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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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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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翁这话说得,咱们这一路行来,我可没有少陪石翁说话。”

    俞国振佯怒道,这位石敬岩人非常不错,仗义而勇猛,虽然年近七旬,却老而弥坚。

    “老朽知道,小官人学问非凡,陪着老朽这口笨舌拙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石敬岩哈哈笑了起来:“也就是高不胖,与老朽说起来才有话。”

    这老头果然憨直,换了别人,就算有这样的念头,也不会直接说出。

    他们的船才靠上码头,突然间听到后边的呦喝之声,是在喝令他们船让开位置。俞国振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艘四明瓦船,船上张灯结彩,看上去倒颇为奢华。

    在吊在船下的两个灯笼上,写着“汪”字,证明这船的主人姓汪。

    俞国振懒得与这种乡绅争执,他示意自己这边的船夫让开船位,不过就在这时,那边船上传来了喝斥声。

    “此次来浮山,是向方氏女郎求亲的,你们这般咋咋唬唬的,莫非是想坏了公子的好事?”

    此语一出,俞国振眉头不觉皱了一下。

    “管家,咱们这不也是心急着给公子办事么,何况这船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竟然抢在咱们前头!”

    俞国振眉头顿时微微皱起,这伙人也是来方家的?而且还是来找方家女郎求亲的?

    紧接着,船中出了一人,面带歉意向俞国振这边拱了拱手:“抱歉抱歉,有急事。”

    虽然是致歉,可是从那人口气中却听不出什么诚意来,显然,对方并不是真正认为那些喝斥的家丁有什么错误,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在来求亲的大喜日子里闹出什么不愉快。

    俞国振还没有回话,那人便又转身回向船舱,恭声说道:“公子,已经到了。”

    “浮山也算是一景,灵秀之地,方有桐城方氏之样学问之家。”船中有一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休要无礼,免得冲撞了方氏的客人,日后不好相见。”

    “小官人,这厮口气好生之大!”石敬岩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他虽是憨直,却也有见识,毕竟与钱谦益这样的东林领袖交好,眼界自然不会太低。

    “罢了,由他去吧。”

    俞国振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向着船舱里道:“老牛,走吧。”

    这次随他来浮山的除了石敬岩之外还有齐牛,高不胖去了钦州,高二柱在无为城内,那么大柱就必须留在家里。因此他的随护便选择了客卿身份的石敬岩和所有少年家卫中最为勇猛的齐牛。

    不过,论起侍候人来,齐牛远比不上高家兄弟反应灵敏,所以已经到了地方,他还不知自己出来,要俞国振催促。

    “是,小官人!”

    齐牛收拾好东西,身后背着巨大的行囊出了船舱。他如今个头又长了,俞国振估量足有一米八几,而且他不是瘦高,完全均衡发展,因此生得甚为雄壮。

    他背着巨大的行囊仍然稳稳地跳落在岸上,身体纹体不动,这便是辛苦练习的结果。…;

    这一幕恰好为那四明瓦船上出来的人见到,那人惊讶地望过来,高声赞道:“好一个壮士!”

    齐牛憨然笑笑,俞国振则向那高声称赞的人望去,只见那人身材不高,面色白皙,穿着生员的服饰,一双眼睛甚为灵活,也不过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见俞国振望过来,微笑着拱了拱手。

    俞国振微微颔首,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愉,但立刻没有了。他扬声道:“生员桐城汪兆麟,不知兄台何人,可否稍候,等学生过去一叙?”

    这个名字,俞国振从未听说过,不过让他想到一个很相似的名字。对方既然如此说,他也不吝于停下来等等,听他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俞国振他们是自己跳上岸的,而汪兆麟却等到舷板搭好,还有一个仆人上来将他扶住,他才小心翼翼地踏上岸。

    “抱歉,有劳久候。”汪兆麟满脸是笑,向着俞国振又施了一礼。

    “无妨,请问有何指教?”

    汪兆麟是深揖,俞国振却只是拱手,方才出来喝斥的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有些不高兴:“呔,你这少年好生无礼,我家公子堂堂生员向你行礼,你不过是白衣,竟然敢如此大模大样!”

    “休得乱说。”汪兆麟回头喝了一声。

    这虽得极假,若他真有心打断,那管家一开口时就制止了,分明是他自己心中也对俞国振不满,借管家之口说出罢了。

    俞国振觉得这人有些虚伪,不过两人初见面,他只是心中暗自警惕,然后笑着道:“在下失礼,先生有什么话直说,文绉绉的,在下不太习惯。”

    “阁下是何方人士,不知来这有何贵干啊?”汪兆麟瞄了齐牛一眼。

    “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汪兆麟见俞国振的回应果然有些失礼,心中估计,这是个小户人家的子弟,心中又轻视了两分:“学生有一件事情要与阁下商量。”

    “生先说吧。”

    “此人是阁下仆人?学生看他雄壮非凡,不应是久居下位者,阁下何不将之释出?”汪兆麟一指齐牛道。

    如今的齐牛,可不是当初饿得整日介无精打采的瘦弱小子,他不仅身体雄健,举手投足之间,后世军人的风范已经显露无疑。俞国振一直觉得,他天生就该是一个军将。他们此次出来,为了避免别人指指点点,因此齐牛换的是青衣小帽的仆僮装束,可就算是这样,他的气质还是遮掩不住。

    汪兆麟此语当着齐牛的面说出来,其实是不怀好心。

    他若真是欣赏齐牛,背后对俞国振提起就是,可这当面说出,既是为了向齐牛示好,也是向俞国振逼宫。

    若是俞国振同意,那汪兆麟就给了齐牛一份莫大的恩赐,接下来他便可以向齐牛提出一事,想来齐牛必会答应。若是俞国振不答应,那么齐牛必然会对俞国振心怀厌憎,没准还会背主来投。

    他这点小算计,隐藏在内心深处,别人是不知道的。

    “哦?”俞国振看着已经沉下脸的齐牛,笑了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汪先生莫非是李太白一样的人物,见着了郭子仪于落难之时,便想要拉他一把?”

    “哈哈,若是此人今后有所成就,也是阁下的佳话。”

    “我才不要离开我家小官人,你这厮好生无礼!”齐牛终于忍不住,若不是俞国振用目光制止,他甚至会冲过去给汪兆麟嘴上来一拳,让这个家伙满地找牙。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你这般壮士,屈居于仆僮,如何对得起祖宗?”汪兆麟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我稍通面相之术,你以后必是大将军……”

    “你……”齐牛脖子都粗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说的是,好男儿当志在四方,象我这般的壮士,如何能长久屈居于仆僮家奴!”

    俞国振讶然向那说话的人看去,只见一个黑槁枯瘦的汉子蹲在棵树之后,他也是一身家仆打扮,衣裳褴褛,身上还有鞭鞑的痕迹,见着俞国振看,他怒瞪过来。

    这人刀眉鹰顾,身材虽然没有齐牛那么高大,但也骨架粗壮显得孔武有力。汪兆麟见他这模样,脸色便是一沉,不待他说话,船上立刻有两个仆人上去,抬腿便踢:“你这厮什么模样,竟然胆敢胡乱插嘴!”

    “就是就是,你这厮也想着飞黄腾达,何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住手!”俞国振喝道,那两个仆人哪里肯听到,还是齐牛忍不住,冲上去一手一个,将那两个仆人脖子夹住,生生拖了回来。

    看到齐牛身手如此敏捷,汪兆麟更是眼前一亮,他拱手向俞国振道:“阁下贵仆,果然非同一般!”

    那被打倒之人又站了起来,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可就是看俞国振,也没有丝毫感激之色,他冷笑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了。

    “此人好生无礼。”齐牛都不满了。

    “这人游手好闲,原是佃户,如今却没有谁愿意雇用,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汪兆麟回头看了自己管家一眼,那管家顿时上来道:“姓黄,名文鼎。”

    “对,对,可惜了这个好名字!”汪兆麟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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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在陆山庄

    笑了一会儿,俞国振却不接话,汪兆麟多少有些尴尬,他现在觉得这个少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只能坦然相待了。

    “阁下,学生出自桐城汪氏,与方氏、叶氏、吴氏向来交好,不知阁下此来拜访长辈,是其中何人啊?”

    “桐城方氏。”

    “哈哈,那咱们来得就是一般了,我是随同桂林方的方应乾先生来此。”汪兆麟顿时亲热许多:“既非外人,学生还有一事相求,请教少兄高姓大名?”

    “区区姓俞,名……济民。”

    “可有功名在身?”

    “并无功名。”

    “那么,可曾入学?”听到俞国振并无功名在身,汪兆麟虽然脸上仍有笑,可是目光里多少有些轻视。

    他自觉判断得不错,这个少年果然是小家小门出身,或许家里有十来亩薄田,勉强供应一家的衣食家用。

    “也不曾入学。”

    “不曾入学?”汪兆麟听到这,更是心中大定,若是家中有官宦,哪怕是多有几亩水田,哪有不送子弟读书的道理!须知这个时候就是徽商,都讲究一个诗书传家,不入学也就意味着不可能踏上仕途,一辈子都是平头百姓!

    他上下打量了齐牛一番,心中暗暗觉得有些可惜,同时也生出一个念头,这个仆人,自己或许可以夺来。

    “济民兄,贵仆生得威武雄壮,如同门神一般,实不相瞒,我欲去方家求亲,已请应乾先生为冰人,有意向阁下借此仆一用,还请济民兄勿吝勿惜,哈哈,事成之后,少不得请济民兄一杯喜酒。”

    想到这里,他满口就极亲热,仿佛与俞国振有极深的交情,俞国振看着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此人是典型的此时书生,口是心非,装腔作势,而且从他身上,俞国振也看到了此时苏皖浙北一带士绅中豪劣者的骄横。俞国振沉吟了好一会儿,方家虽是文章世家,可也是良萎不齐,象与这个汪兆麟交好的方应乾,俞国振听方以智稍稍提起过,方以智虽然称赞他学问非凡,但对其私德却是避而不谈。

    而俞国振既与方家结友,哪有不调查方家主要人物的,他得到的消息,方应乾颇有抢男霸女纵仆欺人之举。

    就是方以智自己也有带着豪奴横行城乡的事情,在桐城甚至整个长江下游,这几乎成了常态。

    俞国振自己当然也有不法之事,但俞国振自问,在这个时节,通过合乎此时律法体制之手段,想要达成他的目标,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崇祯皇帝那般勤勉,最终还是挂在煤山松树之上的结果。

    “济民兄,这在兄台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汪家在金陵经营绸缎,若是得兄台相助,汪某必有重谢!”汪兆麟看俞国振迟犹,便又开口道。

    在他看来,俞国振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随从,都只能算勉强中等人家,与他这桐城富户没有办法相比,自己许以重谢,俞国振理所当然应该同意。

    “不知汪先生是向方家哪一房求亲?”俞国振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微笑问道。

    “是向仁植先生这一房求亲。”

    俞国振心念电转,仁植是方孔炤的号,而方孔炤这一边适龄的女郎几乎没有,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方子仪。

    他这次来,主要目的还是拜访方孔炤,同时与方以智讨论一下复社。俞国振需要借助复社在舆论之上的力量,宣扬一些他的道理。但是,他也想与方子仪多接触一番,这个少女与他相识还在柳如是之前,当时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书信往来不绝,更是让他颇有相知相惜的感觉。

    眼前此人,竟然想向方子仪求亲!

    而且出面做主的,是桐城方氏一族中声名最恶的方应乾。

    俞国振心里冷笑了一声:“非是在下吝啬,我这仆人,最是憨拙,不大会说话,怕会误了汪公子的好事。”

    “无妨,无妨,他只是替我充门面,又不是媒人,要会说话做什么!”汪兆麟见他嘴松,大喜着道。…;

    俞国振便向齐牛道:“既然如此,老牛,你就暂且陪这位汪先生先去,我过会便至。”

    “小官人!”齐牛虽然反应不是很快,顿时不情愿地嚷了起来。

    “去吧,去吧,莫乱说话,我随后就到。”俞国振微笑道。

    齐牛气呼呼地看着汪兆麟,汪兆麟心中有些奇怪,看这少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个身材高大气势非凡的仆人为何就如此忠心耿耿?

    “小官人果然不厚道。”待汪兆麟他们离开后,石敬岩哈哈笑了起来。

    “石翁何出此语。”

    “哈哈。”石敬岩笑了笑,却没有再说。

    俞国振目光转了下,却看见那个被汪兆麟管家称为黄文鼎的汉子,一把扯了自己的衣裳,露出被鞭笞过的背部,嘶声唱着不成调的曲子,慢慢走远了。俞国振微微皱起眉头,汪兆麟那番想要激励齐牛的话,却被这汉子听去了。

    他们在码头雇了一个脚夫,用担子将齐牛留下的行囊挑起,然后缓缓走向方以智的山庄。

    方以智所居之所,要翻过浮山,位于西麓的丹丘、黑历两岩之下。这是方以智祖父方大镇所建,后来方大镇将之送给了方以智之父方孔炤,而方以智成亲之后,方孔炤又将之给了方以智。方子仪喜这里清静,远离城中家族中的繁冗,因此跟随兄长住在这里,而方孔炤自己也偶尔会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

    象方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在整个桐城各处都有山庄别院,方孔炤所居的白鹿山庄,更是规模宏大,有山有地有河有湖,比起俞国振的细柳别院要大得多。就是方以智所居的在陆山庄,也远要比细柳别院更大,俞国振每每来此,都是心生羡慕。

    他们到时,汪兆麟与齐牛正在院门前等候通禀,齐牛不停地往俞国振这里看来,而汪兆麟则只是远远拱手示礼。

    “济民兄与我一起在此稍候,门房已经前去通禀了,想必不用多家,便有人出来迎接。”

    听到汪兆麟这话语,俞国振笑了笑没有回答。汪兆麟最不喜的就是他这种神情,因为根本不能判断,俞国振的不回是不屑还是腼腆。

    庄门前站着的仆人倒是认识俞国振,一见俞国振来了,顿时迎上来:“原来是俞少爷。”

    这个态度让汪兆麟微微一愣,紧接着,他就惊讶地看到,俞国振领着石敬岩和那脚夫,径直就走了进去,门房的仆人根本不拦!

    “这……这是为何?”汪兆麟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自己似乎犯了什么错误,不等他说话,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便拉住殷勤地想给俞国振引路的那门房仆人:“为何我家公子不能进,他却能进?”

    “你说俞公子?他可是我家大公子与姑爷的至交,登堂入室的好友,若是将他拦在门口,我少不得要挨一顿棍棒。”门房讪笑道:“他自然能进,莫说这边,就是我家大公子的书房,他都能进!”

    “咳咳,我与俞公子也是一见如故的至交,不知可否进去?”汪兆麟心里发慌,隐约的不安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进去见到方家的主人。

    “若是至交,俞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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