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阮默息走了,一旁的侍卫上前,重新问道,“殿下,是否派人医治素姑娘?”
此刻司马玘却是想到方才那个女子瑟缩可怜的模样,她还是那个清湄脱俗的萧芷素吗?还是那个从来不惧自己,总是笑着唤他阿玘的素素吗?她竟然,怕他……
“不用了。”司马玘冷冷回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芷素再次被扔进了牢房,她感觉眼睛周围开始溃烂,周身寒气清不干净,咳嗽声扯得肺都疼痛,她抓着身下草垛,痛苦地双手掩面。
时隔三日,她听闻萧芷妍有了身孕……
萧芷素终究被遗忘在了地牢一角,原来,她真的离死亡如此近。
意识模糊之际,她竟清晰记起第一次见到司马玘,他一袭月白织锦袍子,站在开满槐花的槐树下,暖风卷落的槐花落在他发间,袖上。她看得痴神,他刚巧偏头,目光相对时微微怔愣。那双淡薄浅色的双唇划出一道浅笑。
原来,那一日就是孽缘的开端。或许,当日他站在那,就已是精心计划好的。到了后来,他总是宠溺的任自己胡闹,甚至喊他名字也毫不在意,也只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罢了。可笑自己却以为寻到了良人……
司马玘,为何是我?
萧芷素紧紧攥着枯草,因为恨意手中抓着的枯草被捏成了一团,指节泛白。
“司马玘,你既然如此看重权势,那我诅咒你,日后如我一般被践踏,被革除皇室宗谱;萧芷妍,你一生追求名分,那么,愿你能牢牢抓住……”
她是不是快死了,因为看到娘在朝她招手,那双充满宠爱的双眸微眯,如生前那般温柔地用帕子拭着她因顽皮而弄脏的脸蛋,总是无奈地训斥,“素素,你再不听娘的话,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萧芷素不甘地闭上眼,如果可以重来,她再也不会受人牵制,再也不会任由自己的一生,如瘠地之泥般任人践踏……
可如果真的可以重来,她真的很想,好好活着……自由的活着……
然后,娘,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
手中紧抓住的枯草忽的被松开了,一团枯草慢慢伸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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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飞燕回巢
readx; “女郎,女郎醒醒……”
萧芷素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一口气吊在咽喉,不上不下,咯得十分难受,全身上下也像是被人分筋错骨般痛得不得了。
她明明很想醒来,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睁眼,痛苦像一张巨大的网缠着她,想要动一下都十分无力,犹如溺水者般拼命想找到自救的东西却不得的无助与难受。
“恨,我好恨……”
“女郎,你在说什么?”一旁的乳娘着急地直流泪,夫人刚去世,若女郎也出事了她该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夫人啊。
“林嬷嬷,您别急,您这样连着唤了几天也没用。女郎只是悲伤过度,昏了过去,您现在可是咱们素阁的主心骨,可不能先慌了。”一位身着白衣素服的婢女端着水盆子走了进来。她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挽着双髻,鬓边埋了一朵白色纸花,清秀俏丽,一双杏眸格外明亮,只是脸蛋微长,不够圆润而显得有些刻薄。
林嬷嬷见到稳重的紫妨,她的话语乍听之下似乎有些不尊重自己,但却所言不假。小小年纪就能如此,也难怪夫人在世时将她指给女郎做贴身婢女。
紫妨拧干了帕子,准备给萧芷素擦擦脸。刚走到她身边,就恰见到她睁开眼睛。只是,那一瞬间,她的眼中沉淀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多到紫妨根本看不清,看不明,看不透。
“这里是?”萧芷素嘶哑着嗓子问道,眼前白茫茫模糊一片,墨玉般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一抹疑惑涌上心头。
她又能看见了?
“女郎,您可算醒了,这里是恬素阁。您忘了,夫人去世时,您足足哭了好几日,又油盐不进,后来昏了过去,今日都是第三日了。”紫妨言简意赅地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下。
“女郎醒了?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林嬷嬷双手合十,不断念叨着。
听言,萧芷素木然地偏过脑袋看了一眼尚幼的紫妨,又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目光穿透指尖缝隙而过。
脑海里忽然闪过千万种思绪,萧芷素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拨开紫妨,大步冲到菱花镜前,仔细端详。
镜中的少女粉雕玉琢,玉雪可爱。梳着两个可爱的小髻,只是因为在床上翻来覆去而显得有些凌乱,柔美细腻的鹅蛋脸上镶嵌着精致小巧的五官,不过稚龄却已可约见其美貌。
推敲着紫妨的话,再加上萧芷素隐约的记忆,她想,她不会认错的,这正是她九岁时的模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她重生了?这怎么可能?
那过去的一切恨,一切悔,难道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还是说,如今在脑海里盘桓着的记忆只是她的一个梦,一个不堪重负,不忍再做的恶梦?
可是,那些令身心都不自觉隐隐作痛,只要一想起来就连轻微的呼吸都会扯着心疼的记忆,该让她如何忘却!如何相信这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女郎,您这是怎么了?”林嬷嬷看到萧芷素有如雷惊的模样,疑惑道。
萧芷素猛然转过身,看到林嬷嬷饱经风霜却依然和蔼可亲的脸,不禁泪水蓄满了眼眶。在前世,她听信庶母与庶妹的诽谤之言,将这个真正关怀她爱护她的老人狠心驱逐出府,她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当时林嬷嬷甩开那些下人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情景。
那样心如死灰充满死寂的眼神,让她至今想起仍旧像是被人揪了心般的疼。
“乳母。”萧芷素一头扎进林嬷嬷的怀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瞬间充盈了泪水。
“女郎,女郎,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林嬷嬷被萧芷素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还以为是她又想起夫人去世的事。因而也跟着落了泪,哽咽道,“女郎,虽然夫人不在了,但老奴就算是死也会保护好你的!”
“不,乳母,我要你活着,一直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萧芷素抬头泪眼婆娑道,她虽然稚嫩,但她说出的话却坚如磐石,一双本该清澈明净的双眸中还掺杂了一丝不可动摇的悲恸深沉。
对萧芷素来说,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死字,死太容易,但活着却太难!前一世,她太过信任庶母与庶妹,导致身边真正爱她疼她的人个个含冤离去。既然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新的生命,那么,她绝不重蹈覆辙,好好守护身边的人。
“噗。”一个轻扬的笑声自房外响起。瞬间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至打开的房门。一个与紫妨相似打扮但容貌娇俏可人的少女走了进来。与紫妨稍显成熟稳重不同,这个少女肤质白皙,宛若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葡萄,唇角上扬,带着欢乐的弧度。
看到青璃的那一刹那,萧芷素脑海中猛然跳出她前世临死前的模样,她毅然坐上本该是自己该坐上去赴死的马车,然后,带着一丝决绝而又释然的笑,离去。
“你这个小丫头,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还敢笑成这样!”林嬷嬷听到青璃那一声不自抑的笑,直直摇头上前就磕了她脑门一下。
“嬷嬷。”青璃捂着被嗑红的额头,委屈地撇撇嘴道,“我是看女郎醒了太高兴罢了,而且恰巧听到女郎说那样的话。”
“你呀!该打!”紫妨调侃着也补了一句。
萧芷素因为乳母的那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而犯了懵,前世有关这个年纪的记忆并不太清晰,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但瞧见几人清一色的丧服,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些。
“女郎,你醒了便好。大夫人让我来看看女郎醒了没,若是醒了就去前堂守灵。今日来了好些贵客,大夫人说您身为夫人的女儿,不可缺席。”青璃低声说道,语气轻的仿佛只怕一重就会伤到萧芷素一般。
青璃口中的大夫人指的是大爷萧文贤的媳妇,四大世家陈郡谢氏的嫡长女,身份贵重。再加之萧文贤贵为朝廷一品大员,官拜丞相,位极人臣,是以她又身负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因而如今由大夫人谢映巧当家。
兰陵萧氏族系庞大,祖籍兰陵,而在建康城的这一支属于嫡系。萧老太爷走得早,留下二子一女。女儿嫁给了靖远侯,而两个儿子皆是孝顺,也未分家。其实,还有一个庶子。不过传闻当年萧老太太手段了得,这个庶子出生不过个把个月就去世了,因觉得二爷这个称呼晦气,所以她的小儿子就成了三爷。
萧芷素乃是三房的嫡长女,按照整个萧氏家族嫡系子辈的排行,她行九,称九姑娘。而庶女们只能以名字相称,如萧芷妍,就被称为妍姑娘。后来娘去世,薛姨娘掌三房,萧芷妍这十姑娘的名号也不知怎么就叫起来了,自己当时不觉,再加之觉得他们待自己甚好,也就不在意,现在想想,正这名号就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父亲虽无功名,但却是当代大文豪,在这个崇尚名士风流的晋朝,十分受人尊崇。母亲是陈安侯的嫡长女,号云阳郡主。她这样的身份当是无比尊贵的,因而前世那人才会看上她,想要以娶她来笼络她的背后势力。
“青璃,你去告诉大伯母,说我已经醒了,马上就到。紫妨,你为我简单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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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墙倒众推
readx; 紫妨服侍着萧芷素洗了一把脸,换上素服,再替她绾了个髻,同样在鬓间埋上几朵素花。都说女戴孝,三分俏,只是简单梳洗了一下,她就显得格外秀骨姗姗,楚楚动人。
其实,萧芷素的容貌生得极好,五官虽都小巧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却十分大气端庄,且她还是属于越来越耐看的类型。因而就算是上一世,那人如此待自己,但也不得不承认曾有心觊觎过她的容色。
“女郎,好了。”紫妨望着镜中的萧芷素,虽然还是一样的脸,但总觉得女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在哪,她又说不出来。
“乳母,你留在素阁。紫妨,你同我一起去前堂。”萧芷素站起身,经过林嬷嬷身侧,当她跨出房门,走出院子的第一步时,忽然停驻不前。
许久,她转身凝视匾额,恬素阁三字龙飞凤舞。
“素素,这是你出生时娘和爹亲自为你提上的匾额。取自弊庐隔尘喧,惟先养恬素。此生,娘不奢求其他,只望我的素素能够一直平平安安,幸福到老,能够为自己而活。”幼时,娘总会将她抱在怀中,慈爱而温柔地对她呢喃,轻声细语仿若寄予了自己一生最大的愿望。
弊庐隔尘喧,惟先养恬素。娘都已经如此提醒自己了,可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轻轻合上眼眸,衣袖下的手渐渐收拢,握成拳状,千万般的不甘心凝聚于心头。娘,你放心,此生,女儿不会再忘了你的谆谆教诲,女儿会为自己而活!
“女郎,怎么了?”紫妨见她伫立许久,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们走吧。”萧芷素轻快地应道。
当踏出这个素阁,就代表了她萧芷素将面对全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将重新受之。只是,这一回,她一定不再重蹈覆辙,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中!
两人绕过假山,步伐轻盈,只是还未出去便听到细细交谈声,萧芷素脚步一顿。
“姐姐,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这笨蹄子!三房哪个才是正主儿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呢?这夫人一去,那以后三房可不就是薛姨娘的天下了?这九姑娘就算是嫡长女,也耐不住没了娘的事实!等哪日薛姨娘扶了正,妍姑娘可也就成了嫡女了!”
假山角落,只见一蓝衣丫鬟正教训着身边的青衣丫鬟。萧芷素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两个都是自己房里的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跟在身后的紫妨蹙眉,想要上前却被萧芷素抬手制止。
青衣的三等丫鬟左右看了看,有些怯怯然,“那依着姐姐的意思,是想去求着萧总管,给咱们换到妍姑娘的蘅妍居?”
“你傻呀。”蓝衣丫鬟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了戳青衣丫鬟的额头,“萧总管最瞧不起攀高踩低的,直说咱还有活路吗?我认识一哥儿,他与萧总管处得极好,手里也有个把权,给些银子打点打点应该不是问题!”
萧芷素淡淡看着,身后的紫妨却已气得浑身发抖,见两个丫鬟走远了,就更是忍不住了,“女郎!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为何不让我去教训!夫人才刚走,她们就想着觅求新主!若是告诉大夫人,看不剥了她们的皮!”
“现如今这样的丫鬟素阁里指不定有多少,挨个儿扒了你是想血染萧府吗?”萧芷素看着紫妨,语气里有无奈,经历过前世的惨痛,如今这些,又算得什么?
紫妨原本愤慨地心思被萧芷素如此一说,也忍不住笑了,只是想想却还是怨怼,“惯是些没良心的贱蹄子!夫人在的时候,可不曾亏待过她们!”
而后主仆二人便也未多说什么,彷佛将才的事并未发生一般。
萧芷素眼尾回扫了一眼刚才婢女们谈话的位置,留不住心的人她不愿再有任何瓜葛!从今以后,只想听从娘的教诲,活得坦荡安然。
兰陵萧氏是士族名门,是个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大家族。期间,出过许许多多伟大的人物,整个家族盘结交错,根基深厚。这也是萧氏能在这几百年来形势跌宕中,就算政权更迭迅速而它却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
而今三老爷的妻子云阳郡主仙逝,前来慰问之人如鱼贯入,而真正能踏进萧府大门,站在主厅里的人皆是王都之中的名望权贵。
萧芷素从后院绕过,满目的白色,这样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场景她曾经历过一次。虽然再次目睹还是会有针扎般的痛楚,却再是流不出泪。
萧芷素脸蛋微垂,柔柔地走进大厅。一身素缟让纤瘦的她看上去宛若一朵垂挂枝头饱受风吹雨打的小白花,使见者心生怜惜。她未曾注意那些前来拜祭之人,径直走到萧老太太面前,轻柔道,“祖母。”
萧老太太不是很喜欢云阳郡主,因为觉得自己的小儿子无功名在身,却娶了一个郡主未免有高攀的嫌疑,于是待这个儿媳也不大亲近,再加之云阳郡主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更加心有不满,所以待萧芷素也不曾贴心。然而此刻,看到弱不禁风的孙女儿,年幼丧母,却依旧能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礼仪,心也软了下来。
“好孩子,去送你母亲最后一程吧。”
“是。”萧芷素由紫妨扶着起了身。她虽然不大记得自己前一世是怎么做的,估摸着是哭得十分难看了吧。祖母的家族以前也是足以媲美阮谢二家的,虽然后来落没了但她骨子里依旧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她认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真正的名门贵女就该保持着优雅的礼仪,所以自己此先如此做,算是投其所好。
萧芷素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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