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芷素回过神，抬眸就见一身墨色勾金丝繁复花纹宽袍的父亲。虽已过而立之年，但依旧是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身上的不羁风骨随着年龄的增长沉淀了许多，像是醇酒，越品越香。就是这样一个风姿特秀的人，当年才会让母亲一见倾心。
“爹。”
“准备好了吗？好了的话我们就出发吧。”不知是否是因为文人敏感，萧文玄总觉得自己女儿的眼中积淀了很多东西，看上去似乎清透地一眼见底，可望到最后，也瞧不出什么东西来。
“嗯，出发吧。”
萧氏的祖坟在兰陵，但祖坟一般都是在后辈夫妻二人皆过世后再开启一同运进埋葬，因而云阳郡主的尸骨暂且葬在萧氏位于城郊的陵园中。
坐马车到城郊陵园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父女俩提着篮子进入陵园。在看到墓碑的那一瞬间，萧芷素就不自禁地跪了下来，眼中攒动着泪花。
“娘，女儿来看你了。”
萧芷素有千言万语要说，有无尽的哭要诉，可因着爹在身旁，她有很多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是在心中默默相诉。
“初云，你看，素素长大了，就和当年的你一般优秀。你且放心，在我有生之年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萧文玄将手中最后一叠冥钱烧完，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萧芷素，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你娘都明白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爹……”萧芷素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萧文玄的眼神，只好点头，转首对着墓碑道，“娘，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我现在长大了，能好好照顾自己和爹了。”
“素素，这些年爹没有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以后的日子爹会慢慢补偿你的。”萧文玄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体不好，心中满满都是愧疚，尤其是看到女儿与妻子愈发相像的面庞，忆起妻子缠绵病榻时泪眼婆娑着要自己好好照顾素素的时候，那份愧疚几欲要将自己淹没。
萧芷素不再答话，只是默默地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
回去的路上父女二人简单说了几句，就此不提。
萧芷素回到萧府后与父亲道别，还未回恬素阁就被传去清心阁，她蹙眉，跟着嬷嬷后面也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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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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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清心阁，便见萧老太太下手坐着谢映巧，而后紧挨着的就是薛诗嫆和萧芷妍。堂下跪着一个丫鬟，但却见娆珠依旧相安无事的站在萧芷妍身后。
心里有了计较，萧芷素上前请安福身，得到老夫人首肯后坐在对着萧芷妍正面的檀木玫瑰椅上，等着她们发话。
第一个开口的是老太太，她先是端起青瓷白釉的杯盏，用杯盖拨了拨卷曲茶叶，雾气氤氲看不清楚表情，然语气却是淡淡，“这丫头说昨晚失手推了九丫头房里的大丫鬟紫妨，认罪来了。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处置？”
萧芷素隐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紧，她控制着面上的表情，尽量装作云淡风轻，“哦？只是失手推吗？紫妨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怕不是简简单单推了一下就能含糊过去的事吧。”
堂下跪着的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跪着扭了个方向，朝萧芷素频频磕头，又重又响，“九姑娘饶命，九姑娘饶命啊！奴婢偷了十姑娘房里的首饰，想要带出去给家人做个救命钱！哪想恰好给紫妨姐姐看见了，说要告诉老夫人，我一时心急才，才失手推了她！”
“姡移饺沾悴槐。阍趺茨茏龀鋈绱嘶奶浦拢 毕糗棋滥亢幔咧料糗扑厣砼裕煅实溃熬沤憬悖瑠｝儿家里有难处我是晓得的，前些日子我还拨了些自己的用钱给她。可能……可能是顶不住家里人的重病……才做了这种事儿！事出有因，请姐姐宽容些就原谅她一回吧……”
萧芷素抬眸，横睇了萧芷妍一眼，语气森然，“依着妍妹的意思，我若依依不饶就是不宽容？做了坏事只要是事出有因就可以被原谅，那还要王法做什么？何况，我要问的是紫妨与她有何深仇大恨，以致于让她下手重到差点让紫妨命丧黄泉！”
“九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萧芷妍未曾想到萧芷素丝毫不买自己的账，反而将过错还顺推着到了她的身上。她是不在意一个丫头的死活，可现在这个丫头关系的是自己的名声，她就不能坐以待毙。气得想要辩驳，却瞧见娘瞥来的眼神，咬咬唇只好作罢。
萧芷素太了解薛诗嫆了，她是不会在任何场合让萧芷妍与自己冲突，更有甚于就算是自己做错了，她也会选择来包容自己。上一世，这样捧杀的效果就是自己被她耍的团团转，明明被害却还对她感激涕零。
萧芷素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姡媲埃紫律砜醋潘澳闼的阒煌屏俗戏痢亲戏炼钌系纳擞质窃趺匆换厥拢俊�
姡凰吹眯榈没牛拖峦废胍芸抗狻５买⒁唤簦糗扑氐乃盖｝儿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厉声道，“说！”
许是关心则乱，萧芷素丝毫未觉自己有些过激，可上座的萧老太太却眸色一黯。
“姡共焕鲜到淮 毙挥城杉衾咸杂胁辉茫Ω胶偷溃笥钟胂衾咸馐偷溃澳铮憧此厮夭鸥栈乩矗戏辆陀龊Γ倚悦坝恰Ｋ渌抵皇茄就烦鍪露耸氯舨徊楦銮宄馔范ㄒ晕勖窍舾鄹核厮匾桓雒荒锏暮⒆恿恕！�
可偌大萧府，谁又会欺负她一个柔弱孤女？答案昭然若揭。
萧芷素垂下的眼帘再次掀起，直勾勾地盯着姡瑠｝儿吓得泪水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我，我想跑……可紫妨姐姐拉着不让我走，说要带我去见萧总管。我心里一急就用力挣脱开来，她不知怎么的就撞到石块儿上了，然后滚到湖里了……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九姑娘饶命，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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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诗嫆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到萧芷素身后，拍拍她的肩，将她拉起，“紫妨如今怎样了？”
萧芷素低首，语气疲累，“勉强吊住了性命。”
“既然性命无忧，就不用太过于追究了。”萧老太太沉默良久后发话，虽然她觉得映巧那番话说的有几分理，但九丫头今日太过强势的行为却要让自己好好掂量一下这件事情孰重孰轻。这丫头的性子并不像她母亲那般柔和，性格如此锐该是要好好磨一磨才是，否则以后还不反了天了。
萧芷素怔然，似是不曾想到祖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回了她，回身朝祖母福礼，泪水在眼中打着圈，却强忍着，“祖母，紫妨虽只是丫鬟，但她自幼跟着九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谢映巧已然知晓老太太的心思，对着萧芷素摇摇头示意她别步步紧逼。而后赶在老太太发火之前，抢先道，“素素，你祖母的的意思并不是不追究姡Ｖ皇羌热蛔戏列悦抻潜愦笫禄。瑠｝儿私盗主子财务，又故意伤人，这两桩事儿合计起来罪名可不小了。”
薛诗嫆亦是赞同地颌首，为先说，“那娘说该怎么罚？”
萧老太太沉吟须臾，淡淡道，“送到西苑刑堂领二十个板子后自己收拾东西离开吧！”
“多谢老夫人，多谢九姑娘开恩。”姡挚牧思父鱿焱罚纠此晕裉毂厮牢抟桑缃裰皇鞘艿闫と庵嘁丫悄蟮亩鞔土恕�
几个下人拉着姡氯ズ螅κ珛捓∠糗扑氐氖中ρ裕凹热蛔戏敛∽叛碜樱翘袼馗笠膊荒苊蝗怂藕蜃牛∥疑肀哂懈鲅就方墟妫淙换安欢啵鍪乱睬诳炻槔筒Ω厮匕伞！�
萧芷素愣了一会儿后还是想法儿推辞，“姨娘忧心了，既是姨娘用惯了的人，九儿岂敢收？何况我身边还有林嬷嬷和青璃照顾，没大碍的。”
“瞧你这孩子说的，我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你，左右不过是一个丫鬟哪会舍不得了。再者这次回来你身边本就缺几个大丫鬟，本早该为你置办，可又想着你有自己的主见于是就搁那了，如今事出意外，你就不用与我客气了。”薛诗嫆笑容慈爱，好似真的是一个母亲在忧心自己的孩子。
上首老太太听了，也点点头，“你是萧府的嫡九姑娘，身边只有两个一等丫鬟的确少了些。娆湘那丫头我见过两次，的确是个踏实的。”
见事已定局，萧芷素也不再辩驳，点头算是应下。她今日因为紫妨的事已经冲撞祖母不少，若此时再因为一个丫头的事违逆祖母徒添反感可就称了别人的心了。
“既然诗嫆都说要往恬素阁调人了，那我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伯母不也得调一个过去，要不然人还道我亏待自家侄女儿呢。”谢映巧顿了片刻，想了想后对老太太道，“娘可识得灼华？这丫头我自小看着长大，模样俊俏不说，难得的是还性子沉稳，识大体。”
老太太想了想，恍然大悟后笑眯眯点头；“就是那个打小儿就喜欢跟在阿筝后面的丫头？本来说送去阿筝院子里的，可阿筝给推掉了。我可记得那年小丫头憋着眼泪鼓着腮帮子一声儿不吭的样子，真是可着人疼呢！没想到一晃眼，也长大了。”
谢映巧也陪着笑，语气略有些无奈，“可不是，后来阿筝同意了，她到好，赖在我弗冬苑不走了！素素，大伯母可是把宝都给你了。”
“多谢大伯母。”这一回，萧芷素是真心实意道谢的。首先大伯母给的人就不会差，再者历经紫妨一事让她会灼华印象深刻。
“娘，你说……”
一院子和乐，说说笑笑，仿似忘了方才的硝烟弥漫。其间萧芷妍说了不少甜话，逗得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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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首饰之争
readx； “素素，很快就到万园会了，你和妍儿这次都要去参加，我便为你们置办了些行头，恰好今日首饰都送来了。”薛诗嫆一使眼色，身后的丫鬟寻巧便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就带着五个端着红丝绒托盘的丫头进来了。“你先过来挑挑，喜欢哪个就留下，剩下的给妍儿就好了。”
薛诗嫆这话说的大度，让自己先挑，而她的亲生女儿用自己的挑剩下的，无论谁听了都会感动。当然，这只限于萧芷素未曾知晓她的真面目。此刻她的面上挂着宽容笑意，而萧芷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谁又知晓他们心底真正在想什么。
这事儿反倒让萧芷素落了难处，说不要吧让人觉得她高傲跋扈，说要吧又显得她苛待庶妹，总之是不讨好的事。
“姐姐，你快选吧，这些都是近来城中最新最受欢迎的款式，你瞧，多漂亮。莫不是姐姐还介怀着紫妨的事儿，所以与我们生分了？”萧芷妍见她不说话，便稍稍试探了一句，话音到最后满是委屈，一双楚楚凤眼带着愈垂未垂的泪花。
“怎么会呢？妍妹想多了，那日我因为紫妨的事儿一时心急所以语气重了些，并非有意针对妍妹你，还请妍妹见谅。”萧芷素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忙安慰起萧芷妍来。
“妍儿哪敢怪姐姐，是我没管好下人，才害的紫妨受伤。”
“这件事都过去了，妍妹怎么还提，你这么说，是还在恼我吗？”萧芷素用她的话驳了回去，又道，“我不是不欢喜，只是哪能让妍妹屈于我后，我们情同姐妹，妹妹若是有看上的，也无需顾忌我。”
“妍儿也真是胡闹了，你九姐岂是小度之人，倒是你，该要好好约束自己的人！”薛诗嫆见状，又嗔怪了萧芷妍几句，随后扬起笑靥，“素素是姐姐，妍儿身为妹妹，礼让长姐，也是该的。何况前些日子靖王爷也送了不少来，她就是每天变着花样戴都戴不完，素素不用顾忌她。”
萧芷素眼眸垂了垂，心中感慨，说了半天，敢情这才是重点。于是微微一笑，如是浮花照水，“刚回建康就听说了妍妹才德兼备，有才女一名，能得靖王喜爱也是应当的。既然这样，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客气了。”
“姐姐快来挑挑。”萧芷妍破涕为笑，环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这些首饰前，挑了一支翡翠玉簪，在萧芷素头上比划，“这玉簪颜色好，与姐姐优雅秀婉的气质符合。”
薛诗嫆送来的东西都是顶好的这点她不怀疑，所以既然要收她就留些实用的，可当真金白银使用的东西。玉虽名贵，然价值难估，不方便出手，且她自己就有不少价值连城的玉簪。于是萧芷素按下萧芷妍的手，转而拿起一个赤金宝钗花钿，仔细掂量，笑道，“我喜欢这个。”
依照萧芷素的记忆，萧芷妍自诩才女，十分矜傲，最爱的便是玉饰丝缎之类的首饰，当然，这也是大部分贵女们的喜好，因为能突出他们高贵出尘，飘然如仙的风姿。相较起玉簪，金簪之类的就显得过于庸俗累赘。
显然，这个偏好今生也未曾变过。因为在萧芷素按下她的手时，眼风瞥到她嘴角那一抹释然的笑意。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那支玉簪，同样也可以看出薛诗嫆对她的教导有多好，纵然自己喜爱，也要将东西先让给她。
“还有喜欢的吗？多挑些。”薛诗嫆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端着一副慈母般的笑意凝着她。
挑了半天，萧芷素都选了几样纯金的珠钗首饰，笑眼弯弯，是真的开心。
见她选完，薛诗嫆就撤下了五个丫头，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体己话，最后见她面露疲色才带着萧芷妍离开。
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素素，身子最重要，知道吗？莫不说我和你爹，可别让老夫人担心了。”
“姨娘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萧芷素一直送两人直到出了院子，才算作罢。转回房间时，见到灼华端着一碗粥立在桌边，清粥香气四溢，她摸了摸肚子，轻笑道，“做的可真及时，恰好有些饿了。灼华，将那些首饰记册子后都收起来吧。”
“是，女郎。”灼华看了一眼托盘中金灿灿的一片，似乎有些明白了女郎心情转好的缘由。
萧芷素并非真的不介怀，只是想通了。她刚回萧府，根基不稳，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何况，就算真的摊牌了，以如今的她来说又能做什么？左右不过如此次的事件一样，找个无辜的下人来顶罪，这并非她想看到的。
所以，她现在真正能为紫妨做的，只有默默隐忍，然后慢慢囤积实力，直到可以做到有关她的事可以不让人轻易糊弄过去的那一天。
第二日清晨，萧芷素就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睡意朦胧地站着，任由那些绣娘们为她量体裁衣，准备十日后参加万园会的服饰。
“女郎，这万园会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听闻薛姨娘那早在一个月起就为妍姑娘和十一公子准备衣裳了。好在您早几日回来了，如今赶也能及时赶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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