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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骑马（二）
草色灰黄，寒风瑟瑟，原本荫绿的草树，此刻皆是一片萧索荒芜。
糖罐牵着马和暖玉走在前面，秋染襟半扶着苏清梦信步走着。
“对了，清梦，这马儿你可还未给它取名字呢。”秋染襟缓步走着，含笑说道。
“它原本叫什么名字？”苏清梦一笑，轻声问道。
“额……”这时，秋染襟有些赧然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道，“我从未替予它姓名。”
苏清梦听罢，不由得一愣，而后便是一阵银铃般的轻笑，“你倒是懒。”
“是啊。”秋染襟也是跟着不禁一笑，“我确实是懒，也是我与这马缘分太浅，若早为它取了姓名，也是枉然。”
“你倒是会说。”苏清梦不禁抿唇一笑，然后垂首想了片刻，仰起脸来，“它是男是女？”
“哈哈哈。”秋染襟听着不由得笑出了声，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清梦，这牲口，得问公母，哪里来的男女？”
苏清梦脸上不由得一红，低声嗫嚅说道：“你听得明白不就好了吗？”
“是是是。”秋染襟低声笑着，“依你便是。女的。”
苏清梦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垂首敛目，良久，抬首说道：“琉璃，就叫它琉璃吧。”
“琉璃……”秋染襟喃喃的重复着，一边念着，一边微微的颔首，“倒是个好名字。”
说罢，秋染襟便拉着苏清梦走到了琉璃的身前，摸着琉璃的马背，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叫琉璃了。”
“琉璃，琉璃。”苏清梦也抬手抚摸着马背，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想不想骑上马背？”秋染襟偏头，笑看着苏清梦。
“恩恩。”苏清梦连连的点头，一脸的期待。
秋染襟一笑，翻身上马，然后躬身拉住了苏清梦的手，将苏清梦拉上了马背，骑坐在自己身前。
“小姐！”暖玉见秋染襟将苏清梦拉上了马背，便一脸急切的唤出了声。
“暖玉，你急什么。”糖罐见暖玉一脸的着急，便拉忙拉住了暖玉，“我家公子也在马上呢，没事儿的。”
暖玉回头看了一眼糖罐，这才悻悻的将握住苏清梦脚的手给收了回来。
“坐稳了吗？”秋染襟手控马缰，伏在苏清梦的耳边，轻声的问道。
“恩。”苏清梦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手也不自觉地摸向了马缰。
“驾。”秋染襟一驾马腹，琉璃便开始缓慢的行走了起来。
苏清梦紧紧地抓着马鬃，神色有些紧张，毕竟这许多日子，自己都不曾骑过马，眼睛又看不见，一时间，确实是紧张了起来。
“你很害怕吗？”感觉到苏清梦的紧张，秋染襟便轻声的问道。
“恩……有一点。”苏清梦微微点了点头，手里紧紧的抓着琉璃的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别害怕。”秋染襟淡淡一笑，凝视着身前人儿那如羊脂凝结的白皙肌肤，粉嫩可爱的耳垂，只觉得心头悸动非常。
“好。”苏清梦点了点头，将头埋得更加的低了。
“清梦，你整日待在府里，不闷吗？”秋染襟一边策着马，一边问向了苏清梦。
“闷。”苏清梦轻轻的点了点头，“可是……也没什么办法啊。”
“清梦，只要你想，都是可以的。”秋染襟忽然沉了脸色，眸子微垂，又道，“不过，有洛星河在府中，你心里怕也是不愿意的。”
一语中的，苏清梦的身子不由得一僵，耳边有徐徐的寒风吹过，身后秋染襟的呼吸之声，也浅浅若若。
“清梦，你才是那块琉璃，阴晴悲喜，都是为了洛星河。”秋染襟垂首看着自己身前的苏清梦，声音里满带着寂寥和忧伤。
“我……”苏清梦想要开口辩说，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事实如此，又怎好辩解呢？
“清梦，你有你的生活，你不该总是以洛星河为中心。”秋染襟的语气微沉，微微蹙着眉头。
“可他是我的夫婿。”苏清梦声音低沉，深深的埋下了头。
“你们没有成亲！”秋染襟听着，不由得有些怒了，声音也有些大。
苏清梦被秋染襟吓了一跳，整个身子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而后又低声答道：“快了。”
秋染襟语噎，深深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清梦，你这样为他，他可有为你半分？你真的觉得快乐吗？”
秋染襟的话就像是一个小锤，锤在了苏清梦的心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的揪痛。
从前为了洛星河，苏清梦便是觉得自己怎样都是开心的，怎样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是不同呢？
自己没有往常那样的义无反顾，而是畏首畏尾，是因为绮岚的出现，还是因为自己呢？
见苏清梦许久都没有说话，秋染襟便又道：“清梦，我不是要让你心伤。我只是希望，你能做你自己。”
“其实……你说的也对。”沉默良久之后，苏清梦开了口，“可是我偏偏就是喜欢他，不管他怎么冷淡，怎么疏远，我都还是喜欢他。这么多年，我胡闹，我野蛮，也不过是想要他多注意我，真正的多关心我。”
秋染襟听着苏清梦絮絮的说话，也没有吱声。
“我知道，他娶我，不过是因为舅舅的遗命，可我要嫁他，却不是如此。”苏清梦的声音很轻，却不是如同此前的寒风一般刺骨冰凉，而是如同二月的春风一般，和煦清丽。
“清梦。”秋染襟听着，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没有洛星河，你会钟意我吗？”
苏清梦听罢， 不由得怔住了，良久，才低声回答：“可是偏偏就是有星河啊。”
言毕，秋染襟失望的垂下了头，苏清梦的话说得很聪明，并没有正式的回答自己。
果然，除了洛星河，苏清梦的眼中便再入不得旁人了。
“冬日气寒，不能多待。我们回去吧。”秋染襟拉着马缰，调转了马头。
“好。”苏清梦讷讷的点了头，又继续埋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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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偷听
回到洛府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霞光将天边的云彩染得瑰丽万分。
“小姐今日可是玩得开心？”暖玉扶着苏清梦，一边往东苑走去，一边轻声的问着。
“恩。”苏清梦点了点头，“许久都不曾骑过马，倒是觉得有趣。”
“小姐觉得开心就好。”暖玉应答一声，然后抬眼看着似乎有些愁绪的苏清梦，又道，“小姐，可是还在想公子的事？”
“什么？”苏清梦一愣，不明所以。
“就是公子和那个青楼女子啊。”暖玉说起绮岚，便是没有好脸色。
一听暖玉提起绮岚，苏清梦的脚步也不由得一顿，说不在意是假的，可是……洛星河那样的态度，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姐。”暖玉一叹，又道，“暖玉方才问过王叔了，公子和那个女子现在正在书房，你可是要过去看看？”
“我……”苏清梦微微皱起眉头，面色有些犹豫。
“小姐，我们便只是去看看。暖玉见你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实在是看不过去。”暖玉嘟囔着嘴，嗔怪说道。
“好。就去看看。”苏清梦也点了点头，只是看看吧，也许看了之后，自己的心也能安一些。
暖玉扶着苏清梦自东苑，过桃林，穿过藤蔓枯枝满布的长廊，来到了洛星河的书房前。
刚刚走到书房门前，便听见房内传来杯盏打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绮岚半嗔半怨的声音，“都说了，让你不要动了。”
苏清梦站在书房外，不由得一时愣住，暖玉也是一脸的惊讶，犹豫的看着苏安然，不知道这门是敲还是不敲。
半晌，苏清梦摇了摇头，暖玉会意，便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安静的站在一旁。
“可是很疼？”门内，绮岚温柔的询问声响起。
“无事。”洛星河轻声答着，那声音听起来压抑而低沉。
不知为何，门外的苏清梦便忽然忆起了自己之前似乎也听到过洛星河这样的声音，那个时候三叔还在府里，自己也是这样偷偷听到的。
“你最近发作是越来越频繁了。三爷还没有回来，你该多爱惜自己一些。”
“我知道。”
“你就不能不见她吗？”绮岚望着洛星河，眼睛里似乎已经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泪水来。
“她如今眼睛不好，我放心不下。”洛星河虚弱的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
“你……”绮岚眉头紧紧的蹙着，美目之中满是委屈，勉强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又道，“你既如此关心于她，又何苦再这般挣扎？你接受了她，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不……”洛星河听罢，摇了摇头，眼神忽然变得冰冷起来，“绝无可能！”
“可是你这样挣扎又有何用？！”绮岚似乎生气了，垂首看着洛星河，“什么路都得你自己选，你要这般辛苦，我也无话可说！”
“岚儿……”洛星河知道绮岚是真的生气了，便伸出手拉住了绮岚，语气也十分的温柔，“你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拖不得也等不得。你是要她一辈子蒙在鼓里，你一辈子委屈自己，还是真正的得到自由，全是你的决定。”绮岚说罢，便俯下身子，双手紧紧的握着洛星河的手，仰首，“我只有你了。”
“我明白。岚儿，我都明白。”洛星河勉强的抬起手，抚摸着绮岚的头，眼睛里满是温柔和疼爱。
而门外，苏清梦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忍不住落了下来。
暖玉听得明白，满心的震惊，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苏清梦一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清梦无声的哭着，一下一下的摇着头，转过身，抬步便要走。
暖玉知道苏清梦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地方了，便扶住苏清梦，主仆二人一如来时安静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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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月上中天，华灯初上。
一阵微寒的夜风吹过，轩窗之外树影婆娑，将月色筛成一地的碎琼落玉。屋里，水色纱帘轻轻摇摆，似帘内人一声声的叹息。
“小姐。你且吃一点吧。”暖玉端着厨房送来的热粥，坐在苏清梦的身边，黛眉紧蹙，一脸的担忧。
苏清梦一言不发，轻轻的摇了摇头，神色放空。
“小姐。”暖玉见苏清梦如此，便是心疼万分，“再伤心，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苏清梦听罢，仍是固执摇了摇头，眼眶微红，眼中那层薄薄的水雾似乎在下一秒就要落下。
暖玉瞧着，便也跟着一红眼，落下泪来。
“小姐，暖玉求你了。你就吃两口吧。”暖玉强压着哭腔，又一次的劝道。
苏清梦还是摇头，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那眼中泪水泫然，却又是固执得不肯落下。
暖玉无奈，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将粥碗放到了桌上，偷偷的抬袖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回过身，坐在珠帘之后，昏暗光线里的苏清梦正一脸的魂不守舍，像个瓷娃娃一样，有种凄然的美。
苏清梦对洛星河是怎样的心思，暖玉自问不会有人比她还要清楚，今日听到的那一番话，对于苏清梦的打击如何，暖玉比谁都了解。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安慰的话，不管自己怎么说，苏清梦都是这样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还一直沉浸在初闻之时的震惊之中。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正一片寂寂之时，那纱帘边的鹦哥却忽然叽叽喳喳的念了起来，一边念着，一边摇头晃脑。
“胡说什么？！什么无情暗换的！”暖玉一听便登时急了，两步走到了鸟笼旁，对着这鹦哥便是厉声呵斥。
谁知这鹦哥被暖玉一呵斥，头顶上的羽毛立即立了起来，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的，一边跳，一边又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你还说！”暖玉见这鹦哥如此嚣张，也是生气得很，便想要打开笼子，好好教训教训这只没长眼的鹦哥。
“倒也说得不错。”正在暖玉打开鸟笼之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苏清梦却忽然开了口，“只是，这人……许是从来没有换过，也不是无情，只是不钟情于我罢了。”
听见苏清梦满是惆怅的声音，暖玉手中的动作便登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脸颊上两行清泪的苏清梦，心里面一阵哀叹。
“怎么了？”
正在暖玉垂首落泪之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暖玉仓皇的抬起头来，只见洛星河正站在屋檐之下，眉眼沉静，仿似玉树宝珠，明辉耀华。
暖玉望着，公子还是从前的公子，容姿绝伦，器宇轩昂，可是此刻，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参见公子。”暖玉搭手做了个万福，然后直起身子，此生第一次以毫无畏惧，坦坦荡荡的目光望着洛星河，又道，“小姐今日还没有用晚饭，桌上的热粥烦请公子喂给小姐吃了吧。暖玉告退。”
暖玉说罢，也不等洛星河颔首答应，便自洛星河身边走出了屋子，反手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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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谎言说破
冬夜沉寂，萧瑟的寒风灌入屋里，吹得那纱帘微微的浮动，那帘内人起伏的呼吸声是那样的清晰。
洛星河撩开珠帘，走进了内室，只见苏清梦垂首坐在美人榻上，如水的长发倾泻于身。
“怎么没有用晚膳呢？”洛星河走近苏清梦，语气温柔似水。
苏清梦依旧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可是出了什么事？”洛星河在苏清梦的身边坐下，垂首，轻声的问道。
苏清梦此时心乱如麻，面前的这个人温柔体贴，一如儿时，可是白日里听见的那些，犹是萦绕于耳畔。
星河，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清梦，你怎么了？”见苏清梦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洛星河亦觉得奇怪，偏头望着苏清梦，想要将她埋在昏暗光线里的脸看清楚。
“星河。”良久，苏清梦幽幽的开了口，如同这冬夜里浩荡席卷而过的寒风一般，冰冷无温，“你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清梦……你……”洛星河听罢，不由得一愣，面上也满是诧异之色。
“有的话，你就说吧。”苏清梦依旧低垂着头，闷闷的声音，听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不管洛星河说什么，她想，自己都能够接受了，哪怕是告诉自己，婚约作罢。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洛星河的声音也变得很是冰冷，眉眼也变得犹如结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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