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岸仍然按照原先的称呼称俞国振,这是他的特权,因为严格来说,他早就脱离了军队系统,并不受军事规章制度约束。
他身边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见到跟在俞国振身边的另一个孩童。顿时扑了过去:“小官人。你说要给我带的东西呢!”
跟在俞国振身边的,正是他的长子俞襄。
“你这小子,怎么就不懂礼?”将岸骂道。
“得了得了。他们这个年纪,若是什么礼都懂,岂不都成小老头儿。俞襄的顽皮劲你可是不知道。”俞国振哈哈大笑,然后回过头,看着跟上来的一个少年:“步秀秋,你照看着他们,莫让这些小子太过顽皮了。”
将岸看着这少年恭敬施礼,神情一动:“这是阿部中秋之子?”
“正是,不过,现在可是姓步了。”俞国振淡淡一笑。
倭国德川家的高级官员,几乎都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了新襄。在新襄接受系统地教育,而且全部都改用了汉姓。几年下来,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已经能说流利的华语。年纪到了还都加入虎卫。他们这一代是没有资格进入中等学堂的。因此他们所受的教育就是五年的初等教育,但到了再下一代。就有资格接受中等学堂教育了。
俞国振深信,通过两到三代人,就足以将倭国人同化过来。
倭国人口数量不少,根据最新的统计,约有两千万人。这几年迫于俞国振的压力,倭国内部的战争稍少了些,但人口增长的速度反而比混战之时更慢,原因很简单,每年从倭国要有大量的适龄女子被征发出来,成为华夏族裔的妻妾。对于倭国人来说,这是最好的一条出路,因为即使是在华夏军略委员会控制的地盘内哪怕是矿山里做小工,待遇都胜过他们在倭国土里刨食。
“此次有件事情我要先给你交个底。”俞国振与将岸肩并肩走着:“本次战役的目的是彻底消灭伪清,夺回辽南之地,因此战后,可能要设辽东总督府,我有意让你任辽东总督,你自己觉得如何?”
将岸愣了一下,心中顿时犹豫起来。
“另外,我准备实行各大总督对调制度,如同各军军长轮调制度一样。”俞国振又道:“任何一人,无论是谁,在某地总督任上都不得超过两任,一任是五年时间。”
将岸顿时苦笑了,他方才犹豫的就是,在耽罗经营了这么久,虽然说比起新襄、青岛口,羿城的发展尚有所不如,但总算建得还可以,无论哪个方面,他都处理得得心应手。他有些舍不得这一摊子,但总督对调制度若是推行开来,他还是要给调到别的总督领地去。
“是,我定然完成任务。”他低声道。
“辽东虽然条件简陋了些,但是比起刚开始建羿城时条件可是要好得多了,而且,辽东的资源也远胜过耽罗,你可以从耽罗调一部分官员干事前去。”俞国振笑道:“另外,在短时间内,我会将资源向你这边倾斜,你要做的主要是三件事情。”
“请官人吩咐。”
“其一,肃清建虏残余,不令其干扰了东的营建。其二,充分利用辽东的资源,花五至十年时间,在辽东建立比较完整的钢铁工业体系。其三,开垦辽东的黑土地,在三到五年之后,让辽东粮食不仅完全能够自给,还可以有余,供应军需。”
这三件事情都是大任务,将岸用心记了下来,俞国振停了一下,然后又道:“尚有两件事,他也要小心,一是我会遣研究员来研究辽东气候下列车的问题,争取及早拿出能在辽东苦寒之地奔行的列车。虽然此事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研究,但你要及早做好规划。二是……当心罗刹人。”
“罗刹人?”对于前者,将岸是有心理准备的,他知道俞国振是一个列车狂人,曾不只一次说,将来华夏每一个州府,都应该通列车,若是有条件的县城,也应该通列车。但对于第二点,将岸有些惊讶了。
“对,罗刹人。”俞国振的眼中寒光凛然。
不必问原因,将岸记下了此事,然后笑道:“崇祯皇帝要见官人,八天前就开始问官人何时到了,他这几年倒有长进,在家里看看报纸,便知道要对建虏开战。”
“哦?那我就见一见他吧,正好答应了几个皇子的礼物,也要送过去。”俞国振笑了起来。
六零八、三年磨剑今试锋(四)
听闻俞国振将来,坤兴顿时兴奋极了,但上回父皇严厉的目光,让她心有余悸,因此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用忙碌来掩饰自己。
从客厅里茶几摆放的位置,到父皇书房里每一本书的抹拭,坤兴都一一亲手而为:客厅是父皇见他的地方,书房是两人秘谈的地方。
上午十时,客厅里的大座钟敲响了。这个大座钟乃是新襄钟表厂的物产,做得富丽堂皇,还镶嵌了不少宝石珠玉,价值十五金元,也就是相当于一千五百银元,以崇祯的收入虽然买得起,可生性节俭的他如何舍得。
这座座钟是俞国振送的,除此之外,屋里的许多摆设,有用或无用的,不是俞国振所赠,就是方、张等崇祯旧臣所送。与大明相比,俞国振对于各级官员的待遇可谓丰厚至极,象方孔炤、张秉文这样一省总督,一个月的月薪可以达到二十金元,约摸相当于过去的两千两白银,再加上职贴、补助,还有年底的福利,全年收入可以达到五百金元,也就是过去的五万两白银。
与高薪成正比的是严厉的反腐措施,朱元璋曾想出剥皮实草这样的手段来反腐,但可惜的是这种反腐只能期待出现清廉的上司才行。而新襄体系下的反腐依靠的是相对完整的监察与制约制度,虽然这不可能根治**,却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的成本。比如说,上司任命了下级,那么就必须对下级的**行为进行监督,若是下级出现了较为严重的贪腐,那么上级除了要因为未尽到监督责任而受到降薪、罚薪处分外。甚至可能因为连累而丢失官职、玩乎职守而锒铛入狱。
就是这样,**现象也难以根除,仅过去一年中,新襄体系下因为贪腐而丢官的人数便达到了一百一十七人。其中被处以极刑的有二十四人,其中不乏是虎卫系统退役下去的功臣。
坤兴听得钟响,立刻来到了自己的闺房,透过向着南的窗子,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父皇、母后都没有出来,但是大弟慈烺带着两个小弟已经跑到了院子里,另外就是闻讯而来的沈犹龙等旧臣。
沈犹龙现在算是崇祯的秘书,负责给崇祯做点校对工作。每个月能领到三个金元的收入,也能维持一定体面的生活。最初时他还有些愤愤,后来也就习惯了,连崇祯天子都是自己养活自己。何况他!
很快。坤兴就看到俞国振出现在院子里,和以往见到他时一样,他仍然穿着那身制服,英气逼人。虽然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可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比过去显得更加沉稳。
一笑一言,安人心房。
坤兴悄悄用手捂着自己的胸膛,因为俞国振不经意往这边看过来的一眼。那儿跳得厉害。
她知道,站在俞国振那个地方,根本不可能看到她,但却仍然忍不住心跳不止。
“济民先生,一年未见,实在想念!”朱慈烺向着俞国振行了一个军礼。
俞国振还礼后笑道:“你还是想入华夏军?”
朱慈烺大窘。嘘了一声,俞国振立刻明白。嘿嘿笑了笑,举手表示歉意。这可是他和这位大明皇子之间的秘密,若是给崇祯知道了,必定要闹翻天来。
不过俞国振也不主张朱慈烺加入军队,无论是从他朱家的角度,还是从俞国振的角度,朱慈烺从事任何行业都会有前途,唯独加入军队是绝无前途可言。即使俞国振不做任何吩咐,下面的军官,也绝对不会允许崇祯的子孙在军队里出头的。
与崇祯的三个儿子说了会话,俞国振便在王承恩与曹化淳的引领下,来到了崇祯的客厅里。
崇祯没有起身,看着走出来的俞国振,他心中五味杂陈。
俞国振自然不会去计较他这么一点点倨傲,崇祯连江山都丢了,也只能保有这一点小小的倨傲了。他颔首向崇祯示意,但看到了周皇后,倒是抱拳行了礼:“娘娘。”
周皇后笑着道:“济民,你可来了,那三个小子念叨许久,就是陛下,莫看他如今这脸色,其实也盼着呢。”
“胡说!”崇祯怒道。
俞国振与周皇后都是一笑,崇祯这是死鸭子嘴硬,周皇后端上果盘糕点,还自己每份拿起一样尝了尝:“若不是济民你来,绝不给这些小子们吃这么多带糖的,免得吃坏了牙。”
“他还怕你毒死他?”见周皇后这么小心谨慎,崇祯就气不打一处来。
俞国振呵呵笑了起来:“是我的不是……陛下近来可好?”
“有什么不好的?”崇祯哼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沈先生,你也坐,如今我不是皇帝了,只是这里的一个学究,用不着拘礼。”
“一朝为帝,一世为帝。”沈犹龙半挑衅性质地望着俞国振。
俞国振泰然自基,笑着说道:“说起此事,据闻金陵城中的朱由崧又闹了一回,说是要选天下秀女入宫,阮大铖参赞此事,结果有人向阮大铖推荐一女,说是此女容貌极佳,文彩菲然,又精擅女红。阮大铖问是何女,荐者云阮家之女丽珍是也。”
崇祯听得朱由崧选秀女之事已经是不屑地哼了声,再听到阮大铖更是撇嘴,不过听到荐人者所荐是阮丽珍,崇祯也忍不住咧了一下嘴。
就算不知道阮丽珍是何许人也,可是听到这名字也能猜出,必是阮大铖之女了。
“阮丽珍乃阮大铖之女,早年失丧于乱军之中,阮大铖哪里献得出来,但若不献出,众人便挖苦他,何吝于己女而慷他人之慨也。”俞国振补充了一句,然后叹息道:“为帝者如此,为臣者如此,百姓岂不弃之?”
崇祯也是默然无语。
“济民,你随我一起到书房来,沈先生也来。”众人默默喝茶,过了会儿,崇祯才勉强道。
崇祯的书房也还算简朴,俞国振与沈犹龙进来之后,崇祯自己关上门,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你有几分把握,彻底消灭建虏。”
“十分。”
“料想也是……你没有十分把握,不会动手……济民,对建虏一部,你准备如何处置?”
“陛下希望我如何处置?”
“朕……我……希望,你能杀尽建虏,鸡犬不留!”崇祯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俞国振能理解他的心情,自从登基以来,建虏三番五次入寇,让他蒙受大明历代天子都未承受过的耻辱。不过,俞国振确定一项政策,并不会因为哪一个人的愿望而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我知道你心慈手软,要不然当初就根本不会派人去救我,也不会让慈烺他们在此……可能你觉得,建虏当中也有无辜之人,故此你只追究奴儿哈赤的子孙,只诛杀爱新觉罗一氏。但是你错了,建虏全族,绝无一人无辜,哪个不是吸食我华夏百姓膏血而生,哪个手中不沾着我华夏百姓的血仇?”
俞国振默然无语,这种想法可不仅仅是崇祯有,而是华夏大多数人的共同心声。拜他这些年来对建虏暴行和华夷之辨的宣扬,如今不仅是他治下之地,就是金陵、闯军,也以自己为华夏之民为自豪,痛恨一切入侵之异族,特别是近几十年来给华夏带来极端苦难的建虏。
“怎么,你做不到?”崇祯见他半晌不说话,便又问道。
俞国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笑道:“此事却非我们在这里可以确定,我只能说,凡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者,必死!”
这算不得给崇祯承诺,俞国振也不会因为给某一个人的承诺而改变他原先的计划。
“你此战准备如何进行?”崇祯又问道。
“自然是随机应变了。”
俞国振这话说得言不由衷,事实上此战如何战法,早在两年前就有推演。崇祯也知道自己过问具体作战方法未免过细,因此只是随口一提,然后看了沈犹龙一眼:“沈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臣不熟军略,南海伯百战百胜,既然说随机应变,自然成竹在胸。臣只担忧一件事情,如今已是七月,胡天八月即飞雪,最多再有两个月,辽东便要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故此此战两个月内怕是就要结束。待华夏军撤回,建虏是不是还会卷土重来?”
崇祯觉得极有道理,一直以来,阻挡华夏民族稳固自己疆域的唯一敌人就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若是能耕种之地,华夏民族便可以将之牢牢控制在手,但若连菜都种不得,那么华夏民族往往据而复失。
他看着俞国振:“济民,你有什么办法?”
“这一点请陛下和沈先生放心。”俞国振微笑起来:“这三年来,我可是磨砺兵锋,每年冬季都派兵去北海熟悉环境,还研究了一些在极寒天气中保暖、生存的小技艺。此次北上之后,绝对不会再撤。可以这么说,辽东苦寒的气候,再也不是我们的困扰了。”
“哦?我对这个倒是挺感兴趣……是些什么技艺?”
“第一项倒是跟着建虏学的,盘火炕的技艺,这样冬天呆在屋内便不怕了。第二项是改进的棉袄、羽绒裳、皮帽子和手套,穿在身上更暖和。第三项就是辣椒了……”
俞国振半是玩笑地说了一些御寒的方法,有些是认真的,有些就是凑趣了。
六零九、津门火起天下动(一)
崇祯十九年七月二十日,天津卫。
守卫于此的华夏军数量并不多,在京师落入吴三桂之手后,这里一直是由李岩占据。李岩去了山西,为了方便接收京师附近的难民,俞国振便派人接管了天津卫。但接管的地方,也只限于天津卫和往南的静海等一直到山‘东地界,也就是运河东岸的地方,至于西面,只是华夏军的侦骑活动出没的范围。
如今守卫这里的只是一个营,人数并不多,他们最重要的工作,也只是安置从吴三桂治下逃出的百姓,然后装船,运往耽罗、羊口或者青岛口,再转运到大员岛去。
小小一个大员岛,这三年来接纳的来自京师、山‘东的移民数量,高达两百余万,沿海沿河的平阔地区,迅速得到了开发治理,而当地的土著,在与移民发生了三次冲突之后,要么迁往更深的深山,要么就开始尝试着与移民接触。
毕竟华夏移民与欧洲白人移民不同,比他们要宽容得多,这是华夏民族的道统使然,势不利必自强不息,事极顺亦厚德载物,那种得志便猖狂的心态,乃是岛夷小民的痼疾。
守卫天津卫的营正名为聂霖,他被派到这里,可谓孤军深入,乃是俞国振亲自点将,这与他为人谨慎小心密不可分。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在年初接到俞国振的密令,让他注意吴三桂和建虏的动象之后,他所带的这个营至少有两个连是一直处在战备状态,
“吴三跪这龟儿子,他老爹当初真有先见之明,不过还好没有给他取名为吴四跪,若是吴四跪岂不又要投降咱们……我可不愿意让这汉奸加入咱们!”
丁胜在聂霖耳边唠叨着,聂霖没有理这个话唠。
他们一行二十余骑,贴着运河缓缓南行,这是每日聂霖必做的功课。虽然他巡视的这段并不长,只是二十余里。但每天行过一遍,聂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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