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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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情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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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问,他现在在中国哪里?”
  “我不知道。我最后接到的一封信,说他在上海。他的母亲相当担心他,所以拜托我,这一趟到远东来时,顺便到上海来找他。”里奥拿出一个皮夹说:“这是他出国前刚照的相片。”
  相片是黑白的,而且很小一张。几乎看不清脸孔。“他看起来是个好人。”若洁只好含糊地说。
  幸好,里奥似乎没有注意。“他一直都是个温和的家伙,想当初他说要到东方来做生意,他母亲几乎心脏病发。奇怪的是,我从来没见过他意志那么坚定过,即使伯母以死要胁,他也非出发不可。”
  “他来多久了?”
  “大约快两年了。听说一切都还蛮顺利的,直到几个月前,突然断了音讯。”里奥说:“我听到一些传闻,他似乎和这里的贵族有点争执,惹了麻烦。”
  贵族?若洁猜测大概是那些王爷、格格、两广总督之类的吧?问题是……现在这些人还有权利吗?在上海,连吹来的风都在说著:天要变了。若洁相信再过个一、两年,便会是国民政府的天下。她还在想著,如果能在路上碰见国父的话,她也许会兴奋得昏倒呢!
  “听起来不像很温和嘛!”惹麻烦和温和两字似乎凑不上边。
  “那正是我担心的。”里奥承认。“以往他惹的麻烦不够多,他没有处理麻烦的经验。不像我,我习惯”麻烦“了。”
  “你很会惹麻烦?”
  “从我是个小孩开始。”他说。
  若洁相信这可证明他不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你小时候像什么样?”
  “像普通的小男孩啊!”
  全身上下,她怎么找也找不出“普通”这两个字。他太炫了,将自己的所有力量蕴在眉宇及一举一动之间,难怪有人找他麻烦。他象徵“超级大麻烦”。
  “不相信我?”他笑。“我小时候长得不可爱,又一副倔脾气,长大后也差不多,只是我现在比较高也比较壮而已。所以,我是个普通的人。”
  “加上有点好管闲事。”若洁提醒他。
  “喔!这一点,我很抱歉。我只是习惯替人处理这类事情了,我是家里的老大,又掌管船运,一年跑几趟船也是当船长,每个人都自然的找我处理事情当裁判。我承认我管事管多成了自然,我喜欢在事情变得棘手前处理掉它们。”
  若洁起码明白他命令的口吻,理所当然的主持正义是从何而来的。“嗯哼。”
  “你的事可能是我失败的一次经验吧!”
  “不会的。只要你乖乖收留我,付我吃住及薪水,事情并不太糟。”管他什么“惯窃凯文”,二十二世纪的他们,自求多福吧!
  “是啊!事情也许并不糟。”
  笨鸟,过来啊!夏娃在地上闪灿著她红宝石的光彩。这是今晚第二十二只鸟儿了。每一只贪吃的鸟儿总在她身旁徘徊。
  有几次,她几乎要成功了。偏偏它们咬在嘴中,就是不肯吞下去。
  叼了半天,折腾她漂亮的外表一番,然后丢下她又走了。
  夏娃快气炸了。
  想到她漂亮处理过的切面,现在一定布满了刮痕。
  “咕……咕。”一只珠圆玉润的鸽子降落在她正前方。
  她马上重新燃起希望,鸟儿!咕咕,过来呀!
  那只小母鸽好奇的跳过来,骨碌碌的眼睛盯著她。
  咕咕,有好吃的哟,快过来。
  “咕……咕。”鸽子绕著她的圈子越来越小,它一步步的靠近。
  “快过来!甜心。”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鸽子的冒险。它受惊吓的飞走了。
  该死的运气,夏娃无奈的看著它高飞而去。
  第四章
  鲍殷格在睡梦中翻身,身上的薄被滑落到地上。一双温柔的手替他拉上被盖。他揉著惺忪眼睛半坐起身。握住那双手。“玫瑰,你怎么没有睡?”
  华玫瑰低头看著他们交叠的双手说:“我觉得……我们似乎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这比任何提神剂都更有效的使他摆脱睡意。“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你知道事情会越来越好的。”
  玫瑰由他躺著的沙发椅旁站起身。“越来越好?表看不出来。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去工作了,我们很快会用完所有你带来的银票,而我还是一样无法离开中国。我是个累赘,你看不出来吗?”
  殷格推开薄被,他站到玫瑰的身后。“不要这么说,我爱你,你绝不是我的负担。”
  “可是,徐买办不放手,我们不会有前途的。”她那双黑水晶般的瞳眸,泛著泪说。
  “不要担心,我听到风声,一位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提过的卫里奥,他的船正停在上海滩口,我们只要联络上他,就可以搭他的船离开了。”殷格抚著她的颊。“甜心不要哭,看到你流泪,我的心都碎了。”
  玫瑰埋首在他怀中,哽咽的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上天这么为难我们?”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小傻瓜。”
  “不,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是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见不得人。还住在这种寒酸的出租公寓里面,我都躲怕了。”她继续软软地抱怨著。
  “都怪我,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
  “如果母亲没有收下徐买办的聘礼……”
  两人都无奈地叹气。
  殷格拥著她坐到另一边的床上。“我们不能这样放弃,玫瑰甜心。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爱情是经得起考验的,就像罗密欧与茱丽叶一般。”
  玫瑰听到“罗密欧与茉丽叶”的时候,眼睛整个儿发亮起来。“噢,我好爱那个故事。求求你再告诉我一次,我想听那些爱语和情诗,它让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
  殷格为她这孩子气的表情而微笑。“我怎么可能拒绝你呢,我的玫瑰花儿。”
  于是他开始叙述这个伟大的爱情故事。
  玫瑰起初专注的听著,当听到他俩在舞会上神奇的相遇时,她还发出心满意足的赞叹。可是逐渐的,睡神取代了故事的重要性,在她听到最高潮的决斗时,她已经蜷在床上睡著了。
  殷格小心不惊动她的,抽开自己让她枕著的一臂,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啊!他轻叹,他是多么希望能陪著他的甜心入睡、醒来。可是这是他的良心所不允许的。毕竟他们未曾结婚,而她又是这么纯洁如天使的瑰宝,他不能用不名誉的方式要她,使她染上污记。
  他一定会拯救她脱离这些丑陋的遭遇,然后娶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当初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就是命运。
  她站在那里,脸上挂著温柔和纯真,接受著同伴的鼓励,和他共舞。
  那一舞曲改变了他们的一生。当他拥著她在怀中时,他已经深深受到震撼,对他来说,这正是他企求一辈子的真爱。
  “请嫁给我!”他舞完后,生涩的以他学了两年的中文说。
  结果,她像惊吓的小鹿,惊慌而逃。他懊悔不已,生怕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她。
  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表。第二次见到的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位清纯到舞厅玩的女中学生,她摇身一变,出现在徐买办的一次舞会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她早已有婚约,要嫁给这位年龄足可当她父亲的人,成为姨太太。
  这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要拯救这朵清纯的花儿,在她被摧残之前。
  透过各种尝试,他开始接近她,让她知道他对她是无害的。在一次英勇的拯救行动后,她更将他视为自己的英推,他也赢得了芳心。
  接著就是最艰难的一个步骤,他要说服她和自己私奔。
  婚期的追近,和恐惧于徐买办的嘴脸。她终于鼓足勇气随他逃离了家中。他们原先已经顺利的走到码头,却因玫瑰母亲的通风报讯,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只得重新来过。
  他们靠著朋友的帮忙,在上海外滩一带到处躲藏著。他也不断尝试著要把玫瑰送上船,可是她这样一位中国女孩子太显眼了,一旦被捉了回去,他们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一切都大意不得。
  他现在的希望全在里奥的身上,他知道里奥是位可信赖的朋友。
  一切全都得靠他了。
  “我帮你买了这些衣服,你看合不合适?”里奥抛了两个纸袋给若洁。
  她掏出衣服来一看。“全是些男孩子的衣服。”
  “你如果想和我四处走动的话,这种样子比较不会惹麻烦。”
  “我觉得我这样也很好啊!”
  “姑娘家想在外面走动会有不少问题。而我现在手头已经有一个问题,不想再增加一打。”他说。
  说得有理,这不是谈男女平等的好时机。“希望你别花太多钱。”她看著那衣料说。
  “为什么?你有地方要用钱吗?”
  “那倒不是。因为我穿他们的机会只有几天,太贵就不划算了。”
  “你好像十分在意钱。”
  “世界上很多人也如此,不是吗?”她倒不以为意的说:“我承认,我是有点小器。”
  “小器我倒没注意,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钱?”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让我先去试试这些衣服。”若洁带著袋子起身。“我就在浴室换,你可别偷看。”
  “我还不打算侮辱我自已去当个偷窥狂。”他说。
  “很好。”
  几分钟后,她穿著一身深蓝外套,白衬衫及长裤。
  “不行。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男的。”他摇头。
  “我看很好啊!”她看著镜子,除了她长发曝露出的秘密外。“我只要将头发扎成男孩子的模样就可以了。”
  他也站过来,盯著镜中人影的反射说:“你瞧,这里还有这里,都太女人了。”
  若洁不由得脸红,因为他指在她胸前及腰间。她护著自己说:“我本来就是这样,你不能要它们一下子全消失。”
  假如他这么希望的话,未来她可能找不到老公了。里奥觉得真令人讶异,穿著女人的衣服,反而没有白衬衫这么突出她优点,特别是那诱人的双峰,柔和的隆起……
  “喂!我不准你想入非非,我们可不是……不是……那种关系!”她结巴的躲著。春著他那有点邪恶的黑眼,慢慢变回正常。可是他的脸换上一个笑。
  “你倒蛮清楚我在想什么的嘛!”
  女人的直觉。若洁不能否认,她有点小小的被奉承了,因为他似乎发现自己是个女人。话说回来,有人也说,在黑暗中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对他来说,他只是……想要个温暖的女人,谁都无所谓,她可不会当这种牺牲品。
  “你其实可以不需要担心。”看著她沉下来的脸,他微挑一眉说:“我并不打算……我还没有过强迫女人的纪录。我对你只是纯粹的欣赏而已,没想到你还真有点看头。”
  他的诚实让她更困窘。“停,我不想讨论这点。”
  里奥同意的说:“让我们来看看能对你的这些曲线想什么法子。你自己认为呢?”
  她低头看看自己,再看回镜中。镜中那有著粉红双颊,晶亮双眼及一头散下的长发的自己,怎么样都不像个男子。没错,这样是不可能说服他人的。
  “我再去弄一弄。”
  若洁重新回到了浴室。这一次,她拿些白布绑住胸部,缠粗了腰身。
  “好多了。”里奥再次看到她时,她的努力已有了效果。
  “真的吗?”她高兴的露出笑容。
  里奥扔给她一顶鸭舌帽。“这给你,把你的头发藏起来。”
  她照作。
  “走,我们去试验一下。”他拉著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
  “嗳,要试验什么呀?”
  卫里奥已经带著她走出了门外。到旅馆门口,话都不说一声的招来了辆三轮车。
  他交给踩车车夫一个人家给的火柴盒。车夫点点头,出发了。
  “我们去哪儿?”
  “你很快就知道了。”
  若洁站在“哪儿”时,眼睛还不敢相信。“一间妓院?你带我来这种地方?”
  “假如你骗得过一个妓女,你就骗得过大部分的人。他们一定会相信”你“是男人。”
  “是吗?谢了。我要回去了。”她可不想开这种眼界。
  “你该不是改变主意了吧?”他没有拦著她。
  “什么主意?”
  “你说你要紧紧黏著我,直到你能独立。现在我要进去了,你要放我一个人在里面乐不思蜀的话,也许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该死。”
  对于她这句小声的诅咒,他决定不计较。“你想回去吗?请。”
  “万一她们想……我总不能……不行!这一定会曝光的。”她挣扎著。
  “放心,我只是顺便来问几个问题,你如果担心,就装得害羞点,不要说话,让我来处理,几分钟就好了。”他手搭在她的肩上,带著她往著妓院走去。
  等到若洁察觉时,他们已经受到了小姐的欢迎。几位搽著浓香的姑娘,蜂拥上前,搀住了若洁和里奥的手臂,说:“来,遇来这儿坐嘛!不要光站门口。”
  “先生是第一次来吗?”
  “这位小哥好生面呢!”
  她们甜甜的说著,陪著笑问。
  若洁只觉得自己的汗正在滴流而下。她拉低了帽檐,低著声说:“你们不用招呼我,他是我主子,来这里玩儿的。他比较重要。”
  这一讲,几个姑娘马上把注意力转到了里奥身上。“哈罗!你好。”
  里奥对她们笑著,脸上似乎不介意她们在他身上磨蹭著。“哈罗!”
  “小哥,帮我们问一问他,他是哪儿来的?”
  若洁对他说:“她们想知道你哪儿来的?”
  “问问她们,有没有人见过一位外国人,棕发棕眼,大钓三十多岁上下。”里奥悠闲的说,似乎很习惯处在一堆女人间。
  她问了。
  “这可能得问嬷嬷。”其中一个回答。“这里人来人往,谁会去记得这许多。不过嬷嬷就不同了,她啊!记忆力最好了。来过的客人她一眼就认得出来。”
  “能不能请嬷嬷来呢?”
  “我去试一试。”
  就在她们的注意力比较不在他俩身上时,若洁低声说:“不是说好你要处理,怎么你自己话倒不说一声?”
  “因为我刚才忘了我不会说中文。不必担心,你做得很好,她们都没认出你是女人。”这句话倒是真的,若洁开始觉得心情可以轻松下来。
  “你欠我一笔,卫里奥。”她不忘记地说。
  “没问题。”
  放松下来,她也跟著里奥及姑娘们喝了几杯小酒。终于等到嬷嬷出现。
  “抱歉,各位大爷。实在是那边一时间走不开,我给你陪个罪,来,我敬各位大爷一杯。”她一到就举起杯子说。
  若洁告诉了里奥,他点头接受了这杯酒。
  嬷嬷喝完后说:“听小杏子说,你们在找个人?”
  “是的,是我主人的一位好朋友,也是个洋人。大约三十岁,棕发棕眼。”若洁说。
  “我这儿光顾的洋人也不少,你这样说,太笼统了。能不能说点特徵呢?”
  若洁先向里奥问过后才说:“最近听说,有个洋人惹了麻烦,是不是?”
  “没错。咦,你说的朋友不会就是……大爷的朋友是不是在从事茶买卖?”
  “你知道那个人?”
  “知道,在这一带,每个人都听说了。你随便问问都会知道这件丑闻的。说实话,我杨二娘是不喜欢讲这些闲话,既然是你问起的……那就当我私底下说说。”
  “发生什么事?”
  嬷嬷先是喝口酒才慢条斯理地说:“真是个傻瓜。唉,事情是这样的,听说城北华家有位闺女要嫁给徐买办当姨太,两人婚都订了,聘也下了,只差花轿子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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