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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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战争(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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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破坏,我们已经无力还击。”——范汉杰后来回忆道:“我到哪里,解放军的炮兵即跟到哪里,好像完全了解我的位置一样……我军炮弹接济不上,炮兵阵地已被解放军的炮兵所控制,我军发了几颗炮弹之后,解放军炮兵即集中火力向我军炮兵阵地及步兵阵地猛烈轰击,士兵在壕沟里动也不敢动。各部队的电话因炮击而中断,伙食又是送不上去,伤员有时也救护不下来,阵亡的也不能及时埋葬。士气的低落和苦闷是罕见的,城内已成黑暗的死胡同。”
  预定的总攻时间是十一时,但是由于二纵和三纵在清晨反击国民党军的时候,已经乘势进入到攻击出发地,于是总攻在十时左右提前开始了。
  九纵突击分队在炮火延伸的时候,扑到南面城墙的突破口。七十五团一连七班是尖刀班,第一名旗手倒下,又一名战士举起红旗继续冲击;战士又倒下了,班长罗恒斌再举红旗,三次负伤之后,他把红旗插到了突破口的左侧。与九纵并肩攻击的七纵,先头部队是二十一师六十一团和二十师五十八团。十时二十五分,六十一团七连越过小凌河,六班一跃登城成功。五十八团突击连还在炮火准备的时候就发动了冲击,官兵们说:“宁愿让自己的炮弹打死,也不愿让敌人的炮弹打死。”战士林鸣和举着红旗冲在前面,登上城墙后,他高举着红旗站在最高处猛烈摇摆,鼓励战友们登城。林鸣和立即成为守军射击的目标,在身中数弹之后,他手里的红旗还在摆动,直到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八纵从城*破,担任突击任务的是二十二师六十四团一营,在营长毕恩波和教导员乔治州的率领下,一营猛打猛冲,在距突破口百米之处遭到守军的火力阻拦,毕恩波营长身负重伤。第二次组织突击时,师配属的各种火炮和机枪加大了掩护力度,一营终于突破成功,后续部队蜂拥入城。三纵的正面城垣被炮火轰开了一处三十米宽的口子,十九团和二十三团的两个突击营冲过开阔地,迅速接近城墙。十九团一营一连一排战士黄德福首先把红旗插到突破口上,这面红旗已被守军的子弹打得满是弹洞。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39)
二纵是总攻锦州的主要突击方向。五师十五团连续爆破防御障碍,坦克分队迅速通过前沿。步兵突击的时候,在守军的炮火拦击下出现大量伤亡。八连二排在排长靳文清的率领下拼死向前,六班副班长尚福林第一个登上城墙。守军的一个连向突破口反击,三连和八连死守不退。五班战斗组长梁士英用爆破筒把反击的敌人逼了回去,守军利用铁路路基构成第二道防御线抵抗。坦克分队的四辆坦克猛烈撞击用石头堵塞的铁路桥桥洞,但是石墙的后面还有一道厚厚的土墙,冲在最前面的坦克被榴弹炮击中,驾驶员王振武负伤。董来扶驾驶另外一辆坦克抵近射击,摧毁了两座碉堡。然后坦克分队集中炮火,将铁路上三节车厢里的守军火力点全部消灭,步兵抵近了铁路路基。再次发动攻击的时候,铁路西侧的一座坚固碉堡里突然射出密集的子弹,三连和八连的冲击被压制。五班战斗组长梁士英再次站出来,要求让自己前去爆破。连长答应后,梁士英脱下棉衣,抓起一支爆破筒和两颗手榴弹,向碉堡爬过去。在距离碉堡十米远的时候,他利用一道土坎作掩护扔出手榴弹,然后趁着爆炸的烟雾起身跃到碉堡下,将爆破筒塞了进去。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爆破筒被守军推了出来;他再次回头塞了进去,但里面的守军还在用力地往外推,这一次梁士英没有松手。他向后看了一眼,听见排长在朝他大喊:“快回来!快回来!”梁士英还是没有松手。来自东北贫苦农家的战士梁士英,知道自己和很多战友一样必须死在这里了,他朝排长喊:“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爆破筒爆炸了。
  三连和八连越过铁路路基,朝当面守军杀过去。
  清晨时分,一名解放军战士在锦州城郊敲开了一户百姓的家门,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农家妇女。当听说部队需要一名带路的向导时,妇女看了看停在她家门口的那些拉弹药的大车,说她可以带路。战士说她带着孩子不能去,前边很危险,需要个强壮的男人。妇女说,男人们都去帮大军打仗了,村里再找不到其他人了,她可以把孩子交给他奶奶。官兵们眼泪汪汪的不愿意,可村子里确实没有什么人了,运输队又迷了路。这时候,妇女已经坐上了第一辆拉弹药的大车。运输队到达前沿后,官兵们折了根柳树条让她拿着,说这是事先定好的规矩:凡是手里拿着柳树条的百姓,就证明他们已经帮助过部队了,后续部队就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锦州城郊青年农民金铁九也拿着这样一根柳树条回家了。他家住在城南,仗打起来之前,九纵的一个指挥部就设在他家里。仗打起来之后,他和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参加支前,他的任务也是当向导,把部队带到距离锦州城墙最近的地方。城墙附近有敌人的火力,解放军官兵怕伤着他,让他在后面指路,两个战士在他前面,往前爬一段就用手中的小铲挖一个坑,然后让他爬过去藏在坑里躲避枪弹。官兵们不停地对他说:“小心着!擦破了一块皮,我们也没法向你爹你娘交代!”把部队送到地方后,青年农民金铁九举着柳树条往家走,一路上碰见很多举着柳树条回家的乡亲——整整六十年后,当年给解放军带路的农民金铁九已经离世,但是他的儿子金铁光是解放军中的一员,并且至今仍然驻守在锦州城下。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40)
东北野战军的坦克冲进了市区,掩护步兵进行激烈的巷战。
  下午,锦州城内已是一片火海。范汉杰召集锦州指挥所参谋长李汝和,第六兵团司令官卢浚泉,炮兵指挥官桂协华,第九十三军军长盛家兴、参谋长殷开本,暂编十八师师长景阳等紧急磋商。他们分析的战况是:塔山方向的侯镜如依旧没有突破阻击的迹象,廖耀湘也被阻击在新立屯地域,而目前*已经全面攻入市区,市内又没有坚固工事可守,外援无望,只有待毙。范汉杰征求将领们的意见,大家一致主张向锦西方向突围。遂决定突围部队统一归盛家兴指挥,北面的部队先向北突击吸引*火力,掩护突围部队从东门出去,渡过小凌河后,向高桥、塔山方向前进,以期与侯镜如的部队会合。
  黄昏时分,范汉杰、卢浚泉、李汝和、桂协华一起,带着特务团一部,从兵团指挥部北面的坑道向东门移动。他们刚一出动,立即受到火力阻击,特务团猛力回击,掩护他们爬过土墙,越过铁丝网和外壕,到达女儿河边。卢浚泉对桂协华说:“要分成小股各走各的,把武器都丢在河里,不要再喊我司令官,叫我老李,喊范主任老刘。”走到南山的时候,他们再次被发现,于是一伙人跑散。
  天已经黑了。
  照明弹和炮弹、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映红了锦州城,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彻夜不绝。
  高级将领出逃的消息一经传开,锦州守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配属三纵攻城的十七师四十九团一营打到铁路医院时,前面出现了一个举着白旗的国民党军军官,军官喊:“别打了!别打了!”一营长王子玉问:“你来干什么?”军官说:“我们长官说要起义,来联系谈判。”王营长说:“在这种条件下谈判起义,不行!你们只有投降!”军官递上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解放军,我师决定起义,现提出三个条件:第一,保护私人财产;第二,保护家属安全;第三,保留建制。五十五师师长安守仁。”国民党军新八军五十五师是刚刚组建的部队,由热河地区的地主武装和交通警察部队拼凑而成,主要军官由第六兵团调任。十四日上午城垣被突破后,卢浚泉命令他们夺回锦州北面的阵地,这个把死亡和战败责任转嫁于人的命令把师长安守仁和官兵们*了,于是军官们开始商量起义。正在商量的时候,有人报告说范汉杰和卢浚泉准备逃跑,于是起义的事被当即定下来。安守仁师长召集团以上军官宣布起义决定,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东北野战军总部拒绝了五十五师的战场起义,命令其放下武器。
  十七师顺利地通过五十五师的阵地,攻进锦州老城。
  十五日下午十八时,持续三十一个小时的锦州攻坚战结束。
  穿着不合身的棉衣、戴着破毡帽的范汉杰在逃跑的路上遭遇盘查,九纵的战士认为他很可疑,要把他带到纵队部去,他不去,说:“我无话可说,你们枪毙我吧!”于是战士们就拖着他走,拖了几步,他喊:“我的脑袋出血了,不要再拖了,我承认我是范汉杰,快给我上药吧!”战士们把他带到九纵司令部,詹才芳司令员和李中权政委问他做了俘虏有何感想,范汉杰说:“贵军攻锦是我们万万想不到的,没有雄才大略、深谋远虑的大战略家是不会出此一招的。我现在无面见我的部下卢浚泉等将领,我深感对不起他们,我盼望贵军能放我回去,我很想念他们。”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41)
范汉杰不知道,卢浚泉已在距锦州十五公里的一个名叫娘娘宫的地方被俘。第九十三军军长盛家兴在火车站附近被八纵二十四师七十一团官兵抓获。新八军军长沈向奎侥幸逃出战场。一年后,改任国民党军第二十五军军长的他在东南沿海的金门岛,率部再次与解放军进行了一场血战。
  锦州战役,毙伤国民党军一万九千余人,俘虏(包括投降)国民党军八万余人,东北野战军伤亡两万四千余人。
  十月十七日,*中央致电*、罗荣桓、高岗、陈云诸同志,并转东北人民解放军全体同志:
  庆祝你们此次歼敌十万解放锦州的伟大胜利。这一胜利出现于你们今年秋季攻势的开始阶段,新的胜利必将继续到来。望你们继续努力,为全歼东北蒋匪军队、解放全东北人民而战!
  十九日,毛泽东致电*、罗荣桓、刘亚楼:锦州之战,“部队精神好,战术好,你们指挥得当,极为欣慰,望传令嘉奖”。
  锦州的胜利,对于东北人民的全部胜利与最后胜利是有决定性意义的。敌人失去了锦州,其实际意义,就等于失去了全东北。孤守长、沈之敌,从陆上逃跑的后门,从此被紧紧地关闭起来了。东北敌人的最后被歼,及全东北的最后解放,已经为期不远了。
  锦州的失守,对于国民党军在东北的命运来讲是致命的——锦西侯镜如的增援部队在海边进退两难,廖耀湘兵团在半路上不知所措,被围已久的长春粮弹已绝,兵力空虚的沈阳人心惶惶。至此,东北地区的“大门”已经被人民解放军完全关闭。
  慢慢地陷落
  “长春是在没有多少战斗的情况下慢慢地陷落的”。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记述道,“二十万老百姓早已陆续溜出城,通过火线出去了。人民解放军收割了郊区的庄稼,并为附近农*送庄稼提供了三千辆大车,城里颗粒未得。蒋只给他的部队空投粮食,而这些粮食还引起了部队之间的摩擦。六十军的士兵都是思念家乡的云南人,他们说大部分粮食都投给‘蒋的嫡系’,美国装备的新七军了。在长春每一个士兵都知道大势已去,但又不敢投降。他们的长官警告说‘共产党杀俘虏’。”
  长春被东北野战军围困之后,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搭乘美军飞机进入长春,他看见长春市中心有一个很大的圆形广场,广场的一头是个旧货市场,“买卖从医院和工厂偷盗出来的货物,以及官员们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东西”。广场的另一侧是国民党当局专门处决犯人的刑场。“被处决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据说是共产党。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据说是间谍。一个五十六岁的老妇人,罪名是散布谣言。”处决时是在后面用手枪射击,“尸体向前扑倒”,围观的人们随即跑散。“在刑场的上方,高高悬挂着的蒋委员长的画像。画家把他画得咧着嘴,微笑着”。
  早在一九四八年六月,经中央军委批准,东北野战军决定对长春采取“久困长围、政治攻势、经济斗争”的策略,并随即组成第一前线围城指挥所,萧劲光任司令员,萧华任政治委员,陈光、陈伯钧任副司令员,唐天际任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解方任参谋长,统一指挥野战军第十二纵队三十四、三十五师,第六纵队十八师,独立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师和一个炮兵团,对长春实施严密封锁。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42)
六月五日,*、罗荣桓、谭政联名下达《围困长春的办法》,其基本要义是:“断绝对长春的交通与一切商业关系,使城外各地物资,首先是粮食、柴草、蔬菜等项生活资料,不流入长春,使守军得不到长市外围的供应。同时,应用炮火及高射武器控制空域,使国民党军飞机不敢低飞投掷和着陆,以此限制其空运。”长春周围二十五公里以内被划为封锁区,“除军事必须外,应禁止人员车马自由通行”。“为反对长春守军的人口疏散政策”,对从长春成内出来的市民“必须予以相拦”,“使守军对城市人口不能大量和迅速地疏散,而达成减少其粮食之困难”。但特别规定,对出城市民不得“殴打和开枪”,“只宜采取劝阻的方法”。
  围困长春的解放军部队十万,被围困的国民党守军也是十万。
  早在三月间,时任东北“剿总”副总司令的郑洞国认为:“蒋、卫之间在东北撤与守这个战略决策问题上僵持不下,拖延时日,势必要将在东北的这几十万军队葬送掉。”他向卫立煌请假,要求到北平治病,决意离开东北。然而,郑洞国没有走成。先是四平遭到攻击,接着永吉守军第六十军撤退长春,在蒋介石的命令下和卫立煌的恳留下,郑洞国赴任长春,出任第一兵团司令官兼吉林省府主席。他后来回忆道:“从那时以后,直到这年十月长春和平解放前夕,我度过了一生最为艰难和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长春四面被围,物资匮乏,士气低落,民心浮动。
  郑洞国到任后,立即着手整顿防务,安定人心,以图长期固守。
  对于长春城防,郑洞国忧虑不多,因为这座城市曾是伪满洲国的“都城”,因此城内和郊区早已修建了大量永久式、半永久式防御工事,特别是城市中央的原关东军司令部、在乡军人会、空军司令部和大兴公司四座高大的建筑物,已经成为巨大而坚固的堡垒,不但有坑道彼此相连,而且厚墙铁窗和钢筋水泥的屋顶一般炮弹根本无法击毁。中正大街上的中央银行,外墙全部由坚固的花岗岩砌成,厚度达一米以上,内部存放有大量的弹药、粮食和淡水,还能自行发电,郑洞国的司令部就设在这里。
  让郑洞国不放心的是长春的部队。
  长春守军主力是新七军和第六十军。新七军是陈诚于一九四七年冬天以新一军新编三十八师为基础扩编的,算是中央军嫡系部队。全军兵力三万左右,军长是原新编三十八师师长李鸿。但是,在这个军所辖的三个师中,暂编五十六师的前身是伪满部队,被改编时全师虽有七千兵力,但战斗力很弱,师长为新七军原参谋长张炳言;暂编六十一师也是由地方部队改编的,兵力也有七千多,战斗力不比暂编五十六师强多少,师长是新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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