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抓住她。“你别胡来。”
“我没有胡来,你别拦我,我有事要忙——”
“你给我乖乖待在府里!”他严厉道。
他的口气让她不悦。“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奴婢。”他提醒。
“你知道我不是。”她扬起下巴。
“你签了契约,就得遵守。”他又加一句,“如果你敢离开,我会送你进官府吃牢饭。”
“你——”她怒目以对。
他拿出藏在腰带内的纸张。“约可是你自己签的,怨不得任何人。”
葵月反射性地要去抢,他扬高手,让她扑了个空。
她恼得红了脸。“你不要太过分。”
“我哪点过分?”他反问。“没人逼你签这张约。”
“好。”她深吸口气,希望能压下怒火。“既然不能离开少爷身边,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她咬牙切齿地说。
“你别再——”
“你跟我一起回建州。”
他一愣,随即大笑。
“怎么样?”她磨着牙,目光凶狠。“少爷想去建州看看吗?”
他低头瞧着她,露出愉快地笑容。“好。”他爽快地答应。
这回换她一愣。“真的?”
“有一个条件。”
“什么?”她防备地说。
“一切都得听我的。”他缓慢清晰地说着。
“这是什么条件!”她叫道。“这不是一个条件,这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条件。”
“答不答应都在你,我不勉强。”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她气嘟嘟地又开始走动。他由着她去,再次坐回榻上吃东西,顺手拿起书籍随意翻阅,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就听见她不情愿地说:“好,我听你的。”
“什么?”他从书上抬起头来。
“我说我听你的,大少爷。”她不甘愿地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他感兴趣地扬起眉。
“在我听你的之前,你要先跟我商量,不可以自作主张,刚刚在园子里,你实在太可恶了。”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嘴。
“过来。”他瞧着她的唇。
“做什么?”
“我还是你的主子。”他又说一次。“过来。”
葵月走向他,他示意她在身边坐下,她原想争辩,后来又作罢,顺从地坐在他身边。
“大少爷、大老爷有什么吩咐?”她装出谦卑的模样。
他扯开笑。“一逮到机会,你就不饶人。”他突然抬起手,拇指画过她的上唇。
葵月惊跳起来,背脊窜过一阵寒颤。“你干嘛!”她搓着自己的手臂想把疙瘩抚平。
“你的嘴有点肿。”他示意她坐下。
“男女授受不亲。”她摇头。
他好笑道:“你有胆量说跟我私订终身,没胆量让我瞧你的嘴。”
“这是两回事。”她皱了一下鼻子。“我知道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他虚心求教。
“你想亲我,对不对?”她的脸蛋嫣红一片。“我瞧你的眼睛就知道。”
“我的眼睛怎么了?”他笑问。
“像狼一样。”她退后一步。“我瞧过奴婢偷偷摸摸的幽会。”
赢瑾萧吃了一惊。“在这儿?”
“不是,在建州。”她继续说道。“我在河边看到的。”
话题实在该就此打住,可赢瑾萧却听见自己问道:“河边?”
她点头。“我瞧蜜儿鬼鬼祟祟的,所以一路跟她到河边,那男的可猴急了,像狼扑羊一样,我以为他要欺负蜜儿,所以拿石头丢他,没想到把他的头砸破了。”
赢瑾萧哈哈大笑,很像她会做的事。“后来呢?”
“蜜儿哭得满脸是泪,跟我说他没要欺负她,只是想跟她亲近,幸好没大碍,不然可惨了。”她顿了一下。“王嫂说你会弄大我的肚子。”
赢瑾萧瞠目结舌,王嫂在胡扯什么,他非得好好训斥她一顿不可!
“我跟她说,我不会让你骑在我身上的。”
他手上的扇子掉到地上,嘴巴张大,生平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他骇然的表情让她赶紧改口。“我忘了不能用骑这个字……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是不会让你爬到我背上的。”
“哈——哈——”赢瑾萧毫无预警地爆出大笑。
葵月瞪着他。“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哈……”他笑得前俯后仰。
他夸张的模样让葵月皱眉。“你笑什么?”怎么他的反应这么怪?王嫂气得要打她,夫人则说那是粗俗的字不能用,可他却笑成这样。
“哈……”他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谁告诉你……谁告诉你这些事的?”他应该就此打住话题,毕竟他们讨论这样亲密的事并不合礼教,更何况她还是末出嫁的闺女,但她说的话实在太有趣了,他不想现在就停止。
“我看到的。”她不高兴地皱眉。“你到底在笑什么?”
“你看到?”他收起笑意。
“我在马厩看到的。”他的反应让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这回在马厩?”他惊讶地问,建州的民风也未免太开放了。
“我听到马厩传来可怕的声音,所以就跑去看——”
“你的好奇心真的太过剩了。”他忍不住评论一句。
她不高兴地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大家都去看了。”
“大家?”
“对啊!我们都围在那儿看。”
他惊讶道:“他们没发现有人在看吗?”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马儿哪管这些!”
“哈——”他又开始大笑。“是马,哈——”
“你怎么了?”她担心地看他一眼。
“没,没有。”他极力压住笑。“继续说。”
“我瞧着公马骑在母马身上,母马叫得好凄惨,舅舅说这样才能有小马。”她蹙眉。“那时我就在心中发誓,绝对不让人任何人骑到我背上。”
他忍不住又笑了。“那时你几岁?”
“八岁。”为免让自己显得无知,她又补充一句道:“除了马,我还看过猫、狗,猴子之类的,都是一样的。”
他噙笑道:“没人跟你说……”他顿了一下。“人有很多方式……”
“什么?”她追问。
“跟你说这个实在很奇怪,你毕竟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他微笑地瞧着她。“过来。”
“我不过去。”她摇头。
“那只好我过去。”他起身走向她。
“你想仿什么?”她喝止他。
“你的勇气跑哪儿去了?”他在她面前停下。
“你不需要用激将法,我是不会上当的。”她才没那么笨。
“我只是想做点补偿。”他安抚地说。
“补偿?什么补偿?”她下明白他的意思。
他没费事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头弯身,快速地在她唇上亲一下。她惊讶地瞠大双眼,随即气愤地扬手要打开他。
他抓住她的手,黑眸炽烈,唇角衔着诱惑的笑。“我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商人,如果顾客对商品不满意,我一定会双倍赔偿。”
“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对赔偿不满意,到时再赏我一耳光。”
见他逼近,葵月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涨红脸,抬脚踢他。“我才不……呜……”
他的唇覆上她,掩盖她未说完的话语,她恼火地想用指甲撕裂他的脸时,他舔了她一下,害她惊喘一声,吓了一大跳,脸颊热辣,连胃都骚动起来,她立刻认知到他舔的方武和狗非常不一样,引起的感觉也不一样,当他搔过她的嘴角时……她决定等一下再用指甲抓他。
赢瑾萧轻柔地吻她,感觉她柔软的唇贴着自己,她尝起来带着淡淡的茶香,他温柔地拥近她,分开她的唇齿探入她口中,茶的香气更浓,他像在品味一盏好茶般,舌尖先是浅尝,再慢慢加深,他低吟一声,感觉她的指甲掐入他的上臂。
葵月觉得全身痒热起来,她轻声叹息,好奇地开始回吻他。他的手臂在她腰后收紧,呼吸浓重急促,她热烈的回吻让他更加贪婪,血液滚烫,当他觉得身体像有火焰在烧时,他急忙离开她的唇,大声喘气。
葵月全身软绵绵、热烘烘的,她舔着肿胀的唇,试着整理乱纷纷地脑袋,她清清喉咙,抬起脸,发现他也正低头看她,眸子闪着光芒。
“这个补偿可以吗?”他露出笑。
她在他眼中瞧见洋洋得意的表情,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鼓励了他,她突然对自己,也对他生起气来。
“你的舌头割下来卖,一斤也只值五文钱。”她讥讽道。
他放声大笑,她生气地推开他。
“如果把牙齿嘴唇一起算进去的话,也抵不过一斤二十文钱的下号茶。”她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瞧着他。
赢瑾萧勉强止住笑,沉声道:“你的舌头可比我值钱了,一斤黄金两两。”
她涨红脸,又羞又恼。“无耻。”
“怎么你说就成,我说就成了无耻?”他笑问。
“如果你以为你可以随便轻薄我,那就错了。”她怒目而视。
“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说了我要娶你。”他认真地说。
“我没答应。”她蹙眉。
“嫁给我真有那么令人厌恶?”他沉思地看着她。
“我说了我要回建州的。”她依然坚持想法。
“既然这样,我也不强人所难。”他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折扇。“回建州的事,大概得再等几天,我必须把一些事情先处理完。”
“其实我一个人——”
“我说了会跟你一起回去。”他打断她的话。“有点耐性。”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葵月立在原地,朝他离去的方向皱眉。
“耐性……”她咕哝。“在这儿五个月还不够有耐性吗?谁晓得你答应我回建州是不是缓兵之计?”她走到榻上坐下,顺手拿起糖李子入口,瞧着几上的铜镜,她禁不住好奇地对镜审视,目光锁在艳红的双唇上,脸蛋随即嫣红一片。
她轻哼一声,恼人地放下铜镜,想起刚刚的事,她突然觉得有些热,心头小鹿乱撞。
“不晓得马儿会不会亲嘴?”她一手托腮,一手又拿起铜镜,镜中的人回望着她,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不小心点,他可会爬到你背上去。”
第七章
一连几天,葵月的日子都很难捱,倒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劳累身体,或遭人毒骂狠打,而是夫人成天绕着她问东问西,甚至不断且不放弃地想说服她答应亲事,直到她冲口说出自己订过亲,薛氏才不再提。
“葵月,快过来。”薛氏在瞧见葵月走近凉亭后,热切地招着手。
“夫人找我?”当她瞧见倪彩鹃也在时,她在心里大叹口气,希望不是又要提婚事。
“来,快过来。”薛氏笑意满满。
葵月走上阶梯,来到石桌旁。“夫人、鹃夫人、二夫人。”她朝三人福身。
“我们今天要去宁国寺上香,你也跟着来吧!”薛氏说道。
在京城,相国寺是最负盛名的寺庙,在扬州当属宁国寺,每月的初一、初八、十五、十八、二十八对外开放,因为地方大,所以除了上香的香客外,也成为百货杂物的交易所,寺中广场的两侧廊廪可容纳数千人左右,所以买卖非常旺盛,非常热闹。
“我们想去问问菩萨,瑾萧这生是不是姻缘无望,如果是的话,那咱也不必费心了。”倪彩鹃悻悻然地说。
“说什么!”薛氏瞪了表妹一眼。“不吉利。”
葵月忍不住扬起笑。
“我说的也没错。”倪彩鹃坚持己见。“你看,千金小姐不嫁就算了,连个奴婢他也搞不定。”
葵月顿觉有些尴尬,假装没听见地转开头去。
敖龄芷瞧了她一眼,嘴角含笑。“鹃姨,您别这样,葵月已定了亲,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君子不夺人所好。”
“昨天我已经骂了瑾萧了——”
“夫人骂少爷?”葵月惊讶道,为什么他昨晚一个字也没提?
“他是该骂,知道你已经订了亲,还做出那……那样的事。”薛氏羞愧地涨红脸。
“葵月啊!你可要原谅他,瑾萧不是会欺负人的主子,这次他……不知是怎么了,你就别放在心上。”
“奴婢已经忘了。”葵月说道。
“那就好。”薛氏放心道。
“我看这样吧!葵月,以后早晚服侍瑾萧的工作就让别人去做。”倪彩鹃说道。
“这样也好。”薛氏赞同地点头。
“不用这样。”葵月立即道。
“傻瓜,我们可是为你好。”倪彩鹃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不懂得避嫌吗?”
“是啊!”薛氏点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倪彩鹃转向表姐。“当初瑾萧把她收为贴身奴婢我就觉得奇怪,要你多留神——”
“好了。”薛氏打断她的话。“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差不多该动身了。”敖龄芷转个话题。
“好了,不说了,走吧!”倪彩鹃说道。
“是。”葵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宁国寺
“胭脂水粉……”
“番刀,各式番刀,上个月才从海上进来的……”
“水果,蜜饯,大爷公子,夫人小姐,过来瞧瞧。”
葵月在各式摊贩前走马看花地随意浏览,夫人们正在寺里上香,她觉得无聊,所以到处瞧瞧。
“小姐,买些珠翠、头面吧!”小贩竭力地吆喝。
“来啊!建州梅子、荔枝、橄榄、甘蔗,便宜卖,便宜卖。”
葵月听见叫卖,好奇地来到小贩面前。
“小姐,要买些什么?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才从建州带回来的。”小贩殷勤地拿起蔗糖。“这可是别的地方买不到的,您尝尝,甜得很。”
瞧着家乡的东西,葵月心情大好,她笑着买了些梅子。
“还有茶叶,小姐要不要看看?”小贩立刻拿起茶罐子。“我泡杯茶给您喝喝看。”说着,他便落地泡起茶来,不一会儿工夫,便将茶盏递上。
葵月试喝一口,随即笑道:“你这茶蒸青时过了头,涩味太重。”她摇摇头。
“小姐是内行人。”小贩笑着弯腰从底下拿出饼茶。“我再泡另一杯给您。”
葵月摇首。“我还有事忙。”她该回去大殿了。
“要不了您多少时间——”
“不用了,我不缺茶。”她摇手离开:心情愉快地吃着家乡的梅子。
她弯到另一处廊廪,听见有人叫着,“买茶,买茶……”
葵月停下脚步,左右张望,瞧见转角有个包着头巾,穿开襟背子的少年,他手上拿着树叶,小声叫喊着,他的脸跟身体都有些脏,神情紧张。
“买茶,上好的茶……”
葵月走上前。“这位小哥。”
“小姐……小姐买茶,这都是上好的茶。”他将手上的树叶递到她面前,叶上是破碎的饼茶。
“听小哥的口音,是福州来的?”葵月漾着笑脸。
“你……”少年一脸惊讶。
“我是从建州来的。”葵月立刻道。
少年一睑大喜。“我也是,我也是。”他兴奋地说。
“你怎么在这儿卖茶?”她疑惑地瞧了他手上的树叶一眼。“你这样是卖不出去的。”他整个人脏兮兮的,而且茶叶是放在树叶上的,甚至连个摊子也没有,怎会有顾客上门。
“姐姐,你买些茶吧!我已经几天没吃顿好的了。”他将树叶递到她面前。“这真的是好茶,你瞧瞧,真的是好茶。”
他眼中的渴望让葵月不忍拒绝,她已经打定主意买下他的茶。“好,我看看。”她将脸凑近。“这是饼茶对吗?”
“对。”少年立即点头。“我拿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