒毕露,拔刀就将那朝鲜兵头砍了下来:“你们朝鲜人会水。要什么船。就这样过去,不过就是百步罢了!”
虽然有建虏监督促战,可是朝船军还是乱成一团,哭爹喊娘的声音不是从岸边跪倒投降的朝鲜人口中吐出的。而是在船上相对安全的地方发出,这倒是有些讥嘲。这样的混乱。自然被沈世魁看在眼中,他呸了一声,心中既是不屑。又是嫉妒。
第一波攻击的朝鲜人实在不成样子。白白成就了那个毛头小子的功绩!
想到孙临,他便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最让他看不透的,还是孙临身边那叫霍彦的小子。那小子象一柄出鞘的利剑,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的,锋芒毕露。只要碰着就会伤手。据他自己说乃是南海伯麾下的一位营正,而且他说起南海伯来。那种骄傲可谓溢于颜表,也自承乃是南海伯从死人堆里捡来培养出来的——能培养出这样年轻人的南海伯,自己才刚刚二十岁,这其中藏着的本领究竟有多大!
沈世魁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叔父,我瞧这登莱兵也没有什么本事,炮打得也就那样,除了那炮射程远些外,准头差劲,到现在也没有轰下几艘船。再就是仗着火枪多,啧啧,不打还没有注意,他们竟然有那么多火枪。”沈志祥在他身边低声道。
这次他很小心地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沈世魁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但旋即又加了一句:“有这么多杆多枪,也是一种本领。”
这是他的真心话,大明造的火枪他是知道的,使用寿命不长,能射个三十发不出事故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所以火枪的折旧报废率极高。虽然每杆不过是三四两银子的价钱,但哪场大战不要打掉一二十发子弹,再加上平时训练所用,每年总得换几杆。…;这可是四五千杆火枪,一年换下来……就得花掉五万两银子以上吧。
沈世魁比别人更明白,所谓战争,就是拼钱,钱多的一方,或者说钱的利用率更高的一方获胜的机率会更大些。
孙临手里也拿着一杆火枪,连射了几枪都没有击中目标,让他非常懊恼:“这玩意儿,就是没有弓箭好用!”
“那是你平时少练。”霍彦却没有摸枪:“今后火器肯定是要全面取代弓箭的,我家小官人说了,训练一个合格的火枪手,只需要七天时间,一个能正确执行战术命令的火枪手,只需要三个月时间,而教会一个人射箭,就得三个月时间,要让他练出准头,需要三年时间!我华夏对付周边蛮夷,当初是以弩对其弓,以重甲步兵对其骑,这并非以武器取胜,而是以我华夏强大的生产力取胜!故此,要想对周边各种蛮夷拥有优势,就必须发展实业,唯有农夫种出的粮食多了、工匠造出来的钢铁多了,我们才能继续碾压。而朝廷的作用,便是将这庞大的生产力更有效地组织起来……”
他是第一次真正指挥这样规模的战役,因此也兴奋异常,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着。这其中,有他听俞国振的教诲,也有他自己想出来的。在理论上,他可谓俞国振的高徒,在战术指挥上,更拥有一股难得的锐气,也正是如此,虽然在性格上有这样那样的缺限,俞国振仍然屡屡重用他。
只不过他的心太急切了些。
李浚与李崇元同样看到了沙滩上的情形,他们二人面面相觑。知道不可能获胜是一回事,但第一次攻击就这样草草收场,还是让他二人觉得不对劲。
“这样……够了么?”李浚很没自信地问道。
“怕是不够……该死的,便是死也给我们死在岸这,这样死在海上……”
李崇元垂头丧气,他们支派抢滩,无非就是送帐下的小兵去死,死个两三百人,向建虏证明他们已经努力了,可以搪塞过去就行。但偏偏这两三百人不愿意好好死掉,打成这模样,怎么去和建虏的贝子解释。
想到硕托那狂妄和冷冰的眼神,两人就觉得不寒而栗。
“再攻一轮吧……总得让那位贝子满意,这些胡虏!”李浚最后一句是压低声音说出来的。
二人心中都很明白,再攻一轮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奇迹。
“主的奇迹?”
将岸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倭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是我容让你们登岸,没有命令我的部下把你们打成筛子。给你们食物。你们却说这是主的奇迹?”
在新襄,信所谓的“主”并没有直接的禁绝,但明里暗里,确实受到歧视。特别是在每年进行的审核中,“信仰”一栏里填着来自域外一神教的。一律都是重点关注对象。信这些的没有机会加入虎卫,不得进入重点工程和研究项目,不得担任要职主官。另外。不得在任何公开场所进行其教旨宣传。
一句话,在新襄,信仰这种极端教旨教派者,是没有前途可言的。虽然某些人认为,在泛神论、多神教之后出现的一神教,是宗教上的一种进步。可俞国振始终认为,这其实是特定环境下的一种社会倒退——一神教也就意味着对其余文明的彻底排斥甚至灭杀。所谓一手经书一手剑的传教方式,更是对整个世界文明的犯罪。…;与之相对,俞国振对所有不排斥其余宗教、文明的宗教,持宽容态度,无论信的是天帝还是妈祖,是美猴王还是城隍爷,是孔孟还是祖先,甚至拜一块石头奉之为灵,俞国振对此也采用的是一种积极引导、注意甄别的政策。
也曾有人为此向俞国振提出抗议,比如说那个路易斯?加西亚,他已经从澳门定居到新襄来。对这种抗议,俞国振只一句话“这是为了避免出现宗教裁判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