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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交通音乐广播,,《真情夜话》!倾听这个城市的声音,讲述你自己真实的故事!本节目的网络版也在同步直播,听众朋友们可以边上网,边听广播,还可以随时留言,发表你的看法。
你也可以通过发送短信参与讨论,请编写内容,发送到9998999,每条短信一元,不含通讯费。我们有可能在节目中播出你的留言或短信。
现在是北京时间23:01,希望刚才从一号线和二号线拨通热线参与节目的听众,能早日与自己的恋人同归于好。让我们继续接通三号线,你好,这位朋友,让你久等了。我是主持人月明,请问你今晚有什么话要讲?”
“月明老师,我听你们的节目整8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你们打电话。”
“这么说,你是我们的一位老听众了,非常感谢你对我们节目的支持和这么多年的默默关注,同时也要感谢你把电话打进来。听声音,你像是位上了年纪的人,请问您怎么称呼?”
“你说得对,我今年68岁了,我叫刘宗耀。”
“晚上好,刘先生,请问,今晚有什么话题要和大家分享?”
“我——我——,我的小妮儿没了,我的小毛也没了——,我真不应该松手——,我买好了火车票,明天早上4点半发车,我回乡下老家。”
“老先生,请你慢点说,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进来电话的人这么多,一个人就几分钟,我不知道我能说多少。”
“没关系,老先生,作为主持人,我有权力根据情况分配时间,我们节目的宗旨就是要让大家畅所欲言。”
“能说多少说多少吧,也总算我没白白在这个城市住了33年。可我说的话,那些小青年儿们不一定爱听,怕没人听你们电台了。”
“正如你所说,《真情夜话》栏目确实在年轻人当中关注度很高,但我们的节目不是仅仅局限于男女感情话题,只要是关于你自己真实的故事,什么事情都可以讲。”
“那我就开始说啦,还得从头说起,那是1975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那会儿高城还不是城市,到处是沙土地,还有几条臭水沟。什么都不长,也没人管,几十里见不到一个人。一刮风,沙子劈头盖脸的,眼不敢睁。有一天,出了一条大新闻,国家勘探队在这里发现了煤,煤太多了,也不知是够全国还是全省,少说也能用上五十年。国家还要在这里设矿务局,专门挖煤。建煤矿就要盖办公楼、修煤窑。
我在乡下小学教过两年的书,主要是教副科,美术、音乐什么的。后来发生了*,学校停了课,我不再教书了,回到家里没事可干。我跟我父亲学了把垒砖的手艺,不种地时,给人家盖房子。在乡下,总是吃不饱,老婆跟着我没有少受苦。听生产队长说,高城这边儿招义务工,管吃管住,还发劳动尼衣裳。我就和几个老乡,打着铺盖卷儿,走了两天三夜,一路上啥都没吃,到了矿上。
我们给矿务局盖房子,修煤窑。你知道,煤窑不是说随便挖个洞就行,必须按图纸施工。一个十几米见宽、三米见高的洞,必须斜着凿几公里,竖着凿几公里,十几公里的也有,煤窑里面有的地方还要用水泥、沙子打结实。运料的时候,小推车不够用,就用肩扛——”
“老先生,请允许我打断您一下。现在已经有听众发过来了短信,让我们读其中一条,尾号为4487的听众说:‘从刘先生短短几句话里,我已经能够感受出你们这一代人的艰辛,高城之所以能撤县改市,是离不开国家把一个大型国有企业设在这里的。你们这代人的确为我们这座城市作出了巨大贡献。没有你们;就没有高城矿务局,也就没有今天的高城市’。这位听众的短信还是很中肯的。听众们可以继续发送短信参与讨论。
但是由于时间关系呢,刘先生,对于你们当时修煤窑、盖房子的细节不必作过多介绍了,说说后来怎么样?”
“建矿务局的场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工地大的很,有几十公里,一眼看不到头,可能要坐着飞机才能看到全景。工匠也很多,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开工的时候,眼前全是正在施工的工人,运沙土、运料的车辆日夜不停,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扬起的沙土,听到的是‘叮叮当当’锻造石材的声音和机器的轰鸣声。
我们跟着工程队,能吃上玉米面疙瘩,里面再包点儿红糖,那舒服劲儿真不知道咋说。但还是吃糠多,是那种散糠,手都捧不住,嚼进嘴里,就着水才能咽下去。菜有萝卜和白菜,还有咸菜,我和伙计们能有这样的条件儿,都十分高兴,总算能吃饱了!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才能吃上一次白面馍馍或者面条。一次过节,工程队给每人发了包点心,我记得很清楚,点心的里面一层用白色的砂纸包着,外面裹着一张光溜溜的红油纸,用黄色的纸线绳打着活结,点心上的油渗了出来,渗在外面的纸上。我有空就拿出来闻闻。可我一口也没有舍得吃,一直给我老婆留着,她在乡下。
那会儿,我才三十多岁,浑身是使不完的劲儿,干活从不惜力。我身体也好,夏天干活累了,把水泥袋往地下一撑,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鼻子里、嘴里全是沙子,我和工友们互相看着对方笑。到了冬天,我们睡在挖好的煤窑里,冷风跟吹哨子一样,在耳朵里响个不停,我钻在被窝里,一道缝也不露。
这种日子过了6年多,那就是1981了,矿务局一期工程完工,不久就要出煤了,我们这一队人,被安排去盖矿务局的生活区,不像现在的居民小区,那时几乎全是平房。这时候,日子好过一些了,我们住在盖好的库房里,基本上天天能吃上白面。我老婆在家里,生活条件也好多了,分上了地,再也不用受生产队的窝囊气。
到了1984年,矿务局的煤矿和配套建筑完工了。6月20日,要开庆功大会。当天省长也来了,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官儿。我坐在最前排,是要上台领奖的。
省长讲了话,他指着主席台前边刚挖出的几罐车煤说:‘你们创造了高城的历史,为国家作出了贡献,人民将永远铭记你们伟大的功绩。’我在下面太激动了,合不上嘴,一直想笑。
最后,只有我们五十个人上台领奖,省长亲自为我们发奖品。省长先跟我握握手,给我戴上大红花,并亲手交给我一双胶底球鞋,是‘解放’牌的。我们又在矿务局修了几个月路。没过多久,国家要设高城市,市中心就定在离矿务局不远的地方。我的专长还是垒砖,被安排来市里盖房子。”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刘先生,你们辛辛苦苦工作了8、9年,在完成矿务局的建设任务后,当时难道就只是发了一双‘解放’牌的球鞋吗?其他的,像工资、奖金?”
“哪有工钱,全是义务工,那会儿大家伙都一样,没觉得啥。发工钱是后来的事儿,建矿务局的时候,一分钱也没发过。”
“这在我们现在人看来是难以置信的,刘先生的经历又一次印证了毛主席的那句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强大动力’。
好的,刘先生,别挂电话,让我们稍事休息,一首歌过后,很快回来!就听这一首吧,‘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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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北京时间23:14,您正在收听的是,高城音乐广播电台《真情夜话》栏目。现在正在线上的朋友是一位68岁的老人,他默默关注我们节目8年,今天第一次给栏目打来电话,他也是我主持本栏目以来,我所遇到的年龄最大的听众,他见证了高城市从不毛之地变为现代化都市的全过程。
老先生刚才的讲述让我们对那个年代有了清晰的了解,使我们对他们那一代人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到由衷的敬佩。现在让我们继续话题,刘先生,你刚才说到你们到市区搞工程建筑,条件好多了吧,国家已经改革开放好几年。”
“是啊,要好得多。我当时编在矿务局工程队五队里,在市区盖房子。高城县当地老百姓也来这里盖房子,可他们没法跟我们比,我们是正规军,市里安排我们建机关、医院、学校、办公楼和居民小区,凡是现在老百姓熟悉的、叫得出名字的楼,都是我们那会儿建起来的,我基本上都参与了。当然了,现在高城市里20曾往上的楼都是近几年建的,听说高城大厦很快就要动工了,要盖118层,太不可思议了。我们那时盖的房子可没有这么高。
来到市里后,我开始领工资了,一个月22块5毛钱,拿了好几年。我一凑够一个整数,就步行十多里,到高城县城邮政局,给我老婆寄回家去。发了粮票,俭省着用,托人带回家。
我们五建的工友们在一片沙地上建起了一排平房,就地取材,制作土坯,还在平房内垒了炕,两人一间。我们专门空出来一间屋子,有谁的老婆来工地,他们才能住这一间。我们有了个不错的住处。后来,我们又盖了一排平房,每人能分上一间了。
有了自己的单独住处,我就把老婆从乡下接了过来。我老婆很能吃苦,队长给她安排了一个和泥的活儿,有时候她给我当帮手,甭提她有多高兴了。每个月她还能领到8块6毛钱。
到了91年,这里已经开始像个城市了。矿务局五队改成了五建公司,我们到处盖房子,没有停过工。工资也涨了,我每月能领300多块。
1996年春天,要建实验小学,又是我们五建包下了。在往楼顶上坡板的时候,有8个人站在坡板下面,用木椽往上顶着,喊着号子往上顶。那时不像现在全是用吊车。上到一半时,坡板猛地从中间断裂,站在中间的人被压在了下面,我站在外边,断裂的坡板砸住了我的左手,我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掉了下来。站在中间的工友就没有这样幸运了,2人当场死亡,3人重伤。
那时,我年龄也大了,五建公司领导找我谈话,让我退休,答应给我一套房子,每月还发50块钱。我跟我老婆商量后,就退了下来。
1999年,五建把我们住的平房拆了,盖起了四个单元的六层楼房,我要了四楼,60平米的,有厨房、卫生间、客厅和两个卧室,住了进去,我跟我老婆都流泪了,老婆说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住上带马桶的房子。我和我老婆经常出去散步,走在路上,感觉特别自豪。我们尽情享受着市民的生活。也是在这一年,五建公司改制,全让退下来的职工买断。五建公司一次性补贴了我3万8千多元,房子归我。
2001年4月份的一天上午,我吃了几口苹果,嚼的不是很碎,噎了一下,一直干咳不停。我和老婆去了医院,医生开了单子,让做胃镜。后来检查出是食道癌,我吓坏了。之后我做了手术,化验完病理,医生说是良性的,没有扩散,我才不那么害怕了。住院这半个多月,一直是我老婆在照顾我。半年过后,我好了,我感觉到比不做手术还硬实。
我对老婆说,你也做个化验吧,花钱买个放心。她化验完回来,脸色慌张,医生说她是结肠癌晚期,做磁共振,显出已转移到肝上,肝上有很大一个肿块,癌细胞已经快要把肠子堵住了,弄不好活不了一年,让她赶快住院动手术。
打这儿以后,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停地看磁共振透视图片,边看边摸自己身上,她总感觉肿块变大了。她脸色蜡黄,没有精神。终于有一天,她瘫倒在了楼梯上,卧床不起。我要她做手术,她不肯,就采取了保守治疗。为了多挣点钱,给她治病,我开始捡垃圾,一天能挣上个10块、20块的。我买回中药,熬中药给她喝。
这年冬天,一个大清早,我出去捡垃圾。我忽然听到有婴儿的哭声,顺着哭声找去,在草堆里有发现一个黄色的手提兜,我四处看,一个人也没有,当时有零下十多度。我打开手提兜,里面是个婴儿,还是个女孩呢!她看到我在看她,突然就不哭了,还冲着我笑。她那小脸儿白白的,嫩嫩的,真像个小仙女儿。我真不忍心把她丢在这里不管,那样,不一会儿,她肯定会被冻死的。
我有点为难,我终究还是把她抱回了家。老婆见了后,喜得不得了,把她放在自己身边,说总算有了个孙女儿,叫她‘小妮儿’。可在喂她奶时,我发现这个女婴有点不对劲,从上嘴唇往外漏奶,肯定是他父母生下她时,发现她是唇裂,把她扔掉了,幸亏让我发现了,要不然可能会被冻死。我们老家管唇裂叫兔唇,也叫‘三半嘴’。老婆给小妮做了很多片尿布,各种大小的都有,还做了两套棉衣。
临近年终时,我老婆还是走了,我想他主要是精神垮掉了,医生如果不对她说病情,可能她去得也没这么快。她临走前一直把小妮儿放在枕头边,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一滴泪从她左眼角顺着脸慢慢儿滚了下来,不说一句话,我知道她的意思。
年轻时,她一直想要个女儿,老了想要个孙女儿,可惜,都没有实现。如今算是有了个孙女儿,可是有唇裂。做手术肯定要花很多钱,想到自己万一走了,小妮儿就得我一个人照顾,她难过了。
我握住她的手说:‘老太婆,我会好好养活小妮儿的,想尽一切办法,给她看病,让她读书。如果有人来领,就还给人家,如果没有,我会把她养活大的,教育她,把她培养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老婆慢慢转过脸,闭上眼睛,泪不停地往外流,点点头。没过多久,老婆就死了,她免疫力不行了。回老家给老婆发完丧后,我又回到高城。
我带着小妮去看了很多医生,市里的医院基本上跑遍了,都说治不了。唇裂不象碰个窟窿缝几针那么简单,嘴唇肌肉的走向变了,力量分布和正常人不一样。医生说必须去北京做手术。我打听到做这样的手术,要二十多万,我和老婆把以前积攒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要给小妮做手术,现在只能卖房子。卖了房子后,我在一环路附近租了间平房。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去了北京,让医生查看了,医生说小妮的唇裂不是很严重。很快做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小妮以后基本上能像正常孩子一样,一点也不影响说话。我为我的选择和决定感到高兴。
过年的时候,我带着小妮回了趟乡下,到她奶奶的坟上。我抱着小妮,告诉我的老太婆,小妮的唇裂已经治好了。”
“稍微打断一下,刘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导播示意我说,今晚我们电台要开个特例,做一期特别节目,就是关于你和这个城市的故事。你可以自由地讲,不必在意时间,我们已经关闭了一号二号线。在0:30以前,时间都属于你。”
“我交了十块钱,不知还能用多久?”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将承担一切费用。你现在是在家打电话吗?”
“没有,我在话吧。”
“这样啊,那麻烦你叫一下话吧老板,我也正想跟他说几句话。”
“咋啦?谁找俺?”
“听口音,老板像是河南人。我是《真情夜话》主持人月明,今晚我们要和在你话吧打电话的这位老先生做一期特别节目,希望你能提供方便,明天一早,我们电台过去结账。”
“月明老师啊,你咋知道俺是从河南来的?俺以前听过你主持的节目。中,你说咋着就咋着,那俺把钱退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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