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车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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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车上等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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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拍摄在栏目历史上是鲜有的成功,汽车经销商对汽车模特的形象赞不绝口,对照片的效果表示满意。报纸刊出后,副总编杜新春对王连城提出了口头表扬。而对他来说,在不起眼的商业市井中发现夏芙蓉这个貌若天仙的人材,才是莫大的收获,很有一些成就感。大概过了两三个星期,又有其他品牌的汽车经销商点名要夏芙蓉做自己车型的汽车模特,王连城跟她多合作了几次。从此,她成了王连城所主持的汽车专刊的座上宾。他们的交往逐渐频繁起来,关系发展得也很不一般,有时竟而以兄妹相称。当然他对她心存一丝感激,美人救场,也给死气沉沉的汽车专刊甚至是整个周刊部带去了四溢的热力,把这帮整天无精打采的老男人小伙子都激活了。而那些女同事纷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得不努力工作,好好表现。

  “小心啊!人家可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勾hun摄魄,别把你给迷住了。长得虽然漂亮,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偏安在一家卖小面包的经销商那里挣那几个小钱呢?个中必有原因。”秦筠几分嫉妒地劝言。

  “我愿意,”王连城说,“我愿意行了吧?这是人家的资本。”

  不过他也承认,夏芙蓉在那样低三下四的环境里迁就有些委屈,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Z市哪家高档汽车品牌店不需要优秀的店员?虽然她所在的这家经销商规模也不小,只是经营的都是小品牌,至今还欠报社十几万的广告费没给呢。他想,卖车也太可惜了,从事模特职业应该会大有出息的。他不禁有些怜才,几次跟夏芙蓉说,回头给你介绍几个更好的工作,卖车不适合你。

  夏芙蓉表示感激,遇到了王连城,她好像可以期待人生的最大值了。

第六节
天气依然干热,置身室外,身体就像发起了高烧。更要命的是,人人无处可逃,摆脱不了一阵阵绝望来袭的感觉。

  王连城的车在太阳底下晒了整整一天,密封的炙热得要沸腾起来的空气快要把鸡蛋蒸熟了。一个城市就是一个烤箱。挡风玻璃前的遮阳板也不管用,温度这东西无孔也入。赶紧打开左右车门,空气没有丝毫的对流迹象。他启动车子,打开了空调,调到了最大风力。他的车子是两年多以前买的,车型是东风雪铁龙富康。

  车停在报社的院子内,院子没有围墙。中间是三四米宽的草坪隔离带,草坪的外边是商业步行街的停车场,停放着黑的、白的、银灰的五颜六色的汽车。其中有一辆是新车,蓝色的马自达,相当入目。他不禁多看了几眼。遗憾的是这辆车倒车倒过了头,后车轮碾压在了路边的草坪上。这辆车的车主正款步走过来,女的,很摩登的样子,摁下了遥控钥匙上的开锁按钮。从身形上看,她的身段不错,饶有风姿,穿的有点像是职业女性。王连城倾斜着身子钻进富康,关车门,空调呼呼吹着,刚要伸手去扭音响开关,就听到女车主失态地喊骂起来。他把车窗玻璃摇下了一条小缝,听那个女人恶毒地骂。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闲着没事在你姑奶奶的车上划着玩儿?犯贱啊你!我日你妈的大腿,好玩儿往你妈身上划啊!”

  王连城踩离合、挂倒挡、放手刹、松离合、打方向,然后回方向、踩离合、踩刹车、挂前进挡、松离合、踩油门,驶出了报社敞开式的大门。当行到那辆蓝色马自达旁边时,他看见车门上赫然有一道足足三十公分长的划痕,就像是女人漂亮的脸蛋被人用尖刀毁了容,留下了难看的伤疤。他的心下也不禁萌生几分痛惜。这年头有很多人仇富。所以,做人不能太招摇,说不定哪天就要倒霉。他知道,要想修补,整扇车门都要重新喷漆。他本想过问一下,或许能在报纸上写点什么,但是时间不允许他停下来节外生枝,他要准点赴约。

  天气真是太热了,他瞥见女车主把蓝色太阳镜往副驾驶座上一丢,低头,身子一斜,钻进了车子。她好像刚给保险公司打过电话,心情可能放松了许多。只见她拿出了一支唇膏,对着额头前上方的化妆镜在嘴唇上涂了起来。

  夏芙蓉在店门口的阴凉处等着王连城。

  虽然下班高峰到了,但他还是凭着娴熟的驾驶技术,猛穿插巧迂回,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花了二十多分钟。毕竟Z市不像北京、上海那样拥挤的大都市,这里道路宽阔,车辆相对少一些,平时只是等等交通信号灯,出现交通拥堵也不过是多等一两个红灯,已经是够幸福的了。请注意,这里使用了“拥堵”一词,而不是“堵塞”,后者形容那些大城市或许比较贴切,交警部门对这两个词的区分非常明确。

  “老板要求我们都要学车,所以不得不报名。不会开车对我们这样的工作来说确实不方便,有时候客户会问你会不会开车,有时候还要陪同他们试乘试驾,我经常遇上这样尴尬的事。”她边说边扭身把手袋丢到后排座上,同样也打开了车上的化妆镜,他认为这是汽车上最为人性化的设计。

  “确实如此,卖车的不会开车多少有些可笑。现在很多单位招聘更注重个人能力,会开车也算是其中一项吧,能为自己增加不少砝码。”他附和着说。

  “今晚上你确定没有应酬?”

  “没有,有的话你能来替我喝酒吗?”王连城看见她拉了拉旁边的安全带,征询自己的意见,便摇摇头说,“大热天的,就不必多此一举了。”继而又问,“去哪儿练车,附近可有场地?”

  “我说不上来。”

  王连城倒车掉头,驶上公路,找了一条向西的小道。

  夏芙蓉问:“这是去哪儿啊?”

  他说:“前面有一个建材市场,刚建好的,还没开业,那里有一块开阔的空地,我去那里搞过试车活动。你基本的操作都会了吗?”

  她满不在乎地说:“还好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认真了起来,说:“你可真逗,汽车可不是猪,它是老虎,你得驯服它才行,否则就会反受其害,弄不好还会把小命搭进去。你知道上个世纪前半叶在老上海滩那会儿,人们把汽车叫做什么吗?叫‘市虎’,顾名思义,那就是城市中的老虎,不知道是车夫的水平不够高,还是车子本身的问题,经常横冲直撞,往往会撞到行人或者街边的电线杆上,危险系数相当大。”

  “你说话这么丧气,不吉利,让人不敢学了。”

  “也没那么严重,汽车就是一堆冰冷的钢铁,比大活人好摆弄多了,你对它好它就乖,你对它和气它就百依百顺。再进一步,如果你爱它,纵使钢铁也能化成绕指柔,是不是?不像跟人打交道,不但不懂知恩图报,还会恩将仇报,我FUCK这个社会啊!”

  “你对谁不满啊,这么多感慨。”

  他没有回答,到了建材市场,一边说着“外面可热呢”一边开门,示意让夏芙蓉来开。夏芙蓉刚拐下两腿,脚还没落地,他就满脸不悦地折身回来,“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上车,上车。”

  “怎么啦?”她莫名其妙。

  “穿着高跟鞋怎么开?你是不是基础理论课还没考?回去好好看看书。走了走了。”

  王连城瞥了瞥她的脚。那是一双高跟细如手指的凉鞋,金色鞋帮,裹挟着两只健康的大小恰如其分的玉脚,脚趾显然经过了仔细的修护,紫色铺底,上面有银星闪闪的小花,两只脚像是两小串熟透的葡萄。他不是心疼他的车,而是怜惜这双脚。

  夏芙蓉挨了批评不高兴,脸色不好,但又不得不给王连城赔不是,说都怪自己,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他说算了,天气这么热,练车太辛苦了,自己来只是要陪陪她。当车子动起来,她欢喜起来,因为她本来就不需要王连城来教自己开车,两千多块钱不是交给驾校打水漂的。她找他练车似乎另有所图。她拿出手机,翻开来又合上去,看似无聊,又像有心事。王连城觉得刚才自己的态度太过生硬,不够委婉,便说,我带你兜兜风吧。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之后向北拐上了一条乡村公路。公路两旁是成年的杨树,密密匝匝,枝条全都向上竖立着,挂满了深绿色的生机勃勃的叶片,阻挡着惨淡且乏力的落日余晖;再往两边是筑路留下的沟壑,杂草葱茏,旋花科植物伸长着蜿蜒的茎蔓,爬上了庄稼地的田埂,那是整齐的收割过的麦田,在夕阳的照耀下涂染上一片金黄色。路面良好,不是太宽,洒落着一些琐碎的小麦秸秆,被过往的车轮碾碎了,风儿扑下来,它们就像水中的漂浮物,贴地滑行。车子在中间跑,对面偶尔会有来车,轻飘飘的扁扁的长短不一的麦秸就在车轮后面飞扬起来,席卷着,簇拥着,追逐着绝尘而去的车轮。

  是的,向晚的微风吹起来了。她按下电动门窗的按钮,两股强有力的风从侧面灌进来,车子立刻产生一种向后挫的感觉。她的一头长发也像金黄的麦秸一样飞扬起来。虽然空气中仍然过度饱和着白日的余温,但风吹在脸上很舒适。铿锵的音乐穿越车窗被抛洒在后面的路上,回荡在路边的林间,那是最适合在乡间和城际公路上演奏的歌曲——Hotel California。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七节
那天傍晚他们共同进餐,在图坦卡蒙酒吧。

  图坦卡蒙是埃及法老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以它命名的这家酒吧在Z市也是无人不晓。酒吧不大,只有上下两层四百多个平方。功能并非十全十美,只提供酒水和简单的快餐。历史也不老,只有三年时间,但在餐饮业流行频繁变换门庭的当下已经算是不易。毫不谦虚地说,它是本地最有文化味的主题酒吧。是的,文化品位是图坦卡蒙的招牌,因而汇集了本市以及周边地区慕名而来的众多的文化人士以及小资派。提到名气或者宣传,很多人会谈到口碑的重要性,要么过度投放假得不能再假的浮夸广告,要么埋头一根筋只相信所谓的实力,酒香不怕巷子深,但他们恰恰忘记了口碑何来。善于摇唇鼓舌的知识分子是制造口碑的中坚力量。这年头很多人以知识分子自居,但尽管即使你拥有博士学位,也不一定有品味,算不得真正的知识分子,你充其量大概不过是个知道分子而已。来图坦卡蒙的是有“品”的人,你可以尽情想象这里面的丰富含义。

  让我们先来简单了解一下它吧!

  酒吧内的座位数并不多,一层是普通隔间,大约有四十个餐位,最有特点的部分在二层。二层分南北两厢,北厢是单间,有八个,个个装潢精致,南面是散座,对着楼梯口有一个小型的演艺场。别小瞧这个巴掌大小的演艺场,这里可是经常举办各类文娱活动,因而成了图坦卡蒙最有特色的构成,是小型聚会的理想所在。按照惯例,周末都会安排有文学和音乐等间隔进行的主题晚会,当地高校的文学社团和音乐系的学生常来举办诗歌朗诵会和免费的器乐演奏。平时,就餐的客人可以进场义务献唱,文学爱好者也可登台露一小手。但是只要上台,总得要有点水平,否则别人会对你不客气,说不好还会有臭鸡蛋掷到脸上,弄得颜面扫地,自尊尽失。这里的气氛十分自由活跃,吸引着寄居在都市里的一颗颗不安分的心。

  图坦卡蒙的老板还值得一提,他曾经是当地生活报社的执行主编柳文龙。当年王连城在生活报社新闻部做记者的时候,柳文龙负责采编工作,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非常注重记者队伍建设和员工的工作能力表现,报社现在采用的繁琐的考核机制就是他亲手炮制的。王连城没少挨过柳文龙的批责,同时也饱受他的器重。王连城在报社只干了两年,就因为成绩突出有了被重点关照进而得到提升的苗头。但是他没赶上好时候,没想到正当他年轻有为准备大施拳脚的时候,柳文龙却突然辞职不干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柳文龙的“亲信”被上任的新主编全部当作鸟兽打散,有的窝在原地不见晋迁,有的只降不升,有的干脆被改派做了闲职或者无聊的工作。像王连城这样的得力干将,不识时务站错了队,前途也就不甚光明,被发配充军到了周刊部,挂衔汽车专刊主编,既做编辑又做记者,还要负责广告经营,累得像条上蹿下跳的狗,如果经营不好,广告上不来,结果会很难看。

  王连城和柳文龙的关系不一般。

  柳文龙照例给王连城预留的是二楼的一个单间,名字叫做云水厅。里面装饰雅致,房顶四围有一圈灯池,橘黄色的光线温暖地漫射着,墙壁中央是宽宽的黑花色图案腰线,餐桌是长长的实木条桌,环三面墙壁有一圈组合沙发,也是黑色的,靠近门口一侧是一套影音设备。这个房间王连城并不陌生,因为他经常在这里约访采访对象,跟客户谈谈生意,车友之间的小型沙龙也时常安排在此。柳文龙虽然离开了报社,但在媒体圈仍颇有人缘,有着广泛的交际关系,这间房子是特意给王连城这样的要好同行专门留下的。

  王连城和夏芙蓉吃的是中式西餐,牛排主打,另备有一瓶红酒。柳文龙过来跟王连城喝了一杯冰啤,王连城介绍夏芙蓉给他。夏芙蓉并不腼腆,在他的提示下立刻改口喊起了柳哥,只有王连城这样关系亲密的人才这么喊。两个人并没有在酒吧待到很晚,有些无聊,他又不想去歌厅唱歌,夏芙蓉便说要回去。他就送她。

  柳文龙在酒吧门口问,要不要送你呀,我这里有代驾服务生。

  王连城说,不用,柳哥,交警今晚不查车。

  夏芙蓉问,你怎么知道交警不查车呢?

  王连城说,要查车他们会跟我说的。

  柳文龙说,查不查车是小事,路上开车注点意。

  王连城说,知道了。

  柳文龙好像还有话要说,但没有机会跟王连城单独交谈,只好欲言又止,目送两人上车,挥手示意告别。

第八节
夏芙蓉住的地方是合租的小区住宅,且是七层的阁楼,估计里面的温度跟白天车里的相比舒适不了多少。他把车子停在楼梯口,她从一边下车。

  夏芙蓉问,你还上来坐坐吗?

  他知道租房子的条件之艰苦。往往是三四个人合住,一个人一个房间。所谓的家具最多只有一张窄窄的桌子和一把瘸腿椅子,除此之外就是睡床。加上单身生活往往不讲究,比较凌乱,插脚的地方都难找。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怎么样,反正当年他就是这样的。

  他说,不去了,我得回家,明天一早要去外地参加一个汽车新闻发布会,必须早点休息。

  她没有再邀请,伸出了手,等着他来握。他的手在方向盘上,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见她笑着,眼中满是恳请的神色。他伸出了手。两个人握住了手。她的手软软的,有点湿润。多好的一双手啊!她拉着他的手,一边往后退,慢慢地把他的胳膊拽直了。一双手就这样依依不舍的样子分开了。她像个羞涩的少女,颔首紧走几步,扭着身子上楼去了。

  他早该从她的眼中能够看出点什么来。

  就餐的时候,王连城趁着喝了几杯的酒兴告诉她,如果她感兴趣可以到汽车专刊来试试身手,这边缺人。虽然报社常有临近毕业的大学生来实习,但大都留不下。如今的大学生不够务实,不想从最基本的事情做起。要知道,当年自己就是任人驱使先做小杂役的。他想,夏芙蓉将来或许能和自己共事。夏芙蓉的学历并不高,中专生,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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