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你说呢?”
干咳两声,葛御史认命了。“就是你成亲说的你跟逍遥王八字不合,不宜婚娶,否则轻则丢命,重则灭家……”
“传出去了?”她失笑。
“怎么可能,咱们葛府的人出名的嘴巴紧,不可能。”
“那是怎样?”
“外面传的跟这差不多,说你克夫,成亲当天就让逍遥王遇刺,至今卧床养伤。”
她相信一定比这难听得多,爹说的还真含蓄。
“女儿啊——”犹豫再犹豫。
“爹,你到底想说什么?”
葛御史终于下定决心问:“你真的没有意中人?”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外面有传言说王爷遇刺是因为……”那种话让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说得出口。
“因为我的相好妒火中烧之下所为吗?”她接过话头,平静的说完。
葛御史一脸惊讶,“你知道?”
“因为这个世上谣言传得最快。”她无奈的摊开双手。
也对,王府人多嘴杂,她会听到也不奇怪。想到这点,葛御史不由得担心起来,王府不比自个家里,女儿初嫁,人事不通,恐怕要受委屈了。
“爹,我没事,不要担心。”看出父亲的担忧,她安慰他,让他放心。
“你是爹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爹会担心是很正常的。”
“我真的没事!”她再次保证。
葛御史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宽慰中带着感叹,“你从小就很懂事,也很聪明,几乎从不让我操心,可是如今不比从前,你万事要小心。”不知道逍遥王是否会像自己一样珍视她、爱护她。
女儿未出嫁时担心,出嫁了反而比以前更担心,这大概是全天下父母的心情。想到此,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城西,揽月楼。
正午时分,正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时候,各种八卦闲话也纷纷出炉。
“这三个御史千金简直个个是灾星啊。”
“谁说不是呢,将军直接被吓得以边关有紧急军情飞马离京,王爷在成亲当晚遭人行刺,那个新科状元就更别提了,没成亲就直接被彩球给砸成了重伤,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说葛家千金没出阁时就行为不检,与人有私情,情郎因她攀附权贵,另结新欢,一时气急这才买凶伤人,害得逍遥王重伤不能行房。”
“唉!男人娶到这种女人真是倒楣。”
“娶个不贞的妻子还附带血光之灾,真是可怜了文才纵横、风流倜傥的逍遥王啊。”
“我要是逍遥王,马上就休了她。”
“没错,这种不贞又带衰的女人绝对不能要。”
“……”
二楼临窗一桌的白衣公子用力攥紧扇柄,俊颜冷肃,眼露寒光。
“结帐,我们走。”
“嗄?”明明什么都还没吃,菜也没上齐的说,坐对面的青衣小厮一脸不舍。
“走。”白衣公子拂袖而起,直接下楼。
青衣小厮一见主子翻脸,急忙跟上,掏了钱到柜台结帐后急忙追上去。
“少爷,您慢点啊,小的跟不上了。”
人潮汹涌的街上,只见青衣小厮气喘吁吁地呼喊着前面的人。
白衣公子终于在转角处停了下来,倚在墙边把玩摺扇,等着自己的小厮。
“少爷……”小厮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白衣公子回过头,脸色已恢复正常,嘴角甚至带了丝笑意,“小叶,你的脚力退步了喔。”
“明明是少爷走得太快。”小姐一定是因为刚刚在茶楼听到那些不堪的流言心情不爽,否则不会走得像飞一样。
“今天咱们这样好不好?”
一看主子那表情,小叶马上后退三步,“你又要做什么?”不是她胆小,实在是被这个主子整怕了。
“咱们各自拿十两银子去下注,一炷香内谁赢得多,算谁赢。”
“赌注是什么?”小叶已经被吓得在吞口水。
“你赢的话,十两银子就归你喽。”葛飞花很大方的说。
“如果小的输呢?”这才是重点啊,她好歹跟了小姐这么些年了。
“老规矩。”葛飞花还是笑咪咪的样子。
小叶忍不住哭丧了脸,“少爷,小的未来两个月的月钱已经没了。”
“那你可以付出额外的劳动赚钱嘛。”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小叶头摇得像博浪鼓,“小的不想。”不贪心就不会输钱,这是很多惨痛经验的教训,虽然大多时候她还是会被小姐骗。
“真没意思。”
让小姐觉得有意思的事,通常对她们这些下人都不是好事,宁可小姐天天没意思。
一顶软轿从她们身边走过,葛飞花仍在试图说服自己的丫鬟“下海”。
最后,一脸没趣的葛飞花一手背负,一手摇扇,大摇大摆的走进前面的一家赌坊。
后面的小叶只能垂头丧气地跟了进去。主子心情不爽,在她不能牺牲自己提供主子娱乐的情况下,只能作陪,看主子自己找乐子发泄了。
而那顶软轿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叶闲卿钻出轿外,看着那对主仆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安佑,我们到那家赌坊看看去。”
“王爷!”安佑惊呼。那是赌坊啊,里面人又杂又乱,王爷臂伤未愈,万一被人撞到伤口怎么办?
“走。”叶闲卿已经迈开步子。她留在葛府就为了上赌坊吗?还是她要见的人在赌坊?
安佑只能跟上。
一进赌坊,扑面而来的气味让叶闲卿微微蹙眉,此起彼落的叫喝声顿时入耳,越往里走,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就在他的耐心即将用完之际,终于看到了那抹身影。
葛飞花正笑嘻嘻的甩弄手中摺扇,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看着庄家摇骰子。
叶闲卿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她,带点痞,还透着雅,有点坏,却又该死的吸引入,原来,某人那种透着俊的美丽换成男装后竟是这样一种风情。
“开大开小,买定离手。”庄家拙着摇具开始喊。
围在台前的赌徒开始把手中的筹码押向自己的选择。
“小叶,你说是大还是小?”葛飞花笑咪咪的问自己的丫鬟。
小叶急忙摇头。她才不要给小姐机会输钱赖给自己呢。
葛飞花睨了一眼丫鬟,撇嘴。这么谨慎做什么,一点都不好玩。眼珠转了转,她笃定地押到了小字上,因为押这边的少。
所谓赌博就是以小博大,要赢就要赢大笔的。
一锭金元宝紧跟着押在小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看到叶闲卿,葛飞花眼中闪过惊讶,但很快就兴致勃勃的等着开局。
对她的反应,叶闲卿兴味的扬眉,也很有定性的保持沉默。
很不幸的,这一把开的是大,所以某人的那锭金元宝就这么没了。
葛飞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败家子就是败家子,不会赌还这么大手笔,一点都不奉守小赌怡情的金科玉律。
“你很心疼?”
她侧首。这男人几时挤到她身边,还贴着她的耳朵讲话,差点就亲到她,一点儿都不顾忌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十两金子。”她的口气微带痛。
这种败家像吃饭一样自然的人,即使才情满腹、身分高贵,也断不是她托付终生的最佳人选。但让人抓狂的是,她不仅已经嫁他为妻,而且心也几乎完全奉送给他,这种情景真让她感到椎心刻骨的痛。
“还好。”他不以为然的扬眉。
葛飞花眼睑微垂,挡住眸底的神色,轻笑,“也是。”
“这把赌什么?”他接过安佑递过来的两锭金子,推到她手边。
“听我的?”她侧头看他。
“对。”
她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线,再次把钱推到小字上。
庄家忍不住分神看了他们一眼,这样大手笔的,实在并不多见。但他马上便因眼睛看到的一幕差点吓歪嘴。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气质温润的那个立于那个透着统袴味道的身子后侧,双手极自然的从他腋下穿过,无意中将他完全包纳在自己的怀中,画面唯美中透着一股暧昧。
这么一闪神,他的手腕不自觉地晃了下,等一开局,大惊失色。
“赢了!”葛飞花眉开眼笑。
而看到她开心大笑的叶闲卿也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下意识的收了收臂弯。
庄家的嘴情不自禁张大,几乎完全忘记自己正在做庄。
“还要玩吗?”他问她。
“算了,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
“真的不玩了?”
“你瞧我像是说笑的样子吗?”
叶闲卿煞有介事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面露狐疑之色,“说实话,我是真没看出来你没有在说笑。”
“你……”他怎么好像处处跟她过不去,有时她甚至有种错觉,他足以惹怒她为己任。
见她眸漾火光,如玉的肌肤因着怒意而泛上微微红晕,衣色衬得她颜若涂脂,丽色远增,叶闲卿心头暗叹,莫怨他总喜欢惹她生气,为了贪看此等美色,他如何能轻易罢手。
“既然不玩,咱们走吧。”
“好。”
他极自然地搭上她的肩,半拥半护巧妙地不让旁边的男人碰触到她的身体。
第六章
当双脚踏出赌坊的门槛时,葛飞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倒不是意犹未尽,而是接下来她要如何面对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她的新婚夫婿。
没想到会碰上他,毕竟他是“伤患”,理应舒舒服服地待在逍遥王府养伤才对。更没料到是在赌坊碰到,在她的印象中,如他这般品性高洁,兴趣高雅脱俗的人,是断断不会涉猎这种龙蛇混杂所在的。
喔,她的头真的开始痛了呢。
“在想什么?”瞧她一副“事态严重”的神情,就让他觉得有趣。
一张俊脸倏地在眼前放大,葛飞花吓了一大跳,身于本能的向后仰。
“小心!”叶闲卿疾伸手扶住她的腰,一抹浅笑在唇畔漾开。她似乎常常被他吓到喔。
两个各有特色的俊美男子姿势暧昧的站在赌坊门口,儒雅的那个一手轻揽英气的腰,两人脚步微错,身体微倾,阳光洒落在两张俊颜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一层灿烂的光华,迷离却又惑人。
小叶跟安偌突然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
“谢谢,我没事。”街上突然响起的马嘶声让她陡然回神,急忙站直身子道谢,顺便脱离他的魔爪。
他朝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
而她被那抹笑弄得脸上一热,尴尬的别开眼。
见她露出娇羞的模样,他笑得更开心。
“差不多中午了,咱们找家酒楼吃饭吧。”
对他的提议,她忍不住狐疑。为什么要到酒楼?明明这里离葛府没多远,他们直接回去吃,不但省时省力省钱,还能顺便表达一下对父亲的孝顺。
“放心,我请客。”
额头滑过黑线,她忍不住瞪他。
“做东请客,在下相信自己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问题不在这个好吗?而是在于他的神情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的伤好了?”
“这跟我们去酒楼吃饭有关吗?”
“你伤在右臂。”她忍不住提醒他,在王府她负责喂他也就罢了,总不能到了酒楼,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也要她喂吧?
“我清楚。”
“那你还去酒楼?”她微蹙眉。
叶闲卿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尔后嘴角轻扬,凑近她耳边道:“我们要个雅间就好,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人的。”
这男人真是太恶劣了!
“还是不要,你有伤在身,最好不要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她找藉口堵他。
“谢谢娘子关心。”
听他刻意将“娘子”两字压低,音调却又透出一股异样的暧昧,让她的脸忍不住再次臊红。
“我们要去哪家?”故做镇定的将目光投向街上来往的行人,就是不想让他觉得她的情绪受到了他的影响。
“咦?”他一副“好惊讶”的神情,“你刚刚不是劝我说最好不要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吗?”
厚,他绝对是故意的!她眼冒火光。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一字一顿,字字咬牙。
他一派闲散洒脱的笑说:“去,当然要去。”不去又如何知道她另一个身分究竟是什么呢。
这趟赌坊没白进,居然让他从一些赌客耳中听到一件有趣的事。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似乎等着看好戏?
感觉很糟糕,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扭转现在这个局面。似乎自从绣球误砸到他开始,两人之间,她就一直是处于劣势的那一个,唉!
“锦绣楼”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到这个招牌的葛飞花忍不住眨了眨眼。竟然来这里!她现在后悔了,还来不来得及?
“我们进去吧。”
来不及了,他伸手轻拍她的肩膀,还投来一记别有深意的凝视。
算了。咬咬牙,她硬着头皮跨入门槛。该来的总是要来,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刚踏入,身子尚未站稳,殷勤的店小二已经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
“两位……”笑容微怔,声音蓦地透出惊喜,“华少,您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强压下想伸手揉额头的冲动,葛飞花敷衍地笑笑,“有空房吗?”
“有有,请跟小的来。”
叶闲卿的笑容中带了几丝调侃,“原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啊。”
“王爷,你有所不知,华少是我们锦绣楼的半个东家。”眼尖的店小二认出了逍遥王,态度立时恭敬许多。
“哦——半个东家。”声音拖长,透出几丝耐人寻味。
“咳咳,菜我就不点了,挑拿得出手的上桌。”她避开他探询的目光,迳自对店小二吩咐。
“小的明白。”让东家失了面子,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给他们两个在外面找个位子,要好生招待。”他指着跟班说。
她忍不住分了一眼给他。什么意思?
叶闲卿回她一记似笑非笑的眼神,受不他那带电的凝视,她马上别过头去。
“两位爷还有什么吩咐吗?”店小二是见多识广的人,知道必是两位主子有话要说,眼班在一旁不好讲话,才会如此吩咐。
“暂时没有了,去吧。”
“是,酒菜马上就好,两位爷稍等。”
“嗯。”
店小二领着安偌跟小叶离开后,空荡的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
他在等她开口,而她一时不知道说怎么才好,于是雅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不想讲点什么吗?”最后,他不得不先开口打破沉默。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抬头看他,眼神异常清亮,“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既然如此,我何必再浪费口舌。”
“京城关于你的传言是假的。”这是肯定句。
“你说呢?”
叶闲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略带沉吟地开口,“或许我该说,三家御史千金的传闻是否都是假的?”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人的口舌有时比刀剑还要可怕。
“怎么会这么问?”她难掩讶异。
“只是有感于传言的不可信罢了。”
“那倒也未必然。”
“哦?”他对她的呛声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若是她们不刻意做出惹人非议的事,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性情如何,外人恐怕是无从得知。”
“嗯,很有深意的说法。”他唇畔的笑加深了几分。
“不过是切身之感罢了。”她学他刚刚喟叹的口吻,语气、神态学了个十足。
叶闲卿被她这可爱的举动惹得开怀大笑。他这有点小心眼的小妻子真是让他爱死了,他从来不晓得女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