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战士挣扎几下之后,从腰间把刺刀拔出来,向断腿处剁了几下,把腿剁断,然后他抓起断腿向已经冲到面前的敌人扔过去。就在敌人愣神的瞬间,战士的机枪响了。增援的警卫连被敌人的火力封锁,阵地上那个断了腿的战士又从土里扒出来一个眼睛被炸瞎的战士,两个人一人压子弹一人射击。警卫连冲上来的时候,把两个战士抱起来要送他们下去,可两个人都不愿意,说他们可以自己爬下去。战斗结束后,高玉宝试图找到这两个战士,但是没有找到——很多年以后,高玉宝到塔山去扫墓,在塔山战役的花名册里找到了这两个战士:失明的战士名叫宁吉高,断腿的战士名叫冯兆生。
守卫塔山正面阵地的三十四团,战至最后全团只剩下二十一人。
高玉宝所在的三十五团,全团幸存者不足百人。
在以后的日子里,高玉宝长久地怀念着全部阵亡在六号阵地上的九连,不知道这个连的弟兄们最后的那顿饭吃饱了没有?
罗奇决定,十五日休战,准备一天,十六日重新发动进攻。
但是,一切都晚了。
十六日拂晓,锦州守军的一名副团长侥幸逃出重围跑到塔山,他证实了锦州已经失陷、范汉杰全军覆灭的消息。
企图从塔山增援锦州的将领们顿时紧张起来,因为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能否拿下塔山,而是*的主力会不会掉头来打自己。
十六日上午,蒋介石再一次飞抵葫芦岛。大家在机场等候的时候,突然飞来两发炮弹,落在距机场千米远的地方,大家一下子觉得还是不让总统的专机降落为好,可是“美龄”号专机已经落了下来。蒋介石一言不发地上了一辆吉普车,前往第五十四军军部,一进屋他就开始大骂:“你们不是东西!给了你们这多部队,又配备了海空军协同作战,用了几天时间,连个塔山都攻不下,你们不配为黄埔生和总理的信徒!”不一会,一封电报被送到蒋介石手上,“侍从递给他一副金框的花镜,在阳光照射下,但见他两鬓霜白,面有倦容,眼眶内饱含泪水,两手捧着电文边看边在颤抖。看完了,他狠狠地说:‘我和他们拼了!’”
蒋介石时年六十一岁。
历经漫长纷乱岁月的花甲老人落泪何为?
今天,塔山村东山冈上矗立着一座纪念碑,碑文的最后一句是:
塔山阻击战光荣牺牲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大门”的关闭
一九四八年十月十四日十时,锦州总攻战打响。
第二天傍晚十八时,东北野战军攻占锦州。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31)
国民党军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化装逃跑,十六日下午,在锦州以南高桥附近一个名叫谷窝棚的小村庄里,被东北野战军第九纵队后方机关抓获。当时,他用浓重的广东口音称自己是一个“沈阳难民”。
范汉杰,广东大埔人,毕业于黄埔一期。一九二七年任浙东警备师长,是黄埔同学中最早升任师长的人。他曾赴日本考察军事,还曾赴德国军事学校见习。一九三六年九月,由陆军第一军军长胡宗南保荐,任第一军副军长,随后与胡宗南率部开赴上海,指挥长达两个月的淞沪抗战。一九三八年九月,升任第二十七军军长,兼任郑州警备司令。第二年,率第二十七军进入晋东南,在此后的两年中,于中条山地区指挥对日作战。一九四四年,胡宗南升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后,他在第一战区任中将副司令长官兼参谋长。
内战爆发后,范汉杰的职务频繁调动:先在东北行营任副主任,两个月后改任南京国防部参谋次长;又过了两个月,被任命为陆军副总司令兼郑州指挥所主任;不到一年,他又奉命赴山东战场出任第一兵团司令官。在进攻胶东解放区的作战中,他的第一兵团连遭重创:十月,整编四十五、六十四两师于胶河以西被许世友的山东兵团所歼;十一月,在高密附近,又被许世友的山东兵团追歼万余人;十二月,在莱阳战役中,第一兵团再一次损失一万七千人。一九四七年底,范汉杰被解除职务,调回南京专任陆军副总司令。
一九四八年一月,范汉杰陪同蒋介石到沈阳视察,这是他人生命运的转折点。当时,东北野战军的冬季攻势已经结束,国民党军被压缩在锦州、沈阳和长春三个孤立的城市中,特别是新五军的两个师在公主屯被全歼,令东北国民党军面对的局势危机四伏。蒋介石在沈阳召开军事会议,追查了新五军被歼之责。从沈阳回到南京后没有几天,范汉杰就被任命为冀热辽边区(五月,该司令部移至锦州,改为锦州指挥所)司令,重点防御秦皇岛至锦州一线。蒋介石的这一任命,将范汉杰推到了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此时,无论是蒋介石还是毛泽东,都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锦州。
范汉杰以安排家眷为名向蒋介石提出辞职。蒋介石说,安排家眷的事可责成广东省府主席宋子文代为办理。范汉杰坚持亲历亲为,大有不安排好家眷就无法赴任东北之势。蒋介石只好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范汉杰回到广东。把散居在潮汕的子女带到青岛,从那里转赴台湾的亲戚处上学。然后,他极不情愿地去了东北。八月二日,范汉杰到南京参加整军会议,蒋介石请他吃饭,席间蒋介石对他说:“你回锦州以后,遇事可向卫司令联系。”范汉杰明白,这是在提醒他处理好与卫立煌的关系,而这肯定是因为卫立煌向蒋介石报告了对他的不满。范汉杰随即以将帅不和、不利作战为由再次提出辞职,但蒋介石还是不准。从蒋介石官邸出来后,范汉杰又去向参谋总长顾祝同辞职,并要请假到台湾去看望子女。顾祝同说他不能做主,只能允许范汉杰到杭州做短暂休息。范汉杰真的置东北于不顾,只身去了杭州,在那里他给卫立煌发去一封电报,还是要求辞职。十八日,范汉杰被召回南京,蒋介石很不高兴:“你们都不干,我又能怎么样!”然后脸一沉说:“限二十日回到你的防地去!”范汉杰回到东北后,立即去沈阳面见卫立煌,提出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陈铁是赴任锦州的最佳人选,因为他知道陈铁是卫立煌的人。而卫立煌却说:“不要辞,不要辞,大家都是老朋友,要共同努力。”——“我已了解卫、廖都对我不满,以及东北局势危机,内部意见分歧,矛盾很多。卫极力拉拢廖耀湘、周福成,也煞费苦心。但我仍以军人服从为天职,在危难之时顾全大局,回到锦州继续供职备战。”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32)
至此,锦州未战,将心已乱。
卫立煌为锦州设计的城防配备图看起来很美观。按照这个图纸,防御部队以连为单位,每连都要修筑一个坚固的据点,据点由坑道闭锁式子母碉堡组成;连的指挥所要能储存弹药和粮食,还要有厨房、厕所和急救所等设施;阵地外围要挖宽、深都达两米的外壕,并架设铁丝网。虽然修筑工事的部队每天发额外津贴,但是从五月开始直到九月,城防工事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且大部分据点都没能按照卫立煌的图纸进行施工,原因是缺少钢筋和水泥。被要求容纳一个连的碉堡,最大的只能容纳一个班,最小的仅能容纳一个步兵组。即使这样,卫立煌来锦州视察的时候,居然还感到比较满意。
无论是卫立煌,还是范汉杰,他们都认为*不可能绕过长春和沈阳直接攻击锦州。但是,到了八月下旬,范汉杰陆续接到了东北野战军南下的情报,情报说有很多马匹拉着的火炮在锦州与义县之间的大凌河徒涉。接着,义县周围的第九十三军暂编二十师与*的部队发生了前哨战。而在锦州的南面,空军飞行员的侦察报告说,热辽边区地带夜间运输繁忙,从北面南下的*的部队正在继续向南包抄,在兴城、锦西附近与第五十四军暂编五十七师不断发生战斗,此间的铁路和公路也被破坏了。范汉杰终于确信,*真的要绕过长春和沈阳直接攻打锦州了。
范汉杰立即决定将义县的暂编二十师调回,集中三个军的兵力于锦州阻击*的进攻。具体防御部署是:新八军全部集中锦州,归第六兵团指挥,驻守锦州东面的紫荆山到松山一线,其中暂编五十四师守紫荆山,暂编五十五师守南山,八十八师为总预备队;第九十三军附第六十军一八四师担任锦州北面和西南面的防御,重点守备飞机场地区,其中暂编十八师守女儿河、车站一线,暂编二十二师配属一八四师的一个团守自二郎洞向东一直延伸到旧市政府一线;一八四师主力为第六兵团总预备队;由沈阳空运来的第四十九军七十九师的两个团守笔架山一线。
防御部署报告给卫立煌,卫立煌既不同意暂编二十师从义县退守锦州,也不同意新五军从山海关增援锦州。随着锦州机场被东北野战军封锁,空运其他增援部队的计划随即搁浅,范汉杰更觉锦州防御兵力严重不足。让范汉杰担心的还有士气。防御锦州的国民党军主力是第六兵团,第六兵团的基本部队原属于滇军。在国民党军内部,中央军嫡系部队与云南滇军部队间很少来往,范汉杰要求第九十三军军长卢浚泉兼任锦州警备司令的时候,这位云南人说:“这个任务很麻烦,干不了。”五月,同为云南人的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第六兵团司令官孙渡调任热河省府主席。孙渡上任之时得到蒋介石的承诺,说可以把第六兵团所属部队调到热河,这让滇军将领和官兵很是高兴了一阵,他们认为就此可以离开危险的东北了。但是,蒋介石的承诺始终没有兑现,孙渡临走对新上任的第六兵团司令官卢浚泉说:“以后的战争是决战阶段了,要小心些。”
东北野战军兵临城下,锦州守军的粮食和弹药都成了问题。为了让官兵们吃饱饭,东北“剿总”政工处长主持召开了一个“筹募大会”,号召锦州市民为部队捐款捐物,但是地方官员们却在大会上“挺身而出,为民请命”,说锦州城内物价飞涨,市民的日子已经很苦了,根本无力再拿出任何东西来支持国军。关于弹药,负责后勤的第三处处长说,国防部调来的弹药运到葫芦岛后,全部由卫总司令直接调配,于是它们都被空运到沈阳去了,锦州没有得到一发炮弹——这个处长在锦州城池未破之前就逃跑了。至于粮食,国民党军第十兵站总监说,加上美国救济总署救济的面粉,锦州的粮食只能吃到十二月二十日,因为每天空投的粮食大部分都落到了*的阵地上,是否派部队去抢?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33)
尽管如此,十月二日,当蒋介石空投信件,询问范汉杰对于锦州问题的态度时,范汉杰的选择依旧是“死守待援”。从一个职业军人的判断上讲,范汉杰认为以锦州作为牵制*主力的诱饵,廖耀湘兵团从西北、葫芦岛援军从东南,两路大军夹击而来,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决战态势。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廖耀湘兵团推进缓慢,而葫芦岛援军就是打不过塔山,范汉杰突然对自己死守锦州的表态懊悔起来。他终于醒悟到,无论多么合理的作战计划,只要国民党军实施起来,后果往往难以预料。于是,他决定尽早从锦州撤退,撤到锦西与关内来的增援部队会合,然后再掉头与*在锦州地区进行决战。六日,他打电报给卫立煌,提出锦州守军撤退计划。卫立煌在回电中口气强硬:“锦州坚守不动,以免影响全局。”
锦州是华北与东北之间的咽喉要道,自古就有“山海要冲,边关锁匙”之称。尽管范汉杰的城防工事有敷衍之嫌,但终究经过多年的不断修建,锦州城墙高而厚,四个城门外还有外城,形成新旧两城的格局。范汉杰在城内的主要街道上修建了大量的地堡,并结合高大建筑物部署了射击掩体。锦州全城防御被划分为六个警备区和三个外围据点:第一警备区在西南方向,以老城为主,利用城墙形成的环形体系进行防御;第二警备区在西北方向,以合成燃料厂等据点为核心阵地,并与交通大学、省公署大楼相连接;第三警备区在东北方向;第四警备区在东面,以锦州铁路大楼、中纺公司、火车站为核心阵地;第五警备区以第六兵团司令部为核心,控制中正大街的两侧。在外围,有女儿河据点、城北据点、城东南据点等,配备有坚固工事和铁甲列车。范汉杰要求:分兵把守,各负其责。
*站在锦州北面的帽儿山上,通过望远镜能够看见范汉杰指挥所的屋顶,但他还是心中忐忑。回到山下,他听取了作战处长苏静关于部队攻打义县时挖掘交通壕迫近前沿的汇报。*问,在义县挖掘交通壕时动用了多少部队?苏静说,根据二纵五师参谋长汪洋的报告,五师除尖刀连外,其他部队都参加了挖掘。*立即口述了一封电报,这个指挥着几十万大军的将领,在电报中甚至规定了交通壕的尺寸和挖掘时的姿势:
二、三、七、八、九纵及各师:
此次锦州战役各部需充分发挥义县战斗中挖交通沟的经验,各部须严守以下原则:
(一)每个师需以六个营的兵力[三分之二的兵力]全力用于挖交通沟,只留下担任尖刀的部队则在后面进行充分的突击准备的军政工作。绝不可只依少数部队挖交通沟。
(二)挖交通沟时要有不怕伤亡、不怕疲劳的精神,大胆进至距敌五六十米处,沿途展开由前向后挖,或前后同时挖。
(三)每个师要挖五条或三条交通沟。
(四)每条沟须高宽各一米达(米达,今统称米)五。
(五)挖沟部队可于夜间接近敌人挖,白天撤回休息,以少数部队控制交通沟。
(六)挖沟时先须以卧倒姿势挖卧沟,然后逐渐挖成站沟。
(七)以上指示必须坚决执行,不可懒散、怕疲劳不执行。今后我东北全军的基本任务是攻大城市,故各部须在此次挖沟中在思想上与作风上打下坚固基础。则今后作战就增加了重大的必胜因素。只要我肯挖交通沟,则不管敌火力如何激烈,工事如何坚固,都将使其大大丧失作用。 。。
第十章 辽沈战役:高粱红了(34)
(八)各部应立即开始向着自己的攻击目标和地区挖交通沟,此次战役结束后须将挖交通沟作一总结检讨报告。
林、罗、刘
十月七日
东北野战军司令部《阵中日记》这样记载:“可以说,战役的胜利是挖沟挖出来的。”——夜幕降临,数万官兵拼命挖掘,锦州城四周彻夜都是锹镐之声。天亮以后,城墙外的开阔地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壕沟,这些壕沟一直挖到了守军的阵地前沿,国民党军官兵连解放军说话的声音都可以听到,但是就是打不着人,这让他们万分惊恐。
攻打锦州外围据点的残酷出乎了*的预料。
七纵负责攻击城南的一系列高地,其中最高点是罕王殿山,山上有几十座水泥碉堡,由国民党军第四十九军七十九师二三五团和暂编五十四师二团、暂编五十五师三团等部共同防守。九日清晨,在炮火的掩护下,七纵二十一师六十二团官兵不顾伤亡连续爆破地堡,于八时三十分占领罕王殿山的南侧,但立即遭到守军预备队的猛烈反击。双方来回拉锯达十一次之多,直到黄昏时分,反击的国民党军才退回城内。与此同时,二十师在左翼攻击大架山,这是一个可以控制北宁铁路的高地,守军为暂编五十五师的一个加强营。二十师五十八团一营于九日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