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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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牡丹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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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士白表面上纹丝不动只是点头,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刘宗劲见话不投机便沉默下来,原本活跃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望了朱青兰一眼,投去的眼光似乎是在寻求她的援助。

    其实朱青兰也心不在焉一直在留神倾听,此时也正好抬起头,便朝他眨眨眼,意思是为他鼓劲。

    朱士白看见了很不高兴,不由分说:“你改你的作业,别眉来眼去的,我很讨厌!”

    接下来开始谈论价格。

    朱士白对刘宗经的心理了如指掌,所以价格完全是按照他原先设定的标准;嘴上还故弄虚玄:“这可是地板价!碰到别人我是不会给的。;”接着又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又去掉两个末位,说:“再额外零头去掉,就三百。我可是亏本的买卖。”

    刘宗劲面有难色,三百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什么小数字,他根本无力承担,所以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已经很慷慨了。”朱士白一本正经地说,“你既然要帮我推销,又没有足够的本钱,哪你来干什么?”

    朱青兰始终埋头不置一词,但是对父亲这样直截了当提出的问题却感到难堪,便迅速抬起头,插嘴:“爸,你就不能让他先卖掉然后再补交?老实说,如果万一他赔了本,那我就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了。”

    为了安慰朱青兰,刘宗经说:“你不用担心,这笔钱我赔得起。”

    “这个办法也可以。”朱士白接受建议;又问:“要是亏了怎么个赔法?”

    “那就为你白干,我也不准备回家了!”刘宗劲毫不犹豫地说。

    最后,在朱士白的要求下,刘宗劲把身上的黄金、现金都给了他,又把照相机、指南针等贵重物品作为抵押品,画押签下了合同。

    朱士白贪婪地盯着黄金,然后一块块慢慢拿起来掂量掂量,最后合拢放进一个牛皮包里。

    六

    刘宗劲用牛拉了一大车丹皮,水陆兼行;一路上唱着“赶牲灵”;碰到坐船逆水向上,为了免去路费,每次还得帮着拉纤;经过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伴随着回荡在山林间悠扬的歌声,终于到达西花镇药材自由市场。

    自由市场分为室内和露天。刘宗经因为没有大队证明只能摆在露天交易。

    刘宗经刚刚安排停当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远远看见杨运达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就觉得不对劲。

    原来杨运达从朱士白那里得知刘宗经要去西花镇,于是就找了几个伙伴用比牛车更便捷的马车,装了好几大车丹皮提前来到西花镇,打算先抢光生意,等刘宗经来就只能喝汤了。刘宗经却蒙在鼓里。

    杨运达人还未走近就假惺惺地问:“你怎么也推销起了丹皮?”

    “还不是为了能成为朱士白的徒弟,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了?”

    “这东西不好销!”杨运达替他打起退堂鼓。“你急于当他的徒弟也应该想想这忙帮得了帮不了?

    “你是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自由市场,也到这里来凑热闹?”刘宗劲换了一个话题,问。“知道你会来我就不来了。这么小的市场哪来那么多的生意?”

    “今年丹皮卖不掉,能打听到的交易市场都打听到了。”杨运达反问:“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两天前。”

    “你有大队证明吗?”

    “有。你呢?”杨运达装作不知道。

    “我没有。”

    “哪室内的销售情况好吗?”

    “室内当然比露天好!我是差不多了!”杨运达装作不知情, ;“朱士白给你什么价?”

    “三百。”

    “那你绝对是上当了!”杨运达挑泼离间两头讨好,伸出两个指头,说,“最多能卖到两百就不得了了!”

    “啊!”刘宗劲惊出一身冷汗,脑门上似乎給重重打了一棒,问,“不会吧?”

    “要不了半天,你就明白了。”

    看来情况完全出乎刘宗经的想象。一路上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扫掉了一大半,但是已经顾不上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只能耐心等顾客上门。

    他足足吆喝了三天,问价的倒是不少,买的一个也没有。三天来连一口袋都没有卖出去。还要給牛喂料,为了节约开销自己每天只吃一顿,晚上就睡在牛车底下。

    杨运达每天都来看他,第三天又来了,大老远就叫:“你还有这么多!”并指了指天空,“马上就要下雨了!一淋雨就要发霉,到时候当柴火都没有人要啦!”

    “你能帮我弄到室内吗?”

    “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杨运达一口回绝。

    刘宗劲的心顿时被紧紧揪住,头顶直发毛,紧跟着问了一句“你卖完了?”

    “我卖完了。我反正自己种的,除了种子和人工化不了多少钱。”杨运达又火上浇油:“你就不同了,还得給朱士白扒一层皮!”

    “是两层皮,还有他女儿一层。”刘宗经懊丧地说。

    “是朱青兰介绍的?”

    刘宗经没有回答他,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袭上心来。他耷拉着脑袋说,“我这次可亏大了。可能麻烦才刚刚开始。”

    “好了,我得走了;天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不陪你了祝你好运。” ;杨运达幸灾乐祸,暗暗窃喜。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乌云和一片广袤的黄土地在遥远的边际连接成一条直线。几只乌鸦在树上呱呱叫个不停。

    交易场地除了刘宗劲和他的牛车以外空无一人。他浑身上下淋得透湿,只能紧紧贴在牛肚子上借此暖暖身子。他不知不觉睡着了,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洛阳,回到那古色古香的家里,姑妈和姑父以及表姐都来欢迎自己。。。。。。

    突然有人叫他,打断了他的美梦。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老农正在问他:“小伙子你还在这里等什么?你这丹皮准备怎么卖呀?”

    “随你开个价吧,”他总算等到一位顾客,但是心已经跌到谷底。

    “火柴价行吗?”

    他给朱士白的是一张张大团结,而如今收回的却都是零零落落的碎钱,连一分两分的都有。

    “自己怎么就如此倒霉?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如今却又遇到债务缠身。”他想到这里彻底没气了:“这笔债何时还得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还不如当时一死来得爽快!”

    回来的路上,他脑子里始终离不开一连串的大呼上当:“朱青兰的介绍,杨运达又是怎么知道西花镇的,为什么朱士白不告诉我要开一张合作社证明。。。。。。”

    等他赶着牛车回到山阳,已经是身无分文,几天都没有进食。物是人非,刚来时还算个人样,如今却一贫如洗彻底破产。

    七

    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径直来到朱士白跟前等待发落。

    “年轻鲁莽,被宠坏的一代。”朱士白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天了,所以说得干脆问得同样也干脆:“余下的准备怎么办?”

    “抵押物品我肯定是要的!”刘宗经面无表情,即愤怒又绝望。“除了出劳力給你白干,还能怎样?”

    “哪可是你自己说的?”朱士白又转过话题:“除去吃饭、利息,每月按十五元计算也需要两年。”

    “可以。”刘宗经不假思索地回答。

    “做事情别敷衍我。”朱士白毫不留情,又关照,“如果中间想跑,抵押物就应该归我。”

    “我不会跑,死也要死在这里!”刘宗劲坚定地说。

    “有志气。”

    与朱士白趾高气扬的姿态对比,刘宗经显得极其渺小,几乎可以被生吞活剥。

    “你不能这样做,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这是奴隶制的做法!”朱青兰焦急地跑了过来,瞧了瞧刘宗劲的一副狼狈相,唯恐玷污自己心中纯洁的形象,忍不住对父亲大声说:“社会主义实行的是按劳分配原则,多劳多得不劳不得,以勤俭为荣骄奢为耻;资本的原始积累非常丑陋庸俗不堪,每个毛孔都沾满鲜血和剥削这点道理你也不懂吗?”

    “什么奴隶制?我剥削他压榨他的血汗了吗?”朱士白狠狠扫了她一眼;“我没有像你一样读那么多的书高尚隽永懂得一套套大道理,我只知道按规矩办事!”又说,“我没有强迫他,他完全可以来去自由!”

    “那你把东西还给他!”

    “这是他愿意画押签下的合同,我为什么要还他!”

    “他欠你的钱由我来还!”

    “你走开!”朱士白命令,“我做事从来不希望有人阻拦。”

    “你走吧!”刘宗劲同样满脸逼人的怒气,对着朱青兰说,“我不是纨绔子弟,不用你怜悯我!是我欠的钱我自己会还!”

    朱青兰看着他的脸色,感到无所适从,问:“你为什么要责怪我?我是在帮你?”

    “帮我?”刘宗经讽刺意味,“我没这份福气。”

    “我究竟得罪你什么了,你要这么拒绝我?”

    “父女齐上阵沆瀣一气!搔首弄姿挤眉弄眼,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穿起连裆裤!还用我多说吗?”他无法克制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我如今已经是一穷二白了,是不是还嫌不够?是不是还要用‘你出钱帮我还’来取笑我!”

    “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这样无中生有地教训我?”她笑容僵持没想到会遭此羞辱,满脸绯红地站着一动不动。

    再苦再累的活刘宗劲只要扛得住决不叫一声苦。他希望能尽快还清债务,拿回他的贵重物品,不至于寻找黑斑皇后牡丹的愿望落空。但是面对一败涂地,这漫长的两年又将如何度过?为此常常夜不能寐,叹息命运在生与死交织中的跌宕起伏,使他几乎丧失了当初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精神,勇气和动力。

    朱青兰因为自己的牵连始终心绪不宁,但她并不因为刘宗经的不理解保持沉默。

    一方面她继续和父亲交涉:“你不能这样残酷,让他干这么重的活!”

    但朱士白并不给面子,说:“这种年轻人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他是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连这点苦都吃不起,还找什么黑斑皇后牡丹?”

    “他是城市里来的读书人,你就不能手下留情?”

    “我还是坚持我的原则,我对洛阳人没有好感。”朱士白板起脸孔说完,又说:“他不值得你爱,就别这么帮着他说话了!”

    “这和爱不爱没有什么关系!”

    “我是在提醒你,你如果想爱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招惹你什么了?让你没完没了地赌咒他?”

    “我是曾经沧海,碰到的比你要多得多!”朱士白粗暴地说:“他只是一个过路烟云来去匆匆,他的心事完全是放在黑斑皇后牡丹上面,和你接近也是为了黑斑皇后牡丹,我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你就不要这么痴心了!”

    “我觉得你的话没有一点价值!”朱青兰气呼呼地回敬他。

    另一方面她几次主动来到刘宗劲面前表示歉意想修复裂痕。但是都遭到刘宗劲的强烈拒绝。后来当她再次邂逅刘宗经,这次她干脆挡住他的去路问:“就因为我介绍你去推销丹皮,所以你见了我就像见了仇人一样?”

    他似乎并不领情,还是用生硬的口气回答:“都是我的错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完全没有必要同情我向我道歉!”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一蹶不振,难道真得没有路可走了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刘宗经表情冷淡,昂着头说。“请你让开。”

    “我是在真心诚意的帮你,我始终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我不想回答你。”

    “如果你不愿意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你可以选择逃跑,我可以提供你方便,你的贵重物品我可以想方设法拿出来;”朱青兰仍旧苦苦地为他出谋划策,“而且我也愿意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到其它地方去再找份工作,结婚成家;要知道我真的很爱你!”

    “我现在的心容不下你的爱情。”刘宗劲直截了当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会逃跑!跟你一起私奔,我不仅没有还清老账还欠了你一笔新账,凭我的个性,不值!再说,你爱我,我现在是什么人?囊空如洗,和被人唾弃的劳改犯又有什么两样!多少女人嫌贫爱富,你却为了捍卫爱情拒绝财产,真是闻所未闻!就现在这种情况,你就是跪下来求我娶你我也不会同意!”

    朱青兰执意不改又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吻过我?”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你最好别再提了。”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和你爸不是很要钱吗?还是去找个有钱人吧!”说完转身走了。

    她望着他飘逸而去无限惆怅,心房顷刻间被疲惫完全攫住;所有的期待嘎然而止,任何关于爱的辩解也无济于事,除了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之外别无他法。

    八

    刘宗劲每天的工作虽然十分辛苦,但是也有忙中偷闲的时刻。那就是能让他大开眼界,看到朱士白培育的高品质牡丹。他惊叹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牡丹,即使是在洛阳也难觅其踪。所开的花,不仅花盘特别大,而且同一株的叉枝上还盛开着五六朵颜色各异的花朵,让他由衷地佩服朱士白的技艺。

    “既然朱士白不肯带自己为徒弟,那现在不就是绝佳的机会?”刘宗劲认为找到了捷径:“我可以偷着学!旧社会当学徒的不都是这样的?”

    所以,刘宗劲时时刻刻都在注意朱士白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一接近牡丹,刘宗劲就会躲在角落仔细观察。

    朱士白也不是一盏会省油的灯,对于比如嫁接、选土、肥料那些关键性的技术,他通常都会在房间里进行。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就是正大光明的看也看不清楚,何况还是偷窥。但是为了能看清楚,刘宗经往往会使出浑身解数。

    刘宗经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朱士白的眼睛?他早就觉察到刘宗劲鬼鬼祟祟的行为,一次他被朱士白逮了个正着。

    “我希望这是纯属巧合,我不想被人监视!”朱士白出于对他好学的态度,留有一点面子,“心地不正的人是学不到真正优质牡丹培育种植技术的,即使学到也不可能培育出精品牡丹。牡丹之所以发展到今天靠的就是礼仪,谁会愿意将礼仪传承给一个心地不正的人?”

    锣鼓听音,刘宗劲领会他语言中的分量,顿时面红耳赤感到无地自容。

    不过朱士白也会有疏忽的地方。有一次,刘宗劲发现院子里的那座地窖,平时都是紧锁着的,可是那天不知何故却大门敞开。于是他好奇地走进去想看个究竟。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吓一跳!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让他一饱眼福。里面摆放着各种千姿百态的奇草异花,其中几个巨大的盆景更是气派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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