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
齐达靠坐着床枋,开始往回扯脚。可是张华看着没用多大力气,脚脖子感觉着也不是很紧,就是齐达怎么扯了扯不出来。
这么着纠结了好一会儿,齐达突然想到,为什么这么弄张华都还没醒?张华可不像这么能睡的人啊!
心头疑窦一生,齐达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张华微微翘起的唇角,被耍了!
“张华!”齐达怒了,命令道:“放手!”
张华笑嘻嘻的睁开眼,托着齐达的脚翻身坐起,“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齐达怒从心头起,顺势给了张华一脚,“你才喜欢这样吧!”他可是记得八岁那年的冬天,他被这小子一脚踹下路边的溪沟里,幸亏那时候溪沟干涸,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又恨恨补上一脚。
张华苦笑着站起来,他发现齐达现在脾气大了许多,不过,这样很好。“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我要到前堂去看看。等我回来,我再带你去看官田。”
齐达看着张华心平气和的样子,觉得自己为了十多年的事情人家都忘记得差不多的事情心心计较实在没意思,“你去吧,我也要去后面看看又子。”
说着话,两人各自起床穿衣叠被。张华比齐达先起来,也先一步收拾好。他也不急着出去,反正他是这里的主官,点卯晚点儿并没有什么关系。
齐达还没好,正伏着身子在床上叠被子。张华看着这一幕,只觉若是十数年后两人还能如此相处,人生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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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之后,两人一起用过早餐,张华便去前堂,齐达则往后园行来。
因是府衙,所以这里的房子格局与中原房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后面的园子倒是很有当地的风格,尤其是里面的三两间精舍,基本上都是竹楼,偶尔有两间木房子,也都是尖尖小小的,尤其是屋顶,高高耸起就像是塔尖,看着也别有一番异趣。
齐达在园子里穿花拂树,不多时就到了那个雅名为“听风”的小竹楼前。听风旁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因着此地天暖,池子里面仍是连绵的碧色,偶尔点缀着几朵或粉或白的莲花,摇曳间带起阵阵若有若无的清香,看着就极是舒爽。
水池旁边是一个曲折的梯子,一级一级的木质板子连绵排着向上,两边是木质扶手,头上是金黄色的茅草顶子,中间转弯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平台,看着就可以想象下雨时候坐在这里听雨赏花时候的惬意。
齐达拾级而上,到了二楼,还未及敲门,齐又正好拉开房门出来。
“哥哥!”齐又快步上前,拉着齐达一阵端详,“我正想去看你呢!你看着好多了,早上药吃了吗?”
齐达顿时觉得自己就是来找不自在的,他这个弟弟啊!随口支吾了一下,齐达顺口转移话题,“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蚊虫多了些。”齐又皱了皱鼻子,“哥哥呢?”
蚊虫多?齐达倒是没发现,不过想想那时张华的卧房,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喂蚊子就是了。至于这里,水木旁边蚊虫本来就多,竹楼什么的,虽然通风,但是蚊虫也容易找到缝隙进来,“谁让你一定要选这里,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算了,待会儿出去买一个大一些的纱帐好了,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等张华散衙了吧。”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齐又哀叫。对于散衙,他印象里最早也是中午,还是极少见的,一般都是下午。要是那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后面的何西也跟着鼓起包子脸。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七颠八簸的安顿下来了,却还不能尽兴,还得等!真是扫兴!
齐达好笑的看着两个小孩失望沮丧的表现,奇怪的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安慰他们的心思,反而很享受看到两小失望的样子,
不过,他这个乐趣并没有享受多久,因为没多久张华就闭衙回来了。
“这么快就放衙了?”齐达有些不满兼怀疑的看向张华,不是因私废公吧?
张华摇头,“现在正是雨季,衙门里基本上没什么事,所以就早早放衙了,何苦拘着大家不痛快。”说话间,张华把目光从齐达身上移开——他昨天就发现了,只要他目光盯着齐达稍微久一些,齐达的神情就会变得警惕,这在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没有的事,所以一定是庾隐暗地里下了什么绊子。
心头暗自思量着该怎么在庾隐那找回场子,张华把目光对准齐达二人,“对了,你们有什么要买的,一并列出来吧。到时候也方便些。”
“纱帐!”
“蚊帐!”
两个人一低落,一急切,异口同声吐出当前他们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只有这个?”
“对!”齐又回答的特坚决。不过想想哥哥说的要尊重他人,他又看了何西一眼,何西也表态,“就这个。”
张华露齿一笑,“这个啊,很好解决的。”
然后,张华唤来管家提篮,从库房里翻找出两匹轻纱,解决了两人的纱帐问题。
最后,问题被轻易解决的两个小孩子没了出去的理由,被留在了府里读书。张华与齐达带着两个童仆轻装简从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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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不让齐又两人出门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因为是雨季,就算今天现在暂时没有下雨,但是路上仍然一片泥泞,马车走在上面,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还会陷入坑里。
尤其是到官田那一节,马车根本就行不动了,齐达张华两人不得不下车来用双脚走的到官田。一路走到官田,两人出门时候原本干净的袍服鞋子全部像是在泥坑里拖了一遍似的。好不容易到了田边,两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根据敕书,齐达可以从当地官田里分到一百亩的田地任由使用,作为他育种的用地。张华对待他自然是毫不吝啬,自从通过齐达书信里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就划了地理位置最好的,土也最肥的一片水田给他留着。
此刻,张华几乎是带着请功的心态带着齐达来参观自己特意留给他的水田。要知道,这片水田可是附近官田里最膏腴的一片了!张华希望能借此讨到齐达的欢心。
然而,齐达对这片田地却不是很满意。毕竟他希望自己将来育出来的种子,能最大程度的适应各种田地,然后在各种不是很好的境况中高产。如果可以,最好很能有抗旱。抗虫等等特性。如果一种稻子只能在最丰腴的田地里高产,土地稍微次一点就没产量,那样的种子,就算在试验田里产量再高,也于国于民没有什么益处!
所以,张华这一回马屁是拍到了马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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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衣服鞋子都已经弄脏了,齐达也不在乎再脏一点。他索性挽起裤腿把附近的田地都看了一遍,最后圈定了这其中地理位置最好的,引水最方便的五十亩良田。
至于其他的,齐达看了一眼旁边亦步亦趋的张华,“张华,我还要十来亩旱田,不是完全干旱的那种,而是有点干旱,不太好引水的那种;还有十来亩瘠田,这个可以用尽量贫瘠的;其他的,不好不坏的,再来二十亩。”有人不用白不用,皇帝可是说了,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使地方长官的。
“好。”张华答应的是如此的爽快,以至于齐达轻易就可以听出他话音中的毫不掩饰的温柔。
说起来,因为齐达近日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张华幼时如何欺凌他的记忆,所以他总对张华对他的好有些无所适从。便如眼下,他便有些不相信张华对自己的说话中居然也能有温柔的感觉,不由转过脑袋去仔细察看。
张华相貌从来都是极出色的,修眉入鬓,星目含情,尤其是那一管鼻子,从侧面看过去,线条流畅,鼻型提拔,极具男人的阳刚之美,看得齐达几乎愣住。
“……达子?”旁边的张华说了些什么,见齐达没有反应,于是最后不免提高了声音。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就在心神迷醉的那一刹那,齐达脑海中突然响起庾隐说的话,“你以为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他对你抱着和我一般心思!”这两句话可谓是振聋发聩,立时把齐达的心思从**乡里拉了过来,不过因为这一走神,没注意到脚下,不防脚下被一颗小石头磕了一下,路面湿滑,这么一磕,齐达就不小心一只脚滑到路边水田里去了。
“达子——”张华急忙伸手去拉。
齐达却是被记忆里突然想起的那句话给吓到了,再加上记忆中残留的对张华的恶感,他想也没想的一扭身避开了张华伸过来的援助之手,然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平衡,摔倒在田里了。
灌满水的稻田能是什么样:浑浊的水,稀烂的泥,水上面漂浮着的点点或者红色或者绿色的浮萍。
所以,当齐达拖着一脚泥水半身浮萍从田里一瘸一拐的走上来的时候,便是张华,也忍不住因为他极具喜感的狼狈样闷笑出声。
虽然张华马上就收回了自己的笑声,但还是被因为狼狈而极其敏感的齐达听到了。
齐达给了张华狠狠一个白眼。
张华马上收起嘴角本来就不明显的笑意,伸手,“达子,你还能走吗?”
齐达闷不吭声的抬腿往前走。不过,走了两步,他的脸就变了颜色。
张华又好气又好笑,齐达这样赌气的样子真是太难得一见了,真想找支画笔画下来。不过,注意到齐达有些走不稳的脚,张华马上收起了心头所有的笑意,走到齐达前方蹲下,“上来。”
齐达僵持着不动。
张华侧过头,“别赌气了,上来吧,你脚崴了吧。”
被说中了痛处,齐达刚才那一下确实崴脚了,方才走上来还不觉得,可是现在已经开始痛起来了。
只是,齐达怀疑的看看张华。自从发生了庾隐那件事后,他现在对所有可能和别的男子身体接触的动作敏感的很。
张华板下脸,“过来!”
齐达不清不愿的挨了过去。趴上张华的背的时候,齐达在心头安慰自己,都是张华板脸的样子和先生太像了!
张华背着齐达一直走到了停在半路的马车上。
半路上,跟着过来的车夫提出自己帮忙背,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华黑如锅底的脸色吓得吞了回去。
到了马车上,张华看着齐达一身透湿的衣服,刚想开口让齐达把衣服脱了,就撞上齐达满是防备的眼睛,只得把话头咽回肚子里,吩咐车夫赶紧回城。
齐达的脚已经开始肿了起来,踝关节部位也越来越痛,鞋子开始有些紧了,脚绷得厉害。
张华把齐达放到马车里中间的座位上坐好,也不顾他满身的泥水把座位上的软垫弄的一塌糊涂,在吩咐马车开车后,就蹲在齐达面前给他脱鞋解袜。
虽然一身泥水很是狼狈,但是齐达的脚却因为隔着鞋袜还是很干净,除了手摸上去有些湿湿的触感。
齐达的脚因为自从读书开始就极少真正下地干农活,再加上在京城几年时间里的休养,所以极是白净细腻,兼且脚趾头个个圆润饱满,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小脑袋并列在一起,放在手心里看着很是舒服。
所以张华给齐达脱袜子的时间就不由自主的长了一些。
直到齐达忍不住忍痛收回自己的脚,“张华?”
张华一脸关切的抬头,指尖轻轻在齐达的脚背外侧划过,故意无视指尖下轻微的颤动,“达子,你这里淤血了。”
“我知道!”那么明显的一抹乌青,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见好不好!
张华手指在淤青处按了按,“现在可能会很痛,不过过些日子就好了。”
齐达龇牙咧嘴的重重敲上张华作乱的手,“知道我会痛,还不放手?”
“遵命,少卿大人!”张华笑嘻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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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齐达的脚伤,张华取消了接下来游街购物的部分,只是在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顺手买了一点当地的小吃食,然后就回衙署了。
虽然一路紧赶,但是回城的路上齐达就有些发热,所以到了进了府衙后,齐达无可避免的发烧了。
张华比他略微好一些,只是毕竟也拖着一身半湿的衣服陪齐达在田里转了大半天,所以也喝了一大碗姜汤,然后跟齐达各自盖了一床大被子在床上发汗。
张华毕竟没有摔倒在水田里,所以状况比齐达好得多,到了晚上,出了身大汗后洗个澡就好了。但是齐达先是摔倒在水田了浸了下水,又是扭伤脚,而且穿着又脏又湿的衣服坐了一路的车,所以已经开始高热不退起来。
张华忧心不已,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只能等齐达自己退热。至于这里的大夫,与其说是医者,不如说是巫者,遇事只会请神问鬼,张华作为正统的儒家子弟,却是不太瞧得起的,也不愿意那齐达的身子给他们糟蹋。而张华早年无事时候好歹看过两本医书,对这种伤风寒症多少有些了解,所以还不如自己照看。
给齐达加盖了一床大被子,齐又何西过来看了一回,被张华拦在了外头。他们两个小孩子,体弱,可别传染了去。
好不容易哄走了两个小孩,张华顺便填了下肚子,再回到卧房里,差点鼻血没留下来。
齐达两颊绯红,两床厚被子一床被踢到床底下,一床被挤在一角,齐达自己则衣衫尽褪,四肢大张,受伤了的那只脚更是高高架起放在角落的被子上,而齐达自己正在迷迷糊糊的挣扎着要脱下亵裤。
张华呆呆的站了许久,直到床上的齐达打了个喷嚏,才把他惊醒过来。
张华先揉了揉鼻子,确定没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才赶紧上前把齐达已经褪了一半的亵裤穿好,然后拉过床角的被子给齐达盖好,而后又捡起地上的被子,加上去。
看着齐达在鼻子底下扭来扭去想要踢被子的样子,张华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薄被,加盖在上面。
接下来的一天两夜,张华都没得休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得时时注意着齐达是否又掀了被子,为此,就算是被子里因为齐达发汗一直潮湿闷热,他也一直和齐达睡在一块,并且随时注意把被子紧紧捂住;白天的时候,除了上前堂点下卯,他差不多就一直呆在这屋子里,有什么事也都是在这里解决,而且一有空就给齐达掖被角,同时留意着齐达的痛脚。
总之,三天后,齐达彻底好转,而张华则长了满脖子的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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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突然停电~所以今天这一章码的肥了些,算是补上昨晚的兼做赔罪,请大家原谅则个!“都这个天了,你居然还能长痱子?”齐达看着张华满脖子的痱子,很是惊奇。
齐又也一脸惊奇的围着张华转悠,“华哥哥居然长痱子了!”旁边的何西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里也很好的表达了“大官儿就是不同,十月天长痱子”的意思。
张华怒了,“也不看看我是怎么长的!”
“不就是这样长的嘛,一颗一颗的!”齐达抓了一把谷种,开始浸水,专心致志的头也不抬,但是嘴上也没忘了回张华,“难不成还是一片一片的?”
“连起来就是一片一片的了。”旁边蹲着的齐又接口,兄弟二人无意联手,任是机巧百变如张华也只能败下阵来,耷拉着耳朵走开。
齐达这会儿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张华。
他毕竟不是来这里旅游的。育种的官田已经圈定了,这边的天气又是常年温热,所以他也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工作了。
种子大多是从京城里带来的,这边的野稻,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