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胃疼?”小如不确定地问。她害怕,怕江森有什么地方瞒着自己,怕得一颗心悬在那里,抽疼。
“这个啊……”William笑了,笑得很讽刺,“他来美国没多久就进了好几次医院,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直到后来他养病的时候我才遇见他的。”
“怎么回事?”小如急问道。
William冰蓝的眸子盯着她,冷冷地说:“先是过度酗酒导致的酒精中毒,然后是酒喝多了不吃饭,胃穿孔,再是吸食大麻……”他顿了一下,“当然,都过去了,他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怎么会这样……不是他让不让我知道的问题,是为什么会……”小如差点坐不住了,要不是江森好不容易吃了药睡着了,她真的会冲过去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William看着她,慢慢地说:“因为你。”
小如身子一僵,呼吸都凝滞了。
因为她?
William侧过头,看着她窗前挂着的那个贝壳做的风铃,笑道:“思念……那种滋味,你可知道?”
小如就像被人从头浇了盆冷水下来,僵直了一动不动。
William走到窗口,轻轻拨弄了一下风铃,说:“就像有一群蚂蚁在心里咬,又疼又抓不到,只能一点一点被吞噬掉……而他什么都不想告诉你,哪怕打碎了牙自己吞下去,也不会让你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风铃在他的拨弄下,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咚咚,像要撞到人的心底去。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在干什么?
William翻过风铃,拇指轻轻抚摸过风铃上刻出来的字,轻笑道:“你当然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他一直都站在你身后。你有试着回头看过一眼吗?”
小如心里一酸,语塞。
William又笑,“知道又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了,可是你给得起吗?Ruby,我以前觉得自己最可怜,你看我那么爱他,他都不给我回应。可现在却知道,他才是可怜,明知道你给不了他,却不顾一切把他自己的都给了你,毫无保留,还什么都不让你知道。”
William转过头,看着她,说:“他见不得你受一点点委屈!他说他的爱与你无关,你信么?他说他只爱了一点点,你信么?!你觉得他真的如他平时看起来的那么无所谓,那么开心?!真是见鬼!他一遇见你就像只乌龟!”
“不要说了!”小如尖叫,捂着耳朵。
有时候爱来得太沉重,反而令人负担不起。他心里清楚他的爱太沉,可他不愿意给她增加负担……所以他才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吧,宁可一切都自己背负了,也不肯让她有任何一点负罪感!
William呵呵呵呵笑起来,“值得么,你觉得他值得么?”
小如喘息着,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又像有人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几乎呼吸不过来……像是身上压了座大山,每一口气都要用尽全部力气。
这几年,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即便这样,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挺过来了。”William耸耸肩,“刚来美国的时候他还没到二十岁,确实还太年轻,他承受不了那样的孤独,才会放纵自己。可是他熬过来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那之后,他过得很好,胃也养好了,偶尔喝些啤酒、红酒都没事,如你所见,风流倜傥,干净又温暖……他本来可以更好的,你不在的时候他一直过得很好!Ruby,你为什么要来美国?”
小如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William无力地笑道:“如果你不来……如果你不来,该有多好!”
小如不知道William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了床上,就只是这么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太阳照到了她的脸上。
一个晴天。
她起床,打开浴门,走到莲蓬头下,冲水。
在热水放出来前,水管里有一段冷水,冷得她浑身哆嗦,脑子却骤然清醒!快速洗了个澡,小如站在镜子前面,扯出一抹微笑。
不好看。睡眠不足,脸色不好看。
她开始吹头发,换衣服,然后化妆。
腮红一打,整个人都显得红润有气色!
她站在镜子前面,对自己笑了一个,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森妹!”她推开他的房门。
江森已经醒了,但还没起,坐在床上发呆。见她来了,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笑容里有那么一点尴尬,还有那么一点愧疚。
小如灿烂一笑,走上前说:“森妹竟然也会生病,真是奇观呢!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江森愣了下道:“嗯,好很多了。”
“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好不好?”小如坐在床边,抬手捏了把他的脸,笑道,“瞧你憔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江森看着她,有些惊讶。
“小如……”他欲言又止。
“什么?”小如跳下床,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我下去煮蛋花粥,你赶快起来!”
“我昨天……”
“嗯?”小如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昨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他有点印象似乎跟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又记不清楚了……真的喝太多了,那样的梦境出现了太多次,让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实了。
小如脚步停住,扭头瞪他说:“有,你说我烦,然后把我一脚踢到地上!”
“……”
小如挑了下眉,认真地说:“下次不许你喝酒!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喝醉呢,你醉后竟然完全不认人了!”
江森看着她,温和地笑起来。
“你快起来,我下去了。”小如说走出房间,关上门。
门一关上,她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发现他那样温柔的眼神?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冬日的暖阳洒进了客厅里,小如站在厨房正好对着Justin的小花园。冬青树在阳光下泛出了莹绿色的光泽,生机勃勃。
蛋花粥煮到了八分熟的时候,江森从楼上走下来,路过客厅的时候,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了一个光圈,小如眯起了眼睛,几乎不能直视。
“森妹。”小如轻轻叫了一句。
“什么?粥烧糊了?”江森大步上前,“真笨,煮个粥也煮不好。”
“你才笨!”小如做了个鬼脸,“你坐在沙发上别动,马上就好了。”
“你确定能吃?”江森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其实他的身体还很虚,脚都在发软。
“竟然不相信我!好,我们打赌!”小如指着他说,“你要是输了,就把头发剃光!”
“……”又来这招,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还是换个别的吧?冬天剃头好冷的……”
“噢,也对,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换个。”小如体贴地说,“那这样,输的人,再也不许去酒吧了。”
如果他的愿望是让她快乐,让她不回愧疚不会有负担的话,那她就这样吧,带着一颗温柔的,充满了爱的心,陪伴他走完这段人生中最迤俪的时光。
网友上传章节 一千零一夜Ⅴ
这顿饭小如吃得有点抽搐。
本来是George请客,他自带了一个美女作伴,然后将William邀请了来,找了江森,江森带了小如的,小如接了Harun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吃饭后,Harun小朋友二话不说也跑了过来。
于是六个人,六张脸,喜怒哀乐,各有乾坤。
吃的是中餐,中餐馆里的大虾是带着壳的。小如让江森给她剥虾,江森一边抱怨一边剥,William看着他们浅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像是昨儿个晚上什么都没跟她说过一样,够腹黑!George怀里的美人儿对这暗潮汹涌的气氛毫无知觉,眨着双大眼睛还在跟George调情,George配合她,眼角余光却总在左顾右盼,那叫一个玩味!
看起来最正儿八经的是Harun,貌似认真地端坐着,用非常正统的就餐礼仪解决面前的食物。唔,这孩子竟然还会用筷子!
“哦,Ruby,这个给你。”George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小如。
小如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照片——江森给某品牌牛仔裤拍的系列照。
江森探头扫了一眼,脸微微泛红,跟他手里的虾子似的,心虚得那么明显。
“给她这个干什么……”他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手上还捏着大虾,油腻腻的。
“Ruby说想看的,我就印了一组给她。”George很是无辜。
“有什么好看的……我本人在这里,要看就看呗,还看什么照片啊……”江森有那么点儿心虚地扫了眼小如,故作认真剥虾状。
小如没理他,一张一张翻着,翻到中间某张,挑了挑眉,对江森暧昧一笑。
“这个女人比你漂亮。”坐在小如另一边的哈伦小朋友凑过来瞥了一眼,冷不防说上那么一句。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滚在沙滩上,女人坐在男人的腰上,只着一条牛仔裤,□着上身,金色长发堪堪掩盖住胸前的风景。她的双手撑在男人胸前,在日光下仰起头,眯着眼,居高临下女王模样打量着身下的男子,他们身上的沙子闪耀着细碎的金光。躺在她身下的男人则闭着眼睛,双手打开摊在沙地上,发色乌黑,皮肤被日光晒成了古铜色,身材修长结实。
不用说,那享了艳福的自然就是江森了,腰身还露出了里面的内裤边。
小如吹了身口哨,很痞地说:“George你拍得可真好,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把!”
江森迅速扫了她一眼,继续剥虾,耳根都红了。
“嗯,是的,Shahrazad,这妞身材也比你好。”哈伦小朋友一脸正经地接口说道,“不过如果你去丰个胸,再把腰上的肥肉减一减的话,或许还能跟她比拼一下。”
小如一眼瞪过去,咬牙切齿道:“我不叫Shahrazad!你个死小孩不要随便改人家的名字!”
Harun只当没听到,从她手里把那张照片抽出来,严肃地说:“拍得不错,George,下次帮我也拍几张吧。”
小如咧嘴,眯了下眼,带着报复的心态邪恶地欺负人家小朋友道:“拍这样的照片,你是要做上面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
江森手上油,不好拉小如的衣服,便在脚下踢了她一脚,让她注意分寸。毕竟Harun才十三岁,在孩子面前开玩笑还是应该收敛一下的——虽然他不认为Harun是多么纯情的花朵。
事实上Harun这个腹黑儿童比想像的要强大,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小如,轻轻扬起嘴角,满面清纯道:“Shahrazad,如果和你的话,上下我都无所谓的。”
George本在看着好戏喝着汤,情趣盎然,谁想Harun忽然来这么一句,他那一口汤就喷了出来,好在手捂得快,总算没喷到桌子上。
小如伸手就向Harun后脑勺上拍去,“不许调戏我!你这都跟谁学的呢,长大了还得了!”
Harun漂亮的眸子一抬,看了眼William,然后低下头,貌似很委屈地吃饭,实质不过是掩盖他那上扬的唇角。
William一愣,举手表态:“跟我没关系……”
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哼哼,小美人儿,你要想长成这样,恐怕还得再等上十年!”小如眼睛一转,奸笑,轻声细语地说:“宝贝儿,你得多喝牛奶多吃肉,才能快快长高,瞧你这矮冬瓜样,以后娶的媳妇可不也得是个母冬瓜!哦呵呵呵呵……”
Harun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眸看着小如,眼睛忽闪忽闪的,笑着问:“十年?”
“差不多。”小如点头,一手勾住坐她右手边的江森,对Harun说:“你要想长成他这样,怎么不得十年?”
Harun放下勺子,貌似在思索,然后点点头,对小如笑道:“那么十年以后,你嫁我吧。”
George第二口汤喷了出来。流年不利啊,失态一次就够了,怎么能如此连着两次……罪过罪过!
小如愣了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Harun那张漂亮的脸蛋还对着她,笑吟吟地,也看不出恶作剧的味道。
“呃,嫁给你?”她重复了一遍。
Harun点头,“Shahrazad,我们阿拉伯人可以娶四个太太,我不一定能够让你做大的那个,但可以让你做最得宠的小妾。”
“……”小如手都抖了,皮笑肉不笑地说:“承蒙瞧得起,但做人小妾,我恐怕还没这个兴趣……”
Harun歪着脑袋天真地说:“要不我给你争取一下做大的?”
小如抽搐,面瘫。
“我觉得你十年后也就是一个母冬瓜。”Harun春风般微笑道:“我发个善心收留你吧。”
小如转身,有种挠墙的冲动……结果手没够着墙,挠在了江森的胳膊上。江森憋着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连William都忍俊不禁了。
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公开求婚,为什么对象会是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屁孩……
Harun倒是没事一样,把他手上剥好的虾放到小如盘子里,说:“你可以考虑考虑,未来,他有的……”Harun看了江森一眼,顿了一下,说,“比如性感或男人味,我也都会有。”
很好,这个目中无人的问题儿童开始发挑战函了。
小如斜视他,说:“可是十年以后,我都35了,我想,或许我的孩子都已经能去超市买鸡蛋了。”
“也或许不用十年……五年,只要五年!”Harun一改漫不经,直视她。
小如愣住了,难道这孩子是认真的?
她看着Harun,看到他睫毛颤了下,眼中的光芒渐渐沉了下去,然后轻轻一笑,拿了只虾剥壳,道:“呵呵,开玩笑呢,瞧你都当真了……就说你笨吧,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嫁人呢,放出来也是祸害社会……”
William深深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Ruby,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这话可谓语带玄机,经过昨晚的谈话,小如心里很清楚William是想让她离开,所以在问她如何打算,而在座的其他人听来或许只以为那是William随口问的一句话而已。她没有说话,只觉得有点儿胸闷,呼吸不过来了。
漂泊在异乡,最难过的恐怕就是不被接受,不受欢迎吧?
江森看了眼沉默的小如,再看了眼浅笑着的William,笑道:“Ruby能顺利通过考试拿到学位证就可以了,没人再会给她别的要求。”
William和小如同时看向他,他则轻松地回以微笑。
这便是他的立场,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不会后悔,不会改变。既然一切都是他的错——爱错了人,又被人错爱上了——那么也不要说什么抱歉说什么愧疚,人总是自私的,无论说多少次对不起,最后还是会选择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不管结果是谁受到了伤害。
即便是自己。
小如把自己盘子里已经剥好的虾慢慢咽下去,才笑着对William说:“嗯,既然已经来了,我一定会读完再离开。”
这是江森的选择,恰好也是她以为正确的方向。
很多事情是不能逃避的,只能勇敢面对,正如她此次来美国。很残酷,但这一路走完,才会明白其中的风景几何。
小如第一次觉得她的母亲虽然很残忍,但或许,真是对的。
因为身体的原因,在William的坚持下,George没有拖着大伙去玩,早早就放了江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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