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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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人家-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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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还是自力更生吧。
    脚步一顿,看了一眼身后亦步亦趋的贴身侍卫,还是侍卫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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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显然对这水稻还是挺上心的,一路走一路问,见到不同的品种还会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下。而且,那动作神态,比起种田多年的老农民也不遑多让。
    齐达跟在皇帝后面,一边回答着皇帝千奇百怪的问题,一边在心头思索要不要向皇帝提出离开的请求。
    这里的水稻因受天气限制,一年只能种一季,如果到了南方,一年至少可以种两季,甚至三季四季都有可能。那样的话,种子的培育速度就会快上许多。
    除此之外,齐达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那就是,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他极力不把那晚的事情当回事,可是庾隐却显然认真了,而且还变着法子的提醒自己。齐达已经烦不胜烦,再这样下去他十有**会翻脸了。齐达不想和庾隐闹不愉快,他心底还是很珍惜这位朋友,觉得他只是一时想不开,所以想暂时分开一下的好。
    而且,虽然自觉是个老头子,不应该在乎这种事情了,齐达还是每每想到庾隐或者周围的人提到庾隐的时候禁不住脸红。所以,他真的需要暂时避开一下修复一下自己的自尊。
    至于去哪里,齐达觉得交州最好。一则那里天气够热,方便他研究水稻。再则,有张华在那里,他要借用一下衙门的人手找野生稻什么的也方便。
    “那一株怎么与旁的特别不同?”皇帝的问话打算了齐达的思路。
    顺着皇帝的目光向看过去,齐达果然看到了一株与旁边的粳稻特别不同的水稻,植株相较旁边的要高上许多,稻穗也要大了些,上面的稻粒也多了不少。可是看看周围的,就这么一株,看来是变异的了。
    心头一动,齐达小心翼翼的措辞道:“陛下,臣的稻种里并没有此种稻子,想是异种,又或是籼稻与粳稻相交而得。”
    “有差么?”
    “若是异种,则可直接留种;若是籼稻与粳稻一时相交所得,则不可留种。”
    “怎生分辩?”
    “留待明年再种,若是性状不便,则可留种;若有变化,则不可留种。”
    “明年?”皇帝对这个时间不满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提前。”
    “嗯?”皇帝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他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卖关子。
    “南边气热,若是在江南,一年可种两到三次,因此是不是异种,年内就可见分晓。”齐达说的很光棍。在京里这么多年,也许真是沾染了天子脚下的贵气,齐达现在很有几分书生的矜持,绝对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听到皇帝就恨不得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甚至,还隐隐有一种皇帝也是人的平等观——当然,这点他也只是在心头想想,还不敢表现出来。
    皇帝了然的看着齐达,“哦,齐卿想去江南?”
    “嗯,”齐达点点头,皇帝后面的李度冲着他挤眉弄眼示意齐达至少给皇帝行个礼表示一下,可是齐达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眯起眼睛盯盯的看着李度,试图猜测他的意思。
    皇帝假装没有感觉到身边两人的眉来眼去。作为皇帝,一定要有足够的视觉盲点来无视身边臣子的无礼,不然一定会被气死——这是大魏皇家从开国时候便传下来的至理名言,曹赜也一向把这句话奉为圭臬。
    那边齐达终于接收到了李度传递过来的信号,撩起袍襟在田埂上跪倒,“臣……”
    “行了,齐卿平身吧。”皇帝懒得和齐达绕来绕去,和他说话太累了,“江南诸州,齐卿属意何处?”
    “交州。那里稻种多,天气热,一年多的时候可以种四季。轮下来,这里十年才能做完的事情那里不要三年就搞定了。”齐达面上一派粗豪全无心机的说着话,心头却是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几番思量后才往外蹦的,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说自己结党。经由全年整治世家官员的事情,天下人现在都知道皇帝最讨厌的就是结党。
    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行,朕这就与你一张敕书,着你沿途便宜行事。”
    “臣谢陛下。”齐达这会儿终于给皇帝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只是这磕头看在皇帝眼里却很不是滋味。
    现在的臣子啊!
    ***
    得到了皇帝的金口玉言,齐达接下来的几天都兴奋得不行,就连李度夹枪带棒的试探都坏不了他的好心情。
    虽然得了皇帝的允许,可齐达还是要等到谷子熟了以后才能走,而且还有齐又还要到书院去退学。所以又耽搁了一段时间。这期间李度跑来挽留见追问——挽留齐达留下来,追问是谁让齐达开了窍。前者还罢了,后者实在让齐达难堪,最后齐达忍无可忍口不择言的对着李度咒道:“李度我咒你不但娶妻还被你妻子压得死死的!”博得李度哈哈一笑,不过倒是没有再追问了。
    齐达知道李度十有**是自己查去了。不过齐达不管了,李度就这么个人!只要他不当面给自己难堪就好了。
    一面收拾着行李,跟认识的人告辞,结交司农寺里的工作——他还挂着少卿的职位,但是毕竟远行在即,所以还要找个人来代替他不在时候的工作——齐达一面给张华写了封信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现状,当然关于庾隐那一节他是不会说的。
    谷子快好的时候,齐达给张华的信收到回信,张华在信里极尽文笔夸耀了交州的种种好处,然后又花了大力气描述了那边的百姓种稻子的情景。齐达看着和自己前世的行为已经差不多了,去交州的心情更加炽烈了。
    虽然齐达极力瞒着庾隐不让他知道,然而庾隐毕竟是庾隐,他一定要知道的事情,又岂是齐达瞒得了的?因此,在刚刚开始收割稻子的第一天,庾隐就找上门来了。
    齐达不愿意见庾隐,准确说,不好意思见庾隐。那晚的事情,虽然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说着不在意,却到底在齐达心头烙下了痕迹。现在的他,无论如何是再不敢与男子赤身相对,抵足而眠了。而且,如果是年轻男子,只要稍微碰一下他都会担心害怕半天,唯恐又出现那晚的事情。
    不过,出行在即,又是多年的朋友,齐达还是忍着脸热在书房里见了庾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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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房门的时候,齐达几乎不敢相信,那听到声音后转身过来的一身狂躁气质的男子就是庾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且后来还知道了庾隐的心情,他当然知道庾隐可能会不太好。所以之前在藉田的时候,他虽然不见庾隐,可庾隐每次来他还是远远的看他。也正是因为观察到庾隐身形姿态都没什么变化,看上去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一切良好,所以他才能这样果断的决定离开。
    这样最好,既不会伤害到庾隐,也能避免自己难堪。可是现在——
    房间里的庾隐,看过来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浑身上下充满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似乎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的疲惫,清俊的脸上也没了一贯温雅清贵的浅笑,整个人显得狂躁而充满暴戾的气息,完全不复齐达记忆中的那个轻言浅笑的贵公子形象。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庾隐么?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怎么,你就那么恨我,以致连与我共处一室都不愿意了吗?”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的庾隐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久久站在门口不动的齐达。
    “不。”齐达摇了摇头,“我不恨你。”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恨庾隐。更何况,那件事他也有错。
    庾隐紧抿的嘴角有了一丝松动,“当真?”
    齐达苦笑,庾隐对自己帮助良多,如果不是他,就凭自己这个农民出身的毫无背景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在京城里安然待上这许多年。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就眼睛亮起来的庾隐,齐达心头一阵木木的抽痛,慢慢走到书桌前站定,手指抚上桌上庾隐留下的字帖,“当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可能真正恨你。”
    庾隐嗤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你急急避出长安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水稻,为了水稻育种。”齐达脱口而出。
    “不是为了避开我?”
    不是!齐达想这么回答,可是到底还是没能脱口而出。迟疑了一会儿,齐达才低低回答:“不全是。”
    “到底还是想避开我吧。”庾隐转到齐达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齐达,“只是,你觉得到了张华那里就安全了,没事了吗?”
    “你什么意思?”齐达警惕的看着庾隐诡异的笑容。现在他真的对庾隐有些发憷了。
    庾隐却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问,“你一定要离开吗?”
    “是,”齐达垂下眼帘,“我已经跟陛下请了旨,陛下也是准了的。”别的不说,就是皇帝这一关,就不容他打马虎眼。而且,他也是真心想离开这里做点实事。就算是老头子了,也是有事业心的。
    “陛下的敕书还没下吧?”
    “没。”
    “如果我请求你不要去呢,你能改主意吗?”
    齐达诧异的看着庾隐,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了?想想也明白了,敕书要门下省通过才能生效的,庾隐他们世家贵族彼此相连手眼通天,封驳一封皇帝的敕书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我要到南边去种水稻。”
    “这里的地不过吗?”
    “不是地,是气候问题。南边天热,那里一年能作三季水稻,这里只能做一次。”
    “非走不可?”
    “一定要走。”顿了一下,齐达解释,“我能做的事情不多,水稻这一块,我却是从小做起的。好歹读了些年的书,我想为国为民做些事。”
    “……”庾隐静默许久,“我明白了。”苦笑一声,“原来差在这里。”
    齐达呆呆的看着庾隐,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庾隐身上暴戾的气息尽去,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贵公子。
    庾隐到底是世家子弟,很多事情一想就透,之前被一股子情绪蒙着,再加上齐达又是他心心念念一定要得到的,所以竟是钻了牛角尖。眼下被齐达一句话点醒,才知道自己差在了何处,心气顿时平了下来。心气一顺,整个人也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
    不过,心头还是有些苦涩。之前一步错步步错,以后怕是不容易了。好在看样子张华也还没得手,而齐达的性子,总不会对自己轻易放下的。所以,还不到论成败的时候。
    想通了这一节,庾隐也就安定下来。只是,他心头仍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只怕,因为之前的作为,自己和齐达,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便宜张华了。庾隐和张华采取的是完全不同的策略。临走的时候,他提醒齐达,“以后要小心些,尤其是面对张华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走出院子,庾隐看着院门苦笑。只怕,以后,要如张华的愿了吧。不过,他总归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得手的。
    ***********************
    临走之前,齐达还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东西都收拾好了,老何夫妇留下来看房子——这个是齐达无论如何割舍不得的,还有和老张家的店铺。但是何西会跟着齐达他们走,这是老何请求的,而且何西自己也想跟着他们走。小孩子,总是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呆着。
    因为齐达不喜欢长亭的氛围,所以他并没有答应田雨庾隐在长亭送别这一要求。头天晚上叫过来一起吃了顿饭,就让他们今天不要过来了,免得耽误上班应卯的时间——当然,会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其实他齐达人老了心老了受不得离别的场面。
    就在准备出门的当儿,有人上门拜访了。
    齐达除了庾隐那一回,是完全没有拒绝客人这个概念的,所以赶紧指挥着老何在院子里腾出个地方来让客人落脚。
    客人进来了,却是之前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还是偎红带去的那个西市易宝轩姓郭的店家。
    对于这么个半生不熟的客人,齐达还真不知道怎么招待,只是急急忙忙让座,然后让何谢氏上茶。
    郭姓店家摆摆手,温厚的制止道:“不必忙碌,我只是受人之托给大人送点东西过来罢了。”
    齐达迷惑,“谁给我送东西?”
    “大人也认识的,”看着齐达一脸迷惑,郭姓店家苦笑着揭出谜底,“是偎红姑娘。”
    “她不是——早走了的吗?”
    “这是偎红姑娘走之前留在敝处的,嘱咐若是大人有朝一日遇到难处,或者是要离开京城,就让小人拿出来。”
    齐达迷惑的接过那个看着就知道是女子用的梳妆盒子,桐木做的,不说是简陋,却也谈不上有多精美。想到这是那个有着数面之缘的偎红特意留给他的,心头就有些奇怪。看到上面还挂着一串钥匙,齐达拿过来就想打开看看。
    “大人切莫心急,佳人馈赠,合宜一个人时候私下里细细玩摩。”郭姓店家一脸正经的把手放在齐达想要开锁的手上,嘴里说着阻拦的话,脸上没有一丝平民对官家的畏惧。
    说起来,齐达虽然一直标榜自己农民,可是几年的衙署生活已经使得他习惯了周边的白身平民对他的敬畏,现在陡然遇到一个这样的,齐达还真有几分惊诧。所以,他也就呐呐的按照对方所说的把那箱子收了起来,甚至都不问为什么。
    “总算是完成了故人所托,郭某人这就告辞了。”郭姓店家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对着齐达一揖,也不等齐达说话,就举步走了出去。
    “诶——”齐达放下箱子,追了出去,“等等,你——”
    “大人还有事?”那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闻言转身过来疑问的看着齐达。
    “……”齐达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就喊住了他,张了张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那个,你知道偎红姑娘现在在哪里吗?”
    “你想见她?”郭姓店家不答反问,“为什么?”
    “谢谢她对我的帮助。”齐达随口绉了个理由。
    郭姓店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了。”
    “我要见的是偎红姑娘,用不用应该由她决定。”齐达有些不悦。
    “那箱子里有偎红写给你的一封信,你看了就知道了。”他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噶?”齐达疑惑的看着迅速离去的背影,他怎么知道偎红给自己信的内容?
    “哥哥,那个人是谁?”里面收拾东西的齐又跑出来,看见刚说了两句话就走的客人的背影,不由好奇。
    “一个店老板。”
    “哦。”齐又不再感兴趣,“我们进去吧,人都走远了。对了,听老何说,我们这回坐船……”
    齐达听着耳边的唧唧喳喳,也放下心头疑惑,应付着齐又千奇百怪的问题,慢慢往里面走去。就要离开了啊,真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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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齐达身上司农寺卿的职位并没有撤下,这次去交州又是奉的皇命,所以有四名仆役随行照顾,一行并不忙碌。而且,按照皇帝给的敕书,他到了交州,还可以凭皇帝给的敕书在当地召集二十名以下的役夫,一应支出由当地衙署负责。所以,齐达一路都极是轻松。
    齐达这次走的水路,离了长安就乘船顺渭水进入黄河,顺流而下,而后到了莱州便换了海船继续南下,一路停停靠靠,遇到大一些的镇子,几个人还上岸看看买些东西,因此两个小家伙极是高兴。在这样的气氛下,齐达便把偎红留给自己的盒子差不多忘了个一干二净。
    到了海上,齐达虽然做了官,可是俭朴的性子还是很好的保留了,再者齐又何西两个小孩子他也不放心他们单住,所以就要了两间客房。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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