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摆什么架子。拉住了赵盈的手笑道。赵盈曾经在她生产的时候照顾她,故此两人很能够熟悉。
“多谢夫人。”赵盈道。
“当是我谢诸位姐妹,可惜我要留在家中照顾那个调皮小子,要不我也跟你们去了。”
虽然明知道方子仪此话当不得真,但是众人心里都是觉得欢喜。方子仪抿嘴笑着又道:“不过我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比不得你们学了本领,只能给大伙添乱。济民也说我,最大的本领就是会花钱,既是如此,我今日来便又花上一笔钱了。”
就在方子仪的话语中,二十辆大车被赶了过来。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些大车吸引,然后方子仪笑眯眯地道:“我去催了两家车坊,他们得知是要给咱们女子救护队用,便三班倒地加班加点,终于在昨日赶出来了,一共是二百四十辆,你们人手一辆!”…;方才看了她骑车的模样,众人便是羡慕无比,象赵盈一般估算着自己何时能赚足钱买车,没有想到转眼间,便人人都有了。众女忍不住欢呼出声,满脸都是喜悦之色。
方子仪又抿了抿嘴,收住笑意,向着众人裣衽行礼:“虎卫此次北上,非是为我夫妻出战,乃是为我华夏出战,他们的安危,便拜托诸位姐妹了!”
正对着车站的一座高大建筑之上,一双眼睛看到这一幕,放下了窗帘,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人问道。
“我一向瞧不大起这位夫人,没有想到,她手段倒是高明。”顾眉双眉轻颦:“这一礼……恰到好处啊。”
问话的人嘿嘿笑了笑:“横波儿还一心念着南海伯啊?”
“天下若有胜过南海伯的英雄,我就不念着他了。”顾眉回望了一眼:“天如先生,你自觉比得上南海伯么?”
虽然是很婉转的提问,可是张溥还是神情僵了僵,然后长叹了口气:“俞济民……虽有惊天地动鬼神之才,但总是立身不正……”
“天如先生,若是你再在我面前这般指诟南海伯,我便赶你走了。”顾眉双眉一竖:“立身不正?象我这般女子,天如先生这样的才子,就算怜香惜玉,也不过是写两首酸词捧捧场,手头宽裕了就包上三月半年的金屋藏娇。唯有南海伯,才是天下一等一的风流儿多情者,才知道我们女子……原也是要有功勋事业的!”
“呵!”
张溥不屑和一介女子争执,当初在金陵他就便与顾眉相识,离开万时华居住后,便在顾眉的横波戏社边上寻了住处,每日里不是徘徊于书市便是流连于歌楼。他看到了《鬼女记》等一批新襄戏剧大受欢迎,心中颇为不屑,便想着编才子佳人的剧本压其一头,但这又非其的长。
“横波儿这番话,想必有一人定会大起知己之念,俞济民要我募请宿儒,此人学问甚深,如今正致仕在家,我已去信相邀,请他来此了。”张溥笑眯眯地道。
“张天如,你一面诋诟南海伯,一面又替他邀人,这是何意?”
在新襄独立支撑这横波社数年,顾眉心中志向虽然未改,但看人待物却已经今非昔比,她这个问题让张溥笑了笑:“吾与济民,道虽不同,但并非死敌,能相助之处,吾自然出手!”
他说得倒是慷慨激昂,但顾眉仍是狐疑地望着他,多少有些不相信。
就在这时,外头的欢呼声突然更大了,顾眉再度掀起帘,然后便看到了俞国振的身影。
俞国振是步行来的,他一大早还是先到了自己的公署办公,处理完一个小时的公务之后,再来轨车站。他的出现,让原本抽空来相送的人们更加激动,“万胜、万胜”的呼声不绝于耳。
顾眉看着人群之中微微点头向着周围示意,时不时还举手还礼的俞国振,一时之间痴了。
她不想再看方子仪,因此才放下帘子,她想亲眼看着俞国振出征,因此才掀起帘子。
俞国振环视周围,发觉拖到这时出发的,只有救护队的女护士和他的亲卫,不免有些尴尬。看到方子仪也在,他向方子仪挥了挥手,方子仪则是先替他整了一下衬衣领子,然后退了一步,裣衽行礼:“相公,万胜!”
别人口中喊出的万胜,与方子仪嘴里轻轻说出的“万胜”并不一样,俞国振笑着上前,猛然握了一下方子仪的手。…;这不是后世,在大庭广众之下执手相握,已经是极限了。方子仪生过孩子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娇羞无限,目波低垂。
然后俞国振便上了轨车。
不到一个小时,轨车便到了新港,此际新港已经是锦帆如云,足足有十余艘大船停泊于此!
从华清号开始,龙门船坊就在不停地扩张产能中,如今已经造出大中型船舶四十艘以上,而新襄铁器工坊制造的钢铁龙骨、肋条,加上蒸汽烘干技术等,使得制约造船业发展的最大瓶颈材料这一块也得到了很好地解决。这十余艘大船,其中除了三艘战舰之外,其余十二艘,不是运兵船就是补给船,有了它们,俞国振可以很轻松地运送两三万人!
当然,那样的话会有些拥挤,而且运兵不是运移民,必须保持适当的舒适性,唯有如此,才能维持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而且此次北上,除了运兵之外,这些船还有一个任务,他们抵达登莱之后就会转向耽罗,借着北风,再运送一趟东江镇的移民南下。
俞国振计划这一趟南下至少要运送三万人。
“官人,虎卫第一团、第二团,教导团共三千人,全部作战物资,都已装船完毕,请指示!”
齐牛向俞国振行礼报告,俞国振点了点头,看着站在各船甲板上的军士,敬了一个礼。
此次北上,他从新襄、会安抽调了三千人,再多人手就抽不开了,毕竟南海这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做。而在登莱,顾家明那里有第三团的两千人,在耽罗,将岸那里有第一、二团的两千余人,总算加起来,便有七千人,已经占了新襄全部武力的三分之一强。
即使经过一年的扩张,如今新襄全部武力也是一万八千人罢了。
有这七千人,再加上孙临手中一万五千的登莱兵,俞国振可以调动的兵力达到前所未有的二万二千人,足够与建虏主力进行一两场正面决战了。当然,前提是战局没有崩坏,俞国振用不着以这二万二千人去应对建虏多达十余万的八旗和仆从。
这个时候,俞国振并不知道,孙临部主力已经被高起潜调离了驻地,甚至在济南,也只留下了两千人。
因为冬季逆风,从新襄抵达青岛口,需要五十余天的时间,俞国振更不知道在这五十余天,京畿的战况会发生什么样的惊天巨变!(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四三四、泉城溢血满济南(一)
十二月的胶东,还是极冷的,特别是今年,据说运海早早就冻住了。
好在青岛口是不冻港,羿港同样也是,故此顾家明才能在青岛口再次见到将岸。
上回将岸来,是以总督身份要求虎卫留在登莱,随时观察战局变化再做决定,这一次则是在接到战局发生剧变的消息后,不得不亲临青岛口,与顾家明商议应对之策。
卢象升,战死!
以兵部尚书衔总督天下军务的卢象升,因为手中兵力微少几无粮饷,在京畿一带迟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而崇祯已经失去了耐心,有意以孙传庭取代他。后为薛国观、杨嗣昌以“不宜临阵易帅”所阻止,改派已经威胁到薛国观首辅之位的次辅内阁大学士刘宇亮督师(实际历史中刘宇亮任首辅),夺卢象升尚书衔改为侍郎,再次拒绝其合兵会战的建议,逼其进援真定。
不仅如此,杨嗣昌唯恐卢象升死之不速,再度分卢象升兵给陈新甲,卢象升手中只有五千疲弱之师,就连他自己一手拉扯出来的天雄军也为人所夺。杨嗣昌还不拨给卢象升粮饷,逼得这五千人只有以冷水充饥,卢象升向离他只有五十里的高起潜求援,孙临闻讯欲疾驰相救,结果却被高起潜以军法所止。卢象升在悲愤绝望之中向士兵下拜:“吾与尔辈并受国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就以这五千疲弱饥寒之兵,卢象升在蒿水桥与清大兵战。总兵王朴未击先逃,总兵虎大威、杨国柱为卢象升忠义之心所激,率部奋战。自昼及夜,终因寡不敌众,全军大败。卢象升拒绝突围,手执白刃,亲自格杀数十人。身被四箭三刃,马蹶而遇难。
卢象升兵败之后,高起潜闻讯逃遁。偏偏这太监逃命都逃错了方向,一头投进了清兵包围圈中,其众大溃。孙临率登莱兵血战破围,而高起潜逃遁之时又以登莱兵殿后,孙临连番苦战,弹尽粮绝,登莱兵损失惨重,孙临只得向南退却。
战到此时,孙临终于悔不当初了。他在登莱积攒的一点实力,几乎全部消耗干净,已经再无续战之力!
“情形就是如此,如今建虏南下。孙临已经退至德州,杨嗣昌将诸军都调至德州,防建虏深入山‘东,山‘东巡抚颜继祖已经将后至德州,诸路援军也会聚于此。”顾家明用根小棍指着地图:“建虏可是不准备让咱们过个安稳年了。若是入了山‘东,我们这也会受到威胁!”
“嘶!”
将岸看着地图,突然吸了口冷气。
地图上将双方兵力摆得很清楚,明军虽然大军云集,却都龟缩于城中,将广阔的野外都让给了建虏。建虏可以毫不费力地在各地游走机动。而明军反倒象是陷入了重重包围寸步难行。他看了看顾家明所指的德州,又看了看北面的建虏大军,神情凝重地道:“山‘东只守德州门户就行了?”
“自然不成,不过建虏若是……”说到这,顾家明的脸色也变了,话都无法说下去。
他也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若是建虏绕过德州防线的话,当如何应对。
建虏绕过德州不攻,以明军的习性,绝对不敢出城野战,到那时,整个山‘东半岛,都会任建虏驰骋!
他二人对望了一眼,神情都不好看。
“不会这么糟吧?”
“事情往往如此,你想到的最糟情形最有可能出现。”将岸起身整了整帽子:“你还是我去济‘南府?”…;
“自然是我去,我才是军事主官!”顾家明道。
“那好,我便在此,我会将耽罗岛上能调动的兵力全都调来,好在为了维持岛上秩序,小官人吩咐我建立了武装警备队,虎卫调来了也不虞建虏或者倭国攻岛。”将岸道:“事不可为的话,你领着张布政退至青州府,我带人去接应你!”
两人既是下了决断,顿时行动起来。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济‘南府。
张秉文站在城头,忧心如焚,看着周围一片冬日凋零,他长叹了一声。
他知道这一叹只能显得自己无能,但却不得不叹。他已经连上了六道求援的表章,但至今毫无音讯。他也向德州告急,可是同样也没有人回应。
城中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建虏与仆从军加起来有数十万众,而城中守兵总数……还不足三千!
“张公,如今叹亦无用,是战是守,请老爷决断!”
说话的是宋学朱,乃是山‘东巡按,他闻知建虏威逼山‘东,自外地星夜赶回济‘南,人还未入城,便听说建虏已经绕过重兵把防的德州,自东昌府临清进入了山‘东境内。
“城中原有三千标兵,被颜巡抚带去了德州,如今只有老弱乡兵五百,登莱兵两千……”
说到这,张秉文神情有些抑郁,他想起孙临应旨勤王前经过济‘南时曾抱怨过,说是俞国振令他留三千精兵于济‘南,可他手中兵力不足,只能留两千于此。若是孙临当时多留一千兵,张秉文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
五六十万人口的济‘南城,靠着这不足三千人,如何能守!
“张公,此报国之时,张公不可先怯!”宋学朱厉声道。
“是,宋巡按说的是。”张秉文口中回应,心中的犹豫却是半点未解。
一死报国恩是简单的事情,张秉文也不怕死,可是济‘南府几十万百姓怎么办?
若是俞济民在此,那就好了……
他这个念头才生起,就见一个仆人匆匆跑来:“老爷,老爷,夫人有请!”
张秉文对于夫人方孟式是相当敬重的,方孟式嫁与他后,至二十余岁乃未有子息,乃为他延聘扬州陈氏为妾,妻妾之间甚为相得,待妾生的三个儿子也视若己出。听得夫人有请,他摇头苦笑:“巡按且稍候。”
宋学朱心中不愤,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思虑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建虏,却被妇一召即回,这是何道理!
不过他也知道,张秉文此时心乱如麻,回去只怕是要交待后事了。
回到府中,方孟式问道:“妾在院中也听得外头闹纷纷的,说是建虏要攻来了,不知情形是否真如此?”
“夫人放心,并无大碍。”张秉文道:“为夫会处置的。”
方孟式与他成亲数十年,当然知道他的习性,微微叹了口气道:“相公休要安慰我,当初子仪南下时,曾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济民让她转交的。”
“咦?”张秉文愣了。
“子仪说姑丈刚毅忠直,若是济‘南处于危局,姑丈必不肯弃城而逃。而且姑丈为人严正,济民有些话不好说,便留了此信。”方孟式转述了方子仪的话,然后将一封厚厚的信推了过去。
“济民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张秉文淡淡地道,接过信摊开一看,然后神情大变。
因为信中第一句便是“建虏或犯济,而济城兵少,难以维持。”
这封信应该是崇祯九年时俞国振南下时留的,两年多近三年前,他就料到,建虏可能会侵犯济‘南!…;
不过这并不算太让张秉文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后面。
“建虏若至济,必是自京畿而来,朝廷兵力云集京畿,济城兵备空虚,实不足战也!”
目前张秉文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若真不幸言中,为姑丈计,济民请克咸留三千兵于济城,当堪一用。”
看到这一句,张秉文心中嘀咕了一声,按理说,孙临的妻子乃方孟式嫡亲侄女,而俞国振的妻子则只是远房堂妹,孙临应该更关心他一些才对。现在张秉文才明白,为何俞国振会要孙临留三千兵在济南,分明是对孙临北上早有估计!
“济民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他有些狐疑地看下去。
接下来就是交待如何战守了,张秉文为文官,又未督抚军队,故此确实不大懂军务。可俞国振在信中说得极是详信:征发民壮之类的且不必说,请城中富户出资募勇士亦是张秉文心中想得到的,但其间如何说动德王,如何布置勇士轮休,如何坚守待援等等,都说得极为详尽!
张秉文不禁想到,俞国振上回来济‘南时,在城头四处观望,察看各处地势,当初以为他只是看风景,却不曾想是在构思守城之策!
“以晚辈思之,城可守不可守,只在人心可用不可用,人心可用,济城数十万人众志成城,虏仓促必不能破也。待虏在城下师老兵疲,侄必亲将忠勇护卫来救。故此收拾人心,激励士气,乃第一要务也!”
见到这里,张秉文霍然而起:“济民果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他先后三句话,句子完全一样,语气却根本不同。说到这,他看了夫人一眼,方孟式笑了笑,示意他只管离开,张秉文走到门前,又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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