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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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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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睡、他不能考烂、不能闯祸,因为那个他恨极的女人,不会为他唱催眠曲、不会安慰他,更下会四处帮他去道歉。
  而她居然生下符昀……生下一个让他心平气和,真心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小女生。
  他一把扯住符昀,冷酷问:“把话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
  “很多年前,妈妈找过杜妈,说她想要见你,可是你拒绝了,你才七岁,就说出『这辈子都不要见到那个女人』这么决裂的话。
  “妈妈伤透心,她吃不下、睡不着,哭着问爸爸怎么办。爸爸安慰她说:『不会的,阿权会慢慢长大,等他长大就懂得体谅。』
  “可是妈妈身体不好,很怕自己等不及你长大,爸爸只好替她想办法,到最后决定搬家,当阿权的邻居。你知道,第一次我把你和阿扬带到妈妈面前,让她帮你们擦药时,她有多激动?
  “她爱你、她想多疼疼你,但她也知道你恨她,即使盼望着能听你喊她一声妈妈,也不敢奢求,她只能躲在符妈妈这个称呼后面,偷偷爱你。”
  第8章(2)
  杜煜权终于弄懂了……
  从一开始,符昀就很清楚他是哥哥、阿扬是朋友;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不当他的新娘,不论他做再多,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
  他的尽心尽力只是兄长对妹妹,他的呵护疼惜只是理所当然,他做了那么多,却拿不到半分回报。
  是谁说的,谁说努力的人就能赢得胜利?
  他吸气,背过身,把苹果堆到她手上,恨恨地看她一眼。“回去吧,告诉你母亲,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她。”
  杜煜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忿忿不平、他满腔怨怼,佣人来开门,见他一脸铁青,不敢多话,退到旁边。
  他笔直往餐厅定,脚步迅速,凌厉的眼神扫过每个角落。
  终于,他在父亲面前站定。
  “你知道小昀的母亲就是我的妈妈?”他的口气很恶劣,杜煜权知道,但他顾不得那么多。
  杜爸看着儿子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深深叹息。
  “小昀终于告诉你了?她答应过我,保守这个秘密的。”
  曾经,符昀来找过他,希望他出面解开阿权对母亲的怨怼,可是他不想节外生枝,他喜欢三个孩子的相处模式,喜欢阿权透过另一种方法享受母爱,他以为照这样发展下去就很好。
  没想到,世间没有恒久的秘密。
  符昀的母亲是阿权的母亲?所以,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天呐,怎么会这样?
  被这个消息吓到的人不只有杜爸,孙家扬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所以,符昀一直知道他和阿权之间的差别?白痴,他居然一心把符昀让出去……
  “很好,你知道这个秘密,却选择把我蒙在鼓里。”杜煜权声音冷冽,恨意浮上眼底。
  “你恨她不是?我不希望她再度搅乱我们的生活,何况我并没有阻止她亲近你。”他以为这样就够了,也以为这种平衡状态对两家人都好。
  “很好的藉口,但你的欺骗让我做了二十几年的蠢事。”杜煜权心难平,气梗在喉间,旋身掉头离开。
  孙家扬淡淡地看向杜叔和母亲,眼底有太多的不解。“为什么要骗我们,一家人之间不该有事隐瞒。”
  “我们只是不希望掀起波澜。”母亲说。
  她不只一次试探过阿权,但他的态度坚定、立场鲜明,他无可商量的语气摆明了不肯原谅亲生母亲,阿权是个好说话的孩子,但一旦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动摇半分。
  “那你们知道吗,阿权本来要跟符昀求婚?”孙家扬轻轻放下震撼弹,推开椅子,跟在哥哥之后,离开团圆饭桌。
  杜爸和杜妈面面相觑,怎么会?
  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十五点四十一分。
  六年了,符昀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接到孙家扬的电话。
  她以为岁月会带走很多东西,包括从小到大的情谊。她以为慢慢地,她对他,会从朋友变成影迷,而他对她,从疼惜亲密变成回忆。
  她甚至以为Email上面的“我很好”,是小方代为处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对两个人之间失去信心。
  可是他出现了!
  一通电话乱了频率,她的呼吸、她的血压、她的生理周期全部被他打乱,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曾经”。
  “我找不到路。”他没有解释自己是谁,可是听到声音,符昀就是知道了。
  她先是发傻三分钟,忘记手机费很贵,然后又想起他很有钱,不差这三分钟的手机费,接着她想到他们会不会是用同一家的手机,网内互打是不是半价,啊如果网外咧?
  她满脑子混乱,在正式回答他的时候已经过了七分多钟,偏偏花了七分钟,也回答不出什么高明的句子。
  “我已经搬家了。”她说。
  “我知道,我在中部、梨山、你家附近,但是我找不到路。”
  “哦。”她哦完又继续当机。
  他来了、就在这附近,他来做什么?嗯……想起来了,她昨天告诉阿权,她要嫁给阿扬……
  啊,阿扬一定很火大,气她毁谤他的名声,才会一路跑到中部,要逼她出面澄清绝无此事。
  对咩,他是大明星,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被污蠛,为了事业,他和康以臻的爱情到现在都处于保密阶段,所以他今天……他今天是要来杀人灭口?
  有这么严重吗?
  “嗯,阿扬,那个、那个……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要太计较嘿。”她的口气很巴结,整个就是当年偷拿他的东西被发现时的讨好口吻。
  “什么权宜之计?”孙家扬满头雾水。
  “啊就、就……就我告诉阿权,我们要结婚的事啊,我不是故意的啦,我只是身边找不到男人可以赖,一时情急就赖给你,谁叫阿权没事跟我求婚啊,不过、不过……不过你放心,阿权没有相信,他说你不会娶我……”讲到这里,声音断线,她觉得自己很白痴。
  果然阿权跟她求婚了,而她告诉阿权,他们要结婚。
  孙家扬嘴角抿起一个几不可见的笑意,他静静等在电话这端。
  “嗨呦,那个又没什么,那天只有我和阿权,他不会四处去乱讲的啦,如果有记者找我求证,我就带他到庙里,跟他剁鸡头发誓,说我们两个真的很不熟。”
  “我们不熟?”他嗯了一声,把她的心嗯到一○一大楼顶层。
  “以前是真的有比较熟啦,啊后来就鹏程万里、扬帆待发、各奔前程了啊。”
  噗哧,他忍不住笑出来,她以为国小毕业典礼哦,要不要凤凰初开、离情依依啊。
  他笑了,呼……他笑了,符昀的心安全落地,没有造成空难事件。
  “先过来接我,我在……”
  他描述四周环境,话没说完,符昀就说:“我知道在哪里,你手机开着,我二十分钟之内就到。”
  急惊风丢下话就往外跑,也不管满屋子的病人还在等小护士服务。
  “小昀,你要去哪里?”阿贵婶拉住她,不让她出去。
  “我去接朋友。”她一面把手臂塞进外套里,一面在抽屉里面摸钥匙。
  “你跑出去,我的药怎么办?”李胖叔问。
  “哦。”她把手机塞进口袋,拿起电话话筒拨出一串号码,嘟声后,符妈妈接起电话,符昀没让妈妈开口,先抢在前头说:“妈,你赶快到诊所来帮忙啦,我有急事要出去。”啪,挂断,闪人。
  “小昀,我还没有挂号。”立伯追着她喊。
  “那……”她的眼睛转了转,把刚看完感冒的阿美拉到柜台边,对着几个人喊,“现在开始,要挂号的人找阿美。”
  “我、我……我怎么会挂号?”阿美惊到。
  “就像乡公所重阳节发红包那样发号码牌,很简单的,从十三号开始写。”她把笔塞到阿美手上,然后不管妈妈出门了没,不管阿美到底会不会用电脑,整个人就往外飞奔。
  “小昀、小昀……”李胖叔对着她的背影喊,符昀怕被抓回去,飞也似的奔跑起来。
  李胖叔抓抓大光头,看着握在手里的钥匙,纳闷道:“跑那么快干什么?有鬼在追哦,钥匙没带她是要去哪?真是头壳装塞。”
  她是头壳装大便了,连跑五百公尺才跑到车库边,直到坐在卡车驾驶座上后,才发现自己的钥匙放在柜台没有拿。
  回头去拿?不要,阿妹姨在,被她抓到,她哪里都别想去。
  忿忿跳下车,她急得跳脚,眼看手表指针一格格往前滑,她和阿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就在符昀视线转到躺在壁角那台、三百年前被她弄到重伤未治的野狼一二五时,一个英伟雄武的身影从路的那头狂飙而至。
  救星!
  大雄骑车是这个村里鼎鼎有名的……快,三百年前要不是符昀看不惯他颓车的跛样,就不会和他尬车,可怜的野狼一二五如今也不会呈现半植物人状态的躺在壁角。
  她冲到马路中央,用力挥动手臂,大声喊叫,“孩子的爸,停车!孩子的……”
  “爸”还没喊出口,刺耳的煞车声在她面前爆炸,然后更刺耳的吼叫声在她耳朵旁边“怒放”。
  “死符昀,干XX,你妈的好,你没钱出来赚钱的啊,我很穷,付不起你的丧葬费,你不要指望我一个人养小孩……”在一阵怒吼之后,理着平头的大雄两只粗壮手臂环胸,瞪住符昀。
  “你是田侨仔,果园十几甲,儿子给你养我很放心啦,丧葬费就不用麻烦了,烧一烧,那个灰还可以拿去把苹果养胖……”
  厚,她是在干么?还有时间跟他喇塞,长脚一跨,她跨到大雄的后座,大雄的车是一千两百西西的BMW,飞起来比四轮的还爽。
  “你干么?”
  “快送我去李胖叔家,我有很重要的事,迟到会发生大事。”
  他横她一眼,“有多重要啦?”
  “太慢会死人那种。”
  会死人?她从来没用过这么重的形容词,好吧,帮她一回!
  大雄扭动把手,把排气管弄得轰隆轰隆、震耳欲聋。
  “扣上安全带。”他对着背后的符昀大吼。
  “OK!我好了!”她双手抱住他粗壮的腰围。
  “夹紧。”
  “没问题,一切就绪!”她把两条腿紧紧夹在他的屁股上,脸贴上他的背,做好坐自由落体的预备动作。
  “准备好了?”最后一次确认。
  “准备好了!”
  “出发!”当大雄用丹田之力朝后头大吼一声后,车子发出震耳怒吼……
  第9章(1)
  孙家扬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半分钟前,他还带着两分兴奋、三分喜乐,和很多、很多分说不出口的思念在观赏周遭的美景。
  苹果树、美;蔚蓝天空、美;路边野草、美,连排水沟里面两条半浮半沉的鱼尸都美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程度。
  他觉得自己置身人间仙境,觉得就算停掉事业、在这里养老,也是不错的决定。
  可是,当那个理着平头的男人背后,跨下两条熟悉的长腿时……天堂顿时变成地狱,世界在他眼前垮台。
  符昀颤巍巍地从大雄的车子下来时,两腿发软,手扶着大雄粗壮的手臂,头靠在他肩膀,胸腹问有一股严重的呕吐感。
  只要想像一下,坐十趟大怒神是什么感觉,就可以理解符昀的腿为什么会这么无力了。
  她没看见站在苹果树边的孙家扬,连忙瞄一眼手表,呼……“孩子的爸,你的功力又进步了……”她无力道。
  “怎样,要不要拜我为师?我那台八百的先给你骑。”他得意地揉揉她的长发,用揉他们家那只黄金猎犬的惯性动作。
  他没想到自己的惯性动作,让苹果树下的孙家扬双眼燃起熊熊大火。
  “不要,我宁愿开货车。”
  挣扎、再挣扎,她好不容易才能直起腰,但当视线接触到孙家扬头顶的火炬时,好不容易才不抖的腿又抖了。“嗨、嗨……阿扬。”
  明明坐大怒神的人是她,可是他的脸色比她更差。
  阿雄看看孙家扬、再看看符昀,有了那么一点点小理解。
  二话不说,他的大手扫住符昀的脑袋瓜,把她的耳朵拉到自己嘴边问:“他就是那个死家伙?”
  每次符昀生气阿扬不回信,还是报纸上又传了他和谁的八卦消息,就会气得抓住大雄把阿扬臭骂一顿,死家伙、花瓶、活动生殖器……再难听的话她都骂过,反正背后骂皇帝的事,人人都敢做。
  “呃……欸。”
  她看着阿扬回话,然后咳两声,试图表现出柔弱,引出阿扬为数稀少的同情心。
  大雄耸耸短短、粗壮的眉头,故意插话说:“孩子的妈,晚上带儿子过来吃饭,我烤乳猪给儿子吃。”
  孩子的妈?孙家扬两道眼光像丫射线,射得符昀心慌慌,背脊窜上一道寒霜,台湾的十一月,怎么会结霜?
  “嗯……好啊……”她畏于阿扬怒不可遏的目光,根本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然后一千两百西西的车子,很嚣张地用美丽的臀部朝孙家扬放两声示威屁,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孙家扬的眼光盯住她不放,从苹果树下朝她走来。
  她的手从背后小伸一下,指头快速地动了动,脸上挂起狗腿笑容。“嗨,好久不见。”
  “什么叫做孩子的妈?”
  他的声音贴上冰块,冷得和阿权有得拚,很好,在得罪阿权之后又得罪阿扬,她算来算去就这两个青梅竹马,一口气丢掉两个,实在亏太大。
  “就那个、那个我儿子的……妈妈……”这个话很难理解?不会吧,孩子的妈是白话文没错啊……
  “孩子?喵喵?”
  他吊着嗓子问,在吊嗓子的同时连心脏也一起吊上。
  好开心哦,他知道喵喵,这证明他有看信,她还以为那三个简单的我很好,都是小方的敷衍回应咧。
  六年,很久了呢,说阿扬没变是骗人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阳光青春美少年,但他身上添了自信沉稳,变成货真价实的大男人。
  而且他还是帅得很罪恶,还是帅到交起来当男朋友会半夜作恶梦,不知道有没有把人变丑的整型手术?
  符昀松口气的同时,他也松口气。
  很好,只是一只小动物的爸妈,影响不大,他的脸色稍见缓和。
  符昀刻意让自己的态度一如往昔,假装时间从没在他们之间造就距离,仿佛她还是那个流氓护士,而他,仍然信誓旦旦要赚大钱为她开医院。
  “那是你的车哦,要不要先到我家?我爸再看几个病人就下班了,我要先回去煮饭,啊……”她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大雄好像说要烤乳猪,晚上要不要顺便……”
  “不要!”
  符昀望着他,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紧绷起来,他对大雄有敌意?为什么?他不会连哆啦A梦都讨厌进去吧?
  “好吧,不要就不要,我先说哦,我们家吃得很简单,我的手艺普普通通,你别指望吃到五星级料理。”
  “你?五星级还是五星旗?”
  他斜眼、不屑的眼光让人很光火,却也让她……倍感温馨,那年,他总是用这种眼神看衰她。
  她念护理系的时候,他说:“你、护理系还是殡葬系?”
  她当选护校校花时,他说:“你、校花还是校树?”
  她通过英检考试时,他说:“你、英检还是台检?”
  然后,她会很不爽,长脚踢过去,接着你来我往,踢踢打打,幼稚得要命却也快乐得要命。
  两个人都想到那些片段,他看她、她望他,视线胶着,突地,他动手揉揉她的长发,她用拳头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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