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李度诡异的看了正在与自己父亲热切的说着什么的齐达,然后又看了看手头的书单,笑呵呵的走了出去。
当天晚些时候回家的时候,齐达得到的除了两套单子上的书外,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书,而且也都是一式两套的买着的。
齐达现在对李度的秉性已经有所了解,而且李希也曾经再三提醒过齐达不要随便收李度的东西。只是,他刚想拒绝,李度就摆出一脸严肃的架势,说这些东西是他酬劳齐达帮助承担他父亲工作的。嬉皮笑脸的李度他知道该如何面对,可是一脸正经的李度齐达却是不敢挑战的,想到都是些书,无论如何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也只好淡然接受了。
*************************************************
回到小院,齐达把书每样一份的分出一半包好,放到书房的书架前,交代老何明天自己上衙署后几个把这些送到驿馆去。
然后,齐达就把剩下的书统统放到书架山,考虑到那些书的名字——都是些《××趣闻》、《××纪事》、《××秘史》之类的名字——齐达决定等忙过了这阵子再拿出来消遣。
因为科考日子越发的近了,现在俊俊看书看得几乎是入了魔怔,恨不能连解手都在房间里进行。整个人脸色也白的不像话,比起他刚来的时候可谓是不相上下。齐达实在看不过去,于是每天必定强拉俊俊出来一溜。
经历了这许多事,俊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是好歹的傻书生,虽然坚信自己身体没事,却也没有忤逆齐达的好意,每天也都任由齐达拉着自己外出散步。毕竟,齐达有多忙他是知道的。就算这样他还没有我忘记自己的身体,就冲着这片心意,他就说什么也不能无视齐达的提议。
不过,俊俊依旧是不大爱出门的,齐达预想中的散步从来到最后都只能沦为下地劳作。
好在两人都是劳作惯了的,院子里锄头镰刀等农具也是尽有的。这么一来,反倒是李府家生子出身的老何一家对农活不怎么适应,只能给两人打下手。
不过,俊俊看着齐达的动作,“达子哥,现在就种豌豆,是不是早来些啊?”
“是稍微早了点,不过李度说他想吃,反正又不费什么事。”
俊俊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锄头,有些担忧的道:“达子哥,你……对那个李度,老实说,怎么想?”刚刚齐达抱着书从东厢廊前经过的时候,他可是看清了其中几本书的书名的。
对李度,怎么看?
齐达不太明白俊俊问这话的意思,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俊俊道:“李度吗,挺好的啊。人孝顺,”对李老头,“仗义,”曾经在皇帝面前维护他——十里桃花聚会时候的事情,“和善,没架子”还给他买东西,送礼物还情,“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齐达最后给了李度一个比较高的正面评价。
俊俊越发的忧心忡忡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决定换个话题试探一下李度进行到哪一步了——从那书上,他已经认定是李度对齐达心怀不轨了:“达子哥,你有没有想过,呃,将来娶什么样的姑娘?”
齐达把手里的种子埋进土里,又用小锄头在上面轻轻敲了几下,然后才站起来,一脸戏谑的看着俊俊,“怎么了,你看上哪家姑娘了?说出来吧,放心,我绝对不跟你争。”不过,他怎么先问李度,难道看上了李度相中的姑娘?可是,他记得李度喜欢的是男子啊,而且俊俊也明明知道的。
“达子哥,我问的是你!”俊俊有几分恼了,不过更多的还是担忧,绝对不和他争,什么意识?究竟要什么情况才能做到绝不与他争?
俊俊啊,你真的是多心了,其实是齐老头子对那些年纪可以做自己孙女的女孩子没兴趣。
这边齐达看见俊俊恼了,也认真起来。说到婆娘,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前世穿来之前,他已经鳏居了好长一段时间,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而到了这里,又是小孩子的身份。而且刚开始的时候,想怎么搞食物都想不过来了,哪里会有空想那些问题,后来又是忙着读书与生计,但凡有一丝空闲都被他想着怎么理解那些拗口的文章以及怎样才能做出那种拗口的文章去了,比起之前更是没有时间。而到了京城,先是青楼,再是探花宴上,唯一一个他比较看得上眼的就是偎红了,可是偎红,一则张华再三告诫了他们这种身份绝对不可以娶欢场女子,再则偎红待他虽然亲密,可是那样子也没有半点把他良人的意思。而他接触到的其他女子,他一见着就想起他来此之前正上初中的孙女,哪里还生的出半点娶妻的念头?
这么仔细一想,齐达发现,自己还真没有想过将来娶妻的事情。不过,齐达擦擦额上冒出来的汗珠,吃吃的道:“应该不急吧,本朝规矩,不是冠礼过后才成婚的吗?咱们还有好几年呢。”
“可是,你难道没有想过将来娶什么样的妻子吗?”俊俊下定决心一定要从齐达这里抠出个答案来。
齐达想了想自己前世的婆娘,虽然不知道俊俊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还是很爽快的给出了答案:“我没什么要,只要能吃苦耐劳就行了。我就想娶一个吃得起苦的人。”
“女人?”
“难道还能是男人?有谁会——”齐达想起赵先,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临时换成了另外一句:“反正我是不可能娶男人的。”
那你会不会嫁男人呢?
俊俊其实很想再问那么一句,毕竟要是李度的话,齐达想娶还真有些难度,倒是嫁人容易些,而且以李度的本事,算计齐达嫁人再容易不过。所以,他对齐达后面这句保证还真不怎么敢放心。
不过,算了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事真发生了,十个自己也拦不住。何苦做恶人讨人嫌?
而且,看着齐达这态度,李度想要得手也没那么容易。
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俊俊觉得自己与其担心这种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还不如加快手里的动作,赶紧把地松了回房看书比较正经。
旁边的齐达有些担忧的看着俊俊脸上不断变幻的色彩,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不过,俊俊,你要是想娶男子的话,我会给你签保书的。”
俊俊抡起的锄头差点儿落到自己脚上。
俊俊这下确定了,自己根本就是白操心。就凭齐达这理解力,李度想要得手,还得看他祖上的造化。
还好齐达手里的豌豆种并不多,虽然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但俊俊还是没纠结太久就把所有的豌豆种好了。
关上栅栏门,俊俊看了看正一脸认真的磕着锄头上的泥巴的齐达,决定还是先回自己书房里去吧,那里比较安全。
56
且不提张华收到齐达送过去的书时是怎样一番纠结,齐达这里却是毫无所觉的将李度送来的书全部束之高阁,有条不紊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只不过,有一个词语叫做“物肖其主”,李度送的东西,自然也不可能如齐达所想的那样安安分分的呆在书架上,等待哪天他想起来了才去检阅。
“庾公子,这边请,我家公子就在隔壁胡同,稍会儿就回来。公子不妨在这里用杯茶。”老何引着突然来访的庾隐走进正房堂屋,准备去煮茶。
“不用了,我在书房里呆着就好。”
“那——公子随意,小人这就去请我家公子回来。”深知齐达与庾隐之间关系的老何对庾隐说要呆在齐达书房里的话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以前的时候庾隐就是这样的,齐达不在家的时候,庾隐就经常呆在齐达书房里。
“去吧。”
庾隐并不介意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这里是他难得的可以全身心放松的地方。尤其是在身心俱疲的现在,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一下。
庾隐习惯成自然的走到齐达的书桌前坐下,一眼就看到了齐达留在桌面上的大字,就禁不住微微笑起来。
还是七年前他初到齐家的时候,齐达看到他写的字,然后就开始了每天练字的生活。那时候家里穷得厉害,根本就没钱买纸,只能在地上用树枝练字。就算是那样,也还要等到干完活后,就着薄薄的暮光,在地上用树枝一笔一笔的比划。
那时候,也无所谓字帖,每次齐达练字的时候,他会先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齐达就照着他的字临摹。临字临到后来,先生都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互写作业。
不过,现在,庾隐翻着齐达留下的大字,虽然还可以看出一点点自己的痕迹,但是十年如一日的练习,齐达的字已经隐隐的开始有了自己的风骨——如他的人一样,字体平正,翰墨均匀。假以时日,他必定能完全摆脱自己的影响而成就自己独特的风格,加上他的勤奋,或许还能成为书法大家。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庾隐觉得心头有些不快。
不愿意再看那些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大字,齐达又还没回来,庾隐站起身来随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准备用来消磨齐达到来之前的时间。虽然齐达看的书从来都乏味了些,但是消磨时间总是没有关系的。
不过——
庾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册,然后再看看刚刚抽出这本书的架子,困惑的咽了一口唾液,这真的是自己刚刚从齐达书架上抽出的书么?
按捺住心头突然涌起的诡异的兴奋,庾隐尽量以一种比较稳重的姿态回去检查齐达书架上临近这本书的其他书本。
《龙阳秘术》。
《双阳交|欢大乐赋》。
……
庾隐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不过,嘴角却诡异的弯了起来。
不过,庾隐还是决定走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也许,自己不小心走到齐文俊那个倒霉家伙的书房去了。毕竟,那个家伙书房里有这种书是很正常的。
真的是齐达的书房!
简直不敢想象!
庾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是谁让齐达把这些书放到了自己的书架上?
***
齐达从毛颖的升职庆祝宴上急吼吼赶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许久未见的庾隐困兽般一脸纠结的在自己书房里走来走去,与他一贯的形象十分不符。
“阿隐——”虽然与庾隐家人有些不快,但一码归一码,齐达毕竟是久经世事的人了,齐达对庾隐的情分并没有因为庾家人给他的难堪而疏远。而且,齐达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解世事艰辛的少年,庾家人的态度,虽然当时让他很是不忿,但回过头来,想想庾家的地位,也就释然了。
“你刚刚哪里去了?”庾隐脸色有些诡异,不过可能是自己让他等太久了吧。
“阿颖升职了,我们去给他庆祝。”齐达对庾隐的态度并不怎么以为意,嘴角依旧噙着几分兴奋。
“一起的都有谁?”
“还能有谁啊?田雨俊俊呗。”齐达终于觉察到庾隐的不对劲,“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抱歉,我不知道,所以一散衙就过阿颖那边去了。”
“没事,”庾隐摇摇头,神情终于不再那么绷紧了,举起手中的书在齐达面前晃了两下,“对了,这个书,你什么时候买的?”
齐达随便瞄了一眼,“哦,那个啊,是李度给的。张华来信说让我帮他买一些书,我那时候没空,就让李度帮忙买了。这是他多买的。”
庾隐眼底终于浮出了丝丝暖意,“原来是这样啊,你看过了吗?”
“没有,我打算过了这阵子再看。”这种消遣用的书,就是要等到衙署没事时候看,既可以消磨时间,又能获取一定知识——这是去年大半年的空闲时光中齐达从衙署同僚中学来的小窍门。
“哦!”庾隐恍然的拖长了嗓子叹了一声,“不过,我翻了两页,觉得挺有意思的,一起看看吧。”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庾隐那读书人的架势在齐达心头十分深刻,所以齐达实在生不起反对的念头:“好吧。”
齐达马上就后悔了。
庾隐拿出来的书,先是一段长长的论述,诸如“存节欲以广养生” “善摄生者,凡觉阳事辄盛,必谨而抑之,不可纵心竭意以自贼也”之类的话。齐达看得有些半懂不懂的,估摸着大概是养生的书。他知道自己口拙,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甚至还在心里准备了一些话以待看完书后应付庾隐的讨论。
可是——
翻过了两页后,真的就两页,长篇长篇的论述就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一张一张的图画。
如果光是那样也就算了,毕竟本朝印书业颇为发达,经常就有擅画的士人将自己的画作雕在模板上然后印成画册发行,如果真的画的不错的,买的人还不少。
可问题是,这上面的图画,是两个精赤的男子,以各种诡异的姿势,或站、或坐、或卧的进行交|合。
庾隐在一边冷静的评论:“这一张看着十分悦目,可是要做起来的话实在不容易,承受的一方很容易因此而受伤……”
齐达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你觉得这一张如何?”庾隐还不放过他。
“他们——他们都是男的。”齐达终于找回来自己的舌头,有些困难的向庾隐指出这个问题。也许是刺激过大的缘故,齐达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与庾隐一起看的是春|宫这回事了。他光纠结男人的问题去了。
“你忘了,本朝是允许男子与男子成婚的了?”庾隐一脸正经的看着齐达,“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还给我发帖子说你这里有两个男子要成亲么?只是那时候我正在与裴氏交涉,没能过来,很是抱歉。”庾隐一脸十足的歉意,看得齐达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齐达摸摸脸颊,“我忘了。”
“说起来还有一事我还没向你赔礼道歉的。就是那日我父亲……”庾隐顿了一下,脸色现出几分难堪——那日庾父的作为,难堪的不仅仅是齐达——勉强笑道:“虽说子不言父过,可是我还是得说两句。我父亲少时遭难,一心重振庾氏,为人难免势利了些。当时我以为我父亲已经出去了的,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回去。抱歉!”
“没事的。”如果齐达真的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也许会因为此事介意一辈子,甚至可能还会与作为主人的庾隐绝交,可是齐达内里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已经知道了生活的艰辛与人生的不易,所以他只是摇摇头,“那不关你的事。”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我们还是继续看书吧。”
话一出口齐达就知道不对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没人能将之收回来。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庾隐高兴的将那画册翻到下一页,居然是三个男子纠结在一起的画面,齐达彻底的失语了。
庾隐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试图圆话,“这个,一般人其实是不会这么做的,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也许是看这个画得不错吧。哈哈!其实仔细看来,这个人的画工还是不错的。”
“嗯。”齐达不得不自作自受的回话。
……
总之,这是一个诡异的下午,齐达与庾隐在一起看了一本男男春|宫,一本关于男男房中术的论述,当庾隐终于提起离开的时候,齐达简直遮掩不住他一身轻松的气息。
庾隐借走了齐达的所有李度送的书——张华的书单外多买的部分,并且许诺他一定会用其他的书来还,齐达很想说不用还了,可碍于脸皮厚度不够,还不好意思在院子里与人讨论春|宫,于是只好含糊的支吾了过去。
走出院门的时候,庾隐才终于说出了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