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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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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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说出,将茅元仪一通大理都堵了回去,而且还让他深思起来。

    此时的茅元仪,早就不是崇祯初年时的那样意气风发了,连续的挫折,让他也不得不深思,自己此前那种昂扬是不是正确。俞国振补上的这句话,特别让他想起,他之所以被遣戌福‘建,就是因为关宁军闹兵变,若是关宁军早遇到俞国振这样的铁帅去整治,还会屡屡兵变么?…;

    官兵兵变却是有缘由的,朝廷的粮饷总不能按时发放,功赏总被上官吞没,诸如此类,可有一点,当这些官兵视兵变如家常便饭之后,将帅就很难掌控他们了。

    思前想去,茅元仪不由得出了神,直到冲天的火光起来,他才惊觉。

    纪燕带着轻骑跑到远处举火,白露湖里的芦苇在这秋季正是易燃时,两边大火迅速蔓延,很快就会在一处。湖水翻滚得象是沸腾一般,那是落入湖中的左营兵在挣扎,他们试图上岸,结果便是被一顿乱枪击杀,幸存者又退回火海中。他们哭声震天,甚至压过了烈焰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肉焦气味,便是将他们赶回火海的虎卫,这个时候也不禁变了颜色。

    俞国振却面色如铁,毫不动摇。在他身边,宋献策则微微露出了喜色。

    在新襄大半年时间,宋献策从最初的浮光掠影般关注,到后来随着俞国振跑遍新襄的各各基层角落,甚至还跟着俞国振去了两趟会安,亲眼见到会安那热火朝天的开拓建设,又去了一趟还是沼泽莽荒的新杭,他对新襄的归属感已经不在那些虎卫之下了。

    甚至可以说,因为他的经历,他比虎卫更忠于俞国振规划出来的蓝图。

    以这些肥沃的土地为根基,广积粮草,深研实学,打造出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建立一个无与伦比的国家。辅佐这样一位主公,成就这样的功业,他此前的抱负和这个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宋献策在大明始终不得志,甚至失意到了要扮成道士给人算命糊口的地步,他于八股之道上也没有什么成就,因此,对于大明的这套陈腐的制度,他是打心里厌恶的。此前,他只是想着推翻大明取而代之,却没有想过从头建立一套全新的制度,直到在俞国振这里,他才找到了真正的方向!

    主公的事业需要大量的人口——必须是被剥夺了土地和一切生产资料的人口,甚至连人身自由也必需被剥夺,唯有如此,他们才不会被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捆住。才能离开田园,来到工坊。加入到机械带到的滚滚洪流中去!但此事若是由主公去做,未免会有讥议之嘲,那些人口也不会全力工作。相反,若是由大明的官府、流寇和建虏去做这个恶人,而主公以解放者的雄姿出现在劳力人口面前,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故此,宋献策一点都不希望张献忠被彻底平定,左良平被彻底杀灭,这两个祸害。都必须给大明留着。

    这便是他连连献计中暗藏的算计,打张献忠,迫使张献忠吐出他劫掠的人口,打左良玉。使得湖广郧阳一带对张献忠最有威胁的明军实力大减。这样双方才会纠缠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否被主公看穿,因此他虽然脸上浮起一丝喜色,却立刻将之掩住。

    茅元仪恰恰此时望向他。正看到了那敛去的笑。

    茅元仪心中一动:这个宋献策,献出这样的毒计,为何没有丝毫疚心?

    躲在芦苇荡中的左梦庚此时突然想到了“报应”这一词。他那日纵火焚林,烧死、杀伤了几十个湖广兵,而今天湖广兵来纵火焚苇,将他困在了火海之中!

    而且芦苇湿气重。烧起来后烟雾特大,烟熏火燎之下。左梦庚不停咳嗽,望着四面火海,他不停地退,所退之处,水越来越深,而身上的衣裳则越来越重。他虽然通水性,却也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根本无法游泳逃生。…;

    对方如此凶蛮地赶尽杀绝,做事又如此绝决,让他胆破!

    周围到处是混乱,火枪声,火焰声,惨叫声,哭嚎声,混杂在一起的声音让左梦庚失去了理智。他嚎哭着,求生的本能胜过了一切,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向着岸边就冲去。

    宁愿被火枪打死,也不要被火烧死、被烟熏死、被水淹死!

    才跑了几步,他便被芦苇根绊着,栽倒在泥水当中,他爬了起来,又向前跑,然后又栽倒……如此不知多少次,他才从火海中挣扎出来。

    他算是运气,和他一般跑出来的人少说也有一两千,但大多数都被迎面来的火枪击毙,他总算是靠到了岸边。

    但运气到此为止,因为他看到在他面前,几个湖广兵神情冷漠地望着他,手中的火枪正在向他瞄准。

    “别杀我,我是左梦庚,我是左总兵之子!”

    他大声高叫,又栽倒在泥水里,拼命扑腾起来。他不指望对方放过他,对方连两万人的大营说攻就攻,显然是准备与左良玉彻底翻脸,他只求对方知道他的身份,觉得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让他暂时留下一条性命。

    果然,当听说他是左梦庚之后,对方真的没有立刻开枪,两个军士过来,揪着他的发髻,将他象条死狗一般拖上了岸,又一路拖到了一队人马前。

    “公子,捉着左梦庚了!”他听到这样的喝声。

    “左梦庚?”俞国振听到此行目的之一已经被捉住,便向全身泥浆的左梦庚望了过来。

    他对左家父子在原本历史上的“事绩”还是知道的,南明之所以不足两年便彻底崩溃,左家父子“功劳”甚大。正是左良玉不敢挡南窜的李自成,于是假借清君侧,与南明小朝廷内讧,使得南明放弃了江北防线!而他病死之后,左梦庚干脆投靠了满清,为满清立下不少功劳!

    这些尚未发生的事情,虽然不能成为左氏父子的罪名,但足以让俞国振对他生出必杀之心了。

    “前日袭击高大柱者,是不是你?”俞国振居高临下,向左梦庚问道。

    “实……实是义父之命,小人不得不从!”左梦庚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他现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了。

    竟然是南海伯俞国振,他竟然离开封地,来到了这里!

    “是你就行了。”俞国振厌恶地道,然后向着旁边的田伯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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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八、帜焰赫赫看嚣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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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声很轻松,代表了它主人此时的心情。

    左良玉哈哈笑着对部将王允成道:“那方孔炤被熊总理训斥的模样,哈哈,自取其辱!”

    “那是,熊总理如今正要仰赖总兵,方孔炤跑他那去告状,实在是不开眼!”王允成也笑道。

    他们都是武人,被文臣压制惯了的,今日看到两个文臣斗起来,那好戏自然是看得快意。

    “方孔炤也确实蠢,不过他算是透露了一个口风,那些人果然是俞国振拨给他的家丁……陈洪范听得俞国振的名字立刻就变了颜色,一个劲儿向着方孔炤套近乎,当真是奴颜婢膝!”左良玉嘲笑了一下同为武将的陈洪范。

    此次去熊营如他所料想,因为他带了三千精兵,所以熊文灿根本不敢奈他何。而且方孔炤先是在公‘安大败张献忠,再解监利城之围,所立功勋,已经威胁到了熊文灿的位置,所以熊文灿对他更是要加以打压。

    这等情形之下,熊文灿几乎是完全偏袒左良玉,左良玉再不阴不阳地分辩几句,气得方孔炤当场便离开了。

    想到方孔炤那模样,左良玉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然后笑声嘎然而止。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狐疑地望着远处,就在他立营的沙岗,浓烟滚滚。刚开始时他还以为是天际的云,现在近了,便看出那是火。

    “不小心走水了?”王允成道。

    “让我知道是哪个小子弄成这模样,我非剁了他不可!”左良玉沉着脸道。

    他的好心情也到此为止,随着越来越接近,他也越来越觉得不妙,因为那烟的规模来看。绵延怕是有数里,可不只是他一个区区藏了几万人的营寨!

    在左良玉的寨中,除了两万兵以外。还有近一万的民妇,都是他劫掠来的。他深知激励士气的法门无非有二,一是发银子。二是发女人。银子他也爱,女人嘛反正他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更何况这些女人都是他辗转各地抢压而来的。

    又前行了一段路,左良玉想想不对,派出斥侯前去侦察,旁边王允成又道:“可能是点着了芦苇。”

    “沙岗就在旁边,若是点燃了芦苇……”左良玉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

    斥侯回来时的神情是极为惶急的,他们远远地就下马跪下:“老爷,大事不好。咱们的老营被人给端了!”

    “什么?”左良玉一愣,然后勃然大怒:“梦庚呢,梦庚人在哪?”

    几个斥侯互望了一眼,没有人敢回答。

    左良玉懒得再问,催马便向前。好在他所带者为他军中精锐,不少都有战马,跟着他来到了沙岗,还隔着远远的,便看到几处营寨都已经残破,中间主营处。大门横梁上悬着一具尸体,正在迎风摇摆。

    左良玉呼噗呼噗直喘气,下马,一步步向寨门走去。

    挂在那里的是左梦庚,他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死不瞑目,嘴巴也大大张着,风吹着尸体在半空中打转、摇摆,让左良玉看到他的后脑处有个空空的洞。左良玉判断得出,是有人用火枪塞在左梦庚的嘴中,然后开火,这样击毙了他。

    周围没有一个活人,全是尸体。

    这些人都死得很彻底,不少都明显是受了重伤然后被补了刀。左良玉一声不响,将左梦庚的尸体举起,从门上放了下来,然后缓缓走进了营。…;

    营中更是一片狼籍,他搜刮来的金银全都没有了,那些女人也全都不见了。左良玉一语不发,他面色原本就红,现在更是如血一般。他一步步向前,直到走到寨子西门,看到离寨子不远的白露湖中,原本茂盛的芦苇,如今只剩余一片枯槁。在其中,横七竖八倒着不知多少焦黑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肉焦味儿,让人几欲呕吐。

    “这……这……”

    他的部将王允成、马进忠、徐勇等,尽皆惊骇欲绝。

    左良玉吃过败仗,甚至惨败过,可是被人屠杀成这模样,还是第一次!此前败后,他不过是逃到安全之处,收拾流散重整旗鼓,而这一次,对手烧杀得极为彻底,他留在营中的两万人,只怕被对方杀掉了一万数千!

    逃走者,连四分之一恐怕都没有!

    这等凶残手段,就是左良玉的这些部将们,也胆寒!这是何等死仇,才会行如此乖张之暴戾?

    “方孔炤!”

    左良玉终于从齿缝间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是打老了仗的,看得出,攻击自己营寨的人绝对不多,不超过五千,大量使用火枪,而且是极为犀利的火枪。这绝对不是流寇能做到的,张献忠若是有这样的军队,早就带着他们打到江南去了,哪里还会在湖广一带穷折腾。

    唯有方孔炤,唯有他从俞国振那里借来的新襄虎卫,才能做到这一点!

    毫无疑问,方孔炤去熊文灿那里告状,将他引走,其实是为了让他把精锐带走好行事。至于为何不连他一起杀了,左良玉现在还想不明白,也不愿去细想。

    不敢细想,因为恐惧。

    正如俞国振料想的那样,对待穷凶极恶之徒,唯有比他更恶的手段,才能吓住他,让他知道什么是敬畏。左良玉想到不到五千人的湖广兵,将他近两万兵几乎全歼,就知道自己这点实力在对方眼中什么都不是!

    不仅自己这点实力,就是他本人,对方如果愿,也可以堂堂正正来攻击,将他的性命取走!

    现场没有看到敌人的尸体,不过可以看到一些血迹,证明敌人也有伤亡,可伤亡不足百人,在左良玉看来,这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不到百人的伤亡,歼灭他两万军士,还能从容地打扫战场,这证明整个战斗过程持续时间很短。

    可能不到半个时辰!

    左良玉这种人,色厉而胆薄,当面对比他弱小的对手时,或者与他实力相当的对手时,他会凭借着凶蛮,激起勇气,肆意欺凌。但当他面对的是凶残远胜过他的人时,他又会恐惧,甚至会怕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我们……我们……走!”想到方孔炤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左良玉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熊文灿,抱着熊文灿的大腿,唯有如此,他才能暂时感到安全。方孔炤敢对他动手,总不敢对熊文灿动手吧。

    他去而复返,让熊文灿很吃了一惊,还以为这个刁横惯了的悍将又来找什么麻烦,原是想不见,但听到通禀者说他跪在大营前,心中又是一动。

    出来见到左良玉,熊文灿吓了一大跳,左良玉原本面色红润,而此刻却灰败得有如死人。

    “总理,总理,救命啊,救命!”看到熊文灿出来,左良玉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熊文灿的双腿,嚎淘大哭起来。这模样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什么样的情形,才让此人会如此!…;熊文灿一方面有些快意,另一方面也觉得有些莫明其妙。方才走时,左良玉还是得意洋洋的模样,为何现在却如此?

    “总理,方孔炤一意孤行,因为下官赞成总理招抚之策,故此欲除下官而后快,方才将下官调来总理处,却遣人袭击下官军营,下官义子与全营两万兵士,竟然被其尽数杀害……总理,方孔炤这是要谋逆,要造反啊!”

    一个武将指责一个地方巡抚文官谋逆造反,熊文灿险些想要笑出来。但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虽然不通军略,却也不是完全无能,他立刻注意到左良玉控诉中的一个关键处。

    方孔炤指使湖广兵袭击了左良玉,而且是在他在营中为两人调停时袭击的!

    这只证明一件事情,方孔炤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的调停能起作用,所谓的调停,只是调出左良玉精锐的一个借口!

    区区一个巡抚,竟然将他这个兵部侍郎、总理七省军务的军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怒火腾地冒了起来,熊文灿猛然扬手,就要遣人去召来方孔炤。可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左良玉,他心中又是一动。

    熊文灿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断绝招抚张献忠的打算,不过他也看清楚形势,即使是在监利大败之后,张献忠部下仍有近三十万裹挟的百姓,他手中精锐未失,就绝对不会接受招抚。而要击败他的主力,左良玉固然需要,方孔炤同样也需要。

    “方孔炤还勾连流寇,诬蔑军门,有些话……有些话下官当真不敢说!”

    “说!”

    “方孔炤扬言,说总理军门招抚郑芝龙时,收了郑芝龙的贿赂,总理军门督抚福‘建两广,聚敛了二百七十万贯的家财……”

    “呸!”熊文灿大怒,这可是揭他的老底:“休得胡言,老夫家财,尽是来路清白!”

    左良玉顿时噤声不语,熊文灿怒意未销,背着手走了两步,看左良玉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又道:“你且合军入我营中,我这就遣人去召方孔炤来,桐‘城子如此大胆,我必不放过他!”

    听得他这话,左良玉心中暗喜。无论如何,熊文灿现在都会护着他,方孔炤暂时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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